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 爸爸做了白內障手術, 歡喜了好一段日子.
有時打電話來, 只簡單說了句: ‘今日睇報紙好清楚!’, 便掛了線.
我聽落, 也覺歡喜.
好景不常, 過了幾天, 他說: ‘見到好多雀仔飛來飛去!’
回去醫院檢查, 才知道有些病人在做了白內障手術後, 會出現 ‘飛蚊症’ 的後遺症, 情況要維持幾個月, 或慢慢適應, 或逐漸消失.
知道不是手術失敗, 爸爸才放心.
他放心, 我也放下心來.
昨天, 約了爸爸飲茶.
爸爸先到, 等我.
甫進酒樓, 我便瞧見爸爸坐在最裡面, 背對門口.
曾幾何時, 本來健壯寬廣的背影, 今天卻顯得佝僂.
勞累半生, 養大了我.
坐下, 我拿出點心紙, 邊剔呀剔呀, 邊問爸爸想吃什麼.
爸爸說: ‘我吃過了, 你點你想吃的吧.’
我疑惑的望著他, 他解釋道:
‘人老了, 不知怎的, 想見多些你們, 我看著你吃也歡喜.’
我低下頭繼續剔, 但視線卻有些模糊了.
兩父子, 幾籠點心.
爸爸夾了隻蝦餃, 看著我風捲殘雲地吃.
像看見年青時的自己.
我問爸爸: ‘現在看東西清楚嗎?’
他說: ‘近來雀仔飛少了, 但另一隻眼又模糊了, 只餘三成視力了!’
我急道: ‘那便盡快安排做手術吧!’
爸爸說: ‘上次做一隻, 已浪費了你不少錢, 很不安樂…… 另一隻本想等一兩年排政府免費的, 卻未料壞得這樣快, 看東西不清了……兒子你掙錢辛苦呀!’
沒等他說完, 我便打電話給兄弟姊妹, 預約安排手術.
猶記得, 當年我讀書時, 有一天我看得不清楚, 原來是近視了, 爸爸知道後, 二話不說便帶我去配眼鏡.
那時候, 眼鏡不便宜的, 為要兒子看得清楚, 爸爸帶我去最好的眼鏡舖驗眼配鏡.
第一副眼鏡, 我記得, 是千多元.
三十年前, 千多元.
可是, 後來我才知道, 多年來, 爸爸自己的老花眼鏡, 卻只是在街邊胡亂購買的…...
想到此, 我對爸爸說:
‘爸爸, 當日你捨得花錢, 要我看清楚;
今天, 我也要捨得花錢, 要你晚年永遠看清楚!’
兩父子, 相視而笑.
愛, 雖沒有宣之於口,
但心中對彼此的那份情,
兩人都深深感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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