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在你變成一個含辛茹苦、下半輩子都充滿怨念的女人之前,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
如果可以,我寧願我不要出生,你不要為了我去撐一個圓滿,我寧願不要這樣長大,請你不要再說是為了我,不要再說我不知感恩,不要再說要不是你我哪有今天,你沒有問過我要不要這些「恩情」,不要把你的恩情跟怨念當成無限額度的黑卡,動輒提領,消費我的痛苦。
我寧願我今天這些都不存在,也沒有我,而你還是原來的你。
取自《女子力不是溫柔,是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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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早安:
「你不能選擇當誰的孩子,但你絕對可以選擇怎麼當你自己。」
今天晚上要談和解,我想把這篇文章分享出來當教材。或許晚上的時候,有機會提一提。
原生家庭的影響深遠,因為那是我們人格養成的最初。尤其母女之間的連結更深,細細內省整理,常常千絲萬縷。
這個工作很不容易,常要有人陪伴。都只靠自己,確實少了旁觀者清。但也許,這篇文章可以多幫您一點忙,讓您有多一點覺察,能更有能量。
祝願您,藉著這些能量,一步一步選擇找回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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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劉冠吟】
「母親」對於女兒而言,就是一個女人的模範,一個直接吸收仿效的對象,好的壞的都收,我們就是這樣學習當女人的。母親通常是最直接帶孩子的人,孩子看著母親長大,母親如何裝扮自己,如何評論別人,如何看待自己;母親快不快樂,孩子全知道。
母親其實不用太強大,但母親必須要有讓自己快樂的能力,不然孩子就會直接複製那些永遠打成死結的思維,這輩子要花上三倍五倍的力氣去學習如何打開這個結。
我跟我母親「重版出來」的缺點真真切切。饒舌音樂品牌「顏社」的老闆迪拉胖跟我是學生時代就認識的好友,此人知我甚深。有一次非常低潮的時候找他出來聊聊,他聽了我這個那個天花亂墜無數個煩惱,雙眼直直地看著我,跟我說:「冠寶(我好友們對我的暱稱),這麼多年來,我看著你,你一直都很努力,想做很多事去證明自己很棒、很強,但其實你本來就是一個很好的人了。」
我跟原生家庭感情很密切,但人性是這樣,極度的濃密,就會引發對極度孤獨的渴望。血親是一種弔詭的關係,我們用一生互相餵養對方,有時是感情、有時是毒藥、有時是潛移默化的意識形態、有時是幫助、更多的時候是情緒勒索。緊密的血親關係最上乘的,或是說勒得最緊的,稍不留神就往死裡掐的—一定是母女關係了。
▍奇妙的母女關係
我最好的朋友之一飛飛,出生在一個「經典」的破碎原生家庭。我稱之為「經典」,是因為飛飛的原生家庭具備了連續劇裡面所有會出現、讓人不悅的家庭因素:飛媽是爸爸再婚的妻子,前妻必然的愛錢,在爸爸死後將遺產火速搬光;飛飛從小目睹爸爸打媽媽,爸爸如同連續劇中亦必然的擁有不負責任的人格特質及暴力傾向。
飛飛並不是家裡唯一的小孩,下面還有一個妹妹,妙的是,妹妹在這齣什麼狗血元素都有的連續劇裡,竟然是一個平板角色。通常編劇不會這樣寫,但飛妹完全沒有擁有如同飛飛一樣的喜怒哀樂跟痛苦哀愁,就真的是一個,沒有對白、沒有戲份、沒有承擔,無法同情共感的平板角色。
「我爸打人就算了,但是用拳頭打我媽的眼珠耶,這是什麼打法?直拳打眼珠?」飛飛描述這些畫面的時候,語氣很平靜。我跟飛飛是大學認識的朋友,聊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已經是二十幾歲的成年人了,陳述故事很精確,沒有情緒,跟我講這些,不是抱怨,也不是討拍,只是分享一些個人背景資訊,讓身為好友的我更瞭解她。
