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雄,幸福城市,光榮之都。
戰爭迫近,人心惶惶。
無數驚慌的民眾聚集在佛光山上。
他們所尋求的並不是虛無飄渺的精神慰藉,而是實質上的武力庇護。
畢竟全台灣最先進的空中軍事力量「宇宙戰艦佛光號」就位於此處,
蒼老的艦長坐在大佛頭頂內部的駕駛艙,無奈地笑了笑。
「艦長,還不開船嗎?」一個船員問到。
艦長固執地搖搖頭。
「佛光號不是為了內戰而建造。」他已經將這句話重複了一千遍。
的確,這種規格外的戰力本來就不該投入內戰。
彰化泛用型武裝機甲,大佛號。
宜蘭龜山島核子潛艇,玄武號。
高雄泰坦級宇宙戰艦,佛光號。
這三樣分別代表台灣陸、海、空最頂尖軍事力量的超兵器,從來就不是為了要打自己人而存在。
彰化已經壞了規矩,若非當時大佛機甲無人駕駛,恐怕台中軍團早在彰化一役就會全軍覆沒。
更何況,戰爭的規模不該再擴大了,編輯真的會生氣的。
「難道我們要眼睜睜看著高雄被台中侵略嗎?」年輕的船員憤怒地握拳。
艦長露出神秘的笑容。
「你真的以為,高雄沒有別人了嗎?」
□
西子灣大學隧道口。
大量猴群集結,齜牙咧嘴、毛髮怒豎。
他們是這所學校真正的統治者,宿舍裡的每寸土地都是牠們的巢穴,行人手裡的每份餐點都是牠們的食糧。
這裡是牠們豢養人類的動物園,牠們誓死捍衛的領土,牠們的花果山。
牠們在等,等牠們的齊天大聖吹響開戰的號角。
□
鳳山區。
本該車潮洶湧的十字路口,此刻宛如時空停止般寂靜。
數十輛汽機車遠遠停在距離路口十公尺處,彷彿被一道無形的結界阻隔在外。
所有人都低著頭,不敢看向前方。
即使是當地最兇狠剽悍的飆車族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往前。
他們都知道,有個鬼故事等級的在地傳說,會在這個十字路口出沒。
一名計程車司機吞了口口水,方向盤上的雙手微微顫抖。
扣。
有人敲了敲車窗。
司機渾身劇震,巍巍轉頭看向窗外。
一張面無表情的蒼老面孔貼在車窗上。
他戰戰兢兢地搖下車窗,勉強擠出笑容。
「阿婆,有什麼事嗎?」
阿婆沒有回答,陰測測地抬起手,一隻手抓住寶特瓶,另一隻手握著一顆柳丁。
阿婆握拳,柳丁黝黑的手掌中悲哀地扭曲、變形,發出空氣擠壓的啾啾聲。
司機瞪大眼睛,一股水果發酵過度的酸味緩緩滲入鼻孔。
他從沒見過這麼不衛生的手榨柳橙汁。
不,與其說是手榨柳橙汁,不如說阿婆正在徒手虐殺那顆柳丁。
死於非命的柳丁噴出黃黃黑黑的屍水,沿著阿婆的手掌流入寶特瓶。
「要喝果汁嗎?」阿婆遞出寶特瓶。
司機把頭搖的跟波浪鼓一樣。
框啷。
阿婆將裝滿果汁的寶特瓶丟進車內。
「二十塊。」阿婆命令。
「……」司機大腦當機,機械而僵硬地拿出二十塊給阿婆。
綠燈。
阿婆滿意地點點頭,向後退了一步,隨手幹走一個機車騎士掛在握把上的鹹酥雞,然後鬼魅一樣消失。
所有用路人不約而同鬆了口氣,他們都知道,不論來的是什麼樣的敵人,都無法安然通過這個路口。
因為這裡有全世界最恐怖的地縛靈,鳳山水果阿婆。
阿婆一個人,就是高雄軍最固若金湯的防禦設施。
□
鳳凰山,軍事用地。
