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的我很討厭過年,因為過年期間我媽對我特別兇。
每逢親戚來訪,只要有人踏進門內,我媽就會巴一下我的後腦勺。
「看到人不會叫啊?」她總是惡狠狠地說。
「……我剛剛叫了。」我委屈地抱著頭。
「有嗎?姨婆有聽到嗎?」我媽質疑。
姨婆一進門妳們就像麻雀看到麵包屑一樣吱吱喳喳地圍上去,她怎麼可能聽得到?
初二早上,叔公來的時候,我馬上衝到人群最前面,大聲叫叔公。
然而叔公毫無反應,就只是個叔公。
「看到人不會叫啊?」我媽又巴了一下我的後腦勺。
「我不是叫了嗎?」我怒道。
「叔公耳朵不太好,你不會叫大聲一點嗎?」我媽厲聲道:「扶叔公去吃飯!」
我摸摸腦袋,一面攙扶著叔公去客廳,一面語重心長地對他說:「叔公,你耳朵不好就在家休息,不要到處拜年,這樣很危險你知道嗎?」
初三早上,我雙手插腰站在我家門口。
我一邊啊啊啊啊暖嗓,一邊盤算著一有人進門就用最大的聲音拜年。
叮咚,門鈴響起。
我第一時間張開嘴巴。
我媽好像瞬間移動一樣出現在我身後,迅雷不及掩耳地巴了一下我的後腦勺。
我差點咬斷舌頭。
「看到人不會叫啊?」她對冒著熱氣的掌心吹氣。
幹!妳是不是玩不起!
「來吶,你叫啊。」我媽目露兇光。
我只得轉頭看向門外的青年,茫然地問:「要叫什麼?」
「快叫啊!你是啞巴嗎?」我媽開始跳針。
「哈……哈囉……?」我擠出尷尬的笑容。
「請問這裡是XX路26號嗎?」青年彬彬有禮地問。
「這裡是24號喔。」我媽說。
「不好意思,我走錯了,新年快樂。」青年鞠躬。
我悲憤地握緊拳頭,屈辱感幾乎衝破我的胸膛。
我下定決心,絕不會坐以待斃,絕不會再讓任何人打一下我的後腦勺。
我要讓我媽知道,初四了。
初四早上,我戴著安全帽,雙手環胸站在家門口。
我的表情莊嚴肅穆,就像個視死如歸的英勇戰士。
叮咚,有人按了我家門鈴。
幾乎是同一時間,手掌高速劃破空氣的咻咻聲在我腦後響起。
噹。手掌拍在堅硬的安全帽上,險些震破我的耳膜。
「看到人不會叫啊?」我媽的聲音跟在巴掌後面才到。
「吼嗚汪汪汪汪汪汪!」我馬上齜牙咧嘴地叫了起來。
「神經病!有沒有禮貌!?」我媽完全不講武德,一拳猛力貫入我的腹部。
我倒在地上,臉上掛著戰死沙場的瀟灑笑容。
我認命了,這輩子都不會有長輩聽見我問好了。
我就像星期一早上的鬧鐘,所有人都只想打我,根本沒有人願意聽我的聲音。
我又想起了那個哲學問題。
「假如一棵樹在樹林裡面倒下而附近沒有人聽見,那它有沒有發出聲音?」
我想我終於找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要我媽沒聽見,它就沒有發出聲音。
然而世上還有很多問題是我無法回答的。
比如千古難題的「如果我跟你媽同時掉進水裡你要救誰?」
又比如科學家至今還在尋找正確答案的「我今天看起來有什麼不一樣?」
再比如,校舍後,小池邊,柳樹下的那句「我喜歡你,你也喜歡我嗎?」
以及緊接而來的「你是誰?為什麼在這裡偷聽我們講話?」
但這些都比不上過年期間長輩的奪命連環追問。
「你準備考哪間高中?大學想念什麼科系?畢業要找什麼工作?年薪多少?有沒有領年終?分紅幾個月?」
「什麼時候交女朋友?什麼時候結婚?有沒有打算生小孩?準備生幾胎?」
「小孩要唸哪間學校?準備考哪間高中?大學想念什麼科系?畢業要找什麼工作?年薪多少?有沒有領年終?分紅幾個月?」
問題的內容無所不包,範圍囊括整個人生。
什麼都能問,什麼都不奇怪,沒有問到下輩子的投胎規劃都算感情比較疏遠的。
其實我也知道長輩沒有惡意,除了這些問題他們也不知道該聊什麼。
我討厭這些問題的理由很簡單,因為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我的人生毫無規劃,我知道自己爛透了,可以的話請你不要一直提醒我。
就算是長輩也不會想聽到「你退休金多少,有沒有在投資?」、「你確定要吃那塊烏魚子嗎?我聽說你最近血壓不太妙喔。」、「我同學的阿公七十幾歲還可以伏地挺身,你可以蹲下起立給我看看嗎?」這種白目的話吧?