即使是面對這樣的爸爸,飛飛的媽媽還是非常努力維持這個家庭,並不是因為經濟因素,飛媽其實是有養家能力的。我們都覺得,應該是為了一些女性傳統的堅持,以及更多的不甘心。
飛飛回憶起她小學六年級,有一次,媽媽要帶她跟妹妹去吃西餐,但臨出門前,飛飛才發現爸爸也要去。飛飛不肯去,飛媽「倒地大哭,以手捶地,小六生我雙手環抱胸前,冷眼看著我媽在地上扭動」。最後只有爸爸帶著從頭到尾沒進入狀況的妹妹去吃西餐。
到了飛飛的高中時代,各種因素交逼,「我媽身體出事,進了急診室,我爸都不願意簽字,差點活不了,我媽這才死了心。」穿著高中制服的飛飛出席了少年觀護庭,才讓法院結束了這段婚姻。爸爸過沒幾年就因病去世,生活並沒有隨著爸爸的提早登出而好轉,後來飛飛明瞭,自己一切問題的根源,其實不完全來自父親,更可能來自母親。
▍即便只是暫時丟棄,都是困難的
打出生開始,母女關係就是一種天然的寄生。媽媽說什麼都對,媽媽說錯一定的就是錯。孩子會知道害怕,但無法判斷真實的道理,孩子做很多事情只希望博得媽媽一笑,媽媽眉頭一皺,就像天塌了一邊。這種天然的灌輸跟依賴並不奇怪,就是人生而為動物的天性之一,像水泥灌進模型一樣堅固。小獸沐浴在母愛之中,渴望獲得更多的關愛,藉由情緒賞罰的訓練,奠基了人格的雛形。
要到了某種程度的社會化以後,小獸們才會發現哪裡有點不對勁,而這番檢視跟掙脫,將是人生中最長最難走的一段苦行。拆解、重組、寬恕?原諒?或是有時候你需要的,只是暫時先直接丟棄這些過去。但母女之間的糾葛何其複雜,即使「只是暫時丟棄」,都是困難的。
我跟飛飛相識十多年,一開始聽她講家裡的事情,多半就是跟著罵一罵。直到近幾年,我們才用一個全新角度,去看待她家裡發生的種種。
飛飛說,認真回想起來,媽媽的情緒總是很差,小學的時候寫生字本一寫錯字就是一個巴掌過來,繪圖本的顏色描出框線外面去,媽媽也往死裡打。小小的她不明白為什麼,覺得自己真是太糟糕,一直惹媽媽生氣,原來把字寫錯跟把顏色畫出去是這樣十惡不赦。要是自己再表現得好一點,媽媽就會開心一點,也會更喜歡自己一點。要得到愛好難,千萬不能犯錯,因為犯錯就不會被愛了。
整個童年都在賣力表現,仍然沒有換得母親的快樂。在這樣的家庭環境下,飛飛還是一路以第一志願畢業,媽媽還是一樣沒有笑容,負面情緒如海浪一波襲過一波,沒有停歇。只要她人生中遇到什麼挫折,媽媽一定第一個跳出來指責她:「一定是你又怎樣怎樣了,現在才會這樣,你從小就是個怎樣怎樣的人,你就是活該,我早就知道你會怎樣怎樣。」
「怎樣怎樣」,可以填進各種想像得到的低下辱罵詞,罵起人來的母親彷彿被什麼邪靈附身,用一些低級的男性貶抑女性的用詞在對付她。當時的飛飛淚流滿面。時隔多年,我們在這樣的對話脈絡中梳理出來,媽媽在罵的其實是她自己,也復刻著那個在罵母親的爸爸。說不出犯了什麼的錯的媽媽,在婚姻裡飽受凌辱,卻帶大了兩個不錯的孩子,這個毅力非常人所有。媽媽真的沒有怎樣怎樣,但局面就是如此這般。這麼多年了,媽媽從沒走出去,找不出錯,媽媽只能先扼殺了自己,再一直怪自己,然後怪所有人。
這讓我回想起大學時代飛飛交往的初戀男友,是一個多情的才子,兩人愛得熾熱,但男生的熱情來得快去得也快。他生日當天,偷偷跑出去跟學妹廝混,飛飛好不容易捧著蛋糕找到了他,男生回說:「可是我在忙著耶」,飛飛問說:「那蛋糕怎麼辦呢?我等你吧?」男生回了一句:「蛋糕就丟掉吧。」
那天飛飛不知道徒步走了多遠,邊走邊哭,見到我的時候雙眼已經哭成鹹蛋超人,口中一直喃喃重複:「為什麼他這樣對我?為什麼?我怎麼了?」
一般女子發現男友在跟學妹廝混,鐵定大鬧一場,換作是我應該已經把男生打到五官移位,飛飛竟然直接哭崩,然後把問題矛頭指向自己,負面能量跟方向完全衝著自己來,那個可憐跟矛盾的場景,我至今無法忘懷。
▍原生家庭的深切影響
飛飛出社會工作一路順遂,這不意外,她本來就是一個工作能力很強,責任感過大,又深怕讓任何人失望的人。讀書時代的午餐時間一起吃飯,她一定都會先問我要吃什麼,總是亂吃且沒意見的我說不出什麼來,然後她再婉轉說附近有一間什麼好吃的,要不要一起去呢?即使對親密好友,她都是把自己放在後面。
