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一般的春雪》 2016年寫于台北
2016年3月23日的清晨六點,我們從多倫多往渥太華出發,攝氏零下一度的氣溫,天色濛亮,據天氣預報,路上會下冰雨,我不能理解「冰雨」的景況,但據說會造成路面更加溼滑,影響行車安全,我們一度還曾考慮是否該準備雪鍊,但因時間因素而作罷。
從鳳凰城到洛杉磯、舊金山、西雅圖、比靈斯、拉皮德、明尼阿波利斯、芝加哥、底特律、多倫多,這一路上,天氣始終眷顧著我們,除了舊金山到西雅圖這段路上,我們曾遭遇長達三小時的傾盆大雨,擋風玻璃的雨刷已經開到最快速度,遮天蔽地的雨幕,依舊無法看清前方的路況,彷彿整台車沉入水底似的,那一段路程,至今想來,仍感驚險。此外的車途旅程,天氣大多溫暖晴朗,視野開闊,無論是駕駛或乘坐在副駕駛座上,沿途的美景,總能盡收眼底,舒心暢意。
清晨,我們從401號公路,轉接416號公路,長約四百三十公里的路程,未見雨雪,一路順暢,直到接近加拿大首府渥太華時,呈現在我們眼前的,是一整片白雪舖陳的大地,看來昨夜還是下了場風雪,約有五公分厚的積雪,將眼前的景色刷成雪白,我們彷彿進入冰雪奇緣的世界,艾莎公主不小心施展了冰魔法,冰封了大地;又像來到韓劇《冬季戀歌》的場景,惟珍踩著雪地,從遠處快步走來,神情悽惶的美麗臉龐,正在東張西望,不斷尋覓她此生唯一的摯愛──俊尚,《冬季戀歌》的主題曲,同時響起。
只是這個世間,真的存在如此純淨無瑕、率真美善的初戀?我始終以為,這些都是如莎士比亞般的天才劇作家,為賺人熱淚而編著的故事而已。
直到遇見渥太華的春雪,飽受滄桑的靈魂,彷彿開始受洗,卸下名利權位的枷鎖,便還原了純真的初心,此刻,人世所有的愛,都是那麼的純粹。
在進入渥太華城之前,行經渥太華河,它是加拿大一條重要河流,河的北邊是魁北克省,南邊是安大略省,我們特地下車,在河畔一處露台欣賞河景,河面還有殘雪碎冰漂流而過,從河面吹來的風,似乎特別寒冷,颳得臉頰隱隱生疼,匆匆留下幾張到此一遊的照片,便往渥太華城前進。
渥太華城建於1826年,法國、英國都曾經占領過這座城市,市區隨處可見深具歷史文化的古典建築,雄壯宏偉,令人目不暇給,每年也吸引大批觀光客來此遊覽。
我們早已預訂了汽車旅館,稍事休息到晚間八點多,練爺說他餓了,於是我們驅車到距飯店二十分鐘車程外的熱鬧市區,尋了家麥當勞吃漢堡薯條,零下四度的氣溫,從我們在路邊停好車、走進麥當勞、點餐進食,短短一小時之間,就有六個年紀介於十八至二十六歲之間的年輕人向我們乞討二十五分加幣,其中黑人四位,白人二位,加拿大雖然是個包容種族差異、社會福利完善的國家,但一如其他歐美國家一樣,年輕人的失業率高達百分之十五,因此年輕人深夜仍在街頭乞討,似已成了見怪不怪的事情。
有一位約莫十八歲的白人青年,從我們經過麥當勞門口時便伸手向我們乞討,我們並未理會,進了麥當勞正準備點漢堡飲料時,他又跟了進來,改口要求我們點杯咖啡給他,我們便在點餐時,多點了一份咖啡、漢堡給他,他這才心滿意足地離開。
不知為什麼,對於這樣的年輕人,心裡總有莫名的感傷,無論文明或不文明的國家,都不可避免的,存在許多至今仍無法克服的社會問題,我無法準確釐清,這些問題,究竟是上一代遺留的?還是這一代造成的?以至於下一代,仍須面對永不可測的未來。
持續的飄雪,很快掩蓋了地面,觸目盡是一片乾淨的白,鋪陳在眼前,未來的路顯得有些單薄,真想替它加件外套。
我忽然記起詩人鄭愁予的〈賦別〉:
這次我離開妳
是風、是雨、是夜晚
妳笑了笑
我擺一擺手
一條寂寞的路便展向兩頭了……
蒙特婁,我們的下一座城市,準備出發。
西雅圖冬令時間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八卦
0313紐約時報
*【古莫稱不會屈服”下臺文化”也不會辭職】
