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維中:「回想一下,你著迷一件事、一個人或一個明星,有幾項是超過十年、二十年都不變的呢?找到一件你願意堅持和投入的一件事,就是讓生活感覺踏實的方式吧。迄今我仍這麼相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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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七年,在我即將滿二十歲生日的前一個多月,出版了第一本書,長篇小說《岸上的心》。在進大學以前就愛上寫作,那時候的確想過希望以後能出書。但僅止於此。我的願望只是,有朝一日希望能出「一本」書而已。
獲得《岸上的心》出版的契機,來自於作家張曼娟。當年還不到四十歲的曼娟老師在教職之外,決定成立台灣第一個作家經紀公司「紫石作坊」,並向她的出版東家皇冠出版社,提出主編一套十二冊小說的新人叢書企劃。很幸運的,我竟被列在了這份邀書名單中。
老實說,當時我根本沒有寫長篇小說的經驗,也才剛剛以一篇短篇小說,獲得一項稱不上是大獎項的「教育部文藝創作」小說獎。有沒有辦法把一整本書寫好,是否能如期交稿,完全沒把握。但大概真的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吧,抱著絕對不能辜負這個機會的決心,硬著頭皮寫完了。
這本書出版的夏天,我人在紐約遊學。曼娟老師發了傳真到青年旅館給我,告訴我今天在台灣舉辦了記者會,我的第一本書出版了。
走在曼哈頓的街頭,覺得台灣的一切都很有距離,包括我出書了這件事。說真的,我沒有太真切的感受。直到一個月後,我飛去香港和當時正在香港教書的曼娟老師碰面。在香港的地鐵上,我從她的手中拿到自己的小說時,甚至都還感覺是他人之事。
說起來很不好意思,還沒有太多創作經驗的我,憑藉著小說包裝在「張曼娟主編」的光環下,好像開始被出版界的人看見了。這其中有鼓勵我再接再厲的,也有毫不客氣數落我的人。
在網路社群尚未興起的當時,讀者跟作者的距離非常遙遠。想跟作家聯絡,只能寫信到出版社請編輯代轉。
我這輩子從未寫信給未曾謀面過的心儀作家,但我何德何能卻因為出版了第一本書,開始收到出版社轉來讀者的信。這其中會不會也有正在看這篇文章的你呢?你們一筆一畫特地寫下的信,輾轉送到我的手中,在如今這個隨時能在臉書和IG留言與回覆的年代,想來真是不可思議。
不過,因為出版策略之故,我和這套書的其他寫作者,只能說是名字在出版市場出現了,但到底寫了什麼?個人特質並沒有特別的凸顯。我不覺得有多少人在看我的小說。
即便如此,參與這套新人叢書的書寫,透過曼娟老師的傾囊相授,及其他創作者的相互討論,帶給我的是一段很紮實的寫作訓練。以及,讓我在很年輕的時候,就比其他作家更早體認到出版與商業拔河的現實狀態。
兩年後,我在人稱航叔的陳雨航先生所領導的麥田出版社,連續發行了《501紅標男孩》和《帶著水母去流浪》兩本短篇小說集。
想起《501紅標男孩》付梓前夕,編輯正在苦思書腰帶的宣傳文案。某天下午,我一個人在西門町看完電影,走出戲院時看見手機有未接來電留言。是來自當時的中央日報副刊主編林黛嫚。
我回撥電話給她,黛嫚姊在電話另一端,用著一貫豪爽的語氣說:「維中,你得獎了。」
這時才知道,前陣子投稿的中央日報文學獎,今天舉行了決審會議。
我的視線焦距,彷彿還停留在漆黑的戲院中,覺得外面的日光有點刺眼。沒有多想什麼,只覺得應該基於禮貌,趕緊回覆一聲「真的嗎?謝謝!」黛嫚姊緊接著又開口,故弄玄虛地說:「那你猜是小說,還是散文得獎?」這時我才回神過來,我確實投了兩個文類。我大概是覺得小說獎比較困難,散文獎比較有希望吧,就回答了「散文」。黛嫚姊笑了一下,宣布答案:「兩個都得獎了。小說第一名,散文第二名。」
