有爺生無錢養
為咗我地下一代，我地到底應唔應該有下一代？
這句說話是黃子華在一九九七年回歸前幾個月的棟篤笑秋前算帳裡說的，那時我在現場看，聽到之後笑到碌地。那一年，我十七歲，坐在一旁的，是當時還是我女朋友的阿Fi，那一天，我和她剛剛拍拖一個月。
從九七到一五，十八年過去，我從咸濕少年變成猥瑣大叔，阿Fi從我的女朋友變成了我的老婆，慶幸的是，她好像沒怎麼老過。只是到今時今日，當我再看黃子華當年那句說話時，我發覺這個當日的笑話正在逐漸成為現實。
拍拖抑或剛結婚時，我常常調戲阿Fi，問她我地生幾多個好，每次她都會嘟著嘴跟我說：鬼同你生。當然，一般來說我地在啪啪啪之後都會得到共識：最好是生兩個，一個家姐一個細佬，那樣家姐可以湊細佬，又或是兩兄弟，這樣咸片可以互相share，挺溫馨的。而如果是兩個女就會有點sad，我應該會打柒佢地男朋友並嚴重警告佢地不可以有婚前性行為，但說真的，係仔定係女，其實我一樣開心。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發現，多數愛情故事或者電影在拍到男女主角結婚之後就會完，我從前只覺得是因為婚後生活太平淡，但現在我發現，是因為婚後生活太現實，拍出來大概不會是齣喜劇。
我和阿Fi感情很好，生日會互相送點有心思的小禮物，只是再溫馨，也得面對現實中的問題。結婚後一段日子，當我和老婆重新認真地審視生仔這個決定時，我發現這不單是生唔生得起的問題，更是為了他們著想，到底應不應該生的問題。
我告訴阿Fi，如果生仔的話，你不如不要工作在家裡湊孩子。我是窮家孩子，小時候在屋邨我見過太多沒有父母管無人理的細佬哥如何變壞。很簡單的，十三四歲的小伙子，也許一個暑假在樓下籃球場被幾個紋身仔撩去玩，過幾個月他就可以在尖沙咀被人拉了，然後要剛下班回家的老豆老母半夜去保釋。
但阿Fi說，她一定會繼續返工，因為如果只有我一個做野的話，日常生活只能掹掹緊，更不要說讓孩子去上補習班、興趣班，而且她還想送他們去外國讀書。
那是我們第一次吵大架。
我們這個兩口之家像很多左鄰右里一樣，並沒有一如高官或者很多有錢佬，富貴得可以將子女送去國際學校或者外國名校，所以如果我們生仔，我們的孩子一定是會在香港接受本地教育。我不是說香港教育不好，只是從母語教學到國民教育，為甚麼提出這些建議的官員一天到晚說這一套有多好，卻沒有半個高官願意讓自己的子女在本地學校唸書？
是不是高官的子女就特別矜貴特別馨香？小市民的孩子就特別賤？己所不欲，勿施於人，這樣簡單的道理他們難道不明白？不，他們明白的，只是他們太自私了。
說起來也真可笑，那天我看到家計會的廣告，叫人生四個，我跟阿Fi對望，一齊不約而同罵了聲on鳩。
在香港，有錢有條件的話，有多少人不願意生？當大部份人每個月才搵一萬幾千，而每日返成十幾個鐘，一層樓要勒緊褲頭供三十年，更多的只是生不起、養不起。不要說很多人連屋都沒有，有很多情侶連找個地方扑野都很困難，生四個，住邊？食咩？點養？一個人返工養六個人，得咩？――前提是如果你和你老婆的父母那麼幸運地不需要你補貼的話。
為左我地既下一代，我地到底應唔應該有下一代？
當這個曾經聽起來荒誕的笑話，竟然有一日變成現實，我才發覺這個城市多麼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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