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朋友
很多年以來,當被問到,「你的人生有沒有一件後悔的事」,我多半自以為豪情萬丈地回說,「沒有。決定就是承擔,不言悔。」
但是現在,如果你問我是否後悔過什麼,有的,美君,我有兩件事。
黃昏玉蘭
第一件事發生的時候,你在場。
天色漸晚,陽台上的玉蘭初綻,細細的香氣隨風游進屋裡。他坐在沙發上。
他愛開車帶著你四處遊山玩水,可是不斷地出車禍。這一回為了閃躲,緊急煞車把坐在一旁的你撞斷了手臂。於是就有了這一幕:我們三人坐在那個黃昏的客廳裡,你的手臂包紮著白色紗布,淒慘地吊在胸前。你是人證,我是法官,面前坐著這個低著頭的八十歲小男孩,我伸手,說,「鑰匙給我。」
他順從地把鑰匙放在我手心,然後,把準備好的行車執照放在茶几上。
完全沒有抵抗。
我是個多麼明白事理又有決斷的人啊。他哪天撞死了人怎麼辦。交出鑰匙,以後想出去玩就叫計程車,兒女出錢。
後來才知道,我是個多麼自以為是、粗暴無知的下一代啊。你和他這一代人,一生由兩個經驗鑄成:戰爭的創傷和貧困的折磨。那倖存的,即使在安好和靜的歲月裡,多半還帶著不安全感或者心靈深處幽微的傷口,對生活小心翼翼。一籃水果總是先吃爛的,吃到連好的也變成爛的;冰箱裡永遠存著捨不得丟棄的剩菜。
我若是用心去設想一下你那一代人的情境,就應該知道,給他再多的錢,他也不可能願意讓計程車帶著你們去四處遊逛。他會斬釘截鐵地說,浪費。
從玉蘭花綻放的那一個黃昏開始,他基本上就不再出門。從鑰匙被沒收的那一個決斷的下午開始,他就直線下墜,疾速衰老。
上一代不會傾吐,下一代無心體會,生命,就像黃昏最後的餘光,瞬間沒入黑暗。
只是母親
第二件後悔的事,和你有關。
我真的可以看見好多個你。
我看見一個紮著兩條粗辮子的女孩,跟著大人到山上去收租,一路上蹦蹦跳跳,時不時停下來採田邊野花,又滔滔不絕地跟大人說話,語音清脆和滿山嘹亮的鳥聲交錯。
我看見一個穿陰丹士林旗袍的民國姑娘,在綢緞舖裡手腳俐落地剪布賣布,儀態大方地把客人送走,然後叉腰跟幾個蠻橫耍賴的士兵當街大聲理論,寸步不讓。
我看見一個神情焦慮的婦人手裡緊緊抱著嬰兒,在人潮洶湧的碼頭上盯著每一個下船的男人,尋找她失散的丈夫;天黑時,她蹲在一條水溝邊,拎起鐵鎚釘釘子,搭建一個為孩子遮雨的棚屋。
我看見一個在寒冬的清晨躡手躡腳進廚房做四個熱便當盒的女人。我看見一個姿態委屈、語調謙卑,為了孩子的學費向鄰居朋友開口借錢的女人。我看見一個赤腳坐在水泥地上編織漁網的女人、一個穿長統雨靴涉進溪水割草餵豬的女人。我看見一個對丈夫堅定宣布「我的女兒一樣要上大學」的女人。我看見一個身若飄絮、髮如白芒的女人,在丈夫的告別式上不勝負荷地把頭垂下……
我清清楚楚看見現在的你。
你坐在輪椅中,外籍看護正在一口一口餵你流質的食物。我坐在你面前,握著你滿布黑斑的瘦弱的手,我的體溫一定透過這一握傳進你的心裡,但同時我知道你不認得我。
我後悔,為什麼在你認得我的那麼長的歲月裡,沒有知覺到:我可以,我應該,把你當一個女朋友看待?
女朋友們彼此之間做些什麼?