你可以嘉許我放假一天睡二十個小時很有毅力,我也能誇你比起去年老得更有效率,豈不美哉?
我就爛,我們都爛,既有緣相讚,何苦彼此為難?
學生時期被這些問題摧殘完畢,我還能拿到紅包當作精神賠償。
儘管不久後我就會聽到過年五大謊言之一的「媽媽幫你把紅包存起來」,但我在拿到紅包的當下還是會得到一瞬間的滿足感。
(順帶一提,其他四大謊言包含:「隨便吃,我們沒有特別準備什麼」、「路上塞車,我們馬上就到」、「妹妹怎麼變得這麼漂亮?」「公司今年沒有賺錢,大家共體時艱」等等。)
現在隨著年齡增長,我已經過了領紅包的年紀,開始來到給紅包的年紀。
今年除夕早上,我媽就偷偷塞了一個紅包給我。
「媽,我已經長大了,不用再包紅包給我了……」我不禁有點感動。
「我知道,這是紅包袋,明天記得包紅包給我。」我媽說。
除夕夜,我拿著紅包下樓。
「爸,媽,新年快樂,這是紅包,沒有包多少,算是我的一點心意……」
客套話還沒說完,我爸不耐煩地接過了紅包。
「家人之間談錢就俗氣了,以後直接給錢就好,不要廢話這麼多知道嗎?」
他抽出鈔票,隨手把紅包袋扔進垃圾桶。
初二,一到阿嬤家,我馬上識相地拿出紅包。
「阿嬤,新年快樂。」我張開手作勢要擁抱阿嬤。
「三八啦!」阿嬤滿面堆歡地推開我,笑道:「有包紅包就好,人來幹嘛?」
我本以為今年可以這樣順利過完年,然而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注視著我。
我的背脊湧上一股寒意。
從我走進門開始,表哥的小孩,也就是我剛滿五歲的姪子始終緊緊盯著我。
他歪著頭,嘴角掛著口水,像是在小小的腦袋裡謀劃著什麼。
儘管我一直避免跟他有眼神接觸,他還是踏著顢頇的步伐,緩緩地接近。
他避無可避地走到我面前,伸出小小的手掌,眼睛裡閃爍著超出年齡的狡獪光芒。
他在跟我要紅包。
那一瞬間,我突然感受到一股神聖的責任感在胸中激盪。
我想起長輩們過年時的言行,猛地明白了很多事。
有些歷史,必須由我來傳承下去。
我摸摸姪子的頭,笑著開口。
「──啊你今年看到我怎麼沒跟我打招呼?」
姪子張大嘴,一臉錯愕。
我注視著姪子身後,在我充滿笑意的眼眸中,嫂嫂的巴掌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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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南北粽之爭已經持續數十年。
這些年來,南北粽的爭議造成無數情侶分手、家庭失和、多年好友反目成仇。
本該是歡慶的節日,卻充滿了仇恨與對立。
愛好和平的我對這種現狀感到十分痛心,大學時候甚至舉辦過一場粽子鑑賞交流會,希望能消除同學之間的文化隔閡。
還記得那天,在西子灣堤防上,我召集了來自不同縣市的同學們。
「端午節又到了,每年這個時候大家都在吵架,北部人說南部粽像醬糊,南部人說北部粽像油飯,社會上充斥著謾罵的氛圍。」
「台灣不能再這樣分裂下去了。」
海風吹過我的髮梢,我朗聲說道。
「我今天希望大家放下心中的成見,包容不同的文化,一切粽子的紛爭就在這裡畫下句點。」
「然而!」我指著板橋來的中哥,大聲責備:「這個立意良善的活動,居然有人帶油飯來擾亂秩序,就竟居心何在?」
