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聖誕節,交換禮物都會成為熱門活動。
還記得我第一次參加是在國小,班導師讓同學各自帶一項家裡不要的東西來交換。
於是我媽幫我準備了一個小紙袋,交代我到學校再打開。
隔天我才發現,紙袋裡裝的是我的牙刷,裡面還有張小紙條,上頭寫著「你就是我們家不要的東西」。
國中的時候,同班同學木兒邀請大家一起去她家交換禮物。
那天放學後,我用微薄的積蓄在文具店買了一盒文具套組,心情忐忑地到木兒家按門鈴。
「我……我有邀請你嗎?」木兒打開門,臉色迷惑。
「欸?妳昨天即時通狀態不是說大家一起來玩嗎?」我錯愕。
「哎呀,你怎麼這麼客氣,禮物到就好了,人來幹嘛?」
木兒一邊尷尬地笑,一邊迅速將門帶上。
那組文具套組其實挺實用,我用到高中還沒壞。
大學的時候,系上同學辦了一個金額上限三百元的交換禮物活動。
我實在不曉得要送什麼,於是斥資三百元買冰棒棍,然後用一周的時間手工打造了一棟殘破的聖誕小木屋模型。
當時抽到我的禮物的是安妮,我永遠忘不了她的臉有多臭。
「這個需要回收嗎?」這是她看見禮物後的唯一一句話。
歷經多次挫敗後,我再也沒有勇氣參加交換禮物。
因為我知道,交換禮物就像人生一樣,就算付出了很多,也可能什麼都換不回來。
直到力誠來找我。
力誠是我為數不多的忠實讀者之一,開朗的高中男孩。
力誠整天都跟電腦相處,鮮少與人類說話,因此十分珍惜與人交流的機會。
遺憾的是,願意跟力誠聊天的人不多,寂寞難耐的力誠只好跟網路上的人頭帳號聊天。
打開力誠line的好友名單,就是玲瑯滿目的詐騙集團列表,從汽車貸款、運彩分析到外送茶,應有盡有。
最近有個高中女生,因為父親生病住院,家裡被龐大的醫藥費壓得喘不過氣。
同情心氾濫的力誠毅然決然捐出辛苦打工的薪水,希望失學少女的爸爸可以順利康復。
這種雪中送炭的偉大精神也為他贏得了小鈴的電話。
「真的很謝謝你,我有時候忍不住會想,像你這麼善良的人,怎麼會沒有女朋友呢?」小玲感激地說道。
她的聲音好軟好甜,聽得力誠都戀愛了。
「我也不知道啊哈哈哈,不然妳當我女朋友啊?」力誠靦腆地笑著。
「討厭,你真愛開玩笑。」小鈴感慨地說道:「有了這些錢,我媽媽的病一定可以好起來的。」
「別客氣啦,你媽就像我媽一樣嘛,話說不是你爸生病嗎哈哈哈?」力誠被誇得心花怒放。
「痾,我爸媽都生病。」小鈴說。
「幹!妳怎麼可以這麼可憐!」力誠渾身一震,隨即又匯了幾千塊過去。
「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想永遠記住你。」小鈴感動到聲音都在顫抖,怯怯地說道。
「大家都叫我力誠,力誠的力,力誠的誠,要修電腦可以找我。」力誠愉快地掛了電話。
路邊一個下身癱瘓的中年男子拉拉他的褲管,熟練地伸出手。
力誠莞爾,掏出口袋中僅剩的一百元鈔票,彎身放入男子掌心。
男子接過鈔票後,似乎受到了莫大的精神鼓舞,馬上用意志力克服先天殘疾,奮力站起身走進路邊的便利商店買了一包菸。
「先生,我的錢包不小心弄丟了,能不能借我五百塊坐車回家?」一個人拍了拍力誠的肩膀。
力誠回過頭,一個衣衫襤褸的大嬸正可憐兮兮地搓著手。
「阿姨,妳這個月已經弄丟第三次錢包了,以後能不能小心一點?」力誠苦著臉。
「年輕人,好心會有好報的。」大嬸雙手合十。
「我身上真的沒錢了。」力誠攤手。
大嬸伸手指著不遠處的提款機,眼神很堅定。
力誠嘆了口氣,走到提款機前領了一千塊交給大嬸。
大嬸喜孜孜地把千元鈔票收進口袋,還很有職業道德地找錢。
「收你一千,找你五百,謝謝你啦!」
力誠看著大嬸回找的五百塊,心中五味雜陳。
「阿姨,算我求妳了,妳趕快坐車回家吧。」他又嘆了口氣
大嬸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走向下一條街,繼續籌她的車費。
力誠不是笨蛋,他是個好人。
只是很多時候想當好人就得先學會當個笨蛋,因為這年頭已經沒有聰明人願意當好人了。
至少他相信小鈴。
小鈴是力誠的精神支柱,是他繼續當好人的唯一動機。
力誠決定聖誕節邀小鈴一起出來吃飯,所以聯絡了我。
「為什麼要聯絡我?」我坐在咖啡廳裡寫稿,完全摸不著頭腦。
「第一次約女生出來就單獨吃飯我會緊張,想說乾脆辦一場交換禮物。」力誠抓抓頭:「師兄也知道我熟人不多,想說邀請你一下哈哈。」
「三個人是要換個屁,更何況我跟你也不熟。」我搖搖頭。
幫讀者把妹實在不屬於我的業務範圍,當然應付詐騙集團也不是。