電話掛去以後,我的心跳才開始加速起來。當年還存在的中央日報文學獎和聯合報與中國時報並稱台灣三大文學獎,我以為我還得再努力許多年的,沒想到就在這一天得了獎。把好消息轉告給曼娟老師工作室和出版社以後,首獎的訊息順理成章成為了新書腰帶的宣傳文案。這或許也提高了一些新書的能見度。
親自參與了自己的新書發表會,接受一些媒體訪問,舉辦讀者交流會,接到出版社編輯轉達書二刷、三刷的消息……直到這時候,我才終於開始感覺到,我「似乎」真的變成一個出書的人了。雖然,一路以來,還是羞於自稱是個小說家。
話說回來,成為小說家的定義究竟是什麼呢?或許對大部分的人而言,那個分水嶺應該指的就是出版小說吧。不過,就現在的我來看,倒是覺得喜歡寫小說的寫作者,不一定真得是要出了書,非得經過文學獎的洗禮,才能叫做小說家。畢竟這是個網路和電子媒介發達,文學獎影響式微,出版市場銷量萎縮的年代。不僅「書」的形式早已突破紙本印刷品的框架,加上讀者分眾,並沒有人可以決定什麼才叫做「文壇」的現在,小說家的定義應該也變得更寬廣。
然而,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書寫和發表變得容易了,這因此也不是一個「誰能成為小說家?」而是「文學讀者在哪裡?」的年代。
無論如何,我都覺得擁有能夠創作小說的能力,是一件很棒的事。
我不會忘記,剛出版《501紅標男孩》時,一個午後,我走進公館的一間星巴克。在吧台等候到我的咖啡以後,轉身之際,瞥見不遠處坐著一個男孩,手上正拿著我的書。
他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專注地閱讀著,忽然微笑起來,好像迫不及待想知道後續似的,翻開下一頁。那一刻我怔忡的看著,突然確信了,小說真的是一件很奇妙的事。一個人在電腦前敲打出來的字句,天馬行空的虛構,真實情感的扮演,就這樣傳遞到了別人的腦中,獲得共鳴。
每當我回想起來這個畫面時,便覺得既然寫小說能夠滿足自己的成就感,又可以帶給別人生活的愉悅,那麼何樂而不為呢?當然前提並不是為了博取讀者的反應才寫,是自己真正想寫而寫。
對我來說,寫小說這件事,最重要的早已不是被認可什麼頭銜,而是直到今天還跟沒出書前一樣,二十年來每天竟仍會湧起「忍不住想寫些什麼」的衝動,便已覺得富足,充滿感謝。
——本文節錄自《餐桌的臉》附錄。原文刊在於The Big Issue雜誌2016年1月號「職業。小說家」專題。
——Photo by Sun Tzu 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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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2洛夫今扺南京創作70年研討會》
台灣詩人洛夫創作70週年
來源:深圳商報
記者 韓墨
今年是台灣著名詩人洛夫從事創作70週年,而由洛夫、張默和痖弦共同創辦的蜚聲海峽兩岸的《創世紀》詩刊,也剛剛度過了60歲生日。作為特別的紀念,前不久,洛夫在深圳接受了本報記者的獨家專訪。回顧自己的創作生涯,洛夫感慨地說:“《創世紀》的存在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它成長的歷史也是我詩歌成長的歷史。”記者 夏和順
處女作稿費是銀圓五角
《文化廣場》:從您1944年在衡陽《力報》發表處女作開始算起,從事創作已經70週年了。您最初10年的文學創作是個什麼狀況?
