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
「七天太短嗎?」葉子突然停下腳步。
「不是,是怕會太深刻。」十七歲的藤既石慎重地對大他一歲的葉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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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子的姐姐葉瑀是位會寫詩也得過時報文學獎新詩組首獎的美女,她在國二時就愛過她的美術老師〔別擔心,那老師不是已婚狀態〕。她談戀愛很挑剔,所以歷任的男友都是被她甩掉的。葉瑀跟葉子說過,其實她會甩掉這些男朋友,不是她寡情,不是她花心,是她很誠實,她說愛情根本就是口香糖,嚼一嚼,很快就沒味道了,但你發現,所有嚼口香糖的人大都沒有要吐出來的意思,於是你也會跟著嚼,繼續嚼著。
有一天,葉瑀決定不再嚼,她朝她的第二任男友,就是那個美術老師吐出想要分手的訊息,她吐出的話是:「我好像是之前被點了穴道,後來,又被點了一下穴道,這次的解穴,讓我愛你的能力突然解掉了。我現在真的一點都不愛你,我真的是這種感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這樣,愛的感覺要來要走都是一瞬間。我希望你能珍惜我對你的誠實,要這麼誠實,不容易的,也許你會問:能不能再努力看看?這樣放棄不會太可惜嗎?不會的,不會可惜的,這世界上比你比我好的人多的是,我們不要那麼狹隘地看我們的未來,還沒遇到的,都是更好的,謝謝你冒險來跟我談戀愛,老師,記得把我的臉書和電話從你的手機刪除喔。」
這段話,她是寫在紙上,當老師的面念出的。
她邊念邊掉淚,聲音是顫抖的,但她沒有後悔的心情,此時哭是因為終於要放下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老師畢竟年紀比較大的原因,所以比較理性,過程竟然沒一點情緒激動。不過老師也是邊掉淚邊聽的,那張流淚的大人的臉上洋溢著感激的紅潤,老師聽完後,站起來跟葉瑀彎腰鞠躬,老師說:「我會很珍惜很珍惜的……你的誠實。」
葉子曾經跟藤說過,她最嚮往的愛情……不是怎麼在一起,而是怎麼分開。
「初初愛一個人,那時的付出都會被有愛的人加倍放大,沒什麼了不起,那時都是不付出會想死的。反而是分手時,能捨得並不怨的,才有機會展現動人的愛情態度。」
藤說不懂,他是男生,才十七歲。他也不想懂,因為上次分手的經驗,他沒有很難受,反而覺得分手後輕鬆很多。
藤來自單親家庭,是奶奶和爸爸帶大的。
藤的媽媽是資深的知名歌手,他出生的那年媽媽就跟爸爸分手了,分手後,他跟著爸爸,媽媽也因是未婚生子,所以就從頭到尾都沒在媒體公布,到今天大家還是以為那位天后是未出嫁的。
如果都不知道媽媽是誰,如果藤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感覺呢?
從小,每每媽媽發新片,他都會特別注意媽媽上電台宣傳的節目,因為只有電台的訪問會談到比較內心的話題,比如她國小到北投溫泉區走唱的故事,比如上過社會新聞的爺爺開賭場被逮,比如初戀……雖然她不會提到關於藤的事。
藤總是戴著耳機,如果你想畫藤,那麼,耳機一定是不能割捨的配備。不管有沒有在聽什麼,藤不會把耳機拿下來的,除非是課堂上,除非他想跟你說話。他習慣跟世界保持這樣的距離,假裝沒有聽到誰在說話,也可以阻隔其他的聲音干擾。藤會把媽媽的訪問錄下來,常常是在放學的公車上,戴上耳機聽,他喜歡在那樣的情境裡聽,彷彿所有的母子就該這麼神秘的來往,彷彿都不該責任感那麼重的來往,他們不曾相見,卻保有這麼特別的管道長期熟悉著,母子變成粉絲與偶像了,這樣的距離其實蠻酷的,他覺得透過歌手的身分和歌,藤對媽媽的熟悉更勝爸爸。
藤是媽媽的鐵粉,他收集了她所有的作品和剪報,他沒有錯過媽媽任何一場簽名會和演唱會,他甚至和媽媽合照了近五十張的照片,哪個上學後的孩子會主動和媽媽合照五十次〔在他記憶裡,藤沒有和爸爸單獨合照過,頂多一兩次家族的大合照〕?
