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的作者吳曉樂出了新書,寫家人、寫朋友、寫自己,寫親子關係、性別觀察與社會議題,依舊敏感而溫暖,精準而犀利。
「若冠冕在男性身上會閃閃發亮的特質,是由女性穿戴上,在有些人眼中,亂了,形同金蘋果落進了鐵盤裡;母雞所喚起的清晨,總沾染些黑夜降臨的不祥之感。」
「這些年,在社群媒體上發表言論,每隔一陣子,不乏有人扔來私訊關懷,問道,『妳這樣子鋒芒外露,是否有想過,會讓男人不敢親近?』第一次被問到時,真有些不知所措,忖度著該怎麼回應,幾年後,才想通,這個問題本身就是個問題。我那些寫專欄、發表時議的男性友人們,沒有一個被質疑過,他們敢言的特質,是否會讓女性們不敢親近?」
「對女性而言,成就如玫瑰,半是浮華,半是苦刺,手放錯了位置,是會扎出血來的。真煩啊,小時候考得好明明會被大人摸頭的,長大後卻反而成了被怪罪的理由──妳不該那樣突出的。有時實在很想抓著頭髮嘶吼,還讓不讓人活哪。」(〈身為肥狗,我很抱歉〉)
「我們太習慣憧憬『我們』了,好像人跟人放在一起,如同把幼貓雛鸚團在一塊,浮想的畫面多是一片美德。實則不然,世事多為福禍相倚,沒有白吃的午餐。『我們』讓『我』得到了歸屬感,如繩縛,要你安全,也要你手腳不好使。有時,『我們』成就了『我』;有時,『我們』也即將辜負「我」。婚姻,是無數個『我們』的排列組合習題。」
「正確的結果從來不只結在新娘的那束捧花上,正果也喜歡落在,察覺自己沒辦法再愛的戀人的門前。那種正果熟成時,少了目擊證人,種種的發生是靜啞的,沒有夾道拉響彩正確的結果從來不只結在新娘的那束捧花上,正果也喜歡落在,察覺自己沒辦法再愛的戀人的門前。」
「那種正果熟成時,少了目擊證人,種種的發生是靜啞的,沒有夾道拉響彩砲的親眾,沒有華服,沒有酒汁從堆疊的香檳杯如地毯鋪瀉而下。甚至,發生時你並不知曉已經發生,難過的人,只解得出這是『我』的悲劇,非得晚到數年之後,方後知後覺,這原來是『我們』的大喜。好險我的生命中,曾經讓錯的人錯過。負負得正,正果有時需經沉澱,任時光發酵,嘗的時候有些酸濁,卻對身體很好。」(〈正果與它們的產地〉)
「現代社會,僅一種味道是風味絕佳。跌倒了要笑。失戀了要笑。被人倒會了也要從中考掘一些向上的能量。什麼樣的變故都值得一哂。社群媒體上,我們常見人端上不亦快哉的爽照,底下讚聲一片,恭喜,恭喜,空氣間洋溢著歲歲有今朝的喜氣;相反地,若見人鬱鬱放上一樁痛的舊事,或是字裡行間有悲傷之意,必然聽聞誰在暗地裡澀澀點評,離他遠一點,他太軟弱了。」
「訕笑的背後,可能也藏躲著一顆畏怯的心,怕此時不落井下石,便難以證明自己的日子多麼快活。我也可以明白,負這個字,總讓人感到潮濕悶滯,像梅雨季,牆上的那片壁癌,曬不乾的冬被,只差一個數字就中了一千元的發票。」
「於是,我們開始文過飾非,修改數據好讓一切端得上檯面;絕不承認,若有誰真心想成就大事,整個宇宙偶爾也會聯合起來揍他。抽掉了傷悲的神經,以為從此天天天藍,卻又不由得在深夜裡複習起撐傘的手感。」(〈那些致命的明亮〉)
「金庸的著作,我最鍾情的作品莫過於《白馬嘯西風》,尤其是書末一段:江南有楊柳、桃花,有燕子、金魚……漢人中有的是英俊勇武的少年,倜儻瀟灑的少年……但這個美麗的姑娘就像古高昌國人那樣固執:『那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少年時讀到這行字,暗自認定這就是我可以奉行一生的圭臬。上半生學習鑑賞的品味,能夠指出世上凡物,都是很好很好的;下半生希望自己能長齊個性,能夠如同李文秀一般,擁有不與人同的自由。」
「曾深受一位網友A的文字感動。我是在一個專門討論旅遊的論壇上遇見他的文字。點進個人頁面後,才得知A身染重疾,最差的情況即不久於世。A沒有明說自己的疾病為何,倒是細細梳畫他的日常生活。在想睡的時候就寢,想下床的時候離開棉被。肚子餓了才吃,渴了就攝取液體。多半時刻,A閱讀,以及大量的旅行。他說,身為一個幾乎掛著倒數警鐘的病人,沒有人膽敢期待他乖乖坐在辦公室裡敲出讓客戶滿意的數據,或西裝筆挺地在摩天大樓的其中一層,與客戶交換得宜的應酬語言。」
「A被醫生告知診斷結果的當下,不是沒有大哭幾場,但眼淚蒸發後,他重拾了生活,行止只有一個基準,活著,活著就好。在這樣的基準下,他活得比誰都更像個人樣,我不能再更嫉妒了。他不曉得明天在哪,但他很清楚自己的今日落於何方;反觀我們,病態地追逐日子。庸庸碌碌到最後,竟連一句『可是我偏不喜歡』的餘裕,都得在暗室,趁著四方啞然,偷偷地練習,是的,我知道,我都明白,哎呀,你說的那些,進修,考公職,存頭期款,增加競爭力,都是很好很好的,可是我偏不喜歡。」(〈可是我偏偏不喜歡〉)
