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週日 9/6 是對我意義重大的一天，而一切由此開始：
我可以同時看見黑夜與白晝。
在內華達的荒野上，我們以時速 69 英里追逐著飛碟般的雲朵，在橘黃與紅紫色變幻的日暮裡，天空一分為二，只要仰起頭，就可以看見從太空站拍地球時，那道光與暗的分界。此刻我可以完全感受「黑暗正吞噬大地」是什麼，不過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罷了。
公路筆直地衝向地平線，滿佈仙人掌的土地像被利刃劃開，烈日當頭，遠方的烏雲雷電交加，人類感受自身渺小的程度，與視野的尺度成正比。
第一次看到海市蜃樓是都市人的可恥，不用到加州，嘉義就有。同樣的，某年往南澳的路上，在蘇花蜿蜒的岩岸邊，我看著太平洋著了迷，直到下一個彎道路旁的競選看板，徹底煞了風景；亞利桑那紅色巨岩的奇景裡，同樣有「讓美國再次偉大」的布條，提醒你這裡不是火星，而是人間。
洛杉磯的少年一邊抽著大麻菸，一邊打開 SoundCloud 跟我介紹他的創作，他說希拉蕊是個騙子；Twitter 上，工人皇帝為自己在滾石雜誌上的專訪做說明，他說川普不只是白痴，還是個混蛋。民主的偉大，在於人民有選擇的權利，即便有時選項只有混蛋與騙子。
當然許多人不這麼認為，偉大的領袖、革命的英雄，千百年來人們樂此不疲地傳頌。追隨與崇拜如同基因的一部分，遺傳演化著，在 Glastonubry 對著金字塔舞台上的傑若米柯賓，用 White Stripes - Seven Nation Army 一次又一次唱著他名字的英國青年；與在凱道對著台上的韓國瑜，合唱中華民國頌到激動落淚的台灣選民，展現的是同一種原始的衝動。對於真正的信仰者，最殘酷的不是失敗，而是遭到背叛。
但背叛信仰是很容易的，反美帝，不反對美國是兒女的出生地；反對歧視黑人，無所謂歧視亞洲人；為了台幣高喊自由，為了人民幣就算不高喊祖國，也自我審查到沒有怨尤；信仰的自由平等要堅定守護，人性的恐懼貪婪也絕對服從。
於是歷史一再重現，而我們總學不會。在手機裡、在螢幕前，在每一個登入的帳密欄位、相濡以沫的舒適圈，人們在方寸之間簽了名，展開新的使命與冒險。那裡有更奇幻的荒野、超現實的視野，沒有蜃樓、只有實境，但當你降臨火星，廣告看板一樣會在那裡等著你，你想要的和你會想要的，他都清楚明瞭。
這是我的 42，雖然我和 Deep Thought 的相同之處只有頭的大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