我們常常約會——去看一場特別的電影,去聽一次遠方的樂團演奏,去欣賞一個難得看到的展覽,去吃飯、去散步、去喝咖啡、去醫院看一個共同的老友。我曾經和兩個同齡女友,清晨五點摸黑到寒冷的擎天崗去看日出點亮滿山芒草。我曾經和幾個年輕的女友,在台東海邊看滿天星斗到凌晨三點。我曾經和四個不同世代的女友,在沙漠裡看檸檬黃的月亮堂堂從天邊華麗升起。我曾經和一個長我二十歲的女友,在德國萊茵河畔騎腳踏車、在紐約哈德遜河畔看大河結冰。
我有寫信的女友,她寫的信其實是一首一首美麗的詩,因為她是詩人。我有打電話的女友,因為她不會用任何電子溝通。來電話時只是想說一件事:我很「悶」;她說的「悶」,叫做「寂寞」,只是才氣縱橫的她太驕傲,絕不說自己寂寞。有一個女友,從不跟我看電影聽音樂會,但是一個月約吃一次午飯。她是我的生活家教。每次吃飯,就直截了當問我有沒有問題需要指點。令人驚奇的是,她每次的指點,確實都啟發了我。她外表冷酷如金屬,內心又溫潤如白玉。
而你,美君,從來就不在我的「女朋友」名單裡。
你啊,只是我的母親。
親密注視
一旦是母親,你就被放進「母親」這個格子裡,定格為我人生的後盾。後盾在我的「後面」,是保護我安全、推動我往前的力量,但是因為我的眼睛長在前面,就注定了永遠看不到後面的你。
我很早就發現到這個陷阱——我是兩個兒子的「後盾」,在他們蓄勢待發的人生跑道上,落在「母親」那一格的我,也要被「看不見」了。所以十五年前我就開啟了一個傳統——每一年,和他們一對一旅行一兩次。和飛力普曾經沿著湄公河從泰北南漂到寮國,也曾經開車從德國到法國到義大利到瑞士,跟著世界盃足球賽一場一場地跑。和安德烈曾經用腳步去丈量京都和奈良的面積磨破了皮,這個月我們即將啟程去緬甸看佛寺,一個一個地看。
兩個人的旅途意味著什麼?自由。如果我去探視他們,他們深深嵌在既有的生活規律裡,充滿屬於他們的牽絆,再怎麼殷勤,我的到訪都是外來的介入,相處的每一個小時都是他們努力額外抽出的時間,再甜蜜也是負擔。
兩個人外出旅行,脫離了原有環境的框架,突然就出現了一個開闊自由的空間。這時的朝夕陪伴,不論長短,都是最醇厚的相處、最專心的對待,並肩看向窗外,探索人生長河上流動的風光。
十五年中一次一次的單獨行旅,我親密注視著他們從少年蛻變為成人,他們親密注視著我從中年踏進了初老。
找不到
有一天走在維也納街頭,綠燈亮時,一抬頭看見燈裡的小綠人竟然是兩個女人手牽手走路,兩人中間一顆心。維也納市政府想傳達的是:相愛相婚的不必是「兩性」;兩人,就夠了。停下腳步,人們不斷地從我身邊流過,我心裡想的,是你:當你還健步如飛的時候,為什麼我不曾動念帶你跟我單獨旅行?為什麼我沒有緊緊牽著你的手去看世界,因而完全錯過了親密注視你從初老走向深邃穹蒼的最後一哩路?
為什麼我解放了自己卻沒有解放你?為什麼我願意給我的女朋友們那麼多真切的關心,揮霍星月遊蕩的時間,卻總是看不見我身後一直站著一個女人,她的頭髮漸漸白,身體漸漸弱,腳步漸漸遲,一句抱怨也沒有地看著我匆匆的背影?
為什麼我就是沒想到要把你這個女人看做一個也渴望看電影、喝咖啡、清晨爬山看芒草、需要有人打電話說「悶」的女朋友?