「當別人告知我,嘿,我覺得妳這樣很好,跟很多女生比起來,妳好理性,不情緒化。我只能視之為讚美,只能暗自壓抑著手的隱隱作疼。我那時還長不出聲音,去跟那些人說明,我之所以如此,是因為我十分明白,同樣是抒發情緒,男人這麼做是真情流露,女人這樣子做是歇斯底里。」
「我得學習不要那麼常表達意見,這樣子會引來不必要的威脅。而在被允許表達意見的場合,我得慎於穿著,在無趣、醜和淫蕩之間,摸索出一套衣飾,既滿足審美上的標準,又不至於讓人誤認我別有用心。我漸漸對於自己撬開的與撬不開的罐頭發起呆來。我不能說我的手在痛,不能解釋我是以非慣用的自己在過活。女人一旦訴說起生活上的不理想,很難不被劃分為無病呻吟。我在書寫的過程中,不乏有人支持,仍屢屢感到難為情,甚至想著,也許該記錄更嚴肅的痛苦?」
「每每有這種意想時,那些女人的訊息,就如同從窗外探進的綠意,不驚擾任何人地,予我慰藉。她們也有這種淡淡的苦惱吧。多想要一些自己的時間。多希望孩子睡熟一點,讓我能夠安心地翻頁。」
「我禁不住幻想,她們是如何輕手輕腳地步出孩子的房間,從櫃上取出書,翻到書籤的位置。壁上的時鐘顯示著十點多一些,或更晚。泡上一杯茶,在暖黃的燈光下,她們走進我的世界,還得留一隻耳朵注意孩子的細微聲響。而我,能夠交給她們孤獨嗎?讓她們再一次被說服,自己有時說不上來的鬱悶,並不值得認真以待?不,不應如此。過往的漫長歲月,身為女子的偶爾煩心與苦悶,被認定為小家子氣的討論,大家不必放在心上。我們該重新檢討這種謬想了。」(〈後記〉)
*吳曉樂,《可是我偏偏不喜歡》,網路與書,20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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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曉鐘病態 在 Mʀ.Mᴀʀᴋᴇʀ. 麥克筆先生 Facebook 八卦
The death of a female star.
#從前有個好萊塢背後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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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血肉横飛的客廳中,此刻屋內還倖存的只剩莎朗一人。
望著眼前殺人如麻的惡魔正步步逼近,她苦苦懇求著他們
希望等到孩子生下來後再取她的性命,並自願當他們的人質。
然而,伴隨著刀一次一次地捅刺進她的身體,逐漸失去意識的莎朗在虛弱的喊著「母親」幾聲之後,便永遠停止了呼吸....。
1969年8月9日的早晨,這起發生在加州洛杉磯的殺人案件頓時驚動了國際。美國各地的新聞頭條全瘋狂報導著此事件的消息。
因為這場悲劇中的主角,正是身為好萊塢的知名女星-莎朗‧泰特(Sharon Tate)
今天講述的「莎朗案」,則是用莎朗蒂事件的角度去檢視事情的過程
以及帶出作為全球著名邪教的曼森家族,是如何一手策劃出這場血腥的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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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960年代出頭時,在好萊塢界幾乎無人不曉莎朗泰特的存在。
莎朗於1943年出生於德克薩斯州的達拉斯。在1960年代初期時。她以模特兒的身分出道,從此便在好萊塢開始演出。
從最初在熱門電視節目《豪門新人類(1962)》中演出小角色,到後來嶄露頭角,擔任電影《惡魔之眼
(1966)》及《風月泣殘紅(1967)》的主角後。
由於莎朗在電影令人印象深刻的演出引發熱潮,除了職業生涯開始起飛之外,
同時還被列為當時備受關注,且最有前途的新人。在這段期間,她也偶然認識了導演羅曼·波蘭斯基(Roman Polanski),兩人很快墜入了愛河。
並在1968年直接閃婚。不久後莎朗便懷孕了
因此為了調整身心。隔年夫妻兩人便租下了位於比弗利山天堂大道的別墅:10050號。
殊不知,當新婚的兩人正抱著喜悅踏入新居時。卻沒想到這棟房子的背後會引來殺身之禍。
畢竟這一切,全都跟查爾斯·曼森(Charles Manson)有著密切的聯繫。
有著悲慘過去,扭曲道德觀的曼森60年代末期就領導了組織「曼森家族」
率領忠誠的信徒們定居在舊金山的廢棄農場,每日過著性愛,嗑藥,玩音樂和頹廢的生活。
而曼森的內心如此深信,自己絕對會帶領家族統治這個失敗的世界。
而事情的始源就發生於1968年夏天,當時沙灘男孩的鼓手威爾森(Dennis Wilson)偶然接到幾個搭便車的曼森家族成員。
