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時代推薦書籍:陪你去看蘇東坡》作者:衣若芬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秋涼?
夜來風葉已鳴廊,看取眉頭鬢上。
酒賤常愁客少,月明多被雲妨。
中秋誰與共孤光,把琖淒然北望。
—蘇東坡
衣若芬教授做了三十年的東坡夢。一個女子,魂牽夢縈千年前的大詩人,考証他的出生地,走遍他被貶放的江山,飛行數十萬里,就為體悟蘇東坡寫下「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的心境。
蘇老當年一定無法想像千年之後,會有一個來自比他當時被流貶的黃州(今日湖北黃崗)更遠方的台灣女子,歷經千年時光仍幽幽傳遞思念。之後依靠她嚴謹的學術論証,尋覓東坡先生出生地,兒時往事,硯台隱喻,身高長相,甚至反駁了林語堂先生蘇東坡傳記的史實錯誤。
三十年夢幻情牽後,衣若芬完成了這一整本書。何止紙薄情長,它太珍貴了!
出版此書飽讀詩書的悔之於臉書引用蘇東坡的詩句,撰寫他的閲讀感想:「晚景宜倍萬自愛耳」。歷經顛沛、苦難、羞辱、流離,那個一再被貶謫,猶須上表謝君恩的詩人,有著如此深刻的覺悟;晩年的東坡不只一次在信上這麼告訴朋友,用今天的白話説:「人老了,應該多愛自己一萬倍啊!」
這句評語,多麼適合疫情大流行下的我們。多愛自己一點,多愛我們仍擁有的時光,多愛我們的每一個踏步、每一個日子。多一些,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過去喜愛蘇東坡但懶於考証只享受其詩詞的我,從來只是悠遊於他和黃庭堅那一代才子的人生情境。
當命運被捉弄後,他們化苦為美,他們看厄如飛絮,——送行舟,水東流。
我這叫借東坡,有時行樂,有時照斷腸。
而衣若芬教授可是真在林語堂的書裡認識了這位才華橫溢的樂觀幽默詩人後,她看到蘇東坡不被現實擊倒,始終在顚沛時刻,仍能保有自己的對應方式和生活趣味,決心成為研究蘇東坡的專家。
蘇東坡不是梭羅,梭羅是一個本性叛逆,需要遺世的人。蘇東坡卻不是,他戀家也深愛他的朝代,但在幾次寃案後,他看破了,看破了通判、禮部尚書的官位。春庭月午,搖蕩香醪光欲舞。步轉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那些他父親帶著全家進京入考的抱負,最後皆可轉成輕雲薄霧。他反對朝中大權人士王安石,説了真話,從此一路被貶。貶的地方也真多,沒完沒了。結果到千年之後,一名叫衣若芬的女子帶著我們追逐蘇東坡一路的足跡。這好像悲劇之旅,好像文化考証,卻有點荒謬地如文化旅遊行書。
每一段路程,都是中國體制血淋漓對一位講真話、才情洋溢的文人,最真實的惩罰。那豈止是蘇東坡的故事。
但在蘇東坡,這些苦厄卻化為一路的詩作之旅。
當年如果他假一點,妥協一點,官拜更高一點還有蘇東坡嗎?
幸好他沒有!!!