高聳的草叢間,幾道輕微的呼吸聲起伏。
一個極擅長隱匿氣息的小隊埋伏在草叢間,鋼盔頭帶上插著以假亂真的雜草,臉上塗抹著迷彩顏料。
他們是精銳中的精銳,匿蹤戰爭的行家。
他們有自信,台灣沒有任何一支部隊能夠發現他們的蹤跡。
除了鳳姐。
噗噗噗……
摩托車的引擎聲由遠而近,一名頭戴斗笠的婆婆騎車經過。
摩托車後頭載著一個箱子,車身四周都綁滿了塑膠袋。
箱子裡裝著熱騰騰的肉粽,塑膠袋裡放滿一瓶瓶冰涼的飲料。
隊員們停止呼吸,幾乎與環境融為一體。
「還躲啊?」老婆婆下了車,隨意一腳踢在其中一個隊員的屁股上。
她就是鳳姐。
無論部隊操課的地點多麼隱密,無論士兵偽裝的技巧多麼高明,鳳姐都可以騎著那台摩托車找到你,然後為你帶來一顆20元的超便宜肉粽。
就算是野戰部隊實彈演習,鳳姐的肉粽照樣能在槍林彈雨裡熱銷。
很多人認為,鳳姐就是台灣北部粽永遠打不贏南部粽的主因。
然而,如果你以為鳳姐賣的只有肉粽,那就大錯特錯了。
舉凡鋼盔被同梯幹走、子彈遺失、槍枝損毀,甚至女朋友兵變,鳳姐都能幫你搞定。
在步校或陸軍官校待過的人,或多或少都賣鳳姐一個面子。
大家的口袋裡都有一張名片,上頭寫著鳳姐的電話號碼,那是關鍵時刻的保命符。
鳳姐一個人,就是高雄軍最強大的後勤補給。
□
中正體育場,高雄市健訓中心。
昏暗的小屋裡,鐵鏽味瀰漫。
一名身形矮小的老婆婆正看著牆上老舊的小型電視機播放的新聞。
這裡本來就是港都魔鬼筋肉人聚集的場所,aka怪獸與他們的產地。
這位老婆婆更是怪物中的怪物。
老婆婆喝了一口自己泡的咖啡,沒有端杯子的那隻手,正輕輕勾著一根奧林匹克標準槓。
她勾動手指,用不可思議的超高速單手揮舞著長槓,轉筆一樣輕鬆寫意。
悶熱的小屋裡颳起一陣又一陣充滿壓迫感的強風,止滑粉在暴動的氣流中飛舞,下起一場躁動的雪。
寶刀未老這句成語用在她身上未免顯得太過抽象。
對她來說,鍛鍊就像呼吸一樣自然,數十年如一日。
她是台灣健力界的長青樹、多項世界紀錄保持人、永遠都是現役的超級戰士。
我很久以前就提過,她的存在,與其說是國寶,不如說是世界遺產等級。
不論過了多少年,我都不會忘記大學期間從這位沒有血緣關係的阿嬤身上得到多少鼓勵。
同時我也相信,健力阿嬤一個人,就是高雄最純粹、最大規模的暴力。
□
水果阿婆、鳳姐、健力阿嬤。
多年來,高雄每一天平安的過去,都得感謝這三位超齡小女警的努力。
這一陣子,高雄人被嘲笑太久了。
他們急欲透過這場戰爭向全台灣證明,港都擁有的深厚底蘊,你們惹不起。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7萬的網紅PILI 霹靂布袋戲,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霹靂俠峰27:虛無 武神 正面對決!│月影、青雲│ 【歡迎各位道友追蹤霹靂更多社群】 FB►http://bit.ly/epiliFB IG►http://bit.ly/epiliIg YT►http://bit.ly/epiliYT LINE►http://bit.ly/epiliLINE 霹靂...
