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人幫你介紹男友的飯局，一定要吃飽
王文華新小說《我單身的最後一年》第1集
一月
1
阿成LINE明麗。
「介紹個男人給你。」
「誰？」明麗問。
「他剛從美國搬回台灣。」
「幾歲？」
「比你大一輪！」
「那怎麼還沒結婚？離婚了？」
「從沒結過。」
「同志？」
「據我所知不是。」
「 『不是』，還是『據你所知』不是？」
「這種事我怎麼確定？」
「脾氣怪？」
「比我好多了，大家都很喜歡他。」
「有隱疾？」
「看起來很壯。有人說他有點像湯姆克魯斯，我是不覺得啦。」
「那是有心靈創傷？」
「喂，很囉唆耶，到底有沒有興趣啊？」
「先傳照片來看看吧。」
2
阿成推門走進餐廳，坐在角落的明麗彈起來。
「奇蹟，你竟然準時！」明麗故作不可思議狀。
「是他準時，」阿成指著背後，「他開車來接我，車到樓下，下面不能停，我被他逼著出門，錢包都忘了。」
「沒關係，我請客。」明麗豪爽。
他留著短髮，剛退伍一樣。明麗說，「你看起來好像還在當兵。」 。
「別被他外表騙了，」阿成説，「他老到可以當總司令。」
「沒錯！」小周對明麗說，「我大你一輪！」
阿成，你怎麼把我的年紀告訴了他！
三人坐下，阿成刻意讓明麗和小周面對面。
「剛才這樣說不會失禮吧？阿成應該有跟你說我幾歲吧？」小周説。
「沒有，」明麗說謊，「他只說你像湯姆克魯斯。」
小周皺眉，「哪個部份？腳底嗎？」
嗯，會自嘲。加分！
服務生來點菜，明麗和阿成很快決定，小周猶豫不決。
「這個麵是無麩質的嗎？」小周問服務生。
服務生茫然。
小周解釋，「麩質，就是小麥中的蛋白質。我過敏。」
服務生向明麗求救。
「嗯…應該是一種過敏原...」明麗傻笑，她只在乎「膚質」，不懂什麼「麩質」。
「沒關係，」小周笑笑，「那我點飯好了。」
唉，挑食，扣分！
「我們是不是見過？」小周問明麗，「在阿成的婚禮？」
「我沒去。」明麗說。
「你們不是好朋友嗎？」
「他老婆不想見到我。」
「什麼恩怨？」
「她懷疑我跟阿成有一腿，」明麗瞄阿成，「現在還懷疑嗎？」
「我最近都準時回家。」阿成説。
「難道她不知道上班時間也會發生很多意外？」明麗説。
「當然知道。但眼不見為淨囉！」
「她如果是眼不見為淨的人，你的確很容易出意外！」明麗補一槍。
「跟你一樣容易嗎？」阿成還擊。
「嗯…」小周笑，「如果我是你老婆，也會懷疑。你們打情罵俏的默契太好了！」
菜上來，只有小周先拿起手機拍照。明麗好奇這個看起來很美味的中年男子，為什麼還未婚。
「你一直在科技業？」她旁敲側擊。
「沒有，我本來做金融。」小周説。
「怎麼會轉行？」
「金融業實在太無聊了！」
「明麗就在金融業。」阿成幸災樂禍。
「對對對，我也覺得金融業超無聊的。」明麗附和，瞪阿成一眼，「你不要說我，你以前也是。」
「所以做了幾年後就出國念書，念完就轉行了。」小周説，「但轉行後發現，科技業也不太有趣。」
「任何工作做久了都不有趣，」阿成説，「我在賭場上過班，夠有趣了吧？一個月後我就受不了！我在賭場認識了一些電影明星，他們也說，他們的工作只有走紅地毯的時候有趣。」
「真的是這樣，」 小周說，「我有一位朋友在演電影，他說大部份時間，他們做的事跟我們一樣枯燥，一個鏡頭拍50次。還不能跟我們一樣朝九晚五，在辦公大樓吹冷氣。」
「認識那麼多明星，怎麼還單身？」 明麗問。
「認識明星，跟單身，有什麼關係？」
「身旁如果有這麼多美女，應該很容易找到對象吧。」
「這麼說的話，演藝界的人應該都已婚了喔？」小周説。
聰明！加分！
「那你又為什麼還單身呢？」小周反問明麗。
「她也是『一個鏡頭拍五十次』，太挑了。」阿成說。
「太挑、太忙，都是別人的詮釋。」明麗說。
小周點頭，「嗯，我猜你我都一樣，沒有遇到合適的人。」
明麗說：「對。但合適這東西很狡滑，一眼、一時都看不出來。」
「聽起來你遇到過。」小周注視明麗的眼睛。
明麗微笑。
「我遇到了合適的人，而且還娶了她。」阿成説，「你們要有心裡準備。合適的人就像在金融業上班，通常是無趣的。」
「這麼悲觀？」小周説。
「不過呢，合適的人也像金融業一樣，會付你好的薪水，對你很好，很穩定。」阿成說。
明麗問小周，「你的『合適』的標準是什麼？」
「其實也沒什麼標準，在一起自在就好。」
「這是最高的標準！其他條件都還容易，因為可以量化。自在則完全是由你自由心證。 」
「這樣不好嗎？」
「沒有不好，所以我說合適很狡滑。因為不同階段、不同時段、甚至星期一和星期五，你對合適的感覺都會不同。」
「我倒是一直都一樣，只想找一個柔軟一點的女人。我過去的對象都太強勢了。 」
「柔軟的女人很多啊！ 」明麗說。
「你幫我介紹？」小周說。
阿成差點嗆到，放下水杯。這不是他想要的結果，急忙問小周：「你對柔軟的定義是什麼？」
「不要像刺蝟一樣，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你怎麼不早說，」阿成試圖用玩笑來化解尷尬，「明麗是我認識的女人中最『不』柔軟的！ 」
「真的，我早上起來頭髮都跟刺蝟一樣。」明麗嚇他。
「要不要我送你一罐潤絲精？」小周問。
「一般的沒效，要工業用的。」
小周笑了出來，嗯，的確有點像湯姆克魯斯。
「既然標準是柔軟，為什麼過去的對象都很強勢呢？」
「追她們的時候她們都很溫柔，交往後才變強勢的。」
「那我先說喔，我很強勢，沒事不要追我！ 」明麗警告。
「好，我會自制。 」 小周看著明麗，拿起湯匙吃了一口沒有麩質的燉飯，慢慢咀嚼。
明麗咬著有麩質的麵，心想：這麵好吃，我一定要吃飽...
(待續)
你吃過這種晚餐？過程比明麗順利？還是慘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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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px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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