我抽出一張濕紙巾,輕輕擦你的嘴角眼角。你忽然抬頭看我——是看我嗎?你的眼睛裡好深的虛無,像一間屋子,門半開,香煙繚繞,茶水猶溫,但是人已杳然。我低頭吻你的額頭,說,「你知道嗎?我愛你……」
那是多麼遲到的、空洞的、無意義的誓言。所以我決定給你寫信,把你當做一個長我二十六歲的女朋友——儘管收信人,我找不到。
——龍應台《天長地久》2018,天下雜誌出版
#天長地久龍應台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3,110的網紅1 IMAGE ART 一影像,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大三時,王漢順參加北區大專院校舉辦的校園普立茲新聞攝影比賽,以《南機場》作品得到不錯的成績。因而有機會在劉振祥攝影工作室當助理,拍攝劇場、舞台、雲門舞集等。同時,王漢順也接受林柳新偶戲博物館的館長羅斌邀請,拍攝偶戲文物,並推出第一本攝影集。偶戲的拍攝讓王漢順大量練習打光,累積基礎,豐厚日後的人像攝影...
「玉蘭花意義」的推薦目錄: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龍應台 - Lung Yingtai Facebook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龍應台 - Lung Yingtai Facebook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粘拔的幸福碎碎念 Facebook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1 IMAGE ART 一影像 Youtube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VOGUE Taiwan Youtube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玉蘭花保存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星星公主 的評價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玉蘭花保存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星星公主 的評價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106 0705 玉蘭花僅一天壽命花農每晚與時間賽跑 - YouTube 的評價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魏秀文-玉蘭花(音圓唱片官方正式HD MV) - YouTube 的評價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台語兒歌301玉蘭花 - YouTube 的評價
- 關於玉蘭花意義 在 退休務農種玉蘭花年薪近百萬-民視新聞 - YouTube 的評價
玉蘭花意義 在 龍應台 - Lung Yingtai Facebook 八卦
文明的力量 1949-2019
9月2日「花園裡有一顆雞蛋」的短文發表後,除了人民日報、央視等等眾多國家級媒體強烈反應之外,數萬的大陸讀者翻牆過來閱讀、怒罵,我才發現,雖然海峽隔絕,臉書禁止,這個「個人小客廳」裡所寫的字,大陸讀者其實是可以看見的。兩萬多條留言,90%來自翻牆的讀者,語言粗暴者不少。
沒有關係,粗暴往往是因為不了解,而不了解往往是製造出來的——牆的目的,就是使人看不見,使人無知,使人粗暴。
十月一日是一個特別的日子。七十年前,飽受戰爭和天災蹂躪的中國宣告重新出發。這一天,幾億人將臉龐轉向清晨的陽光,夢想一個休養生息、民安樂利的未來。
在習先生升任總書記提出「中國夢」這個願景口號之前兩年,2010年8月1日,我在北京大學演講,主題就是「中國夢」。
那是在中國大陸的土地上,和中國大陸讀者面對面的溝通。當天,到我踏上講台前十分鐘,主辦方南方週末和我自己都還不知道會不會被現場通知:演講取消。甚至在極其緊張、恐懼的氛圍裡,踏上了講台,演講開始了,我也都準備隨時突然斷了電。
那是十年前了。此後不曾再有那樣溝通的機會。
演講後來整理出逐字稿,在廣州南方週末和台北聯合報同步發表。南週版本有一點點刪減,已經極其不易。
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國七十週年這個特殊的日子,我把這篇講稿找出來,讓願意思考的讀者在這樣一個意義深沈的日子裡,做一點深沉安靜的、獨立的思考。
讀了講稿你也許還是憤怒的,或者更憤怒,沒關係,憤怒之餘,沈靜片刻,想一想很多事情的「為什麼」,那麼你的初心,就越過牆了。
——————————————————
文明的力量
—從鄉愁到美麗島
編按
二○一○年八月一日,龍應台應邀於北京大學百年紀念講堂發表演說,現場擠進滿座一千八百名聽眾。
主辦方一直擔心演講會被臨時取消,但結果順利舉行;演講內容談及「美麗島事件」等敏感議題卻未遭官方封殺,深具意義。
在「中國夢」裡長大
第一次接到電話,希望我談談「中國夢」的時候,我的第一個反應是:「一千枚飛彈對準我家,我哪裡還有中國夢啊?」
可是沉靜下來思索,一九五二年生在台灣的我,還有我前後幾代人,還真的是在「中國夢」裡長大的,我的第一個中國夢是什麼呢?