這真是文人和權力之間,最好的結局。貶值他的人,只是歷史書上的名字,而蘇東坡卻傳承千年,如今到處是他的紀念館,塑像:以及以不同方式愛慕他的人。
無意之間,蘇東坡教導了人們離愁斷腸時如何自處:他並非追求孤獨,他像我們這些凡人。經常必須在荒涼煙滅的每個地方,找到自處之道。
貶至黃州,他寫下:
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
時見幽人獨往來,縹緲孤鴻影。
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
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
衣若芬説她想過這般的人生,流浪在時間的荒蕪裡,啜飲文字如甘泉。
我認為東坡的感慨可能更強,他是被棄絕的,被羞辱的流浪。但他去的地方,有山,有水,有風景且明麗。用現代的説法,他轉念地很快,縱情山水,怡然自得,樂觀幽默。
書一上市,我迫不急待的閱讀:試著摘錄幾段,勾誘各位,在這疫情壓著人悶悶的年代,跟著衣若芬追夢的足跡,一起尋東坡,學習他的自由自在。
也向我完全不認識的衣若芬致意。
* 幾乎所有蘇東坡長期居住過的地區,現在都興建了紀念館—浙江杭州、湖北黃岡(黃州)、廣東惠州,乃至於海南島(儋州)。這些紀念館都樹立了東坡的雕塑像,人們參觀紀念館,了解東坡與該地區的因緣,藉著東坡像,想像東坡的模樣。
在所有的東坡塑像之中,比較特別,而且是少見的坐像,在東坡的老家四川眉山三蘇祠裡,名叫「東坡盤陀像」。
從三蘇祠正門(南大門)進入,經過前廳、饗殿、啟賢堂,在來鳳軒前左轉,披風榭北面的水渠中,就見到東坡盤陀塑像。「盤陀」指的是東坡所坐的大石。根據《三蘇祠志》的紀錄,塑像由雕塑家趙樹同設計,「用白色水泥、河沙、大理石顆粒、顏料配合澆鑄仿紅花崗石雕琢」,重約六十噸,塑像與基石相連,總高四.一公尺,寬四公尺,厚二公尺。一九八二年四月動工,七月完成,費資人民幣五千餘元(新臺幣兩萬餘元)。
到三蘇祠參訪,免不了要和東坡先生「合影留念」。或站在像前;或坐於像側;或順著他臉龐轉向,遙望他左上方的天空,與他的眼神「空中接觸」。這一尊《東坡盤陀像》讓觀看的人有多種角度選擇—選擇怎麼看東坡,也選擇怎麼和東坡一起被看。
據說雕塑家參考了三蘇祠裡傳為李公麟的《東坡盤陀像》明代洪武二十九年(一三九六年)碑刻。隔著保護《東坡盤陀像》碑石的玻璃上下左右端詳,覺得和塑像其實不大一樣。玻璃反映出我的影子,照片裡的東坡碑刻和我的形貌重疊,好似把我的自拍像印在了東坡身上。
《東坡盤陀像》碑刻線描,東坡鵝蛋臉,天庭飽滿,鼻隆耳大,雙目有神,頭梳道士般的黃冠,衣袍寬闊,雙手執竹杖橫放膝頭,雙腿盤坐在不平的巨石上,石上鋪了豹紋的氈毯。這碑刻像說是出自東坡的友人畫家李公麟,可能有文獻的來源,和東坡亦師亦友的黃庭堅曾經寫過一則題跋,說:「李伯時近作子瞻按藤杖,坐磐石,極似其醉時意態。 」李伯時就是李公麟。
東坡盤陀塑像的東坡面容比《東坡盤陀像》碑刻像清瘦,雙目細長,鬚髯飄飄,頭戴高士巾,身著交領衫,腰繫帶,腹間打蝴蝶結,帶穗垂於左側。東坡坐在左高右低斜傾的巨岩,左手支岩,左腿盤起,弓右腿,右手搭在右膝頭。沒有橫筇枝,也沒有豹紋氈。
同樣採取坐姿,東坡盤陀塑像卻不像盤陀像碑刻那樣正襟危坐,給人節氣凜然之感。他雍容嫻雅,眼神淡定,風雨不驚。從塑像的坐態和欹斜的姿勢看來,我認為雕塑家用了水月觀音的造型來詮釋整體的東坡外觀。
水月觀音圖像創造於八世紀,是中土佛教禪宗結合隱逸思想的視覺呈現。「水」和「月」象徵無實相無定性的虛空本質,在佛教經典十譬喻和〈證道歌〉之類的文獻裡時常出現,並有《佛說水月光觀音菩薩經》。
目前我們能見到的最早有紀年的水月觀音圖像,是五代後晉出帝天福八年(九四三年)的敦煌彩繪絹幡(法國吉美博物館 Musée Guimet 藏)。在千手觀音像下方右側有「水月觀音菩薩」榜題,描繪竹林前面,菩薩右手持楊柳枝,左手執淨瓶,坐在水中一塊大石上,盤右腿,左腳踏在水中的一朵蓮花。這種「自在坐」的姿勢,坐在水中磐石,搭配月亮(圓光)的形式,是水月觀音菩薩的基本樣態。
但是東坡畢竟不是菩薩,我們也不必神化他。這「自在坐」相的東坡,以及他畢生崇尚的自由精神,使我想把不大好懂的「盤陀像」名字改叫「自由自在像」。「自由自在」,不正是人們熱愛東坡的原因之一嗎?