這幾年遇到一個很賞識她的老闆,飛飛很盡力在工作上表現,擔下了超載的工作,但是老闆的這份賞識這份愛,其實很沉重。老闆本身是一個很有才華但工作能力平庸的人,同組同事們又一個比一個笨,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為了老闆的這份賞識,飛飛拚了命似的在工作,其他同事留下的爛攤子、趕不到的死線、看起來不可能的案量,全都完成了。老闆不吝表現對飛飛的欣賞,總是在大家面前誇她,對她特別好。
這樣共事了三年,到了第三年打考績的時候,飛飛意外得知同組的笨蛋同事阿花—一直在闖禍的那個阿花—考績竟然比飛飛還好,飛飛就崩潰了,找老闆質問。實際上,那公司有個不成文的濫俗,考績是用輪流的,連續得了兩年好成績的飛飛,這一年輪到承擔爛考績。這樣的濫俗,很多老派公司都有,公家機關尤甚,考績流於形式。
考績用輪流的,是很常見、許多人都麻木的事,稍微解釋一下成年人都能懂。偏偏感情用事的老闆一被質問,口氣也不好,跟飛飛兩個互相指責對方,原本三言兩語就能解開的事,變成一場劇烈的感情相互勒索。在職場上彼此依賴的兩人,兩敗俱傷,老闆馬上提出要調單位,過沒多久,飛飛就辭職了。
事發當時,我還在國外渡假,一回到台灣,飛飛就奔到我家狂哭,絮絮叨叨地說著此事,唸著阿花憑什麼考績比她高,老闆憑什麼怪罪,她怎麼都想不懂,眼睛又再度變成鹹蛋超人。在職場打滾多年、什麼險惡場面都看過的我,一聽就覺得這個劇情也太簡單,簡單到讓我疑心大起。不過就是個考績用輪的爛習俗,通常老闆會私下按捺幾句或包個紅包就沒事了。這麼簡單的邏輯,一向聰明的飛飛會不懂?
「你真的很在意考績這件事嗎?老闆不是跟你說這是用輪的?而且你已經輪了兩年的領先耶?」我問,坐在沙發上哭到脫水的飛飛說不出話。「而且像我們這種工作能力好的人,自己都很清楚,不太需要考績這種東西吧,大不了換間公司就是了。」脫水的飛飛還是說不出話。我太瞭解她了,她在意的才不是考績甲乙丙,而是老闆的愛,那份她人生中少有的相濡以沫。
相濡以沫,按照教育部的百科:「泉水乾涸,魚兒以口沫互相潤溼。語出《莊子.大宗師》:『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溼,相濡以沫。』比喻人同處於困境,而互相以微力救助。」在職場上賴以生存的這兩條魚,老闆依賴的是她的工作能力以及對老闆才華的仰慕,飛飛依賴的是老闆對她喜愛及倚重,那種沒有她不行、就你最懂我的感覺。原本不應該發酵成這樣的職場上下屬關係,卻因為各自踩到個性的殘破處,雙方都痛得撕心裂肺。
於此同時,飛媽那端也沒閒著,同樣的上演情緒勒索、指責、破口大罵、哭泣的無間道,舉凡房子漏水跟鄰居間的修繕問題、自己的腿拐到看醫生、飛飛要多久回去吃飯一次等等,都可以輪播一次上述戲碼。
直到與老闆的狀況同時發生,飛飛再也承受不下去了,傳訊息給媽媽將從小到大憋在心裡從沒講過的話全盤托出,從生字簿、插畫本一路細數成長中的種種創傷,訊息的結尾是:「我沒有忘記這一路上,你是怎麼對我的,所以現在才要演母女情深那一套,很抱歉,我做不到。」
與媽媽斷了聯絡的幾個月後,到了農曆過年,左思右想許久的飛飛,還是提起勇氣,帶著禮盒跟紅包回去。結果,回到老家,電鈴沒裝上、電話無人接聽,無法上樓的飛飛打手機給平板角色妹妹,叫她把電鈴跟電話裝回去。
上了樓,四十坪的老華廈,被飛媽跟飛妹堆東西堆到連一個站的地方都沒有。那麼久沒見了,兩人還是一見面就開演老戲碼,飛媽不需要暖身就可以登場,再度數落飛飛都不回來陪她、不顧家、忘恩負義、不惜福、以後會有報應等等。這齣家庭爛戲的結尾是飛飛大哭奪門而出,找了一間過年期間幸虧還有營業的小火鍋,一邊哭一邊吃。
辭去工作後的飛飛,幾度出國旅行,去一些自己去過、熟悉也喜歡的地方,也去一些從未去過、但心嚮往已久的地方。我三不五時就在手機裡收到飛飛的旅遊照片,冬日大雪中包得像熊的她,熱帶國家中盡情享受美食的她,坐著電車漫無目的遊走的她,看似自在,卻沒有比較好。知她如我,只能在她想說話的時候陪她簡訊聊個盡興,然後留給她一句:「如果你真的想離開這個世界,跟我說一聲,我跟你那麼好,有資格先知道。」
她說,好。
▍榮格也解不開的題,薑母鴨可以