面對紐約州參議員和眾議院多數民主黨議員紛紛要求辭職的呼聲,紐約州州長古莫明確表示,他無意辭職,他嘲笑自己所在政黨不斷施壓,他是不會向”下臺文化”低頭。自十多名眾議院議員,且大部分是該州的民主黨代表團成員一致發表聲明:古莫已經失去了執政能力必須離任。多數黨領袖、參議員舒默也呼籲古莫下臺。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2/nyregion/cuomo-resign-congress.html
*【古莫可能的接班人:Kathy Hochul】
Kathy Hochul自2015年起擔任紐約州副州長,如果古莫州長辭職或被免職,她將成為該州歷史上第一位女州長。而她將面臨一系列緊迫的立法審議和職責,包括談判預算,領導紐約的疫苗接種計劃和管理其經濟復甦。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2/nyregion/who-is-kathy-hochul.html
*【Covid-19實時更新】
#拜登總統呼籲在5月1日之前讓每一個美國成年人都有資格接種冠狀病毒疫苗,而此時正是注射疫苗的速度加快的時候。據《紐約時報》資料庫顯示,僅在過去一個月,疫苗接種率就上升了40%左右,截至上週五,平均每天接種230萬劑,高於2月12日的平均每天約170萬。
#美國將與日本,印度和澳洲合作,以擴大全球疫苗供應。拜登政府在向貧困國家捐贈過量冠狀病毒疫苗的巨大壓力下,正採取另一種方式解決全球疫苗短缺問題:與日本、印度和澳洲合作,為疫苗生產能力的大幅擴張提供資金。
#世界衛生組織授予嬌生疫苗緊急授權,這是全球疫苗接種努力的推動力。
#隨著越來越多的美國人返回室內用餐,飯店工作人員大聲疾呼要求接種疫苗。
#截至4月5日,密西根州擴大了疫苗的使用範圍,使所有16歲及以上的居民都可以使用。
#華盛頓州州長Jay Inslee表示,將命令該州的學校在4月份重新為所有年齡段的學生開放教室,在西雅圖的學校領導們難以就重回校園計畫達成一致之際,已迫切要求採取行動。
#據路透社報導,世衛組織女發言人Margaret Harris在簡報會上稱,阿斯特捷利康是一種“極好的疫苗” ,並且該疫苗與血液凝固報告之間沒有因果關係。但在丹麥 挪威和冰島停用後,義大利和羅馬尼亞宣佈暫停,保加利亞週五加入,稱將在一名婦女注射後一天死亡,泰國也推遲了該疫苗的推出。
#阿斯特捷利康疫苗已經被授權在70多個國家使用,但美國還不是其中之一。美國官員等待該公司在美國的試驗結果,數千萬劑量的藥物閒置。阿斯特捷利康要求拜登政府將其美國的劑量發送給歐盟,但政府拒絕了這一要求。
#匈牙利一名高級官員公佈的合約顯示,匈牙利已同意為中國國有企業國藥集團(Sinopharm)生產的Covid-19疫苗支付約36美元一劑的費用,國藥已成為世界上最昂貴的疫苗之一。
#自去年12月下旬以來,印度創下單日增幅是多的一天,金融首都孟買所在的馬哈拉施特拉邦,根據衛生部的數據,該州週四報告23,285例病例中,有超過60%是在這裡的新增案例。
#聯合通訊社報導,韓國總理丁世均表示,冠狀病毒限制措施將持續到3月28日。該規則因地區而異,但包括禁止在全國範圍內舉行大多數私人聚會的規定,原定於週日到期。週五韓國報告了488例,為三周來的新高。
#義大利表示,從下週一開始,該國大部分地區將嚴格加強限制,在復活節週末(4/3-4/5)全面封鎖,以在疫苗推出緩慢的情況下,遏制激增的感染情形。
https://www.nytimes.com/live/2021/03/12/world/covid-19-coronavirus
*【喬治·佛洛伊德家屬以2700萬美元與Minneapolis市達成和解】