虛無武神 在 龍應台 - Lung Yingtai Facebook 八卦
文明的力量 1949-2019
9月2日「花園裡有一顆雞蛋」的短文發表後,除了人民日報、央視等等眾多國家級媒體強烈反應之外,數萬的大陸讀者翻牆過來閱讀、怒罵,我才發現,雖然海峽隔絕,臉書禁止,這個「個人小客廳」裡所寫的字,大陸讀者其實是可以看見的。兩萬多條留言,90%來自翻牆的讀者,語言粗暴者不少。
沒有關係,粗暴往往是因為不了解,而不了解往往是製造出來的——牆的目的,就是使人看不見,使人無知,使人粗暴。
十月一日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七十年前,飽受戰爭和天災蹂躪的中國宣告重新出發。這一天,幾億人將臉龐轉向清晨的陽光,夢想一個休養生息、民安樂利的未來。
在習先生升任總書記提出「中國夢」這個願景口號之前兩年,2010年8月1日,我在北京大學演講,主題就是「中國夢」。
那是在中國大陸的土地上,和中國大陸讀者面對面的溝通。當天,到我踏上講台前十分鐘,主辦方南方週末和我自己都還不知道會不會被現場通知:演講取消。甚至在極其緊張、恐懼的氛圍裡,踏上了講台,演講開始了,我也都準備隨時突然斷了電。
那是十年前了。此後不曾再有那樣溝通的機會。
演講後來整理出逐字稿,在廣州南方週末和台北聯合報同步發表。南週版本有一點點刪減,已經極其不易。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七十週年這個特殊的日子,我把這篇講稿找出來,讓願意思考的讀者在這樣一個意義深沈的日子裡,做一點深沉安靜的、獨立的思考。
讀了講稿你也許還是憤怒的,或者更憤怒,沒關係,憤怒之餘,沈靜片刻,想一想很多事情的「為什麼」,那麼你的初心,就越過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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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明的力量
—從鄉愁到美麗島
編按
二○一○年八月一日,龍應台應邀於北京大學百年紀念講堂發表演說,現場擠進滿座一千八百名聽眾。
主辦方一直擔心演講會被臨時取消,但結果順利舉行;演講內容談及「美麗島事件」等敏感議題卻未遭官方封殺,深具意義。
在「中國夢」裡長大
第一次接到電話,希望我談談「中國夢」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一千枚飛彈對準我家,我哪裡還有中國夢啊?」
可是沉靜下來思索,一九五二年生在台灣的我,還有我前後幾代人,還真的是在「中國夢」裡長大的,我的第一個中國夢是什麼呢?
我們上幼稚園時,就已經穿著軍人的制服、帶著木製的步槍去殺「共匪」了,口裡唱著歌。當年所有的孩子都會唱的那首歌,叫做〈反攻大陸去〉:(播放歌曲)
反攻 反攻 反攻大陸去
大陸是我們的國土
大陸是我們的疆域
我們的國土 我們的疆域
不能讓共匪盡著盤據
不能讓俄寇盡著欺侮
我們要反攻回去 我們要反攻回去⋯⋯
這不是一種「中國夢」嗎?這個夢其實持續了滿久,它是一個至高無上的圖騰,也被人們真誠地相信。
倉皇的五○年代進入六○年代,「中國夢」持續地深化。余光中那首〈鄉愁四韻〉傳頌一時:(播放歌曲)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酒一樣的長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
血一樣的海棠紅
沸血的燒痛
是鄉愁的燒痛
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
一九四九年,近兩百萬人突然之間被殘酷的內戰連根拔起,丟到了一個從來沒有去過、甚至很多人沒有聽說過的海島上。在戰火中離鄉背井,顛沛流離到了島上的人,思鄉之情刻骨銘心,也是無比真誠的。那份對中華故土的魂牽夢縈,不是「中國夢」嗎?
我們都是名為「弘毅」的孩子
我的父母那代人在一種「悲憤」的情結中掙扎著,我這代人在他們鄉愁的國家想像中成長。但是支撐著這個巨大的國家想像下面,有一個基座,墊著你、支撐著你,那個基座就是價值的基座。
它的核心是什麼?台灣所有的小學,你一進校門當頭就是四個大字:「禮義廉恥」。進入教室,簡樸的教室裡面,牆壁上也是四個大字:「禮義廉恥」。如果一定要我在成千上萬的「格言」裡找出那個最基本的價值的基座,大概就是這四個字。
小的時候台灣跟大陸一樣,四周都是標語,只是內容跟大陸的標語不一樣。最常見到的就是小學裡對孩子的解釋:
禮,規規矩矩的態度。
義,正正當當的行為。
廉,清清白白的辨別。
恥,切切實實的覺悟。
上了初中,會讀文言文了,另一番解釋就來了:
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管子.牧民篇》
然而四者之中,恥尤為要。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故士大夫之恥,是為國恥。 —顧炎武