「靠北喔。」中哥說。
「我宣布,交流會開始!」我高舉雙手。
「嗚喔喔喔!」嘉義人雨淳不知在興奮什麼。
「我只是來吃東西的。」台中人Annie說道
「啊台上怎麼有一顆肉粽在講話?」彰化人寶櫻冷笑。
「鹼粽笑而不語。」一位來自苗栗的同學摩拳擦掌。
「我來當第一棒好了。」台南人傑森懶洋洋地掏著耳朵:「雖然我覺得可能也是最後一棒就是了。」
這位台南代表率先走上前,將一串香噴噴的肉粽放在堤防上。
粽葉打開,粽香撲鼻。
「這就是香綿軟糯的南部粽,如果有人沒見過,現在讓你看看。」
傑森用筷子輕輕撥開濕軟的粽身,露出晶瑩剔透的三層肉、鬆軟的土豆、甘甜的香菇。
「有別於粽子油飯米糕三位一體的北部,我們對粽子的專注與熱愛才稱得上是正統粽子。」
「我在這邊主張,南部粽應該是全台唯一合法肉粽,其他有的沒的糯米料理可以自行了斷了。」
傑森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盯著中哥。
「屁放完了?」中哥嗤的一聲冷笑。
「啊,請不要誤會,我不是針對你,我只是想說,在座各位都是油飯。」
傑森環視眾人,嘲諷地抖著眉毛。
「鹼粽笑而不語。」苗栗同學冷冷地回應。
「等等。」我眉頭一皺。
「怎麼了?」
「鹹蛋黃呢?為什麼你的粽子裡面沒有鹹蛋黃?」我質問。
「鹹蛋黃很噁心欸。」傑森一臉錯愕。
「鹹蛋黃油油沙沙的濃郁口感跟綿軟的糯米混在一起才是肉粽的精隨,很遺憾,我給零分。」我搖搖頭。
肉粽竟然沒包鹹蛋黃,簡直丟台南人的臉。
「鹹蛋黃就是肉粽的靈魂,沒有靈魂的肉粽,沒有品嘗的必要,下面一位。」我宣布。
「在台中人面前談粽子的靈魂?」Annie微笑。
「鹼粽笑而不語。」苗栗同學還是那句話。
Annie拎著塑膠袋走上前,蹲下身仔細端詳了一下地上的南部粽。
「不錯。」她滿意地點點頭,從塑膠袋裡拿出一罐東泉辣椒醬,淋了一坨在肉粽上。
「辣椒醬就是粽子的靈魂,現在它是台中粽了。」Annie理所當然地說。
「下面一位。」我直接忽略她。
「下一個是我是我!」嘉義人雨淳興致盎然地舉手。
「大家是不是都沒有吃過火雞肉粽!是不是!我跟你們說啦火雞肉包在肉粽裡面那個滋味也是……」
「保安,把這個抬下去,我們沒有邀請她。」我瞥見雨淳手裡的美乃滋,揮揮手將她逐出會場。
「下面一位!」
「下一個是我。」中哥走上前,將帶來的油飯……我是說將帶來的北部粽取出。
北部粽撥開,事先爆香過的紅蔥頭跟金勾蝦散發出別樣的香氣。
中哥傲然開口:「北部粽先炒後蒸,口感粒粒分明,滋味妙不可言,才是粽子中的珍品,更何況……」
「不錯。」Annie點點頭,反手把辣椒醬插進一顆北部粽,射好射滿。
「我還沒介紹完欸。」中哥愣住。
「不重要,現在它也是台中粽了。」Annie漫不講理地說。
「裁判!為什麼她可以我不可以?」雨淳不滿地揮舞著美乃滋,但沒人理她。
「鹼粽笑而不……」苗栗同學還想說話。
「下面一位!」
「先等一下。」
「嗯?」我回過頭,發現說話的人是寶櫻。
寶櫻直直走到Annie面前。
「妳這樣別人怎麼吃?」她寒著臉問:「台中人吃慶記的時候也沾辣椒醬嗎?」
「彰化人又有什麼意見了?」Annie挑眉:「是怎樣?妳們連肉粽都要丟下去炸是不是?」
我這才發現事態不妙。
我心底只惦記著南北粽的紛爭,卻忘了台中跟彰化也是世仇。
本意是要消除隔閡的交流會,怎容得心懷仇恨之人在此爭吵?