此項裁決創下了明尼蘇達訴訟賠償最高紀錄。家屬律師BenCrump稱:這可為其他地區樹立榜樣。在Minneapolis最黑暗的時刻,全世界的目光都停留在這裡之後,現在這個城市可以成為美國乃至全球城市希望、走向光明的燈塔。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2/us/george-floyd-minneapolis-settlement.html
*【美國國會大廈騷亂後,立法者對安全措施感到焦慮】
兩黨都有意拆除國會大廈周圍的圍欄,解散部署在那裡的國民警衛隊,但執法官員擔心會出現新的威脅。國民警衛隊的部署、周邊圍欄和其他加強的安全措施每週花費納稅人近200萬美元。美國國防部長奧斯丁宣佈,2200多名國民警衛隊士兵將留守華盛頓至5月23日,協助聯邦執法機構保護國會。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2/us/politics/capitol-security-fence-troops.html
* 最近幾週,來自世界各地的715多名原本希望至美國重新生活的難民被取消航班,因為拜登總統推遲了原本承諾取消前任總統川普對新難民嚴格限制。
美國國務院本週通知了協助即將進入該國的難民的機構,所有旅行將被暫停,直到拜登總統為今年定下新的新目標為止。
總統每年必須對美國允許的難民人數設置上限。前總統川普將該數字降低到本財政年度的歷史低點15,000,並加入了新限制,將大多數申請人排除穆斯林和非洲國家。
結果,成千上萬已經在美國完成了複雜定居過程的人被困在國外,待在人滿為患的難民營中,許多人已經等待了多年。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2/us/refugees-biden.html?referringSource=articleShare
* 過去墨西哥是一個被毒品數十年的國家,目前該國準備在毒品政策上邁出重要一步。本週,國會下議院通過了一項具有里程碑意義的法案,目的使休閒大麻合法化,這將使墨西哥成為世界上最大的大麻合法市場。
考慮到合法化幾乎肯定會贏得參議院和總統的批准,許多商業界都在預測墨西哥的「綠色繁榮」,一個新興的合法產業將提供成千上萬的工作機會,為精明的企業家提供數百萬美元的利潤。
但是,許商業分析家和經濟學家對此保持警惕,警告這裡的大麻產業更有可能是綠色的景象,而不是繁榮的景象。他們認為,打開合法市場在法律上和象徵意義上比經濟上更為重要,因為國內需求相對較低,產品出口的機會很小。
哈佛大學的經濟學家杰弗裡·米隆說:“很難看到對墨西哥經濟有任何明顯的廣泛影響”。他補充說:“在可衡量的國內生產總值中您會看到一點點顛簸,但人們聲稱通過合法化將對經濟產生巨大推動作用,我認為這完全沒有道理。”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2/world/americas/mexico-marijuana-legalization.html?referringSource=articleShare
*《雪花❄️是如何形成的?》這個冬天,數以萬計的雪花從天上掉下來。數十億億雪花如今已隨著春天的臨近,逐漸消失。
但很少有人一一仔細地看著他們。
加州理工學院的物理學教授肯尼斯·利布布雷特(Kenneth G. Libbrecht)花了25年的時間試圖了解這種簡單的物質(水),如何凍結成多種形狀的雪花。
“雪花是如何形成的?” Libbrecht博士在2月23日由位於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Bruce Museum主持的一次在線演講中說:“這些結構是如何出現的?而且,正如我想說的,如何憑空而來?”