「士大夫之恥,是為國恥」,這些價值在我們小小的心靈有極深的烙印。
二○○六年,上百萬的「紅衫軍」包圍總統府要求陳水扁下台,台北的夜空飄著大氣球,一個一個氣球上面分別寫著大字:「禮」「義」「廉」「恥」。我到廣場上去,抬頭乍見這四個字,感覺好像是全台灣的人到這廣場上來開小學同學會了。看著那四個字,每個人心領神會,心中清晰知道,這個社會在乎的是什麼。
除了價值基座,還有一個基本的「態度」。我們年紀非常小,可是被教導得志氣非常大,小小年紀就已經被灌輸要把自己看成「士」,十歲的孩子都覺得自己將來就是那個「士」。「士」,是幹什麼的?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論語.泰伯篇》
我初中一年級的國文老師叫林弘毅,數學老師叫陳弘毅。同時期大陸很多孩子可能叫「愛國」、「衛東」,我們有很多孩子叫「弘毅」。我們都是要「弘毅」的。
對自己要期許為「士」,對國家,態度就是「以國家興亡為己任,置個人死生於度外」。這是蔣介石的名言,我們要背誦。十一、二歲的孩子背誦這樣的句子,用今天的眼光看,挺可怕的,就是要你為國家去死。
然而在「國家」之上,還有一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張載
對那麼小的孩子也有這樣的期待,氣魄大得有點嚇人。饒有深意的是,雖然說以國家至上,但是事實上張載所說的是,在「國家」之上還有「天地」,還有「生民」,它其實又修正了國家至上的秩序,因為「天地」跟「生民」比國家還大。
十四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讀到《國語》,《國語》是兩千多年前的經典了,其中一篇讓我心裡很震動:
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
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
王不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 -—《國語.周語上》
最後一句,簡單幾個字,卻雷霆萬鈞,給十四歲的我,深深的震撼。
就是這個價值系統,形成一個強固的基座,撐起一個「中華大夢」。
低頭看見腳下的泥土
這個中國夢在七○年代出現了質變。
一九七一年中華民國被迫退出聯合國,台灣人突然之間覺得自己變成了孤兒。可是,最壞的還沒到,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中美正式斷交,這個「中」指的是當時的中華民國,也就是台美斷交,中美建交。長期被視為「保護傘」的美國撤了,給台灣人非常大的震撼,覺得風雨飄搖,這個島是不是快沉了。在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了而強敵當前的恐懼之下,救亡圖存的情感反而更強烈,也就在這個背景下,原來那個中國夢對於一部分人而言是被強化了,因為危機感帶來更深更強的、要求團結凝聚的民族情感;大陸人很熟悉的〈龍的傳人〉,是在那樣悲憤傷感的背景下寫成的。這首歌人人傳唱,但是一九八三年,創作者「投匪」了,歌,在台灣就被禁掉了,反而在大陸傳唱起來,情境一變,歌的意涵又有了轉換。
你們是否知道余光中〈鄉愁〉詩裡所說的「海棠紅」是什麼意思?
我們從小長大,那個「中國夢」的形狀,也就是中華民國的地圖,包含外蒙古,正是海棠葉的形狀。習慣這樣的圖騰,開始看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的前面好幾年,我都還有種奇怪的錯覺,以為,哎呀,這中國地圖是不是畫錯了?
七○年代整個國際情勢改變,台灣的「中國夢」開始有分歧。對於一部分人而言,那個「海棠」中國夢還虔誠地持續著,可是對於另外一部分人就不一樣了。
夢,跟著身邊眼前的現實,是會變化的。一九四九年被連根拔起丟到海島上的一些人,我的父母輩,這時已經在台灣生活了三十年,孩子也生在台灣了—這海島曾是自己的「異鄉」卻是孩子的「故鄉」了,隨著時間推移,無形之中對腳下所踩的土地產生了具體而實在的情感。所以,你們熟悉余光中寫的那首〈鄉愁〉,卻可能不會知道他在一九七二年的時候創作了另外一首詩,詩歌禮讚的,是台灣南部屏東海邊一個小鎮,叫枋寮:
車過枋寮
雨落在屏東的甘蔗田裡
甜甜的甘蔗甜甜的雨
肥肥的甘蔗肥肥的田
雨落在屏東肥肥的田裡
從此地到山麓
一大幅平原舉起
多少甘蔗,多少甘美的希冀
長途車駛過青青的平原
檢閱牧神青青的儀隊
想牧神,多毛又多鬚
在哪一株甘蔗下午睡
余先生這首詩,有「中國夢」轉換的象徵意義。但是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還有一首我稱之為「里程碑」的歌,叫〈美麗島〉。
一位淡江大學的年輕人,李雙澤,跟很多台灣年輕人一樣,七○年代發現台灣不能代表中國,而且逐漸被國際推到邊緣,在危機感和孤獨感中,年輕人開始質問自己:為什麼我們從小被教要愛長江、愛黃河、歌頌長城的偉大—那都是我眼睛沒見過,腳板沒踩過的土地,而我住在淡水河邊,怎麼就從來不唱淡水河,怎麼我們就不知道自己村子裡頭小山小河的名字?台灣也不是沒有大江大海呀?
