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媽的以和為貴。」——就在剛剛，我覺得自己被性騷擾了，在台中捷運車廂上。
下午搭捷運要前往台中高鐵站時，我發現自己經常和前方的乘客大叔對到眼。
心裡覺得有點不舒服，但可能只是我多想吧？
畢竟台中捷運剛開，
很多人都會靠著窗邊拿手機拍照錄影。
大叔或許也只是在欣賞我背後的窗外風景，
說不準是我擋到他的視野了，還誤會人家在盯著我瞧。
於是我移動位置，
走到大概五步之遙的右側站立區。
結果，他一起走了過來。
然後站到我旁邊。
這次，我很清楚地感受到，
他沒有在看前方窗外的風景，
而是特地轉向右側，在看旁邊的我。
他的「看」，讓我很不舒服。
於是我開始閃避他。
剛好遠處座位區有一個空位，我便跑過去坐下。還特地轉向不會看見他的角度。
「算了，眼不見為淨」——我這樣告訴我自己。
然後，他又走過來了⋯⋯
「幹！為什麼要過來！」
正當我內心在尖叫他到底想怎樣的時候，坐我隔壁的乘客也剛好起身要下站。
我旁邊，就這麼空出了一個位置。
他也順理成章地坐下來。
然後，繼 續 看 著 我。
毫不遮掩地，盯著我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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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覺得好噁心、好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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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下在思考：
「這讓人非常不舒服，我應該要反擊。
而且，我是有膽量反擊的。」
「但是⋯」
「我該反擊到什麼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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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近看了許多探討性騷擾議題的文章。
裡頭都呼籲當事人承受性騷擾時，
一定要堅決有力地說不、並拒絕他人繼續得寸進尺。
但文章裡的案例，騷擾的方式都直接又赤裸。
例如說：露骨談論到涉及「性」的言語、或是明顯超出尺度的肢體接觸。
但「蓄意地被盯著看」呢？
「被盯著看」到底有沒有達到「我可以合理反擊的標準？」
我如果反擊，會被認為是「只是被盯著看，幹嘛這麼大驚小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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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內風暴的我，突然停下來，
總覺得這些自問自答哪裡很不對勁。
不是呀，我為什麼要檢討自己？
我為什麼要替這個讓我超不舒服的性騷擾混蛋設想這麼多？
我才發現，
原來我陷入了做人要以和為貴的迷思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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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頓悟了什麼。
這一次，我不再背對那個變態，
而是回頭直視他的雙眼。
並且非常惡狠狠地瞪著他。
對方可能被我的轉變嚇到了。
他先是逃避和我對到眼，
然後看看右邊看看左邊裝沒事，
接著，又繼續盯著我。
但我依舊，
非常、非常惡狠狠地瞪著他，
眼神裡沒有任何一絲閃爍。
我就是要他知道：
「我知道你在看我、而且我知道你看很久、然後我他媽的覺得非常不舒服，所以我要瞪你！！！」
這次，他終於轉過頭去，
然後起身，在下一站下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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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我跟老公大靠北此事。
老公安慰我：「可能是因為妳長得很可愛，
所以人家忍不住多看幾眼吧！」
No！！！！
這種明知人家不舒服在閃避他，
還要跟過來繼續看，
已經不是正常人可以忍受的程度了。
好帥好正忍不住多看幾眼，是「欣賞」；
不顧他人感受死盯盯著看，叫「變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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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因為這件事，
我才體認到原來我自己也被「以和為貴」的觀念綁架至深。
明明我是不怕旁人眼光，
敢在捷運車廂裡發飆的脾氣火爆女子。
但當下我思考的卻是：「如何讓對方知道我感到不舒服卻又不失禮貌？」
而不是：
「要好好保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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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這是很多人也曾遭遇過的經驗。
這種「不知道到底構不構成性騷擾的性騷擾」，無所不在地發生在我們生活周遭。
突然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文宣：
「所謂性騷擾，就是只要讓當事人感受到不舒服，就能構成性騷擾，無分輕重。」
我學到了。
希望這個故事，
能給讀完的各位，以後擁有對性騷擾混蛋無差別發飆的勇氣。
我非常感謝剛剛沒有做到以和為貴的自己。
做得太好了妳。
This is #癌友有嘻哈 謝采倪 2020.11.20 15:38
Photo by 林育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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