「師兄,你相信世界上有聖誕老人嗎?」力誠突然問。
「相信啊,我上禮拜才跟他吃飯。」我隨口回答。
「真的假的!」力誠震驚。
「你是不是別人說什麼都會相信啊?」我皺眉。
「我媽告訴我,我的名字裡有一個誠字,就是希望我做人誠實一點。」
「不是每個人的名字裡都有個誠字。」我說。
「要當個好人,聖誕老人才會送你禮物喔。」力誠認真地說。
「我說力誠,你知道為什麼大家要辦交換禮物嗎?」我嘆氣。
「為什麼?」
「就是因為天底下沒有這麼好的事,不會有人憑空出現,無緣無故送你禮物,大家才只好隨便找個理由互相送禮物啊。」
「諾,聖誕快樂。」我拿出一本明年才要出版的書提早簽上名,希望這樣就能打發他。
「師兄,其實你的書沒有受歡迎到能拿來當作聖誕禮物。」力誠接過書,隨意塞進書包裡。
「誠實也是要看場合的,滾吧你。」我豎起中指。
「聖誕節當天,晚上六點,台南火車站集合啊!」力誠大聲說道。
「嗯,我不會去的。」我揮揮手與他道別。
我繼續在咖啡廳寫稿,等我的下一個讀者出現。
她的名字叫珮瑄,是位打扮時髦的年輕女生,我碩果僅存的女讀者。
我跟之所以和珮瑄認識,是因為她之前在銀行工作的時候,發現我的帳戶在網路購物平台重複扣款了五萬多塊,特別打電話來通知我,希望我到ATM前面操作解除設定。
不過肥宅我懶得出門,就放著沒管,反正我的戶頭裡也沒有那麼多錢可以扣。
這次珮瑄找我出來,是因為她最近跳槽到一間保險公司,有個很划算的保單想讓我參考。
「熱拿鐵謝謝。」珮瑄一坐下來就直接點餐,臉上寫滿了疲倦。
「妳有打算要認真介紹保單嗎?」
「我認真介紹你就有錢買嗎?」珮瑄不屑。
「我說妳啊,做詐騙也要講點誠意吧?」我調侃。
「我是服務業,不是他媽的慈善事業,陪肥宅聊天不在我的業務範疇。」珮瑄有氣無力地靠在椅背上。
珮萱交過很多男友,個個都是身懷絕技的借錢高手。
有朋友介紹股票投資的男友,也有家裡做生意缺錢周轉的男友,當然也少不了最後一次在地下錢莊欠債、保證這次還完就再也不會賭的男友。
於是受騙太多次的珮瑄終於被騙出了心得,立誓再也不會相信任何男人。
她決定吸取教訓,化危機為轉機,化被動為主動,從其他男人身上騙點錢回來。
然而迄今為止,她入行一年多,連最簡單的ATM詐騙都沒有成功過。
作為在事業上頻頻受挫的菜鳥,滿肚子鳥氣的她只是需要一個可以發洩的對象,我也樂得在報警抓她之前練習跟正妹聊天。
「跟妳說喔,我現在正在構思一個新故事,是一部跟賭博有關的武俠小說,聽起來很厲害齁?」我看著筆電螢幕。
「我不想聽,而且那個故事你都構思一年多了,是還要寫多久?」珮瑄揉揉疲倦的眼皮。
「妳這樣還算是我的讀者嗎?」我不滿。
「我有說過我是你的讀者嗎?」珮瑄。
我們兩人沒有再說話,我喀喀嚓嚓地敲著筆電鍵盤,珮瑄慢慢喝完了熱拿鐵。
「話說聖誕節快到了。」我伸了個懶腰。
「那又怎樣?」
「妳相信世界上有聖誕老人嗎?」我問。
「天底下哪有那麼好的事?」珮瑄搖頭,輕聲說道:「沒有從天上掉下來的禮物,也不會有人憑空出現就對你好的。」
接著她又點了一份三明治,吃完後沒付帳就走了,算是成功從我這裡騙到了一餐。
聖誕節那天,我當然沒有去參加見鬼了的交換禮物,而是一個人到百貨公司吃燒肉。
不過我在經過火車站的時候,發現一個漂亮的女孩子正被一個壯漢糾纏。
從他們的言談中,我得知壯漢在外頭欠了點錢,想跟女孩借點資金周轉,女孩拒絕後,壯漢就開始動手動腳。
見義勇為的我很快就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別過頭假裝沒有看到。
就在這個時候,路邊衝出一名聖誕老人裝扮的年輕人,與壯漢激烈地扭打在一起。
壯漢人高馬大,很輕易地就把聖誕老人壓在地上狂揍,棉花黏成的假鬍鬚飄得到處都是。
聖誕老人大聲嘶吼著什麼,路邊一個雙腿殘疾的大叔突然撲上去抱住了壯漢,用手肘勾住壯漢的脖子。
一名總是沒錢搭車回家的大嬸也在此時蹲下身,抓著壯漢的小腿狂咬。
場面實在太過混亂,我很快就離開了。
上禮拜到咖啡廳跟我見面的變成了兩個人,分別是掛著熊貓眼的力誠,以及本名其實不叫小鈴也不叫珮瑄的女孩子奈奈。
「師兄,還是你說得對,這個世界上沒有聖誕老人,所以我們只好找個理由互相送禮物。」少了一顆門牙的力誠笑得很開心。
「我倒覺得,也許世界上真的有聖誕老人也不一定。」奈奈看著我說。
「真的嗎?」力誠困惑。
「你是不是別人說什麼你都信啊?」奈奈敲了一下力誠的腦袋。
「我媽說,我的名字裡面有個誠字……」
我看著眼前的笨蛋情侶黨,內心賭爛不已。
他們在聖誕節的交換禮物中,分別抽中了男朋友跟女朋友。
我呢?