青年人開始推動「唱我們的歌」,開始自己寫歌。那個「中國夢」顯得那麼虛無飄渺,是不是該看看腳下踩的泥土是什麼樣?他寫了〈美麗島〉,改編自一首詩,一下子就流行起來,大家都喜歡唱。
〈美麗島〉真的是代表了從中國夢慢慢地轉型到「站在這片泥土上看見什麼、想什麼」的「台灣夢」里程碑:(播放歌曲)
我們搖籃的美麗島
是母親溫暖的懷抱
驕傲的祖先正視著
正視著我們的腳步
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
不要忘記 不要忘記
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
蓽路藍縷 以啟山林
婆娑無邊的太平洋
懷抱著自由的土地
溫暖的陽光照耀著
照耀著高山和田園
我們這裡有勇敢的人民
蓽路藍縷 以啟山林
我們這裡有無窮的生命
水牛 稻米 香蕉 玉蘭花
一九七五年,我二十三歲,到美國去讀書,每天泡在圖書館裡,從早上八點到半夜踩著雪光回到家,除了功課之外就有機會去讀一些中國近代史的書,第一次讀到國共內戰的部分,第一次知道一九二七年國民黨對共產黨員的殺戮,才知道之前所接受的教育那麼多都是被黨和國家機器所操縱的謊言,這是一個很大的震撼。十年之後寫了《野火集》,去「腐蝕」那個謊言。
一九七九年,我個人的「中國夢」也起了質變。在中國夢籠罩的台灣,我們是講「祖籍」的。也就是說,任何人問,龍應台你是哪裡人,我理所當然的回答就是:「我是湖南人。」
這麼一路做「湖南人」做了幾十年,到一九七九年,中國大陸開放了,我終於在紐約生平第一次見到了一個真正的「共匪」站在我面前,這個樸實人剛剛從湖南出來,
一口濃重的湖南腔。有人衝著他問「你是哪裡人」,他就說「我是湖南人」,問話者接著就回頭問我「你是哪裡人」—我就愣住了。
我不會說湖南話,沒有去過湖南,對湖南一無所知,老鄉站在面前,我登時就說不出話來了。這一輩子的那個「中國夢」突然就把我懵在那兒了,這是一九七九年一個非常大的震撼—原來啊,我是台灣人。
一起作夢,一起上課
從海棠葉的大中國夢慢慢過渡到台灣人腳踩著泥土的小小台灣夢,人民在七○年代末八○年代初開始問「我是誰」。八○年代後,台灣兩千多萬人走向了轉型,自我感覺就是越來越小,什麼事情都一步一個腳印,一點一點做。所以,台灣人就一塊兒從大夢慢慢轉到小夢的路上來了,開始一起上八○年代的民主大課。這個民主課程上得有夠辛苦。
〈美麗島〉這首歌,在一九七九變成黨外異議人士的雜誌名字,集結反對勢力。
當年十二月十日,政府對反對者的大逮捕行動開始,接著是大審判。面臨巨大的挑戰,國民黨決定審判公開,這是審判庭上的一張照片。(播映照片)
你們認得其中任何一個人嗎?第二排露出一排白牙笑得瀟灑的,是施明德,他被判處無期徒刑。施明德右手邊的女子是陳菊,今天的高雄市長,左手邊是呂秀蓮,卸任的副總統。
我想用這張圖片來表達八○年代台灣人慢慢地腳踩泥土重建夢想和希望的過程。
如果把過去的發展切出一個三十年的時間切片來看,剛好看到一個完整的過程:這圖裡有三種人,第一種是叛亂犯,包括施明德、呂秀蓮、陳菊等等;第二種是英雄,在那個恐怖的時代,敢為這些政治犯辯護的律師,包括陳水扁、謝長廷、蘇貞昌等等;第三類是掌權者,當時的總統是蔣經國,新聞局長是宋楚瑜。