雷伯布雷希特博士的雪花研究和攝影引起了人們的興趣,其中一位是微軟前首席技術官內森·邁爾沃爾德(Nathan P. Myhrvold),他一直從事包括古生物學,烹飪和天文學在內的眾多科學領域的項目。
一位狂熱的攝影師Myhrvold博士在十多年前第一次遇見了Libbrecht博士,並且於2018年春季,決定為複雜的冷凍晶體拍照。他回想起:“我們將一些東西,重新觀看留念,為冬天做好更多的詮釋。”
https://www.nytimes.com/2021/03/10/science/snowflakes-photos-nathan-myhrvold.html?referringSource=articleShare
西雅圖冬令時間 在 航空迷因 Facebook 八卦
史上最長投稿
《疫情之後的貨機人生》 by 物流老司機
[零:前言]
近一年來,受到疫情的影響,航空客運幾近停擺。人流嘎然停止,四肢癱瘓,物流卻像顆不放棄的心臟,持續跳動朝四面八方輸液,替全世界的經濟保住一線生機。在油價走跌的加持之下,各家航空公司的貨運業務逆勢竄起,成為營收與獲利的重要支柱。全球30大航空公司裡,僅有四家業者有獲利,台灣的華航和長榮就佔了榜單上的兩個名額 ,貨運部門從深夜墊檔節目躍身成熱門八點檔,組員的生活也成為各界關注的焦點之一。
敝公司擁有18架747貨機,數量居全球之冠。這架經典的空中皇后,機艙胃納量大,也因為貨運的榮景,迎來遲暮之年的第二春。以下所提的貨機組員,皆是以747機隊飛行員為例。
貨機大部分是往美國飛的越洋長程航班,就算是偶爾穿插的區域短班,出發時間也多在半夜。組員晝伏夜出,活動範圍離不開貨機坪,也甚少進入旅客的視線。身處同一間公司,掛著同一個職稱,穿著同一件制服,客機組員也不見得了解貨機機隊的生態。
若要剖析貨機組員的生活,不外乎從這幾個關鍵字下手:[班表]、[外站]、[安克拉治],還有無可避免的[隔離]。組員背景天南地北,男女老少或有差異,但八九不離十,生活和話題都脫不了這幾個重心打轉。
[一:班表]
無論客貨機,無論長短程,每個月的一張班表,主宰了組員30天內的生活。生活兩個字筆畫不多,但鉅細靡遺,包山包海,充滿各種變數。
如果班表是一道料理,那麼熬夜和時差,就是長程機隊飛行員的主菜,無從替換,也往往是雙品招待。
同是吞著熬夜配時差,但客機和貨機組員吃的菜色不同,滋味更是南轅北轍。長程客機的派遣,多是單點來回,例如直飛紐約、法蘭克福、雪梨,在當地休息一到三天不等,然後飛回台北。貨機的派遣模式較為複雜,飛往美國內陸的停靠航點較多,天數也拉得較長。舉例來說,貨機組員出門派遣一趟的班表常常是這樣:從台北飛大阪,落地中停2小時,繼續從大阪飛安克拉治,在安克拉治休息40小時,飛去芝加哥中停2小時接著飛西雅圖,在西雅圖休息18小時,然後飛回台北。
離家飛個長班,以下例子是客貨機的差異,一目瞭然:
客機:台北-紐約-台北
貨機:台北-大阪-安克拉治-芝加哥-西雅圖-台北
疲勞很難量化,不同機隊之間的作息也無從比較,但貨機組員的班表較為複雜,航點也較多,起降比較頻繁,隨之而來的風險也較高。另外,貨機組員要面對的另一個挑戰,是在美國內陸各航點間的時差。以安克拉治為基準,西雅圖快了1小時,芝加哥快了3小時,紐約快了4小時。組員在多航段執勤後,在不同外站休息後,必然會面臨跨時區的副作用,就是日照時間與生理時鐘的紊亂。