「妳們兩個給我尊重一下會場秩序……」我往前踏了一步。
「你閉嘴。」寶櫻瞪了我一眼。
「是。」我退下。
寶櫻轉頭,上上下下打量著Annie。
「學姊,妳是不是看彰化沒有啊?」她瞇起眼睛。
「是又怎樣?」Annie平舉起辣椒醬,瓶口對著寶櫻:「妳現在是嫌西子灣太空曠嗎?」
乓。
Annie一掌拍在辣椒醬瓶底,一坨辣椒醬噴射而出,打在寶櫻臉上。
「還是說,學妹也想要變成台中粽呢?」Annie的語氣很危險。
辣椒醬滑下寶櫻白皙的臉頰,她的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
「學長,下一棒讓我來吧?」她輕輕說道。
我聳聳肩,叮嚀道:「妳們打架歸打架,小心不要(讓我)受傷啊。」
交流會被迫暫停,我們往岸邊退了二十公尺。
「傷腦筋,怎麼大家都那麼喜歡吵架。」我搔搔頭。
「你自己還不是從頭批鬥到尾?」中哥撇嘴。
遠方,寶櫻開始翻找起包包內的物品。
「學姊,妳知道嗎?」寶櫻從包包中掏出一疊黃色的紙:「在彰化,有個習俗叫送肉粽。」
我這才看清楚,那是一疊符咒。
「我聽說要辦粽子交流會,特別練習了很久,好像一不小心練習過頭了。」
寶櫻揚手,漫天符咒灑向空中。
碼頭邊的空氣霎時間陰冷了起來,天空中烏雲籠罩,海風一陣一陣地颳著,海面的起伏越來越大。
鈴鈴鈴……
寶櫻搖起不知道哪裡出現的鈴噹。
不是吧寶櫻,妳完全搞錯交流會的主題了吧?
「送肉粽本意是在引導消除吊死者的怨氣,有驅邪鎮煞的功用。」
「但是只要技巧夠熟練,有時候也能做出這樣的事。」
「怎麼樣的事?」我不安地問。
寶櫻沒有回答,她雙指併攏為劍,指著天空嬌斥一聲:「唵嘛呢叭咪吽!」
轟隆!
天空之中一道紫雷劈入海中,海浪頓時劇烈翻騰起來。
嘩!一道巨浪倏地吞噬碼頭。
浪退去,堤防上多了一個陌生的黑影。
身影散發出一股滲人心魄的淒厲威壓,令我幾乎心悸。
這種等級的氣勢,最少也是擁有千年修為的屍王。
「寶、寶寶寶寶寶寶櫻,這位朋友是?」我強顏歡笑地問。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身影發出痛苦的呻吟,彷彿想訴說些什麼。
「嗚喔喔喔……滄浪之水清兮……吼啊啊……可以濯吾纓……」
「不會吧……」我嚇得臉色慘白:「妳還真是多才多藝啊寶櫻……」
寶櫻這手不知道哪裡學來的趕屍術,居然叫出了數千年前投江自盡的屈原。
「斬草需除根,解鈴還須繫鈴人,想要解決南北粽的紛爭,這是最快的方式了。」
寶櫻拎著兩種粽子提到屈原面前,趾高氣昂地發問。
「喂,你從死後到現在也被粽子砸兩千多年了,你評評理,到底北部粽美味,還是南部粽好吃?」
碼頭上所有人屏息,等著這位粽子始祖開口。
屈原略帶遲疑地歪著頭。
綠油油的眼睛掃過粽子,乾啞的聲音在海邊迴盪。
「在粽子裡面包栗子?呸。」
語畢,屈原轉身跳入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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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說起來,其實也也沒什麼大不了。
如果你覺得很扯,請冷靜想想,
能比得過一年內從失業勞工,到當上直轄市市長又成功跳槽當總統呢?