我只抽中了這個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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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3Q陳柏惟在立法院,質詢國防部邱國正部長的時候,因為使用全台語質詢,又在通譯安排的細節上,兩人發生了一些摩擦。
在這個罷免案山雨欲來的時間點,看到民進黨與基進黨的支持者們,因為這個小摩擦而互相批評,我的心情是很難過的。作為一個台派的外圍支持群眾,雖然人微言輕,但總有些心裡話要說。
🟤 給3Q與支持基進的朋友們:
軍人的職業特性就是「硬」。往好處講就是剛毅木訥,往壞處講就是僵化固執。尤其邱部長素以「陸軍硬漢」的人品著稱,這樣的職業特性在他身上也會特別明顯。
我們也都明白,國軍高層人士,大多是來自華語社區的背景。邱部長也不例外。台語對他來說,是隔著一道竹籬笆的語言。而立院通譯又是剛剛上路的新措施;剛毅木訥的本色軍人,遇到不熟悉的語言和不熟悉的新措施,會心生排斥是正常的。
有些比較急切的基進朋友們,難免會冒出火藥味。我是覺得「跟國民黨的官員實在差不多」這種說法,實在不太好。
我可以理解,台派對於過去「只有有黨不知有國」的國軍文化深惡痛絕。而那些國民黨背景的高階退將,一旦失去執政權就跑去北京跪拜朝貢,把對國家的承諾拋諸腦後,更是令人心寒齒冷。
但邱部長顯然並不是這種人。他是那種會跟兒子說「要不就在家裡面等老爸光榮歸來;要不就到戰場上去找你老爸屍體」的人。我不知道邱部長是不是有史以來最優秀的國防部長,但我相信他絕對能克盡軍人職責,把血統背景、政治立場與對國家的責任分得清清楚楚。
誠然,邱部長在立院的表現不是最圓融。但大家各退一步,興許能讓國軍改革的步調更順利一些。與3Q與支持基進的朋友們共勉之。
🟢 給民進黨與支持民進黨的朋友們:
罷免案山雨欲來,相信不只是支持基進黨,包括支持民進黨的朋友們在內,都感到非常焦慮。而3Q這次的台語質詢事件,難免會讓一些朋友們有「大家都在想辦法幫你一把,你卻在緊要關頭節外生枝」的怨嘆。尤其有些基進朋友們講話比較激動,讓部份意見領袖一氣之下,聲稱不想再贊助或支持基進。
我雖然不是黨員也人微言輕,但我想呼籲民進黨與支持民進黨的朋友們,心放寬一點,繼續幫忙3Q與基進。
誠然,很多支持民進黨的朋友們,有很深的1124創傷症候群,見證了柯文哲與時力在2018以後急速的滑坡走鐘。也因此,對於小黨總是有著濃厚的戒心。我也看到部份民進黨支持者,對3Q台語質詢事件,認定為小黨在給民進黨找麻煩。
這樣的認定真的不必要。我明白柯文哲與時力傷大家的心傷得很深。但事情一碼歸一碼。柯文哲與時力掀起的2018政潮,是處心積慮的背叛,除了重創民進黨以外,柯與時力本身也背叛了自己的初衷,到了再也回不去的程度。
3Q這件事,是堅持推動本土語言的理念,是真正的「不忘初衷」,值得我們的肯定。他頂多只能算是政治上處理得不夠圓滑,在推動本土語言的理想上走得有點太急、時機不到位;如果是驚弓之鳥式地,把3Q與基進貼上「跟柯文哲和時力差不多的小黨」的標籤,那就真的是扯太遠,無謂地撕開了大小黨之間的裂痕。
回頭看民進黨三十五年的發展史,又何嘗沒有那個橫衝直撞,一般群眾覺得「這是個不成熟的黨」的時期呢?甚至從歷史後見之明的角度來講,我們都可以說李登輝領導下的國民黨本土派,暗中也包容了民進黨、幫了民進黨不少忙。政黨組織發展,本來就是一個不斷在跌跌撞撞的實踐中學習成長的過程。心量放寬一點,民進黨看到現在的基進,或許會有一種看到過去那個青澀的自己,酸甜苦辣鹹的感覺。
再來看罷免案。民進黨要不要幫忙3Q?我的答案是:一定要幫。我就坦白說了,不管大家服不服氣,客觀形勢上民進黨就是台派兄貴,基進黨就是台派舍弟。兄貴的天職,就是保護舍弟,包容舍弟小小的不成熟,一起把台派的餅做大,直到舍弟足夠成熟了,可以和平分家為止。
而不客氣地說,民進黨如果不出來幫3Q的忙,傷害到的是己身台派兄貴的威望。兄貴在舍弟被人無理霸凌的時候,如果還一心想著要獨善其身,這個人是沒有盡到封建義務,是沒有資格領導一個團體的。當然,也許機關算盡之下,會有種「我們就反動員,讓罷免投票流掉」的想法。但這種消極的做法,等於是把3Q,與民進黨的命運,放給國民黨和顏家去主導。真正的兄貴,應該把舍弟與自己的命運都抓在手中!
更何況,黃捷都可以幫忙了,為什麼3Q不行?
2️⃣ 給台中市第二選區的鄉親們:
我們都說,人民是政治人物的頭家。
這邊很多人都做過生意。做頭家的,要的是怎麼樣的薪勞?是充滿幹勁,盡十二萬分的力氣,加班加點把本職工作做到最好,偶爾會犯點小錯但大方向從不迷糊的少年家?還是靠家族庇蔭,工作不認真,三不無時曠工開小差,腦袋也模模糊糊不知所謂的媽寶?