從此他便和曼森結識,還把曼森介紹給娛樂圈中有地位的熟人,其中還包含一位叫 泰瑞梅爾乍爾(Terry Melcher,女星桃樂絲黛之子)的製作人。
有段時間,威爾森和梅爾乍爾對曼森所做的嬉皮音樂非常感興趣,也曾邀請過曼森到他的居所10050號拜訪。
然而,當他們漸漸發現到曼森家族並非像表面如此平和,不僅農場的頹廢景象被驚動到梅爾乍爾以外,甚至曼森本人背後的暴力傾向。
無法忍受的兩人,最後都紛紛都斷絕了與曼森的聯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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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兩人冷漠的舉動激怒了曼森。畢竟當時曼森正和成員們興致勃勃地製作唱片集的歌曲。
這也迫使他獨自前往10050號,要求梅爾乍爾簽訂他的唱片合約。
只是梅爾乍爾在那時,就因租約到期而搬走了。
房屋的所有者阿爾托貝利(Rudi Altobelli)只好向他告知,梅爾乍爾已經搬走,這棟屋子已經出租給羅曼夫婦的消息。
因此,被欺騙而深受挫折的曼森,便教唆組織的幾位成員沃森(Tex Watson) 、蘇珊(Susan Atkins)、帕特里夏(Patricia Krenwinkel)及另一位剛加入的成員琳達(Linda Kasabian,帶著年幼的女兒加入曼森家族)去執行一項計畫:
前往該地,並「徹底摧毀」在屋內的任何一個人。
讓那些高傲的白人見識到,惹到曼森家族會是如何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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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個月後,此時炎熱夏季也即將要劃下句點。
莎朗已懷有八個月的身孕,羅曼也因拍攝新戲到倫敦出差,只留下她一人待在洛杉磯。感到無聊的莎朗,便經常邀請他的朋友來家裡遊玩。
事發那天,她便邀請她的前情人皆髮型師:塞布林(Jay Sebring)
編劇弗萊科夫斯基(Wojciech Frykowski);和她的女友艾碧蓋兒(Abigail Folger)去外面吃晚餐,之後再返回住處休息。到了午夜,曼森家族的四個成員乘著車開往了莊園。
其中一位爬上了電線桿,偷偷切斷了10050號的電話線。忽然,他們注意到遠方有一輛汽車正從路徑駛來。
裏頭的駕駛則是一位青少年史蒂夫(Steve Parent),當時他正想去探訪莊園的警衛加雷斯頓(William Garreston)
史帝夫很快便注意到這幾位可疑的人士,正當他打開車窗想詢問他們到訪的原因時。
下秒,沃森卻拿著手槍對著他射擊。
男孩連來都來不及反應,隨即就被開槍四次,被連桶好幾刀後就這樣倒在了車裡。
在屋內,弗萊科夫斯基在客廳睡著了,艾碧蓋兒在臥室看書,莎朗和塞布林在臥室裡聊天。
三位成員就這麼無聲無息地闖入了住宅。
當弗萊科夫斯基從沙發上醒來的時候。他害怕地問這群陌生人想要做什麼。
沃森則露出一臉病態的笑容,向他冷淡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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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魔鬼,我來做魔鬼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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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簡直是一片混亂來形容,蘇珊脅迫著莎朗一行人到客廳,並粗暴地將他們捆綁起來。
當塞布林望著沃森綑綁著莎朗時,不滿他們如此對待孕婦的行徑,並對著沃森憤怒的質問。
剎那間,沃森卻立即對著塞布林開槍
並在蘇珊的捧腹大笑下拿著菜刀,連續捅著塞布林七次。
而被害人的慘叫聲和槍響聲在屋內不斷傳出。發抖的琳達正想走去看個狀況時
卻看到渾身鮮血的弗雷科夫斯基正張徨失措的從門廊逃出,同時也目擊到艾碧蓋兒一邊尖叫,一邊從院子瘋狂地奔馳。
琳達嚇得當場跑回汽車上,內心只是想企圖離開這片可怕的地方。然而,當她想到自己的孩子還跟曼森待在牧場裡,她慌了。若是自己報警了,天知道曼森本人會如何對待他的孩子。
最後屈服在恐懼的琳達,也只能待在車裡眼靜靜看著慘劇的發生。