從這些名字你就看出,在三十年的切片裡,政治犯上台變成了掌權者,掌權者下台變成了反對者,而當時得盡掌聲以及人們殷殷期待的,以道德作為註冊商標的那些英雄們變成了什麼?其中一部分人變成了道德徹底破產的貪汙嫌疑犯。
這個轉變夠不夠大?親眼目睹這樣一個切膚痛苦的過程,你或許對台灣民主的所謂「亂」會有新的理解。
它所有的「亂」,在我個人眼中看來,都是民主的必修課;它所有的「跌倒」都是必須的實踐,因為只有真正跌倒了,你才真正地知道,要怎麼再站起來,跌倒本身就是一種考試。所以,容許我這樣說:台灣民主的「亂」,不是亂,它是必上的課。
表面上台灣被撕裂得很嚴重,但不要被這個表面騙了。回到基座上的價值觀來看,從前的中國夢慢慢被拋棄了,逐漸發展為台灣的小夢,然後一起上非常艱辛、痛苦的民主課,然而台灣不管是藍是綠,其實有一個非常結實的共識,比如說:
國家是會說謊的,
掌權者是會腐敗的,
反對者會墮落,
政治權力不是唯一的壓迫來源,
資本也可能產生一樣的壓迫。
而正因為權力的侵蝕無所不在,所以個人的權利比如言論的自由,是每個人都要隨時隨地、寸土必爭、絕不退讓的。
這是大多數台灣人的共識。你所看到的爭議、吵架,立法院撕頭髮丟茶杯打架,其實都是站在這個基礎上的。這個基礎,是以共同的價值觀建立起來的。
誰在乎「血濃於水」?
回到今天中國夢的主題,可能有很多台灣人會跳起來說:中國不是我的夢,我的夢裡沒有中國。
但是,你如果問龍應台有沒有中國夢,我會先問你,那個中國夢的「中國」指的是什麼?
如果指的是「國家」或「政府」,「國家」「政府」在我心目中不過就是個管理組織,對不起,我對「國家」沒有夢,「政府」是會說謊的。但如果你說的「中國」指的是這塊土地上的人,這個社會,我怎麼會沒有夢呢?別說這片美麗的土地是我摯愛的父親、母親永遠的故鄉,這個地方的好跟壞,對於台灣有那麼大的影響,這個地方的福與禍,會牽動整個人類社區的未來,我怎會沒有中國夢呢?
我們就從「大國崛起」這個詞說起吧。我很願意看到中國的崛起,可是我希望它是以文明的力量來崛起的。
如何衡量文明?我願意跟大家分享我自己衡量文明的一把尺。它不太難。看一個城市的文明的程度,就看這個城市怎樣對待它的精神病人,它對於殘障者的服務做到什麼地步,它對鰥寡孤獨的照顧到什麼程度,它怎樣對待所謂的盲流民工底層人民。對我而言,這是非常具體的文明的尺度。
一個國家文明到哪裡,我看這個國家怎麼對待外來移民,怎麼對待它的少數族群。我觀察這個國家的多數如何對待它的少數——這當然也包含十三億人如何對待兩千三百萬人!
誰在乎「大國崛起」?至少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剛才我所說的文明刻度——你這大國怎麼對待你的弱勢與少數,你怎麼包容意見不同的異議分子,這,才是我在乎的。
如果說,所謂的大國崛起,它的人民所引以自豪的,是軍事的耀武揚威,經濟的財大氣粗,政治勢力的唯我獨尊,那我寧可它不崛起,因為這種性質的崛起,很可能最終為它自己的人民以及人類社區帶來災難和危險。
誰又在乎「血濃於水」?至少我不那麼在乎。如果我們對於文明的尺度完全沒有共識,如果我們在基座的價值上,根本無法對話,「血濃於水」有意義嗎?