在冰天雪地的北緯國家,她住在一間設施完善的小套房,浴室廚房一應俱全。飛飛說:「一應俱全的意思,其實就是我要怎麼傷害自己都是很容易的,工具很多。」旅行到世界的盡頭,想著自己人生中的種種,想著自己為什麼把自己的人生搞成這樣,想著自己的人生裡要得到愛,為什麼這麼難這麼坎坷,坐在房間裡小沙發的她淚流成河,把自己的上衣哭到擰得出水。「這個時刻我可以體會安東尼.波登的感覺,人生真的好苦,雖然世界上還是有些愛你的人跟你愛的人事物,但巨大的痛苦,還是讓你想要放下這些而離開。」
我在遠遠的那方聽著她說,想不出什麼深奧道理,只能回她:「嗯,那邊太冷了,我覺得你現在去泡個澡,然後好好睡一覺,早一點回台灣。台灣現在也很冷喔,但我在吃薑母鴨,就是你家附近那家很好吃的,你吃過嗎?」
「回來吃薑母鴨吧。」我在手機上再打一次這句話送出去。
在這個當口上,就算飛飛傳訊息給榮格,我想榮格也不一定解得開這道題,但薑母鴨或許可以。薑母鴨是個魔性的字眼,人生中其實還是有很多膚淺的東西是美好的,像是台灣冬天的薑母鴨、羊肉爐,還有想跟你一起吃薑母鴨的我。
據她後來說,她就是默默地脫下淚濕的衣服,直衝浴室把自己泡得紅紅熱熱的,泡到有點疲倦鬆軟感,然後裹上被子,睡個好覺。
有一句話很土,但我還是得用:「解鈴還需繫鈴人。」面對人生種種的結,我們只能靠自己解開。我鼓勵飛飛去找老闆好好談一談,也推薦飛飛去看了一個很溫柔的身心科醫師。
飛飛跟老闆說,她氣的是她一直都最為老闆盡心盡力,但是考績不如人。但她也知道,她要的不是考績,是一直以來老闆對她的倚重跟愛惜,「我知道我非常渴望被肯定被愛跟重視,這點大過一切。」老闆說,這些其實他都明瞭,這幾年在職場飛飛大小戰事無役不與,飛飛是自己人,他以為他不說,飛飛都明白。他也知道自己的才華高過工作能力,外面的人講得難聽,自始至終,飛飛都護著他。
兩個殘破的人再度安慰了對方。這不是最好的結局,但旁觀者如我覺得很不錯。雙方說出心底的話,尤其是,說出自己的弱項,說出自己在強烈爆炸的情緒後面複雜的動機,即使只是殘破的人互相安慰也無不可。說到底,人生而在世,誰能十全十美?誰能有一份完整如滿月的心靈?能夠找到知己堪可藉慰,就算是三隻腳的椅子,亦能互相扶持在這世間站穩。
要一個血親結構外的人,去理解原生家庭的痛苦跟糾結,是多麼困難,即使是夫妻,即使是好友,要梳理十幾二十年複雜結構,還原幾千幾百個錐心的現場,都是困難的。但只要是一次同情共感的理解,對於在無間道裡輪迴的他們,都已是一份無上的溫柔。
▍我能不能選擇,不要當你的女兒?
在三十歲後段,我跟飛飛耗費了大量時間去討論關於飛媽的種種,盡量還原一個她從小看到大的女性典型,再回溯她從兒時吸收到的種種,用做學術研究的精神、抽離的、盡量客觀的(雖然很難),去解析她為何成為現在的她。
心理諮商師說,飛飛已經取代父親,成為這個破碎家庭的配偶角色,媽媽的精神支柱兼凌遲對象,這個分析也同樣解讀了為什麼歲數相差不多的飛妹,一直是情緒淡薄的平板角色,因為在這個結構裡,飛妹就真的單純扮演了孩子,而飛飛隔離了所有孩子應該承受的殘忍與痛苦。
另一個心理諮商師說,飛飛心底應該還是很想跟媽媽和好,或是希望媽媽的狀況能有所改善,至少母女關係不要像現在這樣惡劣;但,諮商師說,現在飛飛最主要的課題就是要顧好自己,千萬不要覺得自己遺棄了媽媽。畢竟在此之前,她已經耗盡青春,陪媽媽走過了千山萬水,卻尋不到任何解方。
「我覺得我媽不會有任何改變了。」某天飛飛傳訊息給我,絕望地說。「我忍耐了這麼久,好不容易講出口,講得這麼白,她好像在平行時空,不知道是聽不懂還是不以為然,完全沒有要溝通的意思。這樣也好,我以後也不用再忍耐了。」
我揣測著飛媽的角度,再回想飛媽常指責飛飛的那幾句話,「我覺得你媽媽心裡對目前為止的人生,跟你的劇情應該是完全不一樣的。你媽應該覺得,她才苦咧,她一生都很苦,為了你跟你妹,『這種情況下』她還忍耐了你爸好多年,『這種情況下』含辛茹苦把你們姊妹帶大,『這種情況下』你卻沒有繼續陪在她身邊反而逃開就是不知感恩⋯⋯」
「可是『這種情況下』,孩子寧願不要長大啊。」飛飛說。
我可不可以不要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為我犧牲?