幾分鐘後,沃森在草坪邊殺死了弗萊科夫斯基,艾碧蓋兒則是被帕特里夏追上,也一樣難逃死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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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天早晨,當莎朗的女傭來到10050號時,卻被眼前慘不忍睹的景象嚇得目瞪口呆。
莎朗早已氣絕多時,倒臥在沙發旁邊。當羅曼得知到妻子被殺害的消息時,也錯愕的從倫敦趕回來洛杉磯。
那時,沒人知道謀殺案是曼森家族犯下的。警察也無法得知這起一夜奪走六條人命(包含莎朗腹中的孩子)的命案是怎麼發生的。
然而曼森本人卻對受害者的恐慌和逃跑感到不悅,因此在案發隔天
他便要求六位成員前往萊諾·拉比安卡
(Leno LaBianca)和妻子羅斯瑪麗(Rosemary LaBianca )的住家。並殘忍地殺害了他們。
最終,曼森家族在1969年10月,被警方以偷竊汽車的罪名逮捕了多名信徒。
在警局內,蘇珊卻無意間向獄友吹噓他殺害莎朗的事蹟。
當這些對話被警方聽到之後,發覺不太對勁的警察們便開始調查曼森家族的事蹟。
結果顯示,該組織除了涉嫌參與「莎朗案」和「拉比安卡夫婦命案」之外。
他們在這段期間還殺害了音樂老師亨曼(Gary Hinman)、特技演員唐納德·舒(Donald Shea)等等毆打、輕微犯罪和偷竊事件。
最初,幾乎所有參與謀殺的曼森家族成員(包括曼森本人)都被判處死刑。但是,後來加州廢除死刑時,他們才被判為無期徒刑。
至於見證所有事情的琳達,在事發兩天後連忙帶著女兒逃離了曼森家族。
往後她也擔任本事件的主要證人,同時也因未參與殺人獲得了豁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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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朗的死並不是完全沒意義的。後來在莎朗母親的推動下。
美國也修改了司法制度,使受害者或受害家屬可以在判決法庭或假釋聽證會上發言。
距離事件發生到現在也已經半世紀了,莎朗‧泰特的生命卻永遠停留在1969年。
她的死無異終結了美國的一個時代,同時並預示著另一個時代的到來。
也許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莎朗和他的朋友能夠逃過一劫
並繼續幸福的活下去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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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至今參與兇案的帕特里夏和沃森依然服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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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森和蘇珊分別與2017年和2009年在監獄因病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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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曉鐘病態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八卦
【卡爾維諾:月亮的女兒們】
如標題,這次分享的是卡爾維諾的短篇〈月亮的女兒們〉。
這部短篇小說,描述一個喜新厭舊的城市在即將把月亮也廢棄時出現很多女孩一路救起月亮並反撲了城市的的故事。
咳,好吧上面這段描述有點長,總之是個奇幻的、頗有深意的故事。
一起來看看這部作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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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的女兒們 / 卡爾維諾