[二:外站]
如何在外站調整作息,也算是組員工作的一部分。無論身處東西半球,在外站下班之後,得在或長或短的休息時間內,想方設法讓錯亂的生理時鐘重開機。如何實作,人人自有心得,各憑本事。文的武的方法不拘,只要在下一次上座時,在握住操縱桿之前,能夠撐起眼皮敲醒腦袋進入飛航模式,那就是好方法。
客機會停靠的外站,無非是觀光勝地,或是人聲鼎沸的都會區。疫情之前,組員在外站能抽空遊歷知名景點,跋山涉水尋幽訪勝,品嚐四方美食,體驗異地風情,這是辛勤工作之餘的福利,一點小小的犒賞。就算只是暫時離開旅館,在市區搭車或鄉間散步,讓風景流轉,也是種調劑與沈澱,好轉換心境迎接下一趟任務。
對貨機組員來說,常會頻繁飛往美國內陸各大貨運站。最具代表性的外站,就是安克拉治。無論搭配的是紐約、亞特蘭大、芝加哥或邁阿密,安克拉治都是必經的門戶。ANC三個字未曾缺席,按月換個日期烙印在班表上,有時候一個月還得造訪兩次三次。貨機組員的第二個家,就是安克拉治。
[三:安克拉治]
飛機航程越遠重量越大,飛行時耗油就越多。以747貨機為例,受限於最大起飛重,在油箱加滿的情況,可以飛到13小時左右,但只能裝進約七成滿的酬載(Payload,賺錢的貨物重量)。若要增加酬載,勢必要減少飛時,不能飛得太遠。簡言之,載得重就飛不遠,要飛遠就得減重。
因此位在阿拉斯加,離台灣約8個半小時的安克拉治,就是一個很好的中停點。安克拉治人口數和新店差不多,機場貨運量卻是全球排名第五大。Fedex和UPS是主場,華航、長榮、大韓、國泰都是常客,AN-124偶爾出沒,運氣好一點還能遇到全球最大運輸機AN-225。飛機從台北出發時可以裝滿酬載,在安克拉治落地補足油料後,接著往美國其他航點移動,例如6個小時外的紐約,7個小時外的邁阿密。除了位在美西的洛杉磯、舊金山、西雅圖,要飛往內陸或東岸的航點,飛機大多以安克拉治當作進出的中停點。
機坪內偶爾會出現三架自家貨機比鄰的景象,例如左邊的從大阪飛來要再戰芝加哥,中間的要先飛邁阿密再折返跑去西雅圖,右邊的打了一趟紐約來回終於要踏上歸途朝台北前進。此起彼落,你來我走,輪番上陣排隊卸甲,燒肝打拼都是為了把滿機腹的酬載平安送到目的地。
飛機地停加油,只消數十分鐘後即可再度升空,不曾聽過機器有過半句怨言,但人總得闔著眼伸直腿睡覺。飛機齊聚一堂有多熱鬧,就有為數不少的組員得在此落腳歇息,進出安克拉治皆然。至於能在旅館裡待多久,端看手機螢幕裡那一個小方塊,班表APP來決定。有時是三人派遣的底線,18個鐘的休時。有時則在房內欣賞了兩次晨曦晚霞,待了近48小時才往下一站前進。
人是動物,籠子關久了難免想伸展筋骨透透氣。由於造訪頻率高,留宿時間比其他外站來得長,若在安克拉治沒有些嗜好,時光肯定特別難消磨。除了日常的上街採買覓食,這裡地廣人稀,往深郊野外跑是再合理不過的。偶遇前輩分享安克拉治的外站生活,說道在這塊景緻優美的自然勝地,登山健行,騎馬滑雪,坐船看冰河,野溪釣鮭魚,戶外活動包羅萬象,聽者常心生嚮往。
但疫情爆發,世道丕變,一個四季都還沒輪完,這些軼聞趣事突然變得遙不可及,像是曾祖母的兒時照片一樣斑駁難辨。無論哪個外站,所有未曾探訪之勝地,未及體驗之樂趣,未能品嚐之珍饈,一夕之間都封印成旅遊書上的一行行墨漬和一幀幀相片插圖,只剩銅版紙的氣味飄著活著。