我們上幼稚園時,就已經穿著軍人的制服、帶著木製的步槍去殺「共匪」了,口裡唱著歌。當年所有的孩子都會唱的那首歌,叫做〈反攻大陸去〉:(播放歌曲)
反攻 反攻 反攻大陸去
大陸是我們的國土
大陸是我們的疆域
我們的國土 我們的疆域
不能讓共匪盡著盤據
不能讓俄寇盡著欺侮
我們要反攻回去 我們要反攻回去⋯⋯
這不是一種「中國夢」嗎?這個夢其實持續了滿久,它是一個至高無上的圖騰,也被人們真誠地相信。
倉皇的五○年代進入六○年代,「中國夢」持續地深化。余光中那首〈鄉愁四韻〉傳頌一時:(播放歌曲)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酒一樣的長江水
醉酒的滋味
是鄉愁的滋味
給我一瓢長江水啊長江水
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
血一樣的海棠紅
沸血的燒痛
是鄉愁的燒痛
給我一掌海棠紅啊海棠紅
一九四九年,近兩百萬人突然之間被殘酷的內戰連根拔起,丟到了一個從來沒有去過、甚至很多人沒有聽說過的海島上。在戰火中離鄉背井,顛沛流離到了島上的人,思鄉之情刻骨銘心,也是無比真誠的。那份對中華故土的魂牽夢縈,不是「中國夢」嗎?
我們都是名為「弘毅」的孩子
我的父母那代人在一種「悲憤」的情結中掙扎著,我這代人在他們鄉愁的國家想像中成長。但是支撐著這個巨大的國家想像下面,有一個基座,墊著你、支撐著你,那個基座就是價值的基座。
它的核心是什麼?台灣所有的小學,你一進校門當頭就是四個大字:「禮義廉恥」。進入教室,簡樸的教室裡面,牆壁上也是四個大字:「禮義廉恥」。如果一定要我在成千上萬的「格言」裡找出那個最基本的價值的基座,大概就是這四個字。
小的時候台灣跟大陸一樣,四周都是標語,只是內容跟大陸的標語不一樣。最常見到的就是小學裡對孩子的解釋:
禮,規規矩矩的態度。
義,正正當當的行為。
廉,清清白白的辨別。
恥,切切實實的覺悟。
上了初中,會讀文言文了,另一番解釋就來了:
禮義廉恥,國之四維,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管子.牧民篇》
然而四者之中,恥尤為要。人之不廉而至於悖禮犯義,其原皆生於無恥也。故士大夫之恥,是為國恥。 —顧炎武
「士大夫之恥,是為國恥」,這些價值在我們小小的心靈有極深的烙印。
二○○六年,上百萬的「紅衫軍」包圍總統府要求陳水扁下台,台北的夜空飄著大氣球,一個一個氣球上面分別寫著大字:「禮」「義」「廉」「恥」。我到廣場上去,抬頭乍見這四個字,感覺好像是全台灣的人到這廣場上來開小學同學會了。看著那四個字,每個人心領神會,心中清晰知道,這個社會在乎的是什麼。
除了價值基座,還有一個基本的「態度」。我們年紀非常小,可是被教導得志氣非常大,小小年紀就已經被灌輸要把自己看成「士」,十歲的孩子都覺得自己將來就是那個「士」。「士」,是幹什麼的?