地球最初並沒有表層大氣作為保護層,暴露於無休無止的隕石撞擊和太陽輻射的侵蝕之中。據康奈爾大學湯瑪斯·葛得教授所說,月球表面的岩石在與隕石粒子的磨擦過程裡被研成粉末。而根據芝加哥大學格拉德·凱柏教授的說法,從月球岩漿散逸出來的氣體可能曾使這個地球的衛星變得輕盈而多孔,有如一塊浮石。
「月亮是個老傢伙,」他表示同意,「滿臉都是坑洞,傷痕累累。它裸露著身體在宇宙中運轉,就像一條被啃光的骨頭,身上的肉被侵蝕殆盡。但這樣的事情不是頭一回發生了。我記得,有許多月亮比這個更為年邁,也更為殘破。我曾目睹這些月亮的一生,目睹他們的誕生,運轉和死亡:一個被飛射而來的星星穿刺而亡,另一個死於它上面的所有火山口發生大爆炸,還有一個身上滲出瞬間揮發的琥珀色汗珠,然後渾身覆蓋了淡綠色的雲團,爾後收縮成一扇乾燥而多孔的貝殼。」
當一個月亮死去的時候,地球上發生的事情是難以描述的,但我嘗試用還記得的最後一個例子來談談。在經歷漫長的進化過程之後,地球已經多少有點我們現在的樣子;換言之,它已進入一個轎車比鞋底淘汰得更快的時代。與現今人類幾乎一模一樣的生物生產、購買、銷售各樣商品,城市的璀璨覆蓋了所有大陸。這些城市的發展類似于我們今時今日的相同地點,不過大陸的形狀有所不同。那會兒甚至也有一個紐約市,相似於你們都熟悉的紐約,但它更顯新,應該說,更充溢著各種新產品——它如同一個全新的牙刷,它的曼哈頓區向外伸展著,上面閃閃發光的摩天大廈就像那尼龍質地的刷毛一般
在這個世界,每一樣物件只要有一點點損壞或變舊,亦即在出現第一處壓痕或者汙跡時,便會遭到丟棄,並且一件嶄新而完美的替代品會取而代之——只有一個錯漏,一個陰影:月亮。它裸露著身體,歷經侵蝕地行走於天際,黯淡無光,越發與這裡地上的世界背道而馳,是過氣物品中的漏網之魚。
古老的表述,像「盈滿之月」啦,「半月」啦,「下弦月」啦,依然在延用,但事實上已經變成一種修辭手段:我們怎麼能夠說一個佈滿劃痕和坑洞,並且看上去像就要伴隨著一場碎石雨墜落到我們頭上的東西「盈滿」呢?更不要說漸晦之時的月亮了!它十足一塊被一點點啃掉的乳酪外皮,而那月朔之時總是在我們預期不到的時候到來。在每一期新月之夜,我們都疑惑他會否再度出現(還是我們期望它就此消失而去?),而當它真的再度出現,並且變得越來越像一把缺齒的梳子時,我們不由打個寒顫,側目而不視之。
這是個壓抑的情景。我們離開人群,挎著包包,從日夜開放的百貨公司出來,看見在摩天大廈上架設得越來越高的霓虹燈告知我們,將會有源源不斷的新產品發售,我們突然之間見到它蒼白的身影在炫目的燈光之中緩慢而病態地移動著——一種想法便縈繞於我們腦間無法被驅散:我們所買的每一件新貨,每一個產品,都會相似地變舊,破損,褪色;我們還損失了外出購物和瘋狂工作的熱誠——一種對工商業不無影響的損失。
正是如此,我們開始考慮如何處置這個有害無益的衛星。它毫無貢獻,只是一艘無用的棄船。當它變輕之時,它的軌道會開始偏向地球:沒有其他什麼東西比它更危險了。隨著它的逼近,它的運轉週期越來越慢;我們不能再計算出月相。甚至乎連曆法,這月份更替的節奏,也變成只是一項例行公事;月亮一瘸一瘸地向前移動,仿佛它就要準備崩潰。
在這些月亮低懸的夜晚,性情變得更為躁動的人們開始舉止異常。總有一個夢遊者沿著摩天大樓的扶手緩慢向上爬,伸出雙手想要搆到月亮,或是一個變狼幻想症病人,在時代廣場的中心放聲狂嘯,又或者是一個縱火狂放火燒碼頭倉庫。如今這些都已經是尋常事,不再吸引好事者聚集圍觀。但當我看見一個少女完全赤裸地坐在中央公園的長凳上時,我還是不得不停了下來。
甚至在我遇見她之前,我便有種感覺,某樣神秘的事情將會發生。當我開著敞蓬跑車經過中央公園時,我感到自己正沐浴在一道閃爍著的光之中,就像螢光燈泡在達到穩定之前放射出的一閃一閃的鉛色亮光。我周遭的景色就如同一個陷入月球火山口的花園一般。那個一絲不掛的女孩,坐在一個反射著單薄月光的池塘旁邊。我刹住車。我想是在一秒之間我留意到了她。我走出車向她跑去,但一下子又停下來。我並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是感覺到,我得趕緊為她做點事兒。
所有東西都散落在那張長凳周圍:她的衣服,一隻長襪和一隻鞋子在這兒,另一隻襪子與另一隻鞋子卻在那兒,她的耳環,她的項鍊,她的手鐲,錢包,裡面的東西從大大的口子漏出來的購物袋,還有數不盡的小包和小物件,仿佛她在一次大手筆瘋狂購物後的回家路上,突然聽到某種東西召喚她的聲音,然後扔掉所有東西,發覺必須把自己從所有將其束縛於地球的客體和符號中解放出來,而現在她正等待著被帶上月球去。
「發生什麼事了?」我結結巴巴地說,「有什麼我能幫助你的嗎?」
「幫助?」她朝上注視著我問道,「所有人都愛莫能助。所有人都無能為力。」很明顯,她說的話並非關於她自己,而是關於月亮。
月亮在我們之上,呈現一個中間突出的形狀,一副就要壓下來的樣子,如同一個破損的屋頂,佈滿芝士磨板上的那種坑孔。就在這一刻,動物園裡的動物開始嗥叫起來。