我能不能不要當你女兒?
我能不能選擇,不要繼續當你女兒?
▍人生沒有如果
孩子無法選擇在哪個家庭出生,孩子沒有能力篩選成長過程中接受到的資訊,甚至無力去抵抗受到的任何對待。媽媽,在你變成一個含辛茹苦、下半輩子都充滿怨念的女人之前,你有問過我的意見嗎?如果可以,我寧願我不要出生,你不要為了我去撐一個圓滿,我寧願不要這樣長大,請你不要再說是為了我,不要再說我不知感恩,不要再說要不是你我哪有今天,你沒有問過我要不要這些「恩情」,不要把你的恩情跟怨念當成無限額度的黑卡,動輒提領,消費我的痛苦。我寧願我今天這些都不存在,也沒有我,而你還是原來的你。
但,人生沒有如果。
我們無法選擇自己的父母,無法選擇出生,無法選擇出身,無力改變成長過程,無力幫助已經深陷泥淖的親人,無力償還那些對方覺得深似海而硬加於你的恩情。但我們一定可以讓自己不那麼相似,不那麼受對方牽制,一根毛一根刺,慢慢拔除。
對於與母親相像的種種優點,身為子女的自覺性反而比較低。其實那些內化的正面力量,亦帶我們渡過人生萬重山。
我母親是個性圓滑、容易交到朋友且樂於助人的女人。從小看著她的生活樣貌—就算自己不甚好過,也願意對人伸出援手;即使是一通電話的關心,即使是非常遠的關係的拜託—只要她覺得整個局面讓大家受益,她就會去做。「我們能被別人求助,代表我們自己有能力。」這點深深影響著我,讓我在成為嚴厲苛刻的目標導向者之餘,還能真心關切別人。活在世界上的時間長了,才深深體認到這是一件多重要的事:「永遠都對別人再好一點」。
對於吸收自母親的缺點,總是在長大成人後變得比優點顯眼。輕微症狀如我,也在學著篩掉那些深植在我腦海中、我比較不適應的價值觀,然後在每個快把自己逼死的關卡,深呼吸一口氣,放掉這個深深種植在我靈魂中的完美控制狂人格,把腦中那個從永康公園急奔回家的高跟鞋聲音關掉。我很感謝她,但我不是她,我只想成為我,我也只有能力成為我。
即使那樣的相像是深植在靈魂裡的,在你每個沮喪的時刻,又再度散落在你周遭的空氣,你聞著那些似曾相識的思維,覺得你又要再度陷落在某個附身的靈魂。不,你們是不一樣的,即使要拔除一萬根的刺,你也該明瞭,你們曾經很像,那是因為你很在乎她,但你們早就是完全不同的人了,從出生的那一刻起,你們已是各自呼吸、各自運轉的獨立星球了。
我們是看著母親學習當女人的,跟母親可以很相像,也可以很不像,孩提時代的你或許無力解套,但長大以後的你一定可以。即使需要跋涉一段長長的路,在途中飽受愛與不愛的追殺及殘破的自我懷疑,還是可以打磨出一個比較接近理想的自己。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前面說,飛飛跟她的老闆像《莊子.大宗師》裡講到的那兩條困在陸地的魚,相互吹氣濕潤對方,一種非常浪漫的相濡以沫,實則所有的相濡以沫,都是帶有痛苦成分的,與老闆的互相扶持還能稱為是萍水相逢中的一點溫暖,一個渴愛的孩子遇到了一個賞識的臂彎,母女關係卻絕少是這樣理想的依賴。
莊子在本篇的下半段說了:「泉涸,魚相與處於陸,相呴以溼,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兩條都快垂死的魚,互相吐沫救助潤澤對方,還不如在江湖中忘了對方。沒有人有能力拯救另外一個人,除非被救的當事者有心。也沒有人真的會完全復刻另外一個人的宿命,除非你自己根本不想逃出這個輪迴。互吐泡泡到雙方都乾涸至死,不如想辦法擠出這塊泥濘回到水底,然後相忘於江湖。
親子關係是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我自己同時身為女兒、母親,深知母女關係對一個女子人格成型的著力之深。我最常跟我女兒說的話是:「你喜歡哪一個,就選哪一個。」她看到我發怒,會問我為什麼這件事情讓我不開心,我說,因為這件事情的某個點讓我不喜歡,但你可能很喜歡,這只是媽媽的感覺。以此類推,我的喜怒哀樂,我的喜好選擇,都是我的,你有可能有跟我不一樣的,關於你自己的那些,「你要好好想一想,看看自己的感覺。」
除了大是大非的道理之外,舉凡審美、情緒、人際互動、生活狀態,我都希望她「好好想一想」。她現在才四歲,確實很難好好想一想,但我說,你可以體會自己的感覺,你真的開心嗎?還是因為你的朋友都想這樣,所以你也選了?還是因為媽媽喜歡,所以你選了?多探索一些,多嘗試一點,身為媽媽當然心裡還是有些期待,或許你跟我很不相像,也不符合我的那些期待,但你是自在且快樂的,這是最重要的事情了。