我的父親十五歲那年,用一根扁擔、兩個竹簍走到湖南衡山的火車站前買蔬菜,準備挑回山上。剛巧國民黨在招憲兵學生隊,這個少年當下就做了決定:他放下扁擔就跟著軍隊走了。
我的父親在一九一九年出生,二○○四年,我捧著父親的骨灰回到了湖南衡山龍家院的山溝溝,鄉親點起一路的鞭炮迎接這個離家七十年、顛沛流離一生的遊子回鄉。
在家祭時,我聽到一個長輩用最古老的楚國鄉音唱出淒切的輓歌。一直忍者眼淚的我,那時再也忍不住了。
楚國鄉音使我更深刻地認識到父親一輩子是怎麼被迫脫離了他自己的文化,過著不由自主的放逐的一生。一直到捧著他的骨灰回到那片土地,我才深切地感覺到這個七十年之後以骨灰回來的少年經歷了怎樣的中國近代史。而我在浙江新安江畔長大的母親,是如何地一生懷念那條清澈見魚的江水。
因為開闊包容,所以柔韌長遠
所以,請相信我,我對中國的希望是真誠的。但是請不要跟我談「大國崛起」,請不要跟我談「血濃於水」,我深深盼望見到的,是一個敢用文明尺度來檢驗自己的中國。
這樣的中國,因為自信,所以開闊,因為開闊,所以包容,因為包容,所以它的力量更柔韌、更長遠。當它文明的力量柔韌長遠的時候,它對整個人類的和平都會有關鍵的貢獻。
一九八五年我寫《野火集》,一九八六年一月,《野火集》在風聲鶴唳中出版。
一九八六年八月,離開台灣前夕,做了一場臨別演講,是「野火」時期唯一的一次。演講在害怕隨時「斷電」的氣氛中進行。今天,二○一○年八月一日,在北京大學,我想朗讀一九八六年那篇演講的最後一段,與大陸的讀者分享:
「在臨別的今天晚上,你或許要問我對台灣有什麼樣的夢想?
有。
今天晚上站在這裡說話,我心裡懷著深深的恐懼,恐懼今晚的言詞帶來什麼後果,我的夢想是,希望中國人的下一代可以在任何一個晚上站在任何一個地方說出心裡想說的話,而心中沒有任何恐懼。我們這一代人所做的種種努力也不過是希望我們的下一代將來會有免於恐懼的自由。」
那是一九八六年八月十一日的台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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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體:http://www.infzm.com/content/48505
繁體:http://blog.sina.com.tw/alexchuit/article.php?pbgid=99354&entryid=594875&
全文收在《傾聽》,印刻出版。
圖:湖南——父親的故鄉,LYT攝
虛無武神 在 五月天 瑪莎 Facebook 八卦
馬欣的新書,為那些總是被忽略的反派平反,也告訴你其實某種程度來說,你可能更容易在反派找到一點認同感。以下是為它寫的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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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馬欣,是2005年左右五月天接受某個男性時尚雜誌的專訪。在這之前,我已經在不少各類媒體上拜讀過他的樂評。在見到本人之前,從他的文字風格判斷,我以為是個很嗆的男同志。因為筆觸尖銳一針見血,活脫脫就是個欲求不滿的男人。但內容思緒縝密清楚卻又在某些轉折處細膩婉約,除非他是男同志,不然怎麼可能有這樣細膩且感性的內涵?!
直到拍完照開始要受訪的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那個在我們拍照時坐在一旁,看起來年紀和我們差不多的助理小女生,就是馬欣本人。
台灣沒有很多音樂文字寫手,而馬欣正好是其中的佼佼者。後來這十年間,偶爾在其他雜誌或網路媒體讀到他的作品。然後,就是去年終於有了合作的契機。去年年底有幸參與了家家的第二張專輯唱片製作,公司問我對於唱片的新聞資料有沒有建議的人選。想起了家家的第一張專輯,覺得第一張專輯的新聞資料文字不慍不火且精準深刻。沒有太多虛無的概念表述,也不是那種張牙舞爪的自賣自誇。一問之下,原來是馬欣。之後公司安排了一次製作人和新聞資料撰寫的訪問對談,距離上次見到馬欣本人,大概已經快要十年了。
之後因為加了彼此臉書,我終於不用費神特地去找他的新作品拜讀。一直到最近,讀到她在OKAPI上連載的專欄「反派壞壞有人愛」,雖說和音樂無關,但對於電影或小說也相當愛好的自己,常常讀著讀著,老是會有在螢幕前點頭稱是或一語驚醒夢中人的樂趣。
從小時候所聽的床邊故事錄音帶和電視上播的卡通開始,我們就老是被那樣的故事教導著「好人天下無敵,壞人必死無疑」。所以白雪公主和七矮人只要有王子出現就可以趕走壞後母,沒什麼才能的小紅帽也能夠因為碰到獵人就幫他和奶奶幹掉大野狼;所以太空超人每個禮拜天中午都要用葛雷堡的神奇力量打敗骷髏王,無敵鐵金剛射出身上所有的東西幹掉雙面人。
反正一定要有正反兩派,也一定讓你一眼就看得出來誰好誰壞。
好人不一定什麼都會,但一定會贏得最後勝利。壞人一定創意不絕且推陳出新,但再厲害最後都敵不過早就寫好的宿命。
一直到了國中,有天不知怎地突然想起了「科學小飛俠」(日名:科學忍者隊)劇情種種,最後結論是:三號「珍珍」真愛的一定是二號「大明」而不是一號「鐵雄」,原來我小時候真的太天真了!