「到此為止了嗎?」我機械地問道,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在說什麼。
她回答道:「剛開始呢。」或者是類似的其他說話(她說話時幾乎沒有張開嘴唇。)
「你想說什麼?是說這是結局的開始,還是其他別的什麼事情正要開始?」
她站起來,走過草地。她有一頭銅紅色的頭髮,披散在肩上。她是那麼的弱質纖纖,以使我覺得有需要以某種方式去守著她,保護她。我把手伸過去,準備若是她倒下來或者接近什麼可能會傷害到她的東西時抓住她。但我不敢用手碰到她,總是和她的皮膚保持幾釐米的距離。在我跟著她穿過花園的一路上,我發覺她的動作和我十分相似,即是,她也在盡力保護著某樣易碎的東西,某樣容易掉到地上,摔成碎片的東西——因此需要這樣子將這件東西帶到一個可以把它輕輕安置下來的地方——某樣她不能夠碰到,只能夠用手勢指出的東西:月亮。
月亮仿似迷了路一樣。它偏離了軌道,再也不知何去何從;它任自己如一片枯葉般飄零。有時候它突然出現,垂直墜向地球,在另一些時候,則以螺旋之勢打著圈兒下降,還有些時候,它看上去就像漂流著一樣。它正在變輕,這是毋庸置疑的:在有一瞬間,它看似就要撞向廣場飯店,但其實它滑入了兩座摩天大樓之間的防火走廊,從哈德遜河的方向消失而去。短暫時間過後它再度出現在城市的另一邊,突然從一朵雲彩之後竄出,以灰白色的月光灑照著黑人住宅區和東河,然後,它似乎被一股強風吹颳到,滾向了布朗科斯區。
「在那兒!」我喊出來,「在那兒——它停下來了!」
「它不能停下來!」少女驚叫道,裸露身體,赤著腳板地跑出草地。
「你要去哪裡呀?你不能這樣子周圍走!快停下來!喂,我在跟你說話啊!你叫什麼名字?」
她喊出一個像是戴安娜或者狄安娜的名字,也可能是一聲祈禱。然後她就消失不見了。為了跟上她,我鑽進汽車,沿著中央公園的快車道搜尋。
車燈的光線照亮了籬笆,山丘,石塔,但那少女,戴安娜,卻無跡可尋。如今我已走得太遠了:我必定已經略過她了。我轉頭照原路駛去。一把聲音在我身後說:「不,就是那頭,繼續追!」
坐在車後座的正是那位赤裸的少女。她正直指著月亮。
我想叫她下車,解釋我不能這個樣子載著她大模大樣地在城市裡開車,但我不敢叫她分神。她正專心致志,以防那時隱時現的輝光從視線逃走。但不管怎麼樣——這更為詭異——似乎沒有路人留意這個坐在我車子後座的女性幻影。
我們駛過一條連接曼哈頓和主城的大橋。現在我們走在一條多車道高速公路上。其他車就走在我們旁邊。我兩眼直直地盯著前方,害怕我倆的行徑所必然引起的來自周圍車輛那兒的譁然大笑和說三道四。但當有一輛轎車超過我時,我驚訝得幾乎要把車開出馬路:一個全裸的少女蜷伏在車頂,頭髮隨風飄揚。一刹那間,我以為我的乘客從一輛開足馬力的轎車跳上了另一輛;但我只稍微轉過臉去便看見戴安娜的雙膝仍在那兒,與我鼻子持平的位置。她的身體不是在我眼前唯一的奪目之軀,我見到少女隨處都是,用各種最怪異的姿勢伸展著身體,緊貼著賓士的汽車天線,車門,或者擋泥板。她們金色或黑色的秀髮,和她們裸露的皮膚發出的粉色或小麥色光澤形成鮮明對比。每一輛車上都有一名這種謎之女乘客,全都身體往前靠,催促她們的司機追趕月亮。
她們受到瀕危之月的召喚——我敢肯定。那兒有多少這樣的少女呢?越來越多的車子載著月之少女從城市的各個城區匯合於似乎停止不動的月亮之下的地方,聚集在每一個十字路口和道路交界。在城市的邊緣,我們發覺來到了一個廢車停置場前面。
道路消失於一片有著小型的山谷、山脊、山丘和山峰的地方,但造就這種崎嶇地勢的並非這裡的原始地形,而是那些一層層被扔掉的商品:消費至上的城市用過的東西,為了享受到使用新商品的快樂便將其拋諸腦後,讓它們在積聚二手貨的鄰居這兒壽終正寢。
經過長年累月的堆積,破冰箱壘成的堆阜,生活雜誌黃頁以及廢棄燈泡遍佈於一個巨大的垃圾場。月亮現身於這個狼藉腐爛的王國之上,一片片變形廢舊金屬垃圾鼓起上升,猶如被洶湧的潮水沖起。老朽的月亮和那片如同焊上了一塊各類殘骸的混成物的地表十分相像;廢舊金屬的山脈變成首尾相接的一條鏈,就像一座露天圓形劇場,形狀就跟一個隕石坑或月海如出一轍。月亮懸掛在這片空間之上。行星和它的衛星就如同對方的鏡像一般運轉。
我們的車子停下來了。沒有什麼比車的墳墓更讓汽車怯懦了。戴安娜下了車,其他所有的戴安娜也一樣。但現在她們身上的能量好像在減弱:她們邁著猶豫不決的步伐,似乎她們發覺自己置身於那些廢銅爛鐵之中,就驀然意識到自己全身一絲不掛;許多少女抱著雙臂擋著乳房,就好似受涼而打著顫一樣。與此同時,她們散開來,爬上廢棄物的山脈,爬下來進入那露天圓形劇場,在中心排成一個巨大的圈。然後她們全都高高舉起雙手。
月亮動了起來,就像受到她們手勢的影響。在一霎那間它似乎恢復了能量,再度爬起來。站成圈子的少女雙手向外伸展,臉和乳房朝著月亮。這是月亮向她們要求的嗎?它需要她們把自己撐回天空?我沒有時間去細想這問題。在那非常時刻,起重吊車粉墨登場了。