* 帶著濕濡泥土的銀杏落葉,找不著完整無破損無褐斑的。我翻撿著,想至少帶一扇給遠方的友人,這是今年在東坡家,秋天陽光雨露過後的記憶。
兩株象徵東坡兄弟的六百年銀杏,每年都有黃扇飛舞,雖說是第三次造訪三蘇祠,今年我才有緣躬逢其盛。小心翼翼除去葉上的雜滓,夾進剛買的書裡。南朝詩人陸凱贈予范曄折枝梅花,有詩:「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我這效顰之舉,不過是心頭的思念牽掛。
下次再訪三蘇祠,不知何年何月,即使還能遇見黃扇飛舞,也不是同一片被我呵護過的落葉。無法重來,無法複製,無法替換。
* 在蘇東坡的世界裡再想到法國導演班諾.賈克(Benoît Jacquot)的電影《女人出走》(Villa Amalia)裡的女主角,在情感受創之後拋棄所有,讓一切歸零,重新認識自我─人生,有什麼非擁有不可的東西嗎?
* 我的注記蘇東坡不是受盡磨難,失去了權力,攀月不可得才回頭找尋:「初心」練就「自在」
以下是衣若芬的考証:
軾年十二時,於所居紗縠行宅隙地中,與群兒鑿地為戲。得異石,如魚,膚溫瑩,作淺碧色。表裏皆細銀星,扣之鏗然。試以為硯,甚發墨,顧無貯水處。先君曰:「是天硯也。有硯之德,而不足於形耳。」因以賜軾,曰:「是文字之祥也。」軾寶而用之,且為銘曰:「一受其成,而不可更。或主於德,或全於形。均是二者,顧予安取。仰唇俯足,世固多有。」
這一方天石硯,有如東坡的傳家之寶。他十二歲時在紗縠行的空地玩耍,挖出了一塊形狀像魚,摸起來有如皮膚溫和瑩潤的淺綠色石頭。石頭上有細小星星的花紋,敲打有鏗鏗的聲音。他試著把這塊石頭做為硯臺,發墨效果很好,美中不足的是,沒有凹處能夠存水。父親蘇洵告訴他:「這是一方天然的硯,材質優異,就是外形不完善而已。」認為得到這塊奇石是對寫作的吉祥徵兆。
蘇洵為這方硯石刻了凹處,讓東坡能用來磨墨。東坡寫了銘文,思考「德」和「形」難以兩全,讓人聯想起《莊子.德充符》裡說的道理。世上很多人為存活而仰人鼻息,苟且偷生,東坡自勉「一受其成,而不可更」,堅持初心。
那一年蘇東坡才12歲。
* 42歲受審,先入獄月餘,隔年貶至黃州(如今湖北黃崗市,除了武漢之外,死了最多新冠病毒COVID—19的地方。)
元豐二年秋七月,予得罪下獄,家屬流離,書籍散亂。
明年至黃州,求硯不復得,以為失之矣。七年七月,舟行至當塗,發書笥,忽復見之。甚喜,以付迨、過。其匣雖不工,乃先君手刻其受硯處,而使工人就成之者,不可易也。
我的注記:又入獄又貶至千年前尚屬邊陲荒涼之地,只因慌亂之間找到兒時12歲,父親告訴他吉祥之物的硯台,東坡再交給二兒子蘇迨和幼子蘇過,傳承三代的心意之外,也代替了自己無法身為父親的陪伴的補償⋯⋯
一個小小紀念性的硯台,可以抵去了當下的悲慘命運⋯⋯
東坡那一刻如此歡喜,而非目睹此物,靜極生愁。
* 蘇東坡寫兒時故鄉蟆頤山踏青,詩句如清明上河圖,有畫面,有趣味,而非只有詩人自己的感慨:
東風陌上驚微塵,遊人初樂歲華新。人閒正好路旁飲,麥短未怕遊車輪。
城中居人厭城郭,喧闐曉出空四鄰。歌鼓驚山草木動,簞瓢散野烏鳶馴。
何人聚眾稱道人,遮道賣符色怒嗔。宜蠶使汝繭如甕,宜畜使汝羊如麕。