人生有一件事情很重要但很困難:找到自我,不要偽裝成別人。這個偽裝可能是你的保護色,或是你根本渾然不覺,或是你覺得必須要這樣才能活下去,你長久以來習慣那樣的活,或是你覺得根本擺脫不了,又或是你覺得那些與你切不斷的都是你的責任,你必須償還,必須拯救。做為一個人,遺棄自己的出身實在太可惡了,你心底覺得自己是個逃犯,你不明白為什麼得到愛那麼困難,不明白為什麼你長那麼大了還是渴望稱讚,不明白為什麼有些奇異的時間點你就會捲進某個情緒的漩渦,吼著那些不像你平日說的話,做一些像以前傷害過你的人的事情,但那根本不是你。
我們都是這樣看著母親,學著當女人的。不管你多喜愛你的母親(或是相反),你都已經「只是」你自己了。每個人都有資格無條件地被愛,就算你的母親沒有如此回應你,那也不代表你失去了愛的能力。
小時候,母親就是你的天,當你變成大女孩,會發現世界上有各式各樣有趣的人。現在你必須專注地看著自己,重新學習當女人。雖然心底那個小女孩偶爾會害怕,偶爾會抓狂,但那沒關係,因為你會照顧她。
你不能選擇當誰的孩子,但你絕對可以選擇怎麼當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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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取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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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組家庭缺點 在 凱子凱の日本旅行大補帖 Facebook 八卦
#日本要準備開打AZ疫苗了
因為日本疫情急速升溫,原先施打的兩款mRNA疫苗供應已經跟不上施打速度,40與50幾歲年齡層的重症患者也在增加。厚生労働省在今天早上會議提案,準備動用AZ疫苗的施打,原則上是以"40歲以上"為暫時的施打對象。
日本厚勞省其實在今年5月就已經批准了AZ疫苗的緊急使用授權,但由於海外接種後的極少數血栓不良反應,先前才都把疫苗主力壓在兩款mRNA疫苗。但在這個全世界都忙著搶疫苗的緊急時刻,日韓等強國也都遇到疫苗供給不足的問題,偏偏疫情也在這個時刻升溫,大家都在跟時間賽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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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考點:
1.不是只有台灣買不到疫苗,全世界都在搶疫苗啊!如果全世界的疫苗供應是足夠的,那全世界的疫情就不會那麼慘了!就像昨天Pfizer的報告一樣,三劑BNT給它打下去,就不怕你Delta了!
2.日本每日施打目標是100萬劑,人口是台灣的五倍,再加上這些疫苗是必須接種兩回,需要極大量的疫苗供給。現在每天施打回數下降到70-80萬回,其中某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在疫苗數量不足。
3.每個國家有自己的疫苗接種作法。日本是參考歐美國家,將AZ疫苗接種在年長者身上,至少是40歲以上。
4.AZ是世界最多國家採用的疫苗,請大家不要因為媒體沒有科學根據的報導就亂黑AZ疫苗。
到底要施打mRNA或者腺病毒載體疫苗、或者高端使用的重組蛋白疫苗?這是您的生命、是您可以自己決定的,並不需要要求別人一定要跟您一樣的想法!每一款疫苗都有其優缺點,就選自己認為最安心的一款施打吧!自己的人生自己負責。
5.日本已經走到單日破萬確診的局勢了,走到哪裡都有可能被感染,甚至在家庭內也可能被家人傳染,加上很多感染者又是無症狀的。
在這樣的生活之下,必須顧及工作與經濟考量,「擔心被感染」或許已經不是重點了,而是要放在「即使不小心確診了、但打了疫苗可以預防重症的發生」這件事。所以日本在年輕或中年族群,一定要想辦法快點疫苗的接種,才是唯一正解!
6.日本開始大量施打AZ疫苗之後,如果後續跟mRNA疫苗相比也沒有太大問題,那在疫苗持續不足的情況下,應該就會繼續打下去。那之後在這短暫的期間,可能就比較沒機會再度贈送AZ疫苗給台灣與東協各國了嗎?