#老規矩大家當故事看看就好
去年1124大選後,對方第一次敲私訊給我時,我正捧著本書沉溺其中,桌面上的手機顫抖了幾下,打開後看了留言,上頭寫著~
「您可以教我,怎麼跟父親溝通嗎?亡國感好重。」
字裡行間透露出焦慮與挫折,原來大選前,她父親除了捐了筆錢,還參加了所有的造勢晚會,次次早早報到,搖旗吶喊直到散場,才依依不捨的離去,她問我怎麼辦?
「您那陣子都在幹嘛?」我反問她
「那陣子比較忙,有時加班,然後又剛認識新男朋友。」
「哦!你母親呢?有跟著一起去嗎?」我再問她
「母親前年去世了,之後我工作也忙,我是獨生女,然後.....」她欲言又止
「哦!Sorry~」 我怕她傷心,截斷了話題。
回完她的訊息後,咬著指甲,我看著螢幕發呆,耳朵聽到外頭馬路上的人車呼嘯而過,腦海裡莫名地出現了旋律
「現在不想下班的我,沒愛好難過,有愛算什麼,我恨我,我不知道想要什麼,我不知道擁有什麼,可能我們都寂寞..」
這世上的每個人,肩上都放著外人難以窺探的擔,除了伴侶能理解一點外,很多時候孩子也沒能力懂,也沒機會懂,可是寂寞還在,一直都在。
「先撥點時間來關心他,從陪他吃頓飯起,好嗎?」我要她先這麼做 。
「可是我爸都看腫天。」
「妳就陪著他看,好嗎?」我安慰她
「好」她答應了。
下了班後,她開始提早回家,帶上兩份晚餐,在餐桌上擺好刀叉,陪著父親邊在鵝黃燈光下用餐,儘管父親吃飯時,還是習慣拿遙控轉到特定頻道,但她開始找機會纏著父親聊天,分散他的專注力,就這樣兩人的生活,漸漸開始有了交集,就像一部拼裝車,搖搖晃晃地上了路。
➡️ 是疑問而不是質問
第二次,她主動找我聊時,市長早已就職,部分電視台正鋪天蓋地的頌揚他的出訪中國後,帶回來多少億的MOU訂單,其他頻道則追著他密訪中聯辦,吵得不可開交,回國時的小港機場,被SNG車跟支持群眾包圍高喊著選總統,市長被隨扈抱大腿舉起後,對支持群眾招手致意,對面記者追問選總統與否,他氣定神閒的說:「老鼠偷拖鞋——大的在後頭。」
「粘大,為了這件事,今晚我們吃飯時,因為看到電視裡頭太胡說八道,我忍不住跟我爸吵了一架,最後不歡而散。」她很沮喪的這麼說。
「沒事的,這很正常,小挫折而已。」我安慰她。
「為什麼?事情明明這麼明顯,他卻看不到其中的不妥?我是他女兒,他卻不信我說的!」她談不下去了。
「因為妳把世界按正義與邪惡分成兩半了,所以妳會站在妳認為對的一方去批評這事。」我這麼提醒她,注意自己說出的話,因為「說出嘴的話語,和吃進肚的東西同樣重要。」
「新聞事件既然發生在妳們生活中,那麼在關係裡,妳得先是他的女兒,而不是政治上的反對者,既然是女兒,妳就得給他為市長辯解的權利。」聽我這麼說,她傳來一個跪地投降的趣圖。
「他們為什麼不懂自己可能被騙?我要怎麼幫他?」她又問我。
➡️ 越保持存疑越能保持清醒
這問題,讓我想起年輕時,曾經不小心應徵上了一間投資詐騙公司,約十五年前時,市面的詐騙很盛行,除了隨機寄刮刮樂,讓你中大獎騙取稅金這種手法外,另外更多人在辦公大樓裡,成立空殼公司做投資吸金的勾當。