路人未必信此語,強為買符禳新春。道人得錢徑沽酒,醉倒自謂吾符神。
東坡描寫在了一個自稱道人的吹牛販子,他攔住遊客強賣平安符,說能保祐家裡出大蠶繭和大肥羊。如果不買他的平安符,還會擺現生氣難看的臉色。大過年的,遊客不想破壞興致,就讓那位「道人」大賺一筆,他拿錢買了酒,就喝得酩酊大醉,倒臥路邊,還喃喃地說自己是「符神」。
* 同樣寫蟆頣山踏青,子由版:
岸草青,三三五五踏青行。浮橋沒水不勝重,野店壓糟無復清。
松下寒花初破萼,谷中幽鳥漸嚶鳴。洞門泉脈龍睛動,觀里丹池鴨舌生。
山下瓶罌沾稚孺,峰頭鼓樂聚簪纓。縞裙紅袂臨江影,青蓋驊騮踏石聲。
曉去爭先心蕩漾,莫歸誇後醉從橫。
最憐人散西軒靜,曖曖斜陽著樹明。
意思是:冰雪融解,江岸的青草翠綠迎春,人們乘船橫渡,走過可能是木板搭建的浮橋,登上蟆頤山。山下山上,平民百姓和達官顯貴都盡情飲酒作樂。蟆頤觀底的老翁泉水流潺潺,水邊的鴨舌草欣欣向榮,這歡鬧的景象在人散之後恢復寧靜,是子由最感舒適的時候。
我的注解子由這樣的詩句,可以套用在任何一個小鎮山頭踏青。
這正是蘇東坡所以傳唱千年的功力。
書籍:衣若芬《陪你去看蘇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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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 畫 的月光 洪景來 在 高雄好過日 Facebook 八卦
【罷韓後,讓美濃文化風景發光】
今天,發放罷韓黃絲帶的活動來到了旗山美濃,其中一張王瑞德與罷韓四君子的合照,背後正是美濃文創中心,也勾起了小編的一些回憶。
美濃文創中心位在永安路和中正路口,緊鄰美濃溪。接近三百年前,武洛右堆統領林桂山、林豐山兄弟,因平亂有功,獲得清政府許可到原本的禁墾區開墾,1736年秋天,林氏兄弟率領十六姓庄民定居在靈山、雙峰山、月光山的山麓之下,蓋了二十四座夥房,命名為「瀰濃庄」,村莊的中心就在此處。
這裏,過去是右堆義民團練之處,到了日治時代,則設立了庄役所、分駐所、信用組合社及公學校,等同現代城市的政經教育服務核心。
在文創中心基地內的主要建築,就是興建於1933年的「#美濃警察分駐所」和「日式宿舍」,在高雄縣市合併前,美濃鎮公所財源一度拮据,警察分駐所及日式宿舍差點淪落法拍命運。縣市合併後,陳菊市長於2012年開始推動美濃文創中心活化計畫,將年久失修的古蹟恢復原貌,於2015年11月6日開園啟用,變身為產業旅遊中心和幼兒圖書館。另有一棟後來新建的「教育藝文館」,為市圖美濃分館,為市民文教休憩的場所。
2017年底,財團法人薛伯輝基金會受委託經營「美濃警察分駐所」舊址,2018年7月28日,「#搖籃咖啡」正式亮燈,以文學、藝術、音樂為主軸,館內除了咖啡香,還陳列許多在地文化、美濃作家相關的創作,也不定期舉辦文創展覽、藝術活動,如林生祥特展等,是美濃市中心的藝文指標。
來一趟這裡,或是一併造訪周遭的客家文物館,漫步美濃溪畔,品嚐客家小吃,一個下午就可以深度體驗美濃的文史背景。陳菊市長起了個頭,後續者應該更努力將旗美客家文化串連推廣出去,但過了一年半,卻看不到執政者留下任何的突破。