[四:隔離]
病毒橫空出世,是前所未見的兇猛對手。疫情初始,各國政府只能在節節敗退之際,盡快釐清病毒的底細。有的採取群體免疫想和病毒自然共存,有的端出各項封城管制的措施,期盼在經濟窒息之前能先把病毒悶死。效果不一,但大多數國家的醫療資源和經濟活動都受到病毒重擊。台灣在初期反應迅速,守下第一波攻勢,決戰邊境,把損害控制到最低程度。但若是每個執勤返台的飛行組員,入境後都要隔離14天,航空公司很快地就會面臨無人可調派的窘境。
幾經波折與轉彎之後,疾管署和航空業者協調出一套模式,在防疫和營運間取得平衡。
組員從公司勤務報到開始,全程配戴口罩,視客貨機需求著配護目鏡或隔離衣,抵達外站後專車接送,入住旅館期間不得外出,不與當地民眾接觸,僅透過外送或客房服務方式用餐,返台後自行駕車、專車接送返家,或是入住防疫旅館,不得搭乘大眾運輸。貨機組員三天內/客機組員五天內居家檢疫,不可外出或派飛。14天內自主健康管理,不出入人潮眾多景點或參加大型集會。
概念是這樣的,對疫情互信的國家之間有旅遊泡泡。組員在本站和外站之間,就是個執勤泡泡。若能落實各項防護措施,與疫區的生活圈隔絕,讓染疫的風險能被降到最低,那麼在三天/五天居家檢疫期間渡過之後,組員就能夠離開家門或檢疫旅館,回歸社區生活。
組員返台後手機沒有被追蹤定位,在外站時也沒有早晚點名確認是否擅自外出。這套模式從春季運行至今,除了公司各單位的後勤支援,仰仗的是客貨機無數班值勤組員的自律,以及對自身工作的責任感。大家有共同的目標,離開國門時保護自己,回到台灣保護我們的家。
海外各國動輒停班停課,關餐廳封城,確診數不斷攀升第二波第三波。 2020年的台灣,宛若世外桃源,馬照跑舞照跳,除了無法出國旅遊,沒什麼特別。為了保護家園不受侵擾,疾管署、各家業者、頻繁進出疫區的第一線組員,大家都在不同戰線和病毒長期對抗。與此相比,泰山與鴻毛之輕重,被關在外站旅館隔離,失去移動的自由,其實也不足掛齒。
[五:疫情之後的外站]
自此開始,組員的外站生活不再立體鮮明,只剩二維空間的兩點一線。機場一點、旅館一點,還有往返接駁的車程拉成一線。對貨機組員來講,就是從安克拉治繼續往外延伸的更多點和線
疫情嚴重的城市,例如紐約,也取消外站駐防,就改成從安克拉治派遣飛來回,但所需飛時較長,落地之後的休息時間也必須拉長。另外為了減少返台次數,貨機組員也會以安克拉治為出發點,派遣兩次內陸航班後再返台。
在旅館大廳偶遇時,問候語不外乎是:
「你是飛來還是回台北?」
「我接下來飛亞特蘭大,你從芝加哥回來嗎?」
「你還要在這裡待幾天?」
一個疫情後的班型如下:
台北-安克拉治(住)-芝加哥(住)-安克拉治(住)-紐約(中停)-安克拉治(住)-大阪(中停)-台北。
從台北派遣一趟,出門八天打了七腿,安克拉治住了三次。飛行里程足以繞地球一圈,但除了機場和旅館,哪裡也沒去,哪裡也去不了,哪裡也不該去。
疫情之後的外站,除了熬夜和時差,還多了COVID-19這個隱形魔王,得矇著眼和他打擂台。從外站落地開始,接過的每一份文件、摸的每一扇門把、送到房間的每一份餐點、頭靠的每一顆枕頭,不用酒精噴霧伺候都覺得心虛,深怕一次疏漏就讓健康和職業生涯同時劃上句點。若聽到遠方傳來隱約的咳嗽聲,隔著口罩都想收著鼻翼抿著嘴。