我們也知道,媽寶的家族,是在地人熟悉的老朋友,熱心為鄉親提供一些法律之外的方便。見面三分情,人家靠老交情來拉你去投罷免票,你很難說一個「不」字。
但表面上服務鄉親,檯面下卻濫用職權、浪費鄉親的納稅錢、不當地輸送利益。這樣的交情,只是選票的交情,並不是真正的鄉親情。
3Q可能個性不是最圓滑的,又沒有在地基礎,也沒有錢請一大堆助理再加上廟寺,台中二選區又是包山包海、大到不行,難免會讓在地人覺得選民服務不夠到位。但是,他是真骨力在做。我們也明白,鄉親沒有那麼多時間在研究政治人物的成績。但,在這裡,我想懇請大家,花個十分鐘去翻一下3Q的臉書,你會發現,他已經盡了全力在服務鄉親。
我還記得,白沙屯媽祖那天駐駕沙鹿鹿寮。大家都知道,白沙屯媽祖駐駕,完全是臨時決定。3Q在台北一接到消息,馬上放下手邊千頭萬緒的立法院公務,拼著命也要從台北坐最快的高鐵下來,跟媽祖祈求選區閤境平安順適。隔天天沒亮就起駕、3Q隨駕一路走到光田醫院,才趕第一班高鐵回台北辦公。
敬天、愛人。正是這個初衷不忘,催促著3Q,盡十二萬分的力氣、用十二萬分的時間、懷十二萬分的感恩,來為鄉親服務。
而我也必須說一句重話:如果你去投罷免贊成票,這是在貶低你的智商。不管你喜不喜歡3Q,他是真骨力在做。但是顏家跟國民黨,卻是用各種造謠、抹黑的手段,在對付陳柏惟。選區服務好不好,有主觀的因素在;但是人家有做的事情、有爭取的預算、有照片為證的勘察,明明白白公佈在臉書上,你卻說人家一點事情都沒有做,這個就太下流了。除此之外,3Q當立委的這一年多來,哪種明槍暗箭沒挨過?鋼鐵韓粉詹江村,無端抹黑陳柏惟「你是當共幹欸」、「賺紅錢」,結果被法院認證誹謗。而講一句難聽的,連「陳柏惟比顏家有錢」、「陳柏惟是黑道」、「陳柏惟威脅恐嚇刪Q總部」、「陳柏惟一天到晚在跑高雄」,這些顯然不符事實、瞎到深處無怨尤的話,都講得出來;你還乖乖聽人家的話去投罷免贊成票,看在別的選區的人眼裡,你的智商到哪裡,恐怕評價不會太好…
3Q沒錢沒勢,有的只是一顆為鄉民服務的心,和一雙包山包海跑到斷的腿。在這裡懇請台中市第二選區的鄉親序大,給年輕人一個機會、給沒有背景的年輕人一個機會、給有點不成熟但是肯拼肯衝的年輕人一個機會。一張罷免反對票,一世鄉親服務情。感謝,勞力!
(圖片來源:《鬼滅之刃.無限列車篇》)
連千毅為什麼那麼有錢 在 你(妳)好,我是莎拉。 Facebook 八卦
[我想,關於長大這件事](葉佩雯)
有人才認識了四個月,就已經懷孕三個月、有人交往七年卻才結婚半年就以離婚收場、有人求婚時說:「我會連妳的家人一起照顧」,婚後改口:「妳爸媽是妳爸媽」、有人為了忘記一個男人而和另一個男人結婚,人妻的身份卻讓當初得不到的那個人回來了⋯⋯。
我想,關於長大這件事,就是從來不曾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發生了,然後逐漸與之共存的過程。
說來可笑,人生的進程竟像是向下沉淪。
那些我曾想與他結婚生子共度一生的男人,現在明著與別人發展成了這樣的關係。在接連聽見前男友們結婚生子的消息後,我嘲謔的揚起一抹苦笑,想著我和他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導致我們無法走到最後。雖然總是好險好險地拍著胸口說「幸好不是我」,可是是什麼把「一定是我」變成了「幸好不是我」?
我有種預感,如果我沒有想清楚這點,往後的「一定是我」都會變得無疾而終。而我不想悲觀地接受命運使然的論點,我想在有限的緣分中開創出屬於自己的最大值。所以即便情感上抗拒去回想那些甜蜜而沉痛的記憶,理智上還是為自己展開了一段偵查辦案,逼自己直視可能的解答。
當然兩人世界裡,自己並不是唯一的變因,對方也是。但我想探究的是自己為何可以背棄了自己的海誓山盟、海枯石爛,我才能明白往後要在怎樣的條件下,才不會成為自己對自己說謊、將自己寵溺成自私軟弱的人。
K先生是我所交往過的男人中,率先結婚生子的。當然他的年紀也是最大,所以會有這樣的結果我也並不意外。不過如果將戀愛用人生歷程來分成幾個階段,社會責任的輕重,將是筆墨濃淡的主筆。我與他相戀在我剛出社會之際,恰是肩上的擔子剛剛壓上,還感覺不出實際壓力,會為了所謂「責任感」感到天真驕傲的時候。
正式在一起之後,我們很快就算是同居在一起了。他的家庭關係不好,自高職畢業後就一個人出外工作自立自強養活自己。這樣的人在有交往對象之後通常都會與另一半締結一種非婚家庭關係,一方面彼此照應生活所需,成為心理依靠、一方面打炮不用特地花錢開房間,滿足生理需求。
有趣的是,我是他在外偷吃的女人。所以我們所謂的「正式」在一起,便是在我打敗元配篡位成功之後發生的事。而在那之前,我們已經祕密進行了將近一年的地下活動。
我永遠難以忘記,我陪他去從「他們」家搬出來那天,他臉上帶著怎樣複雜的堅毅與憔悴,一種想要快刀斬亂麻的決心和對舊有舒適圈的依依不捨,弔詭的同時寫在他疲倦的臉容上。我雖然開心他願意為了我與前女友做個了斷,但看見他這樣兩難的神情,卻也有些必須按捺住想叫他算了就回頭上樓吧的心疼。
