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人生：善與惡的距離 - 李怡
2月9日，由國家衞健委高級別專家組組長鍾南山領銜的「新型冠狀病毒感染臨床特徵」研究，在預印本網站「medRxiv」上發表。鍾南山等人對1,099例確診患者的研究發現，新冠肺炎的中位潛伏期為3天，最長可達24天。僅有1%左右的患者與野生動物有過直接接觸，而超過3/4的患者為武漢本地居民，或曾與來自武漢的人員接觸。這為新冠肺炎人傳人提供了進一步證據。
83歲的鍾南山這個「國家衞健委高級別專家組組長」的頭銜是1月19日才公佈的。在此之前，中國所有媒體都集中報道武肺患者從華南海鮮市場感染，同進食或接觸野生動物有關，又引述武漢衞健委指沒有證據證明可以「人傳人」，最多是「有限人傳人」。直到1月20日，鍾南山往武漢考察後才開始宣佈武肺可以人傳人。
新型冠狀肺炎是甚麼時候出現的呢？包括中國疾病與預防控制中心（CDC）主任高福在內的幾個中國專家，1月底在醫學雜誌《刺針》上發表論文，表示12月1日有武肺確診首例，「自12月中旬以來，密切接觸者之間已經發生了人際傳播。1月1日至11日，共有七位醫務人員感染。」
論文是1月22日投稿的，應在更早之前已經完成。論文寫作人知道疫情並非「可防可控」，也明確掌握病毒人傳人證據。作為疾控中心主任的高福，負有防控全國傳染病的使命，卻只顧自己在世界級學術刊物上沽名釣譽，而向全國隱瞞他們所知道的疫情，實在很難想像他們的良知和專業操守是怎樣的。近日大陸有網文提出〈高福先生，您人生的路，還有嗎？〉〈第一批赴武漢的8名專家，是否該徹查？〉這兩篇文章，刊出不久即被刪除。
另一篇被刪除的文章，是正式刊登在《中國科學報》上，對美國兩位醫學教授和病毒專家王秋紅和蘇立山的訪問。他們都認為對待傳染病防治絕不能保守，病毒既然能從外界進入人體，明顯是可傳播的，在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應該首先認定為可傳播；如果要說它不可傳播，需要確鑿的證據。
他們又講到美國CDC和中國CDC的差異。美國CDC有1.5萬人，每年約120億美元運作經費，囊括病毒學、流行病學、傳染病學等各個學科的專家，既有科研、又有臨床、也有防疫，而且都是一線的頂級專家，他們得到資訊，作出結論，有決策權，衞生部長和總統必須聽CDC的建議。
中國CDC只有2,100人，沒有決策權。CDC負責人或國家衞健委都要聽黨的指揮，按照黨的意向表述疫情。「可防可控」、「不會人傳人」，都是黨從「開好兩會」、「過好春節」的政治考慮出發的宣傳導向。
華春瑩罵美國政府撤僑、全面限制中國人入境等「帶了一個很壞的頭」，是罵錯了。因為美國政府不可能不聽CDC的建議。世衞怎麼說，美國政府可以不理，CDC怎麼說，就一定要聽。而CDC對待傳染病，必然是從最壞的可能性去設想，以作預防。這是文明世界的常識。
中國網民罵中國CDC專家，也罵錯了，因為不是高福等要刻意隱瞞，而是他們不能不按照黨意說話。你可以說他們沒有道德勇氣，但體制上他們不這麼做要擔風險。這是專政體制的邏輯。
傳染病防治關乎全體人民健康，文明社會從政府到公眾都只相信專家，而不能夠相信從政者的政治考量。香港市民在SARS時相信鍾尚志，現在相信袁國勇。袁說最重要是截斷傳染鏈，否則香港自己不封關，外國亦會對香港封關。林鄭只聽黨意，而不聽專家之言，現在果然被袁不幸言中，外國開始紛紛對香港封關也。
掌權者聽專家之言，還是專家要服從掌權者之意，是抑制疫情與擴散疫情的分際，也是善與惡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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