自此,所有的外站糊成一個大麵團,形狀全都是一個模子印的,味道全都是一只雜燴鍋煮的。外站就是一個七坪大的房間,一張得噴酒精消毒的床,一扇晨昏顛倒的窗,一具上班前會鈴鈴作響催命符的電話。組員們自力更生,自樂自得,每個人斜槓再斜槓,文組追劇閱讀,武組瑜伽健身,學習與自己相處,學習面對被迫離群索居的孤獨。
計時結束,服刑期滿,走出這扇門遲早得回頭。往下一站或下兩站移監的車程,反倒是令人期待的旅途,一趟小確幸。
腳下踩的是安克拉治夾著樹葉的積雪,不是帶著污漬的陳年地毯。屁股坐的是芝加哥霓虹燈光加長禮車,不是硬邦邦的旋轉辦公椅。眼睛看的是高速公路旁的西雅圖楓紅,不是了無生趣的旅館停車場。耳朵聽的是機坪上貨盤車嘎拉作響,不是一片漆黑裡嗚噎整夜的旅館空調。
進到駕駛艙後就是小小的烏托邦,以金屬蒙皮築牆的理想國。艙門關上,油門一推,飛機離地後跟著把所有的顧忌和擔憂拋在腦後。腳下是病毒統治的塵世,三萬英呎的雲隙還是天空,曬得皮膚發痛的還是陽光,讓人昏昏欲睡的還是黑夜。和過往的2019、2018沒有兩樣,還是起降巡航,還是一桿兩舵,除了臉上多了張口罩,疫情沒有在這裡改變什麼。
直到,落地開了艙門,COVID-19說,歡迎回家。
向櫃檯領了鑰匙,房門哐啷一聲關上,換個外站,計時重新開始。熟練地將房間內消毒一遍,確認每個開關按鈕把手都鍍上了酒精,才能寬心摘下口罩呼吸,躺在陌生的又熟悉的床上休息。隔離週而復始,直到班表大人批准返台。如果運氣稍差,班表稍微凶險一點,可能會在返台三天檢疫期滿後,隔沒一天又被派遣安克拉治,然後繼續飛美國內陸班。那麼將會是有整整兩個禮拜,除了勤務派遣時間以外,組員都得在家裡或旅館內隔離。
一如傳世名言:「我不是在隔離,就是在往隔離的路上。」
離台灣七千公里外的安克拉治,冬天日照只有六小時,零下十度是家常便飯。旅館內隨時都有三四組貨機飛行員駐防,在客房內或睡或醒或彌留,靠著Ubereat和Line便當群組外送供應三餐。入住時來自四面八方,離去時目的地不一,退房兩天內又拖著行李箱掛著黑眼圈,鬼打牆一樣現身在旅館大廳迎接另一段隔離。
這就是疫情之後的貨機人生。
[六:寫在案例765之後]
和歐美國家不同,17年前的我們經歷過SARS,對於病毒和口罩有著熟悉的共同記憶。戒慎恐懼,是全民防疫成功的關鍵。但蛋殼再密也有縫,身為全台灣唯一頻繁進出疫區的族群,機組員成為防疫的破口,彷彿是種宿命,早破晚破的問題而已。本土0確診的天數拉得越長,破蛋之後,輿論的後座力就越猛烈。
曾經被譽為天空國家隊,客貨機組員不分彼此,都持續肩負著運送防疫物資的重任。而在嚴峻的疫情之下,貨運同仁依然全年無休,倉庫24小時燈火不滅。機坪上永遠都鋪滿貨櫃,等著一趟趟貨機往返消化。這個海島國家能夠物暢其流,進出口轉運順暢,組員多少也透過操縱桿出了一份力量。
然而,在案例765-紐籍機師事件發生後,全台灣的機組員,猶如身處中世紀的歐洲,被視為滿街散疫的過街老鼠,避之唯恐不及。如果可以舉辦公投,組員返台後隔離14天的方案,應該會是毫無懸念地高票通過。
在被輿論的口水戰淹沒之前,必須先理解一個事實。在這253天內,無論是當天來回或是過夜班,無論是載客或送貨,敝公司就有一萬五千個航班飛回台北,全台灣加起來有超過兩萬個架次的組員,在這段期間接觸旅客,進入疫區過夜再返台。
這麼龐大的航班數量,這麼多的人員反覆進出疫區,返台後並沒有隔離14天,為什麼在過去的253天內,可以維持本土的0確診?