洛夫:東南大學姜耕玉教授和華文詩歌研究所正在籌備紀念我創作70週年研討會。1944年,我在《力報》上發表了一篇散文,題為《夏日的庭院》,一千多字,我記得稿費是銀圓五角。我的創作是從散文開始的,寫詩則是我在湖南嶽雲中學讀高二時。
最有意思的是,1949年赴台灣時,我的行囊中帶著馮至和艾青的詩集各一冊,和我個人作品的剪貼本,包括二十多首詩和十幾篇散文。到基隆下船時,詩集和剪貼本都丟了。那是兵荒馬亂的年代,我安慰自己:生命都顧不上了,這本作品集丟了也就丟了。沒有想到的是,過了40年以後,1988年我回衡陽探親,當年《力報》的副刊主編王晨牧先生仍健在,已80多歲了,他又從《力報》上幫我找出十幾首詩來。現在看來,當時我在大陸發表的作品都太幼稚,因為是習作階段。
《文化廣場》:王鼎鈞在回憶錄中說,他在大陸時並沒有開始寫作,到了台灣時為謀生才開始投稿。王先生要比您大,但您的寫作卻早于他。您到台灣最初幾年的創作情況怎樣?
洛夫:王鼎鈞大我3歲,他起先是在一個廣播電臺做主任,全部投入寫作是在退休以後,特別是到了美國以後,寫了很多東西,內容紮實,語言生動。
我剛到台灣,因為要調整生活,忙於生計,大概有3年沒有寫作。1952年12月,我在《寶島文藝》月刊發表《火焰之歌》,這是我到台灣後發表的第一首詩。之後每年都有作品,到1954年進入高峰期。我的創作期在台灣這一代詩人作家中比任何人都長,成果最豐碩,經歷也最完整。我小時候讀過三年私塾,讀過唐詩,三字經沒念,念過幼學瓊林,四書五經。然後讀小學,那時讀過《封神榜》、《西遊記》、《水滸傳》,很多字都不認識。《水滸傳》到高中、大學時再讀,每個時期體會都不一樣。
我跟張默流汗也流淚
《文化廣場》:請您回憶一下《創世紀》創刊及同仁詩社成立的經過。
洛夫:1954年我跟張默先認識,我們都是海軍低級軍官,在海軍的報紙上發表作品,彼此都很欣賞,後來商量辦一份刊物。開始張默負責主編,我負責組稿,到第二年痖弦加入進來。刊物開始很薄很簡陋,後來改為20開本,四四方方的季刊,一直堅持了60年,現在印得更加漂亮了。
開始詩刊沒有經費,我們自掏腰包,把工資貢獻出來。印一期一兩百塊錢,我們的工資才五六十塊錢。經常遇到印好了放在印刷廠拿不出來的情況,我們就拿腳踏車、手錶去當,把刊物換出來。印數大概是一千冊,訂戶很少,大部分送給寫詩的朋友,也拿到書店寄售。我們親自到高雄、左營各個書店去送,三個月或半年結賬,現在想起來很難過。
有一個老闆是山東人,說這個東西不賣錢,沒有人來買。他從櫃子底下拉出一包書,連封都沒有拆,顯然他從內心裏是拒絕的。我們跟他吵,他就把一包嶄新的詩刊扔到大街上,我們也沒有辦法。我跟張默流了汗也流了眼淚,一一從街上把詩刊拾起。草創時期的艱難可想而知。
《文化廣場》:後來情況是否有好轉?您印象中是否有銷售特別火爆的時候?
洛夫:後來漸漸好轉了,但還有很長時間要自己掏腰包,同仁多了,大家分攤。過了一段時間,台北市政府、文化建設委員會都給了一些資助,還不夠。所以《創世紀》一直付不出稿費,台灣所有同仁刊物都是沒有稿費的。
《文化廣場》:您主編《創世紀》,如何對詩刊的品質把關?發表作品應該符合什麼標準?
洛夫:我主編《創世紀》將近30年,把關比較嚴。我們強調詩的世界性、超現實性、獨創性和純粹性,說到底就是詩的現代性。我一定會選最好的、最有創意的作品,不好的作品或不符合這一標準的詩要退稿。一方面強調詩歌的藝術性,另一方面強調創造性,要拒絕差的、平庸的東西。它不是年輕人發表習作的園地,一定要是成熟的作品。
台灣詩歌界其實很多人罵我,說我太挑剔了,我不管,我要維護刊物的深度、創意性。
最近十年有一些變化,《創世紀》大眾化了,要求不太嚴格,退步了。這是不好的現象。我到了加拿大後,沒法親力親為,但有時也會提醒他們以表示關心,只能這樣了。
《創世紀》鐵三角各有特點
《文化廣場》:您和張默、痖弦被稱為《創世紀》的“鐵三角”、“三駕馬車”,後人評價不一。回顧這60年,您對自己怎麼評價?