藤告訴葉子,媽媽並沒有在他的成長歲月裡缺席,只是,媽媽不知道。
《連載1》
葉子新詩 在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 Facebook 八卦
自體說 ◎#陳義芝
舟子說流動的不是春水是獨木舟
它在春水中前進哪
樹說貼在水上的不是秋天是落下的葉
它悄悄遮去水中那一角的天
蘋果說你看到的是我坐著的底部
剖成兩半都還是蘋果
香蕉說你看到的是我立著的正面
剝了皮仍然是香蕉
男人於是用他的嘴當他的女人
像擦一面鏡子那樣
女人用她的舌當她的男人
像撞一口鐘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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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陳義芝,詩人、作家,1953年生於花蓮。臺灣師範大學國文學系畢業,香港新亞研究所碩士,高雄師範大學博士。曾主編《聯合報》副刊十年(1997-2007)。著有詩集《青衫》、《新婚別》、《不能遺忘的遠方》、《不安的居住》、《我年輕的戀人》、《為了測量愛:當代愛情詩選》等,及散文集、論評等二十餘種。曾獲中山文藝獎、金鼎獎、時報文學推薦獎、中興文藝獎章、榮後基金會臺灣詩人獎。詩集有英、日、韓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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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柄富賞析
本月主題是「現代詩語言古典到現代的轉化」。小編在理解這個主題時,想到了幾個面向,其中一個面向是,古典意象在現代詩的程式裡,如何抖出新的意涵、斬獲新的指涉;更進一步的,若這些新意指往一個古典慣用者習慣閃避的主題,又是怎麼樣的效果?有這樣出軌的巧思,肯定更有意思,也能具體讓我們看見所謂語言古典,轉化至現代的實驗痕跡。因此我選了這首詩來作賞析。
本詩收於陳義芝詩集《不安的居住》第四卷「身體櫥窗」中,以整齊的三段四行結構呈現,每一段又各以兩行一組相互對仗,與其中動用的意象:舟子春水、樹與葉、蘋果香蕉、鏡子與鐘,不論在形式或意象上都可見古典風格的影子在;然而意象的操作,兩半的蘋果與剝皮的香蕉,男人的嘴、女人的舌頭和擦一面鏡子、撞一口鐘,所描摹的主題連小編我都害羞明說,但相信聰明的讀者都已明白。
詩人以三段不同的組合陳述一個綜合的「自體」概念,第一段以春水中的獨木舟、樹與秋水上的葉子為喻依,說明存在的個體如何以身體和身體的延伸(獨木舟、樹的葉)來定義自我,並如何粗糙、盲目地區別自我與他者的功能:舟子如何說流動的是獨木舟而非春水;樹如何說水上的只是落葉而不是什麼秋天?
第二段描繪我們如何以個體的變化拓展我們對「自體」的認知,剖成兩半的蘋果也是蘋果,剝了皮的香蕉也是香蕉;小時候天真的人是我們,長大後世故的人也是我們,我們又如何看待過去和未來,每一刻正不斷改變的自己呢?