這台起重機由權威設計及製造,特別用作除去那不美觀的累贅,淨化蒼穹。這是一輛加裝了一條高高舉起,蟹鉗一般的吊臂的推土機。履帶運轉,吊車前行,穩夯有力,有如螃蟹;等它到達施工地點,似乎變得更是穩當了,底盤緊貼地面。吊臂快速旋轉,起重車把它的爪子伸向天空:一輛有一條這麼長吊臂的起重吊車能被造出來,實在讓人難以置信。吊臂上的鏟斗張開,露出利齒;現在,與其說像一隻蟹鉗,不如說它更像一張鯊魚的大嘴。月亮就在那兒。它顫抖著身體,好像想要逃跑,但起重車似乎帶有磁力:正如我們所見,月亮像被吸住了,落到起重車的爪子上。伴隨著一陣乾澀的響聲——「咵!」——鏟斗的雙頜閉上了。在一瞬間,月亮似乎是像塊蛋白酥那樣被粉碎了,但是事實上它仍留在那兒,一半在鏟斗內,一半在鏟斗外。它被壓成了扁圓形,就像被鏟斗牙齒咬著的一支雪茄煙。土塵如驟雨一般掉下來。
吊車現在嘗試把月亮從軌道上扯下來。吊臂開始扭向後方:此刻,需要很費力氣才能夠扭動吊臂。在這整個過程中,戴安娜和她的夥伴們高舉雙手一動不動地留在原地,似是在期盼以圈子的力量戰勝敵人的進攻。土塵從崩潰的月亮上掉下來,落到她們的臉上、乳房上,她們才只好散開。戴安娜失聲痛哭起來。
此時,被禁錮的月亮失去了它僅餘的光華:它變成一塊形狀醜陋的黑色岩石。如果鏟斗不能將它好好卸下,它便會撞到地球上。地面上,工人們正張羅著一張金屬網,用長釘固定在地上;起重車正小心翼翼地把它的負荷卸載到這個區域。
月亮到達地面,呈現為一個佈滿坑洞的沙質巨岩,如此的黯淡、渾濁,難以想像曾幾何時它以明亮的反射光華來照亮天空。鏟斗的雙頜張開了:吊車隨著履帶運轉而後退,當卸下負重的一霎,它差點兒翻倒。工人們已經把網準備好了:他們把月亮網住,困在大網和地面之間。月亮在桎梏之中掙扎了一下:就像地震時出現的一波振盪,導致垃圾山上的空罐子雪崩般地滾下來。其後一切便再度回復平靜。現在,那片無月的天空被大型照燈的光芒所浸淫。但不管怎麼樣,黑暗總算是消退了些。
拂曉之神發現這車的墳地上又增添了一具殘骸:月亮被困在墳地中央,幾乎不能將其和其他被棄置的東西區分開來;一樣的顏色,一樣糟糕的外觀,讓你難以想像他們也曾經新淨光鮮過。一陣低沉連續的聲響在這凡塵垃圾上的火山坑中迴盪:拂曉之光照在一群懶洋洋,剛醒的活物身上。蓬頭垢面的傢伙們正在廢棄貨車被掏空了的軀殼,損毀的輪胎,受壓變形的鐵皮之間穿行。
在這堆被拋棄的物件之中居住著一個被拋棄者的社群——被排擠於社會邊緣,或者是寧願自我放逐的人;厭倦了奔走於城市,購買和銷售註定轉眼便會落伍的新商品的人;認為被丟棄的東西才是世界上唯一的真正財富的人。這些消瘦的人圍繞著月亮,遍佈那露天劇場似的垃圾場,或站或坐。這幫人的臉都被鬍鬚或蓬亂的長髮遮去半邊。這是一幫衣衫襤褸,穿著失禮的人,而我那全身赤裸的戴安娜,還有昨晚其他所有少女就混在他們中間。他們走上前去,動手把那些用深紮土中的長釘固定著的鋼網弄松。
忽然,如同一艘軟式飛艇從停泊碼頭飆出,月亮上升起來,盤旋於少女的頭頂和擠滿流浪漢的看臺之上,被鋼網纏著,懸掛在那裡。戴安娜和她的夥伴們正對付著那些網絲,一會兒用力拉扯,一會兒把它們抽出來。突然,少女們跑起來,月亮跟著她們,身上依然纏著網絲的一頭。
隨著月亮移動,一股浪潮從殘骸的深谷中湧起:被壓擠得像手風琴的廢車蹣跚地加入到遊行隊伍當中,踴動前進;由破罐匯成的奔流發出像雷鳴一般的響聲。你無法判斷它們是在拖動著什麼還是被什麼所拖動。跟隨著這個在垃圾堆裡被拯救出來的月亮,那些被遺棄的人和物在馬路之上捲土重來,湧向城市的富裕鄰居那頭。
那天早晨,城市裡正在歡度消費者感恩日。這一年一度的盛會在九月某一天舉辦,專為購物者向那孜孜不倦地滿足大家每一個願望的生產活動之神表達感激而設。城鎮裡最大的百貨公司每年都組織一次節日遊行:跟隨一支奏樂隊伍之後,一群盛裝打扮的女孩用彩帶牽引著一個體積巨大、顏色明豔的娃娃外形氣球招搖過市。那天,巡遊隊伍正走到第五大街:領隊的女孩揮舞指揮棒,大鼓被敲得梆梆響,而那個象徵著「心滿意足之消費者」的巨型氣球,溫馴地被一群頭戴圓頂單簷帽、滿身彩穗飾物、佩戴流蘇肩章、騎著漂亮摩托車的女孩用彩帶拉扯著前行。
與此同時,另一支巡遊隊伍正穿過邁哈頓區。那乾裂而黴爛的月亮也正被赤裸的少女們拉著前進,在高樓大廈之間航行。在它後面跟著一條由報廢汽車和火車殘骸構成的長龍,被靜默不語而漸漸壯大起來的人群簇擁其中。成千上萬的人又加入了那從清晨就開始追隨月亮的隊伍當中。只見各種膚色的人們,許多帶著大大小小孩子的家庭,紛紛加入到隊伍當中,尤其是在隊伍經過黑人聚居地和哈萊姆的波多黎各區時這種情況更見明顯。
月之巡遊在市郊一帶兜兜轉轉,然後開始沿百老匯大街而下,靜悄悄而迅速地來與那拖著巨型氣球沿著第五大街行進的另一支隊伍相會。