在還沒找到新房子的過渡期,他先回到老家居住。也因著這個緣故,我第一次有機會接觸他的原生家庭。環境不算凌亂,看得出來有在維持整理,但傢俱裝潢畢竟傳統老舊,洗石子地板配上木製桌椅,總令人難以產生耳目一新的觀感。加上他和家人的關係不好,這樣的家庭會讓人想逃離也是在所難免。
那陣子,與前任的心理切割和與原生家庭的試圖重新融合,讓男友的心情盪到谷底。所幸,在他妹妹的幫忙下,他很快地找到了新的居住地點,是和妹妹一起分租一棟電梯華廈的兩房一廳。由於妹妹是一位極愛潔的人,我們倆在「外人」的監視下也不好意思太過任性妄為,因此住在那棟房子裡的歲月還算是清清爽爽,不會做菜的我甚至偶爾會有樣學樣的洗手作羹湯,為生活增添情趣,倒也換得了一段駕馭了生活浪濤的平靜日子。
不過,好景不常,房東在半年後突然要收回房子,要我們另覓新居,同時妹妹結交新的男友,欲搬去與新男友同居。關於生活的擔子在經歷這些風波以後,算是又重重的壓回肩頭。不過,此時的我,已經經過了一年小三隱忍的歲月,又和他度過了半年的歲月靜好,我出社會工作也要兩年了、我的薪資水平與生活水準都還在中產之列⋯⋯綜合上述種種,沒道理我們倆單飛以後會過得比較不好。再加上在和我在一起之前,男友已經和前女友有過頗長的同居經驗,以自我主義的心態,更認為自己不可能會在「生活」的環節上輸給前女友。
我抱著信心和期待與男友展開新生活,決心將自己打造成wife material。畢竟一個女人一生總有一個時刻都要這麼坦然地走入家庭,而亞洲女性不知為何在走入家庭後都會自動生出一種持家技能,像是月經突然來潮代表子宮的成熟能孕育生命。他是我第一個這麼以「結婚為前提」的對象,有別於學生時代沒有經濟壓力只求激情爽快、不只解心裡的癢也解生理的癢的那種愛情,經過真正社會的洗禮,我們肯定也多出了一份相濡以沫的堅貞情緒。
我愛他,所以我們可以;我可以養活我們,所以我們更沒有什麼不行。這不就是複雜愛情中所能精煉出最純粹的東西嗎?愛情與麵包的平衡,人世間所有悲喜幾乎都來自於這根槓桿的微妙搖擺。我抓住了兩個應該是等重的砝碼,在手上掂一掂,然後擺在橫陳在我們之間的那根扁擔兩端,撐起來。從此,在我肩上的是一個家,是我對愛情的終極幻想,而我抓住了那若有似無的泡泡,真真正正地感受到了愛情的重量。
換到一個新環境,剛開始總是有些新鮮的。我們的新居樓下就是一座小型夜市,七坪左右的套房空間,除了不能開伙以外五臟俱全。男友當時手頭緊,我大方出借了一個月租金和兩個月押金,再一起添購了一些生活用品,並將新房子裡裡外外好好打掃一遍過後,真正的兩人世界於焉開展。
生活公約在此時此刻突然成為生命中最重要的金科玉律。我會將脫下但還沒要洗的衣服仔細折疊好收回衣櫃裡、他在進家門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腳、所有垃圾進行有條不紊的回收分類、甚至在歡愛過後,還能收束一絲心神整理床鋪,拍平淫靡的痕跡。我們的愛情由激情長出尊重,理性與感性的消長來到一個甜蜜點,這樣的內外調和,大約就是人類世界最美好的樣子,烏托邦的形式。
然後第一隻臭襪子開始出現在床腳、洗好的衣物待在沙發上的時間逐漸大於在衣櫃裡的、吃完東西也不急著清理了,可以和油鹹香味睡上一晚也不覺飽膩⋯⋯。若是誰都沒說什麼,那還能維持一種表面的和平;若是有誰忍不住動手整頓,嘴上的槍等於也跟著上膛,多辛苦、多犧牲、多想運用環境整潔達到天人合一,責任感成為愛意的等號,愛不愛我不是嘴上說、身體做,而是該隱晦而顯然的展示在周遭空間裡。
自此我終於開始明白,愛情真的不是只要有愛就好了,麵包也僅是基本而已,更多的好像是對自我的提升與修養,可是這些通常我們都只有在曖昧的時候積極做個表面功夫,然後隨著對彼此的熟悉慢慢恢復自我,逐漸分不清楚你愛的究竟是我什麼、我愛的究竟是哪個你。
脫去新鮮感的外衣後,不論是對彼此的、對新居的、對可能是永遠的起點的,我們變成一顆鋒芒的超新星,用原始赤裸的力量碰撞,形成宇宙還是兩敗俱傷未可知,我只知道我越來越討厭回家,回我們那個越來越髒亂黏膩黴菌滋生的小地方,而那曾是我全部的愛與靈魂的所在。
我們吵的架越來越多,身體健康也隨著吵架次數惡化,我和他的皮膚的某塊地方都變得奇癢難耐,抓了紅腫,甚至長出突起。他賺的錢沒有我多,放假只會在家打電動,每個月月底還要跟我擋個三千、五千;我自己也好不到那裡去,開始和有錢的男人約會,享受一切都有價錢可以解決的舒適便利。我曾經是很愛他的,想到他和前女友在一起的樣子就整副心肺都要嘔出的狂戀;無法想像別的男人,只能和他有未來、有明天。可是生活的擔子把我們壓成什麼樣子了?竟連在這個世界上最肯定的一件事都能改變。
我突然覺得人生好殘忍,給了我們一件這世上最美好的事,覺得擁有這個東西我就能夠抵抗全世界;卻又要急急地收回去,而且不用什麼手段,光是用日常就能損耗消磨我們。愛情抗戰變得愚蠢而廉價,我為何要為了這個連生活自立都有問題的男人神魂顛倒、在所不惜?究竟是因為愛情盲目了我?還是這世上本就沒有真愛,我們都只能自私地只為自己做打算?