洛夫:我剛才講過,我的創作生命跟《創世紀》一起存在,一起發展。尤其在最早期主編的十年過程中,我將西方現代派大家們的理論、作品介紹到台灣,出過一些專輯,包括波德萊爾、艾略特、龐德等,為台灣詩歌的現代化作出很大貢獻。
台灣現代詩運動主要受西方現代主義思潮影響,紀弦的一個觀點很著名,很震撼,他強調詩歌是“橫的移植”,而不是“縱的繼承”,認為現代詩與中國傳統沒有關係。到80年代,我們回過頭來重新審視中國傳統,重新評估中國古詩時,我們發現原來有很多優秀的、閃光的東西。只是我們原來太盲目了,一直強調反傳統、反傳統,沒有慎重地思考這個問題。
我回眸中國傳統比較早,後來余光中他們也回歸了。在這方面,我不但有作品,也寫過很多文章。唐詩中有很多意象,它的永恒之美完全可以作為年輕詩人創作的營養。你可以不寫格律詩,但不能把老祖宗好的東西丟棄。我認為重要的是把西方現代主義精神與中國傳統文化融為一體,打造出中國現代詩。
《文化廣場》:您對張默和痖弦怎麼評價?
洛夫:張默、痖弦各有各的風格。痖弦年輕時比我更紅,因為他的詩比較甜美,年輕人特別是年輕女性讀者比較喜歡他的詩,風頭甚至蓋過余光中。可是他後來不寫了,他到美國參加聶華苓的愛荷華國際寫作坊後,回來就不寫了,這有心理上的原因,也有一個客觀原因,就是他做聯合報副刊主編,工作比較忙。他的作品不多,只有幾本詩集,但到現在還有許多年輕人喜歡他。台灣曾三次評選十大詩人,我跟他每次都當選,其中第三次我還排第一,比余光中多幾票。
張默的詩歌也不錯,他的風格是語言節奏比較特殊,多用疊句,也有很多人喜歡他的作品,他也寫過很多評論。在一般人看來,他是一個很有成就的詩歌編輯者,編詩刊,還編了很多詩選。
我們這一代詩人凋零了
《文化廣場》:紀弦去年以100歲高齡去世,他是《現代詩》的創始人,也是台灣現代詩運動的發起者。請談談您跟這本雜誌及紀弦的關係。
洛夫:紀弦去世後,美國一個作家幫他辦紀念特刊,打電話給我,我第一個寫了悼念他的詩,現在網上很多人轉載。
他在大陸時已經成名,來台灣後在成功中學當老師,當時他的身邊聚集了許多年輕人。他很浪漫,他的詩歌也很浪漫。1956年1月15日,紀弦發起組織現代派成立大會,我代表《創世紀》以觀察員身份出席,當時是從左營乘火車北上的,因此與紀弦相識。
《現代詩》開始影響比《創世紀》大。紀弦後來也不寫了,他1976年定居美國前宣佈要取消現代詩。但你只能取消你的《現代詩》刊物,你不能也不可能取消現代詩。《現代詩》1983年由梅新主持復刊,梅新60歲時因肝癌去世,這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鄉土文學還沒有起來之前,台灣整個是現代詩的天下,年輕人都喜歡現代詩,絕大部分詩人是大陸去的,我從湖南去的,痖弦從河南去的,余光中是從福建去的。老一輩三個人,紀弦、覃子豪、鐘鼎文號稱台灣詩壇三老。覃子豪1963年去世,比較早,鐘鼎文去年去世,也活了近百歲。下面就是我們這一代了。張默小我兩歲,痖弦又比張默小兩歲,他有心臟病,醫囑不能乘長途飛機。我的身體比他們都好。
《文化廣場》:您怎麼評價余光中?他好像在台灣文壇的地位很高。
洛夫:余光中在文壇的地位很高,在詩壇就未必。他的散文寫得也很好。在一般人印象中,余光中最著名的詩就是《鄉愁》,我還為他打抱不平,其實他還有更好的詩。因為他的詩是民謠風格,念起來都很順口,讀者都很喜歡。
我跟余光中在大陸曾被人稱為“雙子星座”。我不在乎什麼稱謂,我們高度、深度和風格不一樣,他是詩歌明星,我的詩則被詩評家廣泛重視。
《文化廣場》:商禽和楊牧的詩怎麼樣?
