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耐煩兩字 柯建銘貫徹四分之一世紀】
2018-06-27 12:30 胡宥心
年金改革推手：「以後沒比這個更難的法案了」
軍改條文仍在協商時，柯建銘已經準備下一步，找來台銀、國防部、退輔會協調施行細節，處分書何時寄出，只為七月一日上路準備。這些年老柯一直掛嘴邊，「政治無他，唯有耐煩兩字」，「耐煩」貫徹了他二十五年的立院人生。
六月二十日晚間十一點，立法院議場內燈火通明，民進黨立委氣勢高昂地審查攸關軍人年金改革的《陸海空軍軍官士官服役條例》，愈接近後面的條文，離年金改革的歷史時刻愈近一步，綠委躁動，興奮顯露無遺。只有民進黨黨團總召柯建銘雙手抱胸，緊盯著表決板上每個贊成、反對人數。
年改每步都有他運籌帷幄影子
十一點二十分，立法院長蘇嘉全敲下議事槌，軍人年改三讀通過，也宣告軍公教年金改革全數完成，這是蔡英文政府上任的第二十五個月，也是馬英九時代做不到的改革。
綠委們興奮擁抱擊掌、開臉書直播，柯建銘始終未移動腳步，雙手抱胸定睛望著主席台，從二樓記者席看到的黨團總召背影，少了雀躍，反而多幾分沉重。事後問柯建銘那時在想什麼？他停頓了幾秒才緩緩開口：「我在想要不要找大家來鞠躬，一時又感慨很深，年改中的沮喪、衝突、歡笑，好像跑馬燈，然後又想年底選舉該怎麼辦，五味雜陳。」
其實從去年三讀的公教人員年金改革到本月完成的軍人年改，每一步都有柯建銘運籌帷幄的身影。這個在立法院已經二十五年之久的立委，民進黨團永遠的總召，委員、記者私下習慣暱稱他「老柯」，更是這次年金改革修法中最重要的推手之一。
「在這個殿堂上二十幾年，何其有幸在歷史改革洪流扮演重要推手，那時感慨大概是這樣，我想以後沒有比這個更難的法案了。」老柯思索許久緩緩吐出少見的感性語氣，他常自詡是看過兩千個法案的男人，卻不得不承認年金改革真的很難。
從蔡英文政府上台，年改歷時二十五個月，軍公教勞四大年金中完成了三項。立院三讀後隔日，蔡英文開記者會感謝行政、立法團隊，向軍公教被改革者道歉也道謝，軍公教年改宣告七月一日同步上路。
在府院會三角中不斷調整動態平衡
柯建銘說，現在看到的這一切成果，並非只是一般立法院修改法條那麼簡單，早在小英當選那天起就投入規畫了。
二○一六年五二○，蔡英文就職宣告將啟動年金改革至今完成修法，一切並非歷史的偶然，也非民進黨是國會多數席次就能強行推過。柯建銘說，民進黨當選那天就在想如何處理年金改革，他們一開始先設定好年改施行日期，再把日期往回推，何時該做什麼，法案要怎麼調整，修法前立法、行政已經溝通無數次，版本出來後，繼續溝通。他則在行政院、總統府、黨團三角關係中不斷調整動態平衡。
柯建銘透露，一開始規畫軍、公、教年金改革在今年元旦上路。去年六月三十日完成公、教年改三讀，下半年繼續軍人年改。
但軍人年改調整比想像中複雜，與總統、行政院長及相關部會協調後，決定延後至七月一日上路。延到七月一日，當然有雜音，有人認為離選舉太近一定死，有人力陳不論是否選舉，年改早晚要面對，總統也清楚這點。
訂定施行日後，再把修法時程一一往回推，開國是會議、公聽會、條文何時送入立法院，包括在野黨杯葛、八百壯士抗爭變數都算進去，哪些條文可以退讓，哪些條文不能妥協，條文一進入立法院，接下來就是柯建銘的事了。
還在協商就已經在想下一步
「所有改革中，年改是直接讓人民荷包縮水，引發社會對立，衝突也最大。」柯建銘說，《政黨及其附隨組織不當取得財產處理條例》（《黨產條例》）、《促進轉型正義條例》（《促轉條例》）衝擊都沒有年改衝擊來得大，因此總統意志最重要。小英知道社會對改革有期待，但抗爭音量始終大過贊成改革的聲音，他們無法量化哪種方案選票多、哪種少，橫在眼前就是不改年金就破產這件事。也是因為改革意志從未動搖，才能換來不後悔的明天。
不僅總統的意志，柯建銘的意志也要領導黨團成員。他每每凌晨還在寫文章，清晨六點就要起床，讀報、研究法案，思考如何與在野黨攻防，開始議事運作、協商。與府院溝通進度，黨團成員的情緒他也要「關懷」。
軍改條文仍在協商時，柯建銘已經準備下一步，找來台銀、國防部、退輔會協調施行細節，處分書何時寄出，只為七月一日上路準備。這些年老柯一直掛嘴邊，「政治無他，唯有耐煩兩字」，「耐煩」貫徹了他二十五年的立院人生。
一九九二年柯建銘棄醫從政，一腳踏入政治路，再回首已近四分之一個世紀。柯曾開玩笑說，從政後他還是牙醫，改在國民黨虎口拔牙，是柯牙醫二．○。兩年前柯建銘立委選舉，台北市長柯文哲到新竹為這位竹中學長站台，他形容柯建銘是「傷痕累累的唐吉訶德」。
怕外界罵名，什麼事都別做了
但其實柯建銘的理想主義是來自於對現實看得再透徹不過，民進黨席次在立院過半後，處理《黨產條例》、《促轉條例》，和在野時不斷抨擊的十八趴問題，都曾是民進黨的選戰利器，上台後卻得自廢武器。
柯建銘說，完全執政、立法院席次過半，公平正義這個議題無可迴避，就算民調會掉下來，但還是要面對改革、面對衝擊。「每個人執政都只想討好人民，但負責任的政府應該考慮到有沒有能力討好、該不該討好，世代剝奪感、世代正義，這些都是過去民進黨一直談的核心價值，現在若不面對，憑什麼要人民繼續投給你？」
推動改革需要的不是討好，而是不畏讒譏。柯建銘一向不怕別人在他身上潑髒水，從《會計法》修法爭議、馬王政爭、太陽花學運，外界說他是「喬王」。但柯從不認為「喬」是壞事，政治本來就是妥協，若怕外界罵名，什麼事都不用做了。年金改革也是如此，面對八百壯士、退休軍公教、藍委謾罵，老柯大手一揮：「這些我都吞進去，這是必要之痛。」
「年金改革以來，政論節目、臉書多少人罵我，他們不知道在臉書罵我沒用，我不看留言，堅持改革不能憂讒畏譏，更沒有進退失據的空間。」
聊到最後，老柯忍不住點了一根菸，望向窗外，從最初北上的少年如今已白了頭，他依然哼著陳明章那首〈新竹風〉，「你敢知影，阮這有風；你敢知影，人人在講，吹動青春的日子較感動，是阮這，一陣陣的新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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