曾任議員的美濃客家大老羅兆洪,在1年半年曾經倒戈支持韓國瑜,上週也站上旗美街頭一同發放黃絲帶。他先前被韓國瑜的「貨出去,人進來」所騙,但韓上任後,農產品滯銷、觀光未見深化突破,讓他難掩失望。
羅兆洪先生說:「執政沒多久又要去就選總統,我個人看法認為他很不尊重議員,因為我本身當過議員,那有說議員跟他講話不理不睬,韓每次都說路弄得很平、水溝清很多,難道當市長這個事本來就應該做的嘛。」
去年,陳其邁 Chen Chi-Mai 競選市長時,承諾以美濃的客家文化元素為蘊底,透過「綠農創生策略」,結合周邊六龜等大旗美地區的生態地景,並導入智慧農業,以雲端運算、物流整合,發展精緻農業,打造國際級「客家莊園經濟」的生活願景。並希望比照浪漫台三線的預算規模,爭取中央補助,推動高屏合作的「靚靚六堆計畫」,也鼓勵青年投入客家文化的傳承與創新,
可惜,市民並未選擇這樣的願景,而選擇「馬上發大財」的韓式諾言,結果如何大家都知道了。
生長在台北、事業在雲林、從北京學習的韓國瑜,對在地文化一無所知,上任後只想落跑奪權,也無心深耕打拼,這樣對土地毫無感情的市長,是不可能讓美濃憑藉本身的文化養分,加上創新的活水,開出未來美麗的花朵的。
在近日一份民調中,旗美支持罷免韓國瑜的比例相對偏低,我們期望更多在地人能站出來,為故鄉的未來爭一個機會,讓這塊富饒的土地,不要再被背信忘義的政客糟蹋!
雲 畫 的月光 洪景來 在 綠黨 Facebook 八卦
聽我五分鐘-王寶萱
「現在我們要的,不只是重新分配,還要確認是由誰分配,如何分配得符合公平正義!」
綠黨社會民主黨聯盟 桃園市第1選區立委候選人 ③王寶萱
來自大塊文化董事長、前國策顧問 郝明義Rex How的推薦!
王寶萱:聽我五分鐘
「現在我們要的,不只是重新分配,還要確認是由誰分配,如何分配得符合公平正義!」
#綠黨社會民主黨聯盟 #桃園市第1選區立委候選人
@郝明義看到的這個人
這次訪問的人裡,王寶萱是最後一位。
那天中午,我們在見范雲的時候,已經在早上訪問了兩位。范雲之後,當天還有三位。工作量很大。所以在聽說桃園一位獨立參選人,剛新加了入綠社盟,又要多加一位訪問對象的時候,不禁倒吸口氣。
我們緊急聯絡,得知她當晚剛好在台北有個活動,所以就約了她九點活動結束後,在永康街見。
中間忙著訪問其他人的空檔,和我的工作夥伴陳季芳一起吃便當的時候,他倒是對王寶萱認識不少。
「王寶萱是台大政治系的高材生,江宜樺的得意門生。可是318之後,她就割袍斷義了。」資深社會記者出身的陳季芳,講起人的故事本來就七情上面,講起這麼戲劇化的情節,當然更是。
我上網查一下她的資料等。她說的一句話確實很銳利:「我發現,一個腦袋清楚的政治學者為禍,會比一個蠢蛋更大。」
不過,比起她的銳利,這個女孩子確實有更多引人好奇的地方。她出身富裕家庭,讀了政治和經濟雙修學位之後去英國深造,受大埔事件的召喚而回國,過去兩年投入為桃園航空城的居民發聲,而為各方看重。
看她之前還是獨立參選人身分時候的照片,有時代力量、綠黨、社民黨各方要角前來鼓勵,顯然是大家都想爭取的盟友。這中間的故事是什麼?