洛夫:楊牧和商禽的詩都不錯。商禽的詩作不是很多,讀者層面也不廣,但他的詩很精練,很好。楊牧曾用葉珊的筆名,他的詩特別是早年的詩很抒情。還有楚戈,原來寫詩,後來專門畫畫了。
商禽是前年去世的,我寫過悼念他的詩。去年又有好幾位詩人亡故,想起來就很傷心。有些是根本就想不到的,像我的好友南韓詩人許世旭,突然就去世了。我們這一代詩人漸漸凋零了。
向西方“借火”取經
《文化廣場》:您認為上世紀50年代開始的台灣現代詩運動與大陸二三十年代的現代詩之間有沒有傳承關係?
洛夫:二三十年代的中國現代詩主要是受西方浪漫主義文學影響較大。戴望舒他們在上海有一個《現代》雜誌,主要介紹西方的現代詩歌潮流,有現代主義的因素。但戴的詩,比如《雨巷》還是浪漫的,現代主義的精神並不夠。李金髮受到西方的影響,我覺得他消化得不夠,他的作品看起來更像是翻譯作品,他還沒有把現代主義精神與中國的語言結合起來。
現代詩運動到台灣後更擴大化、普遍化了,我們叫向西方“借火”、取經。我認為任何好的現代主義詩歌,其精神和表現技藝必然要融合在作品裏,你看不見。好像有人說我的詩像李白的詩,但你又指不出哪些地方像李白。應該達到這種境界,這種吸收比較好,而不應該像翻譯作品。
《文化廣場》:您當年讀西方現代主義大家的作品,是直接讀原文,還是通過翻譯?
洛夫:我自己做了一點點翻譯,做得不多。我是學英文的,畢業于淡江大學英文係,我翻譯過一些超現實主義的文章,是從英文譯過來的,如果讀法文,就有一些隔膜。我編《創世紀》時,主要是請香港和台灣一些精通英語或法語的朋友來翻譯。比如葉維廉翻譯了艾略特和龐德。艾略特不好懂,《荒原》開始發表時,《紐約時報》有不少文章攻擊他,說讀不懂。我寫《石室之死亡》時,也有不少人批評我,說看不懂。但到現在越來越受到重視,很多年輕詩人喜歡。
《創世紀》最早關注朦朧詩
《文化廣場》:您怎麼看現代詩派與鄉土文學之間的衝突?
洛夫:現代詩派與鄉土文學的筆仗我涉足不是很深,只是開座談會時發表了一些意見,余光中寫過幾篇文章,介入得較深。我覺得這場論爭有一個重要背景,就是本省人對外省人的成見,他們假借對抗現代主義,實際上是對抗所謂的“外來政權”。
《笠》詩刊聚集了一批本省籍詩人,他們發表的詩除國語外,還有一些鄉土語言。當然也有一些好的作品,但他們總體實力還是不如現代詩派。比如年度詩選,特別是十大詩人的評選,70%以上都是外省籍詩人。他們每年也出版年度詩選,也選過我的詩,我還擔任過他們的評委。他們對我不滿的是,我在大陸說“我不僅是台灣詩人,我也是中國詩人”。我這樣說也沒錯。
現代詩、創世紀、藍星是三足鼎立的現代詩組織。現在有一本《台灣詩學》,編輯人員除蕭蕭之外,白靈、陳義芝二人是第二代外省人,也是當今台灣詩壇的中堅分子。
《文化廣場》:大陸的朦朧詩比台灣現代詩運動晚起二十多年,後者在某種程度對前者起到啟迪與嚮導作用,您怎麼看這一文學現象?