在麥迪森廣場,一支巡遊隊伍與另一支相遇;或者可以更準確地說,兩支巡遊隊伍匯成了單獨一支。也許是因為撞到了月亮那尖突不平的表面,那「心滿意足之消費者」癟了氣變為一張塑膠布。現在坐在摩托車上的是戴安娜們,她們正用五彩繽紛的帶子拖動月亮:或著,應該這麼說,裸女的數目翻了一翻,那些女騎手們都甩掉了她們的制服和圓頂帽子。類似的變化也出現在巡遊的摩托車和汽車之上。你不能再分辨出,哪些車子是新的而哪些車子是舊的:扭曲的輪子和生銹的擋泥板跟光潔如鏡、陶瓷般地反射著光澤的車身混合在一起,。
不止如此,巡遊隊伍所過之處,商鋪櫥窗便佈滿了蛛網和黴菌;高樓大廈裡的升降電梯吱嘎作響;廣告海報變得發黃;電冰箱好像變成恒溫孵化箱,蛋架上坐滿了小雞;電視機上顯示一片雪花。城市一下子把自己消費殆盡了:現在它變成跟隨在月亮背後,作告別巡遊的一個用後即棄的城市。
伴隨著樂隊打在空罐子上的鼓聲,巡遊隊伍來到了布魯克林大橋。戴安娜高舉她的指揮棒:她的同伴們擺舞起她們的彩帶。月亮作最後衝刺,穿過大橋弧形鋼架的間隙,滾向大海,像一塊磚頭那樣墜進水中,沉下去,在水面上弄出千千萬萬小泡沫。
此時此刻,少女們並沒有鬆開抓著彩帶的手,而是繼續緊緊握著彩帶;月亮把他們甩高,飛過鋼架,飛出大橋:她們就像潛水者一樣,在空中劃出一條弧線,然後消失於水中。
我們一部分人在布魯克林橋上,其餘就在岸邊的防波堤上,都站在原地吃驚地看著這一幕,正猶豫該趕緊跳下去救人,還是相信她們會再度像以前那樣出現。
我們無須守候多久,海上便蕩起圓圈形的波浪。在水波的中心出現了一個小島,向上升起,就像一座山丘,然後變成一個半球,再後如同一個放在水面的球體,準確說,剛升到水面之上了;不,就像一個升向天空的月亮。說是月亮,但它已經不再和幾分鐘前那個我們看到沉入深海的月亮相像:然而,這個新的月亮用一種非比尋常的方式來表現它的脫胎換骨。它從海中出現,垂著一條由閃閃發亮的綠色水藻構成的尾巴;月球上噴泉噴出的水流賦予它翡翠般的光彩。它的表面就如同被一個水汽彌漫,但沒有一點植物的熱帶雨林所覆蓋。這層覆蓋物看上去就像用孔雀的羽毛編成,上面佈滿眼睛圖案,一身明豔色彩。
在這球體轉眼升上天空之前,我們幾乎未想到過會看到這樣的景象。更多的細節都佚失於一種「重獲新生」和「生機勃勃」的籠統印象之中。此時正是黃昏:顏色的強烈差異淡化為顫慄不穩的明暗對比;現在,那月陸和月樹只是這個光潔的發亮球體表面上勉強可見的輪廓。但我們能看到一些吊床正掛在月樹的樹枝上隨風搖曳。我看到,躺在上面的,正是那些把我們帶來這兒的少女。我發現了戴安娜,她悠然自得地搖著一把羽毛扇子,可能正是向我示意。
「她們在那兒!她就在那兒!」我高聲喊道。我們都在叫喊。但隨著月亮升入黑暗天空,只可看到月海和月陸反射太陽的光華,那再度見到她們的喜悅便已被因永遠失去她們而起的痛苦所代替。
我們全都喪失了理性:所有人在大陸之上狂奔疾走,穿過那些重新覆蓋大地的草原和森林,焚燒城市和公路,銷毀一切我們存在的痕跡。我們仰天長嘯,高高昂起長鼻和獠牙,甩動著屁股上蓬鬆的長毛。這股充斥我們這群青年猛獁象內心的盛怒讓我們做出了這一切——其時我們發覺如今正是生命誕生之初,才明白到,我們想要的,我們永遠都不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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泫雅男友Dawn以前有活力的樣子讓人有點衝擊
右下角是Dawn最近的樣子 其他是以前的樣子
https://tinyurl.com/yg7lkvoj
來源: theqoo https://theqoo.net/2212751474
1. 真的是CUBE相耶
2. 以前的造型雖然還不錯,但是只是常見的男偶像的感覺,現在的風格比較獨特
3. 他真的是張賢勝和龍俊亨line的外貌耶,好神奇,真的長得好像
4. 是概念嗎? 還是他真的身體不好?TT ...
5. 這好像是成為吸血鬼前跟後的差別╕╕╕╕╕╕╕╕ 被咬之前和被咬之後
6. 哇,那個時候真的生氣勃勃的耶
7. 天啊,到底是經歷了什麼事,眼睛都變了? 以前明明是充滿生機的樣子
8. 感覺他長胖會很可愛╕╕╕╕
9. 以前看起來是體弱多病,現在看起來有點像已經死了,然後行屍走肉的感覺
10. 介於這兩種中間的狀態應該最適合他...
11. 可能是因為眉毛不見了吧╕╕ 以前真的很活潑、很可愛,不過最近的造型也很特別
12. 滿帥的耶? 現在如果換造型的話,應該也會跟以前長得一樣吧
13. 應該要趕快把他送去當兵才對... 多吃點飯吧TT TT
14. 是髮色的關係嗎
15. 如果眉毛重新染成原本的顏色的話,應該可以恢復到一定的程度
#Dawn #金曉鐘
(轉載請註明出處,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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