那天晚上王寶萱到得稍晚了一點。而等我們談完出來,已經是快十一點半了。但那兩個小時的談話是很愉快的經驗。
寶萱因為有政治、經濟雙修的背景,所以她以航空城為例,不但可以深入地觀察土地利益者的實際得利可能,也可以概括出台灣的經濟發展問題。
她描述自己在參選之前的顧慮,也十分動人。
其中一個顧慮是,王寶萱基於民進黨1129在地方上大勝,再在2016大選又將輪替中央政權,所以認為新的政治力量不能不參與立委選舉,扮好民意監督的角色。
否則,「民進黨從中央到地方,到中間的立委都掌控,絕對的權力也就會有絕對的腐化。」她說。
在訪問過程裡,我特別注意到這位剛認識的年輕參選人所講的一句話。這句話幫我把過去兩個月為什麼要針對這二十七位參選者進行訪談的起由和目的,做了個很簡約的總結。
「我有支持度,但沒有知名度。」王寶萱說。
在她參選的這幾個月裡發現一點:即使是從來不認識她的人,只要願意聽她說五分鐘的話,就會願意支持她。「但我沒有機會向二十萬人講五分鐘的話。」
事實上,在這不算短的兩個多月的持續訪談中,我不是沒有懷疑過這樣做的意義到底何在。
這些年輕的參選人急切地、熱情地告訴我這麼多事情,我到底有沒有辦法趕在選前,能消化得了,能把這些訪問整理成值得大家參閱的內容?就算整理出來了,真的能有什麼作用嗎?
但是,在所有訪問結束的最後一天的最後一場,當我聽王寶萱說到只希望大家聽她說五分鐘而不可得的時候,我突然覺得心裡一直在波動的那些懷疑的聲音安靜了下來。
而所有這兩個月和我們談過的年輕參選人像是在和王寶萱同時發聲,一起說他們也是。
就在那咖啡廳的桌邊,我敲了敲自己的原子筆。
是的。不是每個人有機會聽他們講五分鐘。那我就幫這些年輕的參選人,把他們希望大家聽到的話,整理出來吧。
這本來就是我的初心。我再也不動搖了。
那天經歷了一整天談過七個人,說不累也是假的。
那天晚上月亮很圓,想到王寶萱說只要聽她說五分鐘的話就可以發生的改變,我在月光下只覺精神清新。
@王寶萱自己說的話
2006年,我去英國讀政治學,博士學位研究轉型正義,畢業後再工作一年,共七年。
2013年的時候,我在倫敦的國際特赦組織做中國的迫遷研究,並定期調查居住人權,寫影子報告。另有可以去香港工作的機會。
那年七月,發生大埔事件,我決定回國。看到台權會在徵人,九月就回來了。
在台權會的第一個工作,是推動台北市《遊民安置輔導自治條例》的修法,十月接到農村陣線的求救,希望更多人能參與桃園航空城的反迫遷運動。因為航空城涉及二十個村,三萬人,規模太大,他們就向外求助。
十月底,我第一次去見航空城的人。此後,農陣人事變動,到十一月底,台權會就和在地居民、團體一起行動。
因為航空城要拆六所學校,所以桃園教育產業工會也參與其中。再過幾個月,到2014年3月,台權會正式決定讓「居住人權」成為我們的重點倡議內容 。
桃園航空城不是一個個案。由這個案子可以看出台灣今天兩大問題:
第一,是政府對「經濟發展」的盲目。
第二,是地方政治派系和土地利益的勾結。
先講「經濟發展」上的問題。
政府習慣性地畫大餅、喜歡誇大產值。但是他們的準備作業(paper work)很粗糙,又不肯實地做調查,和在地脈絡脫節。
以航空城來說,他們就是拿一份荷蘭的博士論文,提到全球國際機場每百萬客貨運量增加所增加的就業機會來計算。客貨運費增加的數據,也是拿美國波音的數據而來。
此外,政府的政策都是往大資本傾斜。
本來我們應該是輔導中小企業更有競爭力,但是我們政府卻是期待外國或對岸的大資本來救台灣,航空城期待陸客中轉就是個例子。
政府在追求經濟發展的時候,又不把環境永續放在心上。也不考慮土地能承受的程度,就來發展。
譬如說,航空城內最大的問題是用水。目前的用水計畫嚴重低估每人每日的平均用水量,將來若真的住進那麼多計畫人口,一定嚴重缺水。而實際桃園今年就已經缺水(石門水庫)。
航空城不但不開發新的水源,還毀掉既有的埤圳系統。桃園在石門水庫建好後,就不重視這些埤圳,甚至直接填補起來。航空城更會使得現有二十幾個埤圳的系統也中斷。
再來說地方派系和土地利益的關係。