「鐵雄」是隊長也是當然的一號,他有最帥的裝扮最熱血的個性和最帥的坐騎,甚至連「鳳凰號」進階到「旋風斯巴達」的時候大絕招都是他站起來拿著光劍一級必殺。二號「大明」個性孤傲冷僻,不合群又不熱血,不出風頭也不苟言笑。國小的那個年代,大家理所當然地都覺得三號「珍珍」其實是很喜歡「鐵雄」的,只是「鐵雄」的正義感太過強烈,為了打敗惡魔黨維持這個世界的和平,所以犧牲了自己的私人情感,所以沒有跟「珍珍」在一起。是的!一定是這樣的!
但事實不然,「鐵雄」空有熱情傻勁但卻沒有腦袋,衝動富有理想但卻不夠細心沈穩。從來不知道為什麼他是隊長(搞不好只是最早加入而已),除了常常衝第一個之外,好像也沒啥真的有建設性的作為(畢竟上面有個南宮博士)。可是「大明」可不是這樣,喜怒不形於色,對於事情總是清楚了解了才去做。不做沒有益處的行動,也不打沒有勝算的仗。嘴巴雖然總是咕噥著其他人沒用,但絕對在最後關頭跳出來拯救其他人。
我如果是「珍珍」,除非我真的是個溫柔婉約沒有判斷力的傻子,不然我當然喜歡「大明」啊!誰要喜歡那個沒啥腦袋又老是站在構圖正中央的「鐵雄」啊!?珍珍啊!聰明如你,應該要知道要選男人,怎樣也要選大明這種的才是真的成熟而且可以照顧你,並且留在你身邊啊!
也許「大明」在「科學小飛俠」裡頭並不是個真正的反派,真正的反派是那個半男半女的「雙面人」或是另外一個悪魔黨的首領。可是國中想透了這一點,卻好像某個部分被點開了一樣,我開始會去注意每個故事裡頭那個被設定成所謂「反派」的傢伙,或老是愛跟主角作對而總是不討喜的那位。
一直到高中,真正愛上的大反派,是1977年「星際大戰」中的黑武士Darth Vader。從一開始被它的外形吸引而深深著迷,然後在「帝國大反擊」發現他是主角天行者路克的父親,最後在「絕地大反攻」一起傷心地陪著路克和莉亞兩兄妹看著他火化。這故事如此曲折離奇而又峰迴路轉深刻動人,後來甚至成了我大學心理學期末報告的主題。雖然很多年後,喬治盧卡斯才終於將1977年原本是第四部曲New Hope的星際大戰前面三部曲搬上大螢幕,終於才知道原來這個故事的主角從來都不是天行者路克或是韓所羅,而是Darth Vader。在此,關於Darth Vader的一切,筆者已經私下要求馬欣將他納入未來書寫的角色之一,在此我就不班門弄斧了。(我會盯著的)
有陽光的地方,就必定會有陰影。陽光沒有形狀,耀眼卻無法直視,璀璨卻沒有層次。陽光灑落萬物因而美麗,是因為陽光造成了陰影。萬物的陰影在地上成了另外一幅風景,陰影讓萬物從平面成了立體。陰影勾勒了線條,也成全了陽光。所以你怎麼能不愛反派?!因為他們的存在讓正派可以不平凡,他們的壞總有更引人入勝的過去和戲劇化的轉變,他們壞的方式總是比好人更有創意也更有個人美感和風格。所以我們會這樣愛上反派,甚至偶爾會想成為故事裡的反派。而且如果每個故事都可以翻轉180度重新再看,那些原本的反派個個不都是為了自我實現而不顧一切壯麗犧牲的悲劇英雄嗎?
時間繼續在走,故事就會一直發生和經過。年紀越大,我們就越明白,正反派的認定從來不會那樣簡單,也絕不會是你說了就算。為英雄歌功頌德的人太多,還好有馬欣在,為那些模糊不清且曖昧不明的反派記錄他們這樣真實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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