日本現在的疫情真的是比較急迫,希望他們可以打快一點!還是先救自己人為優先考量吧!因為日本也是第一次開打腺病毒疫苗,之後應該也會開始討論AZ+mRNA混打的話題吧!尤其是現在Delta變異株又成為日本的主流病毒,需要混打這樣更強的防護力。
7.AZ疫苗的製藥公司完整名稱為AstraZeneca,日文是アストラゼネカ,也可以簡稱アストラ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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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組家庭缺點 在 DJ 芳翎 Facebook 八卦
【08/27 星期四 絕對音樂】
「所謂的吸引力,有時強大到不可思議,甚至是帶著一種強迫性,
其實是人的一種本能的想要變得更完整的需求;
那些強烈吸引我們的人身上,往往都帶著某些我們想要擁有但卻又缺乏的特質;
而所有親蜜關係中的衝突、對峙和糾結,
正是這兩種相異特異特質之間彼此學習、適應和融合的過程…」
SO~~只有在這種過程中穿越,我們才可能變得更完整。
下午4:00-6:00
「絕對音樂」~~ON AIR))))))
把耳朵借給我,
芳翎和你/妳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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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筆記本》
今天的掛號名單中列著金伯伯的名字,「印象中,他不是兩天前剛來過門診嗎?」心中納悶的同時,護理師已經打開診間的門,叫喚金伯伯的名字。
「病患沒來,她說是病患的女兒,有問題要問。」護理師說。
進入診間的是個從未看過面孔的女子,她的臉色看起來不太好,想來就是金伯伯的女兒。
「醫師,我媽死了。」她哽咽地說。
突如其來的開場白,令我怔了數秒鐘,腦中瞬即光影閃現,浮出幾天前金伯伯跟金伯母連袂回診的畫面。那天的金伯母,不知怎地,看來臉色分外紅潤,一身改良式旗袍,深黑色主體,點綴著灰色的玫瑰花刺繡,領口與袖口則滾著桃紅色的細邊。如此優雅溫柔的老婦人,卻為了不耐候診而大發脾氣的金伯伯,頻頻向我們彎腰致歉。料想不到的是,這竟是我與金伯母的最後一見。
金伯伯是我的病人,脾氣暴躁、個性有些剛硬好強。據說在工作上非常積極努力,由於表現良好,一路升遷,最後擔任某大企業總廠長的職位。年輕時管理數千名下屬的他,對事物抱持著完美主義的想法,即便是退休後,這習慣還是沒能改掉。在生活中,只要發現任何一點小缺失,就會對旁人爆粗口,大加指責。所幸金伯伯的脾氣來得急也去得快;他太太了解他的個性,總是先依順著他,百般撫慰後,再拐個彎給予引導協助,所以往往能讓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金伯伯失智後的這段日子,就醫看診、生活起居多虧了金伯母,才能順利度過。
「嗚……」我的思緒被金小姐的哭泣聲拉回現場,迅速收拾起自己的感慨。
護理師輕輕地拍了拍金小姐的肩膀,示意她坐下來慢慢說。
「嗚……我媽她……連一句話都來不及交代就走了。」哭喊聲中滿是遺憾與悔恨。
護理師趕緊將診間的門掩上,好維護金小姐的隱私。
我坐在診療椅上聽她娓娓述說著,母親早年經歷家庭變故後,如何走過顛沛流離的前半生,並展現了無比韌性。當她好不容易將子女拉拔長大,以為可以鬆口氣,老來卻遇到配偶失智。
接著她又細細數說母親照顧父親的種種過程。心細如髮的母親在小處著力、大處忍讓,任勞任怨,從不假手他人。除了捨不得父親受苦外,更是因為不想增加子女的生活壓力。
過往情景歷歷在目,母親的離去卻是如此沒有預兆,彷彿低吟的樂器倏然弦斷,琴音戛然而止,徒留惆悵……
「爸爸平時都是媽媽在照顧,這兩天哥哥忙著處理母親的後事,我負責照顧爸爸。」金小姐從口袋裡掏出一本筆記本,上面佈滿手寫字跡,密密麻麻、塗塗改改,一堆記號。
「白天盡量要讓金伯伯曬太陽,例如陪他出門去活動活動,盡量不要讓他一直坐著或躺著。晚上服藥時間也要固定,才能改善睡眠的狀況。」我認真地回答,但金小姐眼神直盯著手上的筆記本,口中喃喃自語,好像沒把我回答的內容聽進去,也沒抄寫下來,顯得心神不寧。
「金小姐,妳還好吧?我會不會說得太快,要不要先寫下來?」我擔心地問。
「醫生,我好難過,我知道我不應該這麼想……爸爸雖然脾氣不好,但是小時候對我還是很疼愛,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變得很不想照顧他。其實我今天來是想問醫師,是不是一定要把爸爸留在家裡照顧,還是送去安養院比較好呢?」金小姐抱著頭,掙扎著說。