航空城是馬英九2008年競選的政見。2009年規劃到1,000公頃,可到了2013年4月, 擴大到3,000公頃。當時正是葉世文當營建署長,而葉世文弊案中的白手套蔡仁惠竟是內政部的航空城都市計畫審議委員。
至於實際規劃航空城的,是洪嘉宏,他當時在營建署城鄉分署,後來升官成了內政部主秘。現在卻因涉嫌眷改案收賄款,而被檢調約談中。
航空城怎麼會一下子從1,000公頃的規劃暴增為3,000公頃,再看看一干人後來的遭遇,不難想像其中和土地利益的勾結。
談到土地利益,我也有很深刻的體會。
2013年10月,我就聽毛治國說航空城年底要過。而當時都委會還在審查。到12月底都委會審查時,不讓我們進場,把我們都趕出去。後來從新聞稿得知「部份通過」。
但事實上,當天的情況是「大部份都不通過」,所以被退回專案小組。
可是新聞稿避重就輕,而只強調「部份通過」,造成一種假象。結果營建相關的股都大漲。
所以我看出一點:其實對那些有相關利益的人來說,航空城計劃最後到底過不過並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部份通過」之類的訊息,可以掌握這類訊息背後真相的人,或者是把真相操作成這類訊息的人。
鄭文燦當選桃園市長後,好處是:他辦了預備聽證,明年二、三月又要做行政聽證。雖然法定是全區居民都可以參加,但經過協調後,政府還是只讓第一期裡有土地的所有權人才能參加。
還有一個問題是:選前他口口聲聲說要查的弊案,選後就不了了之。只聽到他說要加速推「綠色經濟航空城」。
可以說,鄭文燦上台後,除了多讓一些人參加聽證之外,沒有任何改變,尤其是徵收範圍還是一樣浮濫。
所以,我說:現在我們要的,不只是重新分配,還要確認是由誰分配,如何分配得符合公平正義!
利益加政治分贓的結果,不是換了位置就換了腦袋,而是換了位置就無法無天。
吳志揚落選夜,有人本來建議一句話:「藍天變綠地,土地有正義」,後來大家改為「藍天變綠地,還我土地正義」,也繼續開定期會。現在看來,都幸好這樣做了。
今年2月,在每周四的定期幹部會議上,有居民認真建議我出來選立委。我的第一個反應其實是立刻奪門而出!但居民還是把這件事情列上我們之後會議的討論議程。
我開始問地方上的意見,評估可行性。
關鍵人物是田奇峰。他是桃園教育產業公會的人,這兩年都和我併肩作戰。田奇峰認為,桃園第一選區(蘆竹加龜山),比較多成長中的都會區、人口分布年輕,很多人在台北上班,可以是我們的訴求對象。加上我們這兩年的耕耘,在鄉村本來就有基礎。所以是新政治可以紮根的地方。
我花了三個月評估。過程中,比我想像中更多人支持。
今年四月中旬,我去突尼西亞開世界社會論壇的國際居住權會議時思考,有較長的時間能自己仔細思考,終於做了決定。然後在五月中旬宣布投入。
這個選區裡,我的對手先是國民黨的陳根德,一個地方性角頭,後來再加入民進黨的鄭運鵬。
早期我對參選顧慮多的因素主要有兩個。
第一,是不希望民進黨如果決定也要推人出來的話,反而讓國民黨漁翁得利。
但是我再想深一層之後,看去年1129民進黨已經在地方上大勝,2016年大選勢必也會拿下中央,這樣如果連立委選舉也再讓民進黨拿下的話,我們民間就再沒有制衡的空間了。
而我相信「絕對的權力,絕對的腐化」這句話,所以在和在地居民討論之後,我們決定無論如何,我也該跳出來參選。
第二個顧慮,是擔心社運的純粹性會失去,人才會被從政搶走。
我之前把社運和政治劃分得很清楚。而我一向做的是社運,現在跳進政治,是否適當?
後來有一次和李根政談。他說:如果我們從政,可以把資源和人脈回饋給社運,那就有意義了。這樣我消除了心裡的矛盾。
想當一個好的政治人物,就要靠社會力量起來,但也要能回饋,讓社會力量茁壯。就算其他人走不回來,但我可以要求自己做到這一點。
所以現在我去演講,不會呼籲大家政治捐款,而會呼籲他們支持公民團體:「他們才是督促我前進的力量,維持我不墮落。」
也因為這樣,我很感動同學對我的支持。他們並沒有什麼錢,也都是正需要錢的時候。但是在我的募款餐會上,同學卻會喊六萬元買我的拍賣物。
現在我自己思考最多的是:台灣的民主道路接下來該怎麼走?如何持續讓人民覺得多一些選擇?當他們問你「在知道國民黨和民進黨都不夠好之後,你要我怎麼選擇?」你怎麼回答?