錄取後正式上班的第一天,我就感覺怪怪的,會有個前輩採一對一方式,從早到晚跟著我們,陪著我們上課程,先告訴我們公司前景多好,抽成多麼的高,一個月成交五單,能輕鬆領十幾萬,之後教導我們如何電話開發、如何熟練話術、如何面對面說服客戶花錢投資,那間公司是主打投資養雞場,號稱老闆是國內飼料大廠的親戚,所以養雞很專業,雞生蛋蛋又生雞,無限繁殖所以利多占盡。
他們還提供詳細資料,證明養雞場在南投某處,目前已經大規模整地並開發,照片共有三十幾張,整片山頭都拓開,蓋起現代化雞舍、飼料槽,施工設計跟開發計畫案的資料滿滿一大本,連網站都架設得專業度十足,刷卡機跟分期授權書也都完備,一切做得大偽似真。
我們那批錄取的新進員工,只有在上廁所時,學長姐不會跟著,上班一週後,一個同事趁我上廁所時,跑來我旁邊偷偷提醒我:「我覺得他們這間公司怪怪的,我明天不來了,你還要繼續做嗎?」
「我要!我想陪他們玩玩」我這麼回答他。
當時的公司透過報紙小廣告跟宣傳單,找到不少有興趣投資的人主動上門,我因為口才好,對談又穩,很快就被抽調離開電話開發組,改派往會議室現場幫忙接待上門的民眾。
我們都是一對一的對談,人人有自己的小隔間會議室,進了會議室坐定後,就照表操課去講那一套洗腦的話術,期間經理會不時進來關心,當然主要是監督我們是不是有照訓練流程走,然後吹捧一下現況有多好,並掏出一疊幾十萬的現金,告訴客人隔壁有人一口氣投資了50萬,機會大好投資要趁早。
而我的破解方式,其實很簡單,因為我本身就是在系統內,談判是我在掌控的,所以即使是看似縝密的流程,還是有破綻能操作,我觀察到很多上門的客人,其實腦中根本就只有「發大財」三個字,看了年利率報酬是23%就趕緊上門了解,坐下隨便看了幾張照片後,才不到半小時,就急急忙忙想要拿卡出來刷,並且準備簽約,通常他們越急,我越刻意放慢,慢慢談慢慢耗,反正中午還管便當。
那間公司的洗腦流程,最大的敗筆,就是他們除了賣30與50萬為單位的投資項目,另外在資料本末頁,還有幾張介紹靈骨塔塔位的資料,會放這個,肯定是上頭的人想要「能撈則撈」,反正騙都騙了,50萬以內的金額也順便騙一騙。所以當我觀察到這人會被詐騙時,我就在洗腦對話到一半,刻意歪樓去談這個投資標的,人性很奇怪,當他被動接受資訊時,對資訊真偽是不起疑的,但當他被突兀給分心時,被動會變成主動思考,而思考的原動力,則是來自於不安。
於是,一個「疑問」就誕生了,然後很妙的,有了疑問後,許多人就會開始冷靜,並意識到自己可能被騙,夫妻檔通常都是用腳踢一下對方,皺皺眉暗示,而若是單身者,則是很快坐立難安。通常這個當下是很窘迫的,但坐在對面的我,會主動搭台階說:「還是您回去考慮一下,再聯絡我們?」,然後起身收資料,並送客到大門口,轉身對大廳中等待上當的人們說:「誰是下一位?」
我告訴了她這個故事後,然後語重心長的給她建議:「我覺得你可以開始研究他。」
「誰?」她反問
「市長。」
「呸!」她敲來一個憤怒的Q圖
「我是說真的,你若想影響你父親,至少要講他聽得懂的話語。」我耐心跟她解釋,「你知道上次那句說出嘴的話語,和吃進肚的東西同樣重要,是誰說的呢?」
「誰?」她反問
「市長。」
她傳了一張抓狂的圖過來,但還是答應了,我要她花一個禮拜去認識熟悉,然後我來幫她想一計,讓她找機會試試看。