不同的照顧方式各有一些考量,先說說看妳的想法?」我鼓勵地說。
「不瞞您說,這兩天一看到爸爸的臉,我就莫名生氣。腦中出現的念頭,是我爸害死我媽,如果我媽不要那麼勞累,或許就不會突然之間走了。」
金小姐對母親的憐惜不捨,竟轉換成對父親的怨懟。
「嗚,可是我爸連我媽死了都搞不清楚,每天不停問我,妳媽跑去哪裡了?怎麼還不回來?」她說。
想必這幾天,此情此景不斷在家裡重複上演,已讓金小姐瀕臨了崩潰邊緣。
「因為生病的關係,金伯伯沒辦法記得清楚。」我安慰地說。
「剛剛聽醫師交代了那麼多要注意的事項,我才知道,原來媽媽平常做了那麼多事情,那麼辛苦地照顧爸爸……嗚,我們卻連她身體可能出了毛病都不知道,她從來都沒說自己哪裡不舒服。」說到這裡,她又哭了起來。
失智者的照顧者,常常忙碌於陪伴及照顧的工作,一會兒忙著回診檢查,一會兒忙著接送參與各種日間活動,中間的空檔還得料理煮飯或是從事洗衣、清潔等家務。當他們的生活以照顧失智者為重心時,不自覺地壓抑了內外在的需求,或是忽略了自己的健康。過去的研究指出,照顧失智者可能會對照顧者的身心健康帶來某些危機,包括身體健康受影響、心理壓力增加、睡眠品質變差等等,有些照顧者因為找不到人手可以替換,或者是不放心將失智者託付給他人照護,而一再拖延原本應該接受的疾病治療。這種情形在照顧者本身也是銀髮族群時,更容易發生。或是照顧者本身也是身心疾病患者時,發生狀況的風險也會增高。
在門診看診時,我總是會囉嗦地帶上一句,提醒照顧者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心狀態。
畢竟長期照顧考驗的是耐久度,就如同馬拉松長跑的選手,平常除了各種基礎訓練,還要學習如何正確跑步,減少因姿勢錯誤而受傷的機會,並且知道如何在不同的比賽裡,調配適當速度。有些照顧者就像金伯母一樣,凡事以失智者或子女生活為重,對自己的病痛多以隱忍不說來處理。有些照顧者不以為意,總認為生病的是失智者,自己的身體還算健康。但也有些照顧者在經過提醒之後,能覺察到自己身心失衡的情況,甚至鼓起勇氣主動接受協助或治療。
令人唏噓的是,總是會出現照顧者突然病倒,甚至早一步離開人世的情形。主要照顧者突然離開人世或是無法繼續照顧,多半都會帶來一些混亂與衝擊,這是因為照顧這件事,其實是由許多瑣碎的小細節所組成的。試想,一個原本拼裝好的樂高模型,現在散落一地,還少了一點核心組件,雖然大多數的零件都還在原地,但除非是行家高手,不然難以迅速重組。對於失智者來說,在短時間內需重新轉換照顧者,和另一個人建立新的照顧關係,甚至因此而需轉換被照顧的環境,這些都是不容易適應的。相對地,因為變故才接手照顧者角色的親友們,必須同時面對失去親人的悲傷,又得在很短的時間內應付變化、承擔責任,做出選擇。此時喪親之痛尚未撫平,悲慟中若又夾雜著對逝去親人的罪惡感,各種情緒翻攪在一起,真的會讓人思緒混亂,無法做出判斷與決定。
「爸爸生病前後,你們有討論過以後長期照顧的問題嗎?」我問。
「爸爸生病後,都是媽媽在照顧。我們沒跟媽媽當面討論過,如果她走了,爸爸的事該怎麼辦?不過我在媽媽的筆記本裡,找到幾頁資料。
金小姐翻了翻手上的筆記本,原來那是金伯母的遺物。
「媽媽似乎是打算,她如果哪天無力照顧爸爸,想安排他到專業的失智安養護機構去住,她好像已經去參觀了一兩家。」凡事細心且思慮周全的金伯母已經有所預備,只是這一天來得倉卒,沒來得及告訴子女。
「醫師,我很矛盾,明明看到爸爸,我就控制不住情緒,但是想到要送他去安養院,又覺得很不忍心。」金小姐鼓起勇氣,誠實地把心中的想法說出來。
「其實照顧有很多不同的方式。如果在家裡由妳們照顧,但是卻造成彼此關係緊張、劍拔弩張的情緒,說不定兩敗俱傷。不妨先把母親的後事先處理完,沉澱一下心情。建議妳跟哥哥抽個空,一起到媽媽去過的那幾家安養機構參觀,實地了解一下那裡的優缺點,家人一起討論後再做決定。」
「醫師,謝謝妳,我好像有點懂了。我會回去再好好想一想,跟哥哥討論後再處理。」她點了點頭。
金小姐轉身要離去時,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搖著手中的筆記本,對我說:「醫師,這裡有一頁寫了妳的名字,我媽在上面畫了兩顆星星。」
這小小筆記本,書寫著叮嚀,記錄著軌跡,滿載了記憶。覺得悲傷時翻翻它,或許從裡面能得到力量,因為這是彼此相愛的一個提醒。
終於,我忍不住地紅了眼眶。
金伯母,謝謝您給我的星星。雖然您再也不會來我的門診了,祝福您平靜安息。希望這一回,我還是有幫上一點忙。
(文章來源:http://www.businesstoday.com.tw/article-content-80731-1275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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