318之後,本來希望公民社會崛起。但是在1129之後,看到一個危機,民進黨獲得了許多地方的執政權,但這並不是因為他作得比較好,只是因為國民黨作得太差了而已。
我們不能讓舊的政治勢力收割公民覺醒的力量,我也怕這個力量沒法持續下去。這都是我除了為服務桃園、服務航空城的居民之外,努力競選立委的原因。
打這場選戰,我最辛苦的,和其他年輕的參選人一樣,是面對資源的不對等如此之巨大。
以金錢來說,我們是在用200萬元博四億。
以媒體來說,我們是在奮戰許多主流媒體習以為常的觀念。
譬如,陳根德以「林業設施資材室」為由在農地上大搞違建,這是一位居民向我報料,經過我指控後,陳根德大感緊急,出面澄清。
居民向我報料,而不是向民進黨報料,本來就是一種民心向背的指標,但是許多媒體仍然集中報導民進黨的反應。
所以我說,「民進黨作為桃園執政黨,料應該比我多吧,不用特權不是嘴上說說,還是放任地方特權階級欺負老百姓,這樣的民代到底有什麼好支持的?」
而我的機會有兩點。
第一,只要認識我,聽我說過五分鐘話的人,常常就願意支持我。我相信現在我的支持度絕對超過三分之一。但問題是:知名度不夠。我沒有機會向二十萬人說上五分鐘的話。
第二,是有非常多很棒的人來幫忙,讓我學習到如何選舉,包括發展出文創產品、熟悉網路操作。除了桃園有許多居民志工外,台北也有一組人固定每個星期一來開會討論。
如果我進入國會,主要推動的法案有兩大塊。
一塊是改革國會,修國會五法。
另一塊是和空間規劃相關的法案。我要打破黑金,打開黑箱,讓民眾及早參與,好好做成本效益的評估,也做好完整的聽證。
相關聯的,我也重視環境永續與城鄉樂活。城鄉之間的農牧業產銷結合、改善台灣的食安問題,都和這相關。
至於我過去鑽研甚久的轉型正義。我相信只有當我們透過教育與文化,有共同的歷史經驗時,這件事情才能發生。教育透過不同的歷史素材,讓你養成整理與批判的角度。
所以我的服務處,選在龜山一棟有100年歷史的老建築裡。
歡迎過來。
@陳季芳的側記
王寶萱是江宜樺的台大學生,受江宜樺鼓勵出國念書,回國後卻公然公開指控江宜樺的不公義;讀她臉書,爽氣得很,女俠啊。
女俠在國外深造七年,當然搞不清楚這十幾年台灣媒體的大墮落,她參與反航空城運動,明明專案審查航空城整體都市計畫,絕大多數規畫不符實際,沒有通過,只通過一小部分,這在她的觀念,就是沒通過嘛,但第二天報紙,卻說部分通過,避重就輕,她看了真是大吃一驚,不明白這個道理。
後來經人指點,看了股票版,發現和航空城有關的營建股通通大漲,才恍然大悟,又有人削一票了。
「我回國後,學會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報。」
她說,航空城裡,現在的土地持有者,就是股市裡的最後一隻老鼠,以為看漲,實際卻是看跌,最慘的是賣都賣不掉,就看著價錢直直落,欲哭無淚。賺錢的早就跑光了。
航空城整個開發計畫走偏了,政治+土地+地方派系,坑殺了台灣的正常發展。「那一個開發案不是這樣?」她問。而苗栗大埔案,也正是她反江宜樺的肇因啊。
這次選舉,桃園地區對王寶萱的形容,二百萬vs.四億,蜉蝣撼大樹,大戰陳根德,側面還有一個空降鄭運鵬;撒錢的宣傳,她沒能力,她說,她有支持度,沒有知名度。但是她有公義,她有俠氣,像顆上升的星星。
http://twunbound.github.io/view/standforpeople
王寶萱
#年輕的力量進國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