➡️ 含粉需要含神醫,解鈴還須繫鈴人
上禮拜五,中午時她打了電話,約了父親在家吃晚飯,然後突然帶了男友回家,說想介紹給跟爸爸見面認識。
外帶回家的眾多菜色,很快就熱騰騰的上桌,她優雅地夾菜給父親,然後招呼著男友多吃一點,父親吃起飯來有點食不知味,男友到挺大方的,飯菜扒了三碗,喝了兩碗湯,她還開了男友帶來的紅酒,給父親品嘗。
酒足飯飽後,兩個男人在客廳看腫天,她在廚房洗碗,她男友一邊看一邊罵政府,這次她父親並沒有參與,只是保持沉默的觀察這年輕人,不曉得接下來是要怎樣。
收拾好廚房,她一雙手在圍裙上擦了又擦,脫下圍裙後,她來到客廳的沙發坐下,然後開始她的劇本。
「爸爸,我想跟他結婚。」她鼓起勇氣主動說。
她爸一口熱茶噎到差點噴出來,放下茶杯時,看了看這小子與自個女兒,不可置信的說:
「結婚?你們不是才認識幾個月而已?」
「對!我想說早點嫁了,不然擔心將來又老又窮。」
「什麼?!」父親轉頭問她男友:「少年A,那你現在在做啥款工作?」
「我在早市幫忙卸貨,很早就要上班」她男友補充一句:「阿北!我是賣菜郎唷!我不是小紅帽。」
「我女兒才剛出社會沒多久,她經濟還不穩,還有學貸要還,結婚要花很多錢,我問你,你身上有存錢嗎?」父親又問。
她聽到父親在問男友,趕緊跳出來說:
「爸!市長說過,政治人物有兩款,一種是作威作福,一款是作牛作馬,我覺得他會是是做牛做馬那種。」
「那烏可能啦!?你們才相識幾個月,這是結婚捏!他要安那嘎哇保證?」父親翻了白眼,聲音提高了一點這麼說。
「阿北!我承認我目前身上沒錢,但是結婚了後,我真的會經濟100分,一餐喝一瓶礦泉水跟一碗滷肉飯就可以。」男友連忙澄清。
「什麼?!」父親有點動怒,認真的說:「林卡差不多ㄟ!結婚是金重大的代誌,麥咧開玩笑。」
「爸!你心胸愛開闊一點啦!打開處處是陽光,如果心胸把它封閉起來的話,處處都是障礙。」她又趕緊補了這一句。
父親氣得瞪了瞪她,然後壓著怒氣,再度質問小夥子:「你們說要結婚,將來有沒有什計畫?」
「我會發大財!」
「你先說說你的計劃阿!你知道我女兒,她要過什麼樣品質的生活嗎?」她老爸快崩潰了
「她要什麼樣的生活??就是我要的那種。」
「那安內,你要什麼款生活?」老爸已經額頭浮筋了
「我要發大財!」
「發啥小啦!企宏幹啦!」由於憤怒超出警戒線,她老爸終於爆出髒話,然後起身離開,重重甩上了門走出去,只留下小倆口面面相覷。
就這樣,據說小倆口在客廳坐了半小時後,父親散步後終於回來了,進門後第一件事情,就是拿了電視遙控器,默默的關上腫天頻道,然後進了自己的房門,不想搭理任何人。
「後來呢?」我追問著。
「男朋友回去後,我一個人在客廳,我爸就從房間出來,然後一個人拿著茶具,煮一壺開水,在客廳泡茶。」她這麼回我。
「然後?沒跟你說什麼?」我又反問
「沒有說什麼,但是這一次,我爸把新聞頻道,切換到公視。」
#媽的見鬼了這樣也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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