最後我們當然是只能分手了。我還清楚記得我和他分手的那天,正好是我的生日。當時的我們感情已經很差,我假藉工作之故,讓別的男人帶我去過了生日,並接受了昂貴的禮物。那晚我在男人送我回本家後,將對方送我的東西收好在自己的房裡,然後十分無奈地嘆了口氣,帶著一種驕傲與施捨的複雜情緒,用手機叫了一部計程車,回到我和K先生的小地方。
那晚他為了我,特意提早下班。看他蹣跚進入家門的樣子,我知道他喝了酒,但不是為了開心的那種,是為了澆愁。我身為女友,一個曾經為他許下千萬個堅貞誓言的女子,自然很是明白他的愁苦,卻一點也不想替他開解。
那時的我,對於這個凌亂狹小的家、對於我們早已不純粹的愛情,已經幾乎沒有任何依戀。
他的眼神一觸到我,旋即閃現星光,那眼窩中的星火燎原,代表他的愛情多過我的,而我為此感到沾沾自喜,同時也感到不安。
他在我身側坐下,慎重地自胸腹吐了一口氣,然後道:「生日快樂。」接著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包裝精美的禮物,遞向我。
我接過,竟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你哪來的錢?」
「妳的生日,總是要送。」他喏喏回道。我從他的口氣判斷,定是又和哪個倒霉的朋友借錢了,然後又更生厭煩。
我沒再多說什麼,三兩下動手就拆開了原先完美的包裝,裡頭裝著的是以他財力負擔不起的名牌手錶,但卻不是我喜歡的式樣,外觀設計只能虛妄地聲張其價值。被另一個男人用錢砸了一晚,我已經累了,再看見這麼張揚的禮物,我便道:「拿去退,不用幫我花這個錢,反正你也沒錢。」聽見這樣的揶揄他該要更刺痛地與我爭吵,但那晚或許是我們愛情最後一幕迴光返照,他竟軟了下來,章魚無骨似的纏繞著我,求我不要再和他吵了,我們合好好不好。
我一開始掙脫,但愧疚憐憫的情緒油然而起,最後竟也在他的愛撫下脫去衣物與他燕好。但就剩下這樣了,動物性的交合。再多的情慾也收拾不了已經紛亂的情感,像我們再也無法乾淨整潔的小窩。
天亮後,看著他一絲不掛的胴體,我知道我們已經把彼此最純真美好的給交換過了,然後我說了分手,要走。他懶懶地趴在床上看我,也終究不攔著了。
由於在分手之前我對他的情感已經所剩無幾,因此分手後也沒有難過多久便恢復了單身的光彩;他更厲害,在分手一個月內便交了新女友,然後這個女人即是他現在的老婆。
在恨一個人的時候,對對方最深刻的詛咒往往便是希望他找不到真愛,孤獨終老一生。但當我得知他們共結連理的消息,我僅是有些嫉妒,也很快雲淡風輕。才明白,原來沒有愛了也就沒有恨了,愛有時是恨的起點、有時是恨的一體兩面;反之亦然。我已經忘了當初我究竟愛他什麼、也不太想理解我們為什麼沒辦法走到最後,只是有點好奇,那個女人為什麼可以取代我,成為那一個人,雖然後來的我也不是很想成為那一個人就是了。
聽說那個女人很能無條件地包容他(跟當初的我一樣)、很會照顧整理他們的地方(跟當初的我一樣)、很愛他(跟當初的我一樣)、認為他是她非嫁不可的男人(跟當初的我一樣)。
如果上述那些我都有,我沒能和他走到最後,另一個人卻成功了,我們只能很無奈地把原因歸咎於命運使然、個性不合這樣籠統的邏輯。然後雙手一攤大嘆生不逢時、遇人不淑。這樣想很簡單、很直觀、腦的耗氧量相當低,以求生存為設計的原始大腦相當偏好這樣的自我解答,然後繼續猥瑣的期待新戀情、期待能有一個人帶來生命的真諦。然而在他之後,我的期待總是一再落空,所有看起來能給我指引一條方向的男人都讓前途更加迷茫,不論我如何包裝自己、學習將自己弄得更漂亮、使出多少魅惑的手段,結果還是一樣。
我想問題似乎不能這麼簡單地說是生不逢時、遇人不淑了。有鑒於在他之後我只交過一個正式男友(其他都在曖昧階段便無疾而終),而且非常短暫只有交往三個月,還是我回鍋的高中初戀情人,所以我僅能從K先生這個我出社會之後唯一交往過以結婚為前提的對象為破口,去推敲我和他老婆之間的不同。
在他人面前,我時常自戀的大言不慚是因為我太好了,好過他老婆太多,他配我不起才無法繼續下去。不過有一次,我竟被一位和K先生的共同老友潑了一桶冷水:「其實我真的覺得他們現在過得挺好的,他們住的地方不大,也還在租房子,可是他老婆真的很會照顧家裡,我跟我女朋友去過幾次,都覺得蠻溫馨的。」這根芒刺在背徹底穿過心肺,我從這番話中隱約看見自己真正的問題所在。
其實K先生與其妻能在和我分手之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姿就交往,用屁股想也知道,在我和他分手之前他們大概已經暗渡陳倉。同樣是小三身份篡位成功,我與其妻對他的愛意應該相去不遠是真的,那麼能不能進入下一個階段的關鍵變因,就粗略地只剩會不會照顧家裡這項技能而已。
我想起和他一同單飛、從和妹妹一起的居所搬出來的那段時日,我從一開始的信心滿滿到最後的逃避擺爛,我不諱言自己對那段感情的付出已經夠多了,可是我真的盡了全力嗎?