第三段則論及我們想像的他者與自我結合後的自體,這樣的「自體」在我們的精神裡發揮形成以滿足一個更高的自我(更高的自我又是一個新的自體概念了)受體。融合了第一段春水、第二段兩半的蘋果、剝皮的香蕉等意象,這裡更明白地點出了男人、女人,他們如何以想像的異性來滿足自我的慾望;是想像源於自我,而慾望也源於自我,這裡完成了一個更複雜的自體概念。且以擦鏡子與撞鐘的形象,完成物理的動作比喻也著墨了男女精神的刻板想像,寫得十分精采生動。
性、身體的探索作為一現代大宗的主題,雖說古典題材中亦可舉隅但仍屬少數;最常的書寫方式是以現代的詞彙與意象,以現代的筆法大膽地去寫,來破除我們曾經保守的道德框架與慣性。然而本首詩以古典溫潤的節制筆法和中國古典常慣的詞組,去勾畫個體存在,牽涉身體與性的深入;令古典成為新書寫的工具而不為傳統的衛道者,是一首相當具古典現代實驗精神的新詩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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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Sorrow 沙若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19/04/20190414.html
葉子新詩 在 螺螄拜恩的實話實說 Facebook 八卦
【贈書】【好書分享:韓國文學《就算哭泣也不能改變什麼》】
「請不要說『別哭了』這種話,就算哭泣不能改變什麼,但哭又如何呢?」
我用半個月閱讀《就算哭泣也不能改變什麼》,一方面是暖暖書屋不會催稿人很好(喂喂),二方面是這本書擁有隔絕外在,自行流動的光陰。
回回閱讀,我都用少許熱水化開咖啡粉,注入大量牛奶,調成一大杯泛著乳白色澤的拿鐵,靜靜啜飲,沉浸在韓國「愛哭詩人」朴濬的世界。待的雖是同一個髒亂房間(Errrr⋯)(跟上時事),翻開書卻變成充滿季節感之詩篇,平實不經渲染的感情於文字中延展,鋪成一條由暖紅楓葉砌成之紅磚道。
每日返家路上,我拾起地上不同落葉,稍加清理後,夾在當日閱讀進度當書籤,有時是淡綠小葉欖仁,偶爾是倒卵形的榕樹葉(啊聽說帶七片榕樹葉在身上能避邪)(又還沒到鬼月!),怎麼看都適宜。讀完了書,那些漸漸枯黃的葉子依然待在它們的棲處,記載一段段想念。
作者朴濬是當代韓國著名青年文學家,被稱為「愛哭詩人」的原因在於,讀者閱讀其文字時,總發覺眼淚早已不經意滑落臉頰(該不會是一面切洋蔥吧)。
純文學在當今書市不太討喜,尤其《就算哭泣也不能改變什麼》摻雜了散文和新詩,幾乎要讓人為它掩面哭泣了(但是,就算哭泣也不能改變什麼!)。本書卻出人意料地在韓國大賣超過十萬部,連韓劇《今生是第一次》亦於劇中多次朗誦,出版社忍不住喜極而泣(並沒有好嗎)。
這不是本厚重的書,然精煉後的文字密度極高。不擅寫詩的人,詩篇似斷行散文,寫滿一整頁才能呈現一隅風景,朴濬則是一字一世界,例如:
〈那年仁川〉
那年,在你面前我總是不太說話
因為我已經在自己的嘴裡絆倒了
〈年〉
新的時代或許不是在翻完舊的月曆時到來的
而是在我望著你或是你凝望我的時候
誕生於彼此的眼眸之中也不一定
當然,翻譯文學因為語言隔閡,多多少少會失去原味。故譯者需兼具語言能力及文學功底,我認為譯者胡絲婷做到了。
朴濬精練的「詩質」與「詩意」亦存在於散文中,譬如在〈等待這件事,記憶這件事〉中,他提到喜歡造訪江原道太白市,林立的廢屋並不陰森,反像是土地擁抱著人類,最後以「記住已經離開的人和等待尚未到來的人這兩件事很類似,都像是至少要證明自己存在一樣」作結。
或是於〈碧蹄行〉言幼年好友居家鄰火葬場,一般人可能會感到穢氣或不祥,朴濬僅溫柔寫道:「我們人生的終點將被安放於一株在某座深林裡長大的樹木和曾共度一段時光的人們的悲傷之中,這個事實令我深感慶幸。」
由上可知,朴濬書寫的不是「每六十秒,就有一分鐘過去」那種樹木地下得知也會哭泣之心靈廢料。他怕生、心思纖細、對環境變動極為敏感,並將這份感性盡注於細膩文字,選擇的題材傷感,敘述的卻是溫暖。章節間界線模糊、自然串連,可憑個人喜好翻閱。
讀者透過《就算哭泣也不能改變什麼》,小心翼翼,由外往內窺伺詩人的心房,如朴濬所言:「有些話語是不死的,會走進人的心裡活下來。」
【抽獎辦法】如下:
1、這裡有『三本』《就算哭泣也不能改變什麼》,要送給網友,有興趣的朋友請在本則動態下『按讚』+『留言』索取。
2、留言請告訴我,你最喜歡的作家,例如:
「《就算哭泣也不能改變什麼》:我愛史蒂芬金生生世世直到永遠!」
3、活動時間:即日起,至2020/4/16(四)晚上十二點截止,屆時將於粉絲團公布名單。
4、請正取得獎者於2020/4/17(五)晚上十二點前,回覆寄件資訊,超過領獎期限未認領者由備取遞補,寄送僅限台澎金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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