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假日溼冷的下午,尚未真正進到聖誕節專屬的十二月,但室外氣溫顯示卻已來到了三度。視線穿過葉片凋零的樹枝間隙,灰濛濛地遠方,此刻,正蘊釀著另一場大雨。
對街幾聲么喝,打斷了我思考著是否該利用這短暫的空檔去街上跑跑步的躊躇。一輛貨卡旁,幾名工人正忙著把一些辦公室傢具搬上車,與其說是搬,倒不如說是暴力的扔擲及無章序的堆疊,猜想是對面的辦公室,在這波無止盡的疫情下,打算先退租了吧?
另一名男子從裡頭拖出一張張辦公椅,向車上拋去,然而,乏力的飛行,讓椅子重重的摔在柏油路上,瞬間碎裂不堪,這些原本完好的物品都將被迫送入乏人問津的垃圾堆中,等待消毀。
「唉,天知道我有多需要一張辦公椅啊!!!」
這幾個月,試著在 Ikea 的塑膠折椅上加墊矽膠坐墊、背靠枕,只為了讓坐立難安的感覺能減少些,但終究就只是一張輕便椅,一點都不適合坐在電腦前鎮日八小時以上的工作。
「Hey dude!如果說這些都要去垃圾場的話,你還有沒有任何一張好的椅子可以留給我呢?」我拉開窗,向對街喊著。
「我很抱歉啊~兄弟,你太遲了,這些都被我們摔壞了,沒有好的。」黑人老兄倖倖然的對著屋內的我聳肩回答著。
一陣悵然--我對於錯過的時機點感到有些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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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有太多的浪費。
往往,此處棄若敞屣的東西卻偏偏是遠方迫切需要的,物品如此,食物亦是。想起在紐西蘭時,曾在蔬菜包裝廠工作了好一陣子(那時是我第一次知道,新鮮的蔬菜如何透過包裝線進入大眾市場。)看著太多僅僅只是賣相不佳,一點都不影響品質的食物就這麼眼睜睜的被送入垃圾桶,心裡頭十足的難受,於是,我們倆常常自告奮勇的要將這些食物收集起來,待下班時,分送給需要的朋友,我們形容自己是台「蔬菜愛心車」,慶祝著這些食材來到了欣賞他們的人手上,但,依然不及在廠內被丟棄的數量。
珍惜食物--
換宿時的主人看見我把所有剩下的食物都吃完時,總會戲稱我是,「食物吸塵器」,因為我們經常擁有了多過於我們所需要的,自然這些剩餘的,注定要走向無用。對我而言,每回想起豐盈肆意的同時,有人匱乏急需,就令我有些不自在。
是故,有次朋友問我,「你不喜歡吃的東西,為什麼還是把它吃完了呢?」
「因為我怕下地獄後有太多東西要吃完才能上天堂啊!」我只能玩笑的回答,心底真正想說的是,我知道自己擁有的是好多人所未能獲得的,所以,想用我自己的方式面對食物。
珍惜物品--
因為這個世界上所生產出的每件東西,不單單只是社會建構出的價錢所能恆量的,而是來自於地球上許多不可逆的資源轉換,明白之後,就會避免只因為塑膠袋只有一塊錢而認為可以隨意地使用,忽略了它背後所產生的更高代價。在看待物品的價值時,也會希望它是真正能夠被完整的發揮價值,所以能否「物盡其用」這種老派的觀念,常常影響著自己消費時的行為決定,即便買了東西,也希望它能使用好久好久,似乎唯有這樣,才能不辜負它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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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回到窗檯,看著滿車即將要被載走的破敗品,我打了通電話給太太,說了說心裡的失落。
「不要放棄啊,也許還有機會,你趕快下樓去看一看!」她說。
「好!」於是,我下樓跑向了那輛貨卡。
只見兩名工人正準備在車外來回做物品的繩子加固,看見我走上前,友善的露出了笑容。
「我可以再看一下是不是還有好的椅子可以找嗎?我剛好很需要呢!」我試探性的問了問。
「當然,你如果看到,我就幫你拿吧!」即使滿車的物品呈現一個錯綜複雜的堆疊狀,他仍好心的回覆著。
大多數的椅子正如他說的,已經斷臂殘腳。
我不放棄的用眼睛搜索著,突然看見了完整僅剩的一張椅子,「就是它了!!!!」我興奮的說。
老兄二話不說就爬上了數個人之高的鐵圍籬內,跳入貨堆的同時,腳下繃出了更多斷裂的嗄-嗄-聲,心裡又被揪了幾回。交錯的椅腳讓它一度被卡住而不得出,所幸,最後辦公椅以一個上下分離的姿態,順利的來到了我的手中。
組裝並不難,只是失效的升降氣壓柱需要維修,我上網搜尋資料,敲敲打打一番,竟奇跡似的修復了,此外,意外發現它是一張專業的辦公椅,除了升降外,包含手把、椅面的傾角、背靠的高度都是可以調整的,甚至,在腰間的部份,還有一個可調式充氣閥,讓它更符合每個人的身體角度。
「這真的是一張好棒的椅子啊!」我坐在椅子與太太視訊邊笑著說,同時不斷左右旋轉像個孩子似的。
我是由衷的從心底感到高興。
「你以為自己換了張椅子就變成老闆了喔?哈哈哈哈哈」太太在另一端看著我說。
嗯,像是當上大~老闆一樣地開心吧!哈哈哈。
我喜歡東西被重新賦予價值,喜歡將那些即將被丟棄的物品送到需要的人手裡,因為我知道,若它的生命能重新被看見,他的存在也就有了新的意義,我想,更多的時候,只是因為我們未能看見這些需要,而錯將它送往了滅毀一途。
只要能被看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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