我其實沒有。
再怎麼愛他、經濟能力再怎麼自給自足,我依舊沒有對「生活」這件事負起該有的責任。愛不能解決一切、錢也並非萬能。轉頭看看我個人十分凌亂的房間,我有些悲哀地領悟到,即便每年生日蛋糕上的蠟燭都多上一支、法令紋隱隱約約地深刻,我仍舊沒有成長,仍像是滿懷情慾亂發亂射的青少年一樣,連最基本的照顧自己都做不到。可是脫離了筋骨時常因抽高而痠痛、乳房因經期而腫脹的青春期,我發覺自己可以一而再、再而三重新加值的情感能量也越來越少了,像是重複充電的手機電池,即便充飽了還是不敷使用一樣。
我好想愛,可是我怕我再也揮霍不起。
當我把自己的情感用完,我如果沒有長大,我還剩下些什麼?
原來超級英雄不是只要有超能力就好,心也要相對強大,才有可能負擔得起這樣的能力。我一直拿自己充滿了愛這點當作賣點,卻完全沒意識到,少了愛就什麼都不是這點也挺丟臉的。當愛沒了依附就成了扶不起的阿斗,我除了愛人,我還會什麼?又說愛與恨是相生相對,當我能力不足,愛最後都變成恨了,不是點石成金的魔法。突然這空有一身的能量也挺可怕,不如做個沒有情感的機器,對這世界的貢獻還要多上一些。
至此,我終於肯承認自己的確沒有相對應於愛的能力。我很愛每一個經手的男人沒錯,也為他們激出了春蠶到死絲方盡的能量,無時無刻不想著他們,想將自己綁縛在他們的雙腿之間,成為第三顆陰囊。但除了這樣淫賤地蜷縮,我在生活之中還真是毫無用武之地,對人生除了戀愛之外不做他想。
其實讓我變得卑劣下流的從來不是那些我聲嘶力竭去愛的男人,是無能的我自己。
如果我還想結婚生子,我就必須開始實習戀愛以外的事情。愛情這支股票我已經投入太多也慘賠不少。是時候去換換投資標的,看能不能多少拿回一點。反正我也是一個人,不停意淫那個現在沒有的未來的對象,也實屬過於變態兼之不切實際。
我很粗糙的歸納出自己其實沒有「持家」的能力,才讓我與K先生的愛情多了一個被人有機可趁的空隙,但若要我突然就能把自己的家給照顧好了,根本是天方夜譚。但,自己的房間呢?我有沒有辦法,至少,把房間給整理好,由小及大、見微知著、由外而內,也漸漸地把自己的心給整理了?
有了這樣的想法以後,我開始去尋找合適的作為。那時,坊間有一本很紅的關於「整理」的書籍,由日本人近藤麻理惠小姐所著的《怦然心動的人生整理魔法》。我在朋友的推薦下去圖書館借了這本書並開始研讀,然後發狠照著裡面的方法整理了自己的房間。方法不難,但要徹底實踐也並非易事,因為需要將盤據在房內的所有物品全數取出,一樣一樣分辨是否還有「心動」的感覺,來決定物品去留,並分區、分類,依近藤小姐所創造的方法折疊、放置。
光是把房間裡的所有東西都拿出來「感應」一遍並丟棄,就花了我大概一週的時間,然後再花了一週重新整理歸位物品。每天都是下班後拖著疲累的身軀繼續與懶散奮戰,試圖抗衡那令我人生不斷沉淪的真實自己。在這單調無聊看似無止無盡的整理過程中,我突然發覺,其實我的敵人不是K先生、不是其妻、不是那些玩完我就不愛我了的男人,是我搞不清楚狀況就無盡寵溺的自己。
這些堆疊了就忘記了的物品、重複購賣又放到過期的東西,就像是那些男子對待我的態度,因為我就像是一個什麼都有卻什麼都不深刻、令人眼花撩亂的女人,真實的我究竟有什麼好,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別人怎麼會清楚。
房間整理好後,「維持」也成了一門學問。近藤小姐的整理術的好處,就在於徹底實施過後,維持起來也相對容易。但當自己逐漸變成稍有潔癖之人後,才發現,原來,灰塵、髒污、凌亂,並不是下定決心清理一次就再也不會出現的東西。而是一直、一直地,會在各種軟弱無力的時刻出現,不斷測試你與之抗衡的決心。
心境的轉變與成長也並沒有神奇地在房間整理好那天就突然發生。而是在無限循環頭髮掉了、灰塵落下了、殺死蟲子了的過程中,有點無奈有點煩又有點驕傲地將之清理的動作裡,逐漸體會了壞事從來不會停止發生,它會不斷、不斷地落下,所以我們必須不停、不停地清理,用恆久的耐心、用各種被磨礪出的人生小智慧、甚至與人交際的道聽塗說,一次次嘗試、動作,才有可能把生活維持成一個得以見人的樣子。
然後我明白了我的愛是一種極為珍貴的點綴生活的魔法,是蛋糕上的草莓,它過於甜美容易令人為之瘋狂,但若沒有樸實無華的堅實基底,最終也是令人眼花撩亂膩了罷了。愛讓我們體現平凡生活的美好,卻無法彈無虛發無限使用。除了愛的以外的一切其實和愛是相輔相成的,是我高空彈跳時的降落傘。我與K先生沒能走到最後的原因即便可能沒有那麼簡單,畢竟很會整理家務的人也會離婚了,但我至少願意從我一直缺乏的地方下手,一次次完備自己,再也不拿自己很有愛來當作不努力的藉口。
我的年紀也不小了,濃重的愛也確實漸漸少了,我想留著一點庫存給真正有能力照顧自己也照顧我、給願意好好胼手胝足於生活的人,我們能於日常的辛勞中偷拿出一點愛情的果實相視而笑,然後終於不被每日巡迴不停止的壞消息毀滅,而能用積累於手掌的厚繭去面對。