如果現階段的執勤泡泡,各項防護措施效果不佳,讓組員在執勤時避不了染疫,那麼在這兩萬多個航班內,應該會有一定比例的機組人員中鏢。不會人人都是無症狀感染者,也不會每個人居家檢疫期內就保證痊癒。經過九個多月後,疾管署應該會收到一堆居家檢疫通報有症狀,篩出一堆確診的組員。或是組員染疫而不自覺,經過三天/五天後無論是外出或執勤,再度傳染給其他人。台灣不會保持這麼久的本土0確診紀錄。
如果在案765之前,台灣的社區是乾淨的0,那麼也是間接證明,過去九個多月以來,這樣的執勤泡泡模式是有足夠的防護力。台灣並沒有來源不明的社區感染,也沒有一堆機組員在居家檢疫時發病確診。組員最有可能染疫的源頭就在國外,與當地生活圈隔絕是最直接的方式。源頭不防堵,就算延長回台後的隔離天數,再補上執勤前的篩檢,也是治標不治本。
重點是組員執勤時,有沒有確實配戴口罩,落實自我健康管理,以及在外站時各項防護措施是否嚴格執行。
眾家媒體披露,該位紐籍機師執勤時不願意配戴口罩,也不配合疫調,甚至不是第一次在外站擅自離開旅館,同事通報公司也沒得到積極處理,那為什麼要為了個案改變通則,連坐處罰過去253天戰戰兢兢執勤的無數組員?若是又有組員7天檢疫後確診,是否要上調到14天?若是有旅客檢疫14天後才發病確診,疾管署需不需把旅客入境隔離上調到20天呢?
現在應該關注的是事件的調查結果,若是紐籍機師在外站沒有離開旅館,執勤時一切合規,結果還是不幸染疫,那麼現行的執勤泡泡得通盤檢討,確認在外站的哪個環節是防護的弱點,接車司機生病、旅館消毒不周、外送餐食人員疏失、病毒變種後傳染力變強,都是可能的原因。找出造成感染的根本原因,才能據此改進。若沒有從源頭防堵漏洞,過一段時間後累積足夠的航班量後,還是有可能再次出現類似的組員染疫案例。
輿論看到的是253天的0,我們看到的是兩萬多個航班的0。
沒有人希望看到0變成1,因為我們很清楚,若是疏於防備,幾週之內,1就能變成難以置信的數字。這麼多架次之後維持的0,隱藏的是無數客貨機組員的心理壓力。進入疫區小心翼翼,返台後就算檢疫期滿仍不得鬆懈,時刻注意自己是否有流鼻水、腹瀉、肌肉痠痛等症狀。鎮日精神緊繃,深怕自己已成病毒溫床,不慎將病毒帶進社區造成大規模傳染。居家檢疫期對家庭生活造成的不便,以及反覆陷於隔離的處境,對組員的身心狀況,難免都會有負面且長期的影響。
熬夜、時差、隔離,就是這一年來組員生活的三元素,在全球航空業如此困難的時刻,能夠換上制服領著班表出勤,已是萬幸。
檢疫規定也隨著國際國內疫情調整,昔寬鬆今嚴峻。待疾管署一聲令下,公司頒佈細則,組員只有逐條遵循,以免自己成為防疫破口,賠上健康也壞了名聲。但案765的事件,帶來了排山倒海的輿論壓力,風行草偃,組員動彈不得,無力辯駁。明明執勤時很謹慎,返台後都很自律,在規定的檢疫期滿才離開家門用餐採買,卻還是有種莫名的罪惡感,覺得自己是個通緝犯,只是還不曉得犯了什麼罪。一旦確診染疫,馬上回溯14天丟石判刑。
天下大亂的2020年還沒過完,在英國發現的變種病毒已在2021年埋伏,超前部署蓄勢待發。這是一場寒夜裡的越野馬拉松,疫苗的成功研發,還沒完全帶來曙光,在病毒追擊前,我們得摸黑找到終點存活下來。共體時艱,這四個字只差沒刺在背上,提醒自己沒有退路。在世界恢復平靜之前,能再走多久的0就交給老天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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