洛夫:1987年12月,《創世紀》第72期推出“大陸詩人作品專輯”,是我主編的,刊出北島、舒婷、顧城、食指等22人120余首詩。朦朧詩是一次心靈的解放,謝冕、孫紹振、徐敬亞等起了很大推進作用。我們當時很好奇,儘量找一些刊物來看,決定出專輯。當時一般台灣人對此了解不多。1990年12月,《創世紀》推出“大陸第三代詩人作品展”,也是我主編策劃的,共發表海子、歐陽江河等20余位青年詩人作品數十首。
1988年以後,我經常回大陸,與老中青三代詩人多有接觸。艾青、馮至、卞之琳等人是老一輩詩人,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卞之琳,艾青詩的藝術性不夠。有一年聽說他獲得諾貝爾獎提名,《中國時報》副刊主編打電話給我,向我要艾青的資料,並問他有沒有得獎希望。我說希望不大,艾青的詩國家民族的情感很豐沛,但藝術性不夠,後來果然沒有獲獎。巴金沒有獲獎也是這個原因。
在我心中,詩歌絕對神聖
《文化廣場》:有一觀點認為,中國詩人很難獲諾獎,因為首先有語言的障礙,中國詩歌翻譯成西方語言很困難。
洛夫:確實是這樣。中文作品要評獎,最好是翻譯成瑞典文,至少也要翻譯成英語、法文。問題是中國詩的優點如“意境”,還有語言的味道是譯不出來的。
《文化廣場》:您在70年創作生涯中,經歷了文學的起起落落。眼下是詩歌式微的時代,有人甚至宣佈文學已經死亡,您怎麼看?
洛夫:上世紀80年代以來,兩岸三地社會開始轉型,市場經濟決定了我們的生活方式與內容,同時也顛覆了傳統的人文精神和價值觀,人們的物質慾望過度膨脹,精神生活日趨枯竭,因而導致了文學的退潮,詩被逼到邊緣,備受冷落。
詩歌活動沒有亡,詩歌也沒有亡,但詩的藝術水準確實下降了。從世界眼光來看,從我們民族的角度來看,或者從藝術本身的尺度來看,詩歌的生命力要延續,它的高度、深度、美感度一定要維持。可是今天我看非詩的、甚至反詩的內容很多,沒有標準,一個晚上能寫很多詩,隨便就能在網上發表。
網路的好處是給更多的人提供了創作與發表的平臺,壞處是沒有人管制,沒有評審,沒有紅綠燈,今天發表的詩,明天就消失了,耐人尋味的詩,讀了還想讀的作品太少太少。現在大家都處在迷惘狀態,大陸許多人也在反思詩的本質和典律問題。
詩歌活動倒是很多,每年幾乎每個鄉每個鎮都在辦詩歌節。去年我就推辭了兩個,一個在嘉興,一個在青海。深圳的詩歌節我也應邀參加過,還不錯。我這次來大陸,也參加了南京《金陵晚報》舉辦的詩歌活動。
《文化廣場》:剛才您也談到,您是台灣現代詩人中創作期最長的一個。在詩歌日漸被世俗社會遺棄的大環境中,是一種什麼力量使您堅持詩歌創作數十年不懈?
洛夫:我對文學有高度的潔癖,在我心目中,詩歌絕對是神聖的,我從來不以市場價格來衡量詩的價值。我認為寫詩是一種價值的創造,包括人生境界的創造,生命內涵的創造,精神高度的創造,尤其是語言的創造。詩可使語言增值,使我們民族語言新鮮豐富而精緻,詩是語言的未來。有生命就會有詩歌,因此,雖然詩歌的生態環境不是很好,但詩人並不氣餒,照樣寫詩,絕不掉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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