小時候只要一失戀,除了找每個朋友大吐苦水尋求一輪安慰以外,我同時也很愛上網看一些「愛自己」、「你值得更好」⋯⋯等言論的文章及討論。那有一種邪教般飲鴆止渴的作用,總能讓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看得頻頻點頭稱是又感覺自己似乎充滿了能量。並且我會非常著迷於一種無言的復仇,想方設法將自己的生活、外表弄得更勝以往,尤其在社群網站興起之後,所有可能被看見的照片、貼文,都藏入了大量顯擺的心思,似乎只要自己的客觀人氣甚囂塵上,對方的後悔積分就會跟著水漲船高,我就能在這場其實已經是輸了的戰役中,隱隱約約地也贏回了什麼。
時間是最簡單也最深沉的智慧。當我隨著光陰流逝逐漸忘卻那個曾經最在心上的人,我們往往會誤會是因為自己成長了、更好了,所以可以瀟灑拋下那些其實不夠好的東西,包括配不上自己的愛人。但當我還陷在輸贏的二元對立中,無法放下個人成見的時候,我其實還是一樣,沒有因為更精緻的妝容、更出色的打扮,甚至更正點的身材、更豐富的生活而擁有更正確富足的心靈。我依舊貧乏,想要贏、想要關注、想要愛。我還是不知何謂愛自己,更好的人也沒有因此愛上我。
我從來就是一個沒有潔癖的人,從小到大的房間都令人不忍卒睹。雖然世上也有亂中有序、大智若愚的言論,我也常常拿來當作自己不愛整潔的藉口,反正出門在外別人看見的地方光鮮亮麗就好。可或許是內在反映外在,我其實也不是這麼喜歡自己的生活型態,只是懶得改變所以乾脆以為自己喜歡這樣。
如果人的一生就是為了接受原本的自己,那麼我們就當動物就好了,出生、成長、交配、死亡,腦子恐龍大小便好,想那麼多幹嘛。可若我們得以在千萬年的演化中突破了,勉強地長出了不同於黑猩猩百分之一的基因,這項變因應該就是為了要讓我們改變,得以遇見更好的自己,有機會透過自己的選擇與作為,真正地去愛上自己。
在不斷地透過選擇、改變、努力、維持生活的過程中,而且是向內的,是只對自己負責,不需放上網供別人按讚,每天會有點辛苦、有點抗拒的那種,我逐漸明白其實愛自己是要放膽讓自己吃點苦頭,去做想像得到但還做不到的事情,然後逐漸熟悉,發覺自己其實有能力、真的值得被愛,然後能力越強,自信心也越充滿。
這樣講好像很奇怪,可是我真的在每天讓自己吃一點苦的過程中,漸漸更喜歡自己了。
當然也會有對自己失望的時候、想做到但做不到的時候,可是明白自己的極限不才是真正地愛自己?真心心疼自己的軟弱與無力,不是意淫那個想像中無敵的、全世界都愛的自己,放開胸懷接納自己可悲的可愛,不論好壞,都願意與自己共存共榮,才能稱之為真愛啊。
在我學會愛上自己以後,我清楚自己真的極好,所以我不會再去選擇會讓自己辛苦的男人;我在與人相處的過程中,也能了解誰沒有幾樣過不去的缺陷,所以不容易得理不饒人。
結果我因為愛自己而更會愛人了。由內及外,我竟看見了生命的完整。
現在的我的房間,一個月有半個月是亂的。在每次衣服剛洗好曬好,一批批丟回來那幾天、剛出國回來那陣子,總會一張雙人床只剩單人床的空間可以睡。但總在某個時刻,我會突然看不下去,動手發狠整理一番。也由於有打好整理房間的基礎,不出半個小時就可以整理成自己可以接納的樣子,清清爽爽地在床上做大字蝴蝶。
我努力了、嘗試了,並找到自己的極限,和自己和平相處。然後我回想起曾經的戀情,發現即便其實是現在這樣「最好的我」,也不見得能和K先生走到最後。他需要的,或許是在家務方面更強悍的女人;我需要的,或許是在家務方面更包容的男人。他需要的,或許是在經濟方面更不斤斤計較的女人;我需要的,或許是在經濟方面更強勢的男人。我擺脫了過去盲目的愛情,為自己理出一片天清氣爽,終於能不後悔了、不再計較輸贏。我們就是人生的旅途中曾一起走過一段的同伴,有過歡笑、有過淚水,但曾為彼此付出的愛情是上天甜蜜的禮物,從對方身上看見的自己的缺乏的技能,才是為未來路程實用的工具。
我從那段混亂髒黏的的愛情裡立定跳遠,我知道和下一個男人結合的時候不是只要愛、只要錢就足夠,我還得將自己修養為真心喜歡自己的人,我才不容易失衡、不容易怨天尤人,我才有實現心裡理想戀愛的可能。
我想,關於長大這件事,就是從來不曾想過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發生了,然後逐漸與之共存的過程。
不過,現在的我已經不認為這些接踵而來的奇情故事是拉我墮入地獄的鬼手,而是實實在在的我生活的一部份,不會止息,但我也不會害怕,像每日落下的灰塵、毛髮,那只是日常,只要我們懂得清理它。
過去曾經真心愛過的戀人得到了幸福,我也在失去他們的過程中尋回愛上自己的能量。長遠來看,這個世界其實充滿了好事。我的愛不再變成恨,我的恨也都成了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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