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論語.泰伯篇》
我初中一年級的國文老師叫林弘毅,數學老師叫陳弘毅。同時期大陸很多孩子可能叫「愛國」、「衛東」,我們有很多孩子叫「弘毅」。我們都是要「弘毅」的。
對自己要期許為「士」,對國家,態度就是「以國家興亡為己任,置個人死生於度外」。這是蔣介石的名言,我們要背誦。十一、二歲的孩子背誦這樣的句子,用今天的眼光看,挺可怕的,就是要你為國家去死。
然而在「國家」之上,還有一句: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張載
對那麼小的孩子也有這樣的期待,氣魄大得有點嚇人。饒有深意的是,雖然說以國家至上,但是事實上張載所說的是,在「國家」之上還有「天地」,還有「生民」,它其實又修正了國家至上的秩序,因為「天地」跟「生民」比國家還大。
十四歲的時候,我第一次讀到《國語》,《國語》是兩千多年前的經典了,其中一篇讓我心裡很震動:
厲王虐,國人謗王。召公告曰:「民不堪命矣!」王怒,得衛巫,使監謗者。
以告,則殺之。國人莫敢言,道路以目。王喜,告召公曰:「吾能弭謗矣,乃不敢言。」召公曰:「是障之也。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川壅而潰,傷人必多。民亦如之……」
王不聽,於是國人莫敢出言。三年,乃流王於彘。 -—《國語.周語上》
最後一句,簡單幾個字,卻雷霆萬鈞,給十四歲的我,深深的震撼。
就是這個價值系統,形成一個強固的基座,撐起一個「中華大夢」。
低頭看見腳下的泥土
這個中國夢在七○年代出現了質變。
一九七一年中華民國被迫退出聯合國,台灣人突然之間覺得自己變成了孤兒。可是,最壞的還沒到,一九七九年一月一日,中美正式斷交,這個「中」指的是當時的中華民國,也就是台美斷交,中美建交。長期被視為「保護傘」的美國撤了,給台灣人非常大的震撼,覺得風雨飄搖,這個島是不是快沉了。在一種被整個世界拋棄了而強敵當前的恐懼之下,救亡圖存的情感反而更強烈,也就在這個背景下,原來那個中國夢對於一部分人而言是被強化了,因為危機感帶來更深更強的、要求團結凝聚的民族情感;大陸人很熟悉的〈龍的傳人〉,是在那樣悲憤傷感的背景下寫成的。這首歌人人傳唱,但是一九八三年,創作者「投匪」了,歌,在台灣就被禁掉了,反而在大陸傳唱起來,情境一變,歌的意涵又有了轉換。
你們是否知道余光中〈鄉愁〉詩裡所說的「海棠紅」是什麼意思?
我們從小長大,那個「中國夢」的形狀,也就是中華民國的地圖,包含外蒙古,正是海棠葉的形狀。習慣這樣的圖騰,開始看見中華人民共和國地圖的前面好幾年,我都還有種奇怪的錯覺,以為,哎呀,這中國地圖是不是畫錯了?
七○年代整個國際情勢改變,台灣的「中國夢」開始有分歧。對於一部分人而言,那個「海棠」中國夢還虔誠地持續著,可是對於另外一部分人就不一樣了。
夢,跟著身邊眼前的現實,是會變化的。一九四九年被連根拔起丟到海島上的一些人,我的父母輩,這時已經在台灣生活了三十年,孩子也生在台灣了—這海島曾是自己的「異鄉」卻是孩子的「故鄉」了,隨著時間推移,無形之中對腳下所踩的土地產生了具體而實在的情感。所以,你們熟悉余光中寫的那首〈鄉愁〉,卻可能不會知道他在一九七二年的時候創作了另外一首詩,詩歌禮讚的,是台灣南部屏東海邊一個小鎮,叫枋寮:
車過枋寮
雨落在屏東的甘蔗田裡
甜甜的甘蔗甜甜的雨
肥肥的甘蔗肥肥的田
雨落在屏東肥肥的田裡
從此地到山麓
一大幅平原舉起
多少甘蔗,多少甘美的希冀
長途車駛過青青的平原
檢閱牧神青青的儀隊
想牧神,多毛又多鬚
在哪一株甘蔗下午睡
余先生這首詩,有「中國夢」轉換的象徵意義。但是今天想跟大家分享的,還有一首我稱之為「里程碑」的歌,叫〈美麗島〉。
一位淡江大學的年輕人,李雙澤,跟很多台灣年輕人一樣,七○年代發現台灣不能代表中國,而且逐漸被國際推到邊緣,在危機感和孤獨感中,年輕人開始質問自己:為什麼我們從小被教要愛長江、愛黃河、歌頌長城的偉大—那都是我眼睛沒見過,腳板沒踩過的土地,而我住在淡水河邊,怎麼就從來不唱淡水河,怎麼我們就不知道自己村子裡頭小山小河的名字?台灣也不是沒有大江大海呀?
青年人開始推動「唱我們的歌」,開始自己寫歌。那個「中國夢」顯得那麼虛無飄渺,是不是該看看腳下踩的泥土是什麼樣?他寫了〈美麗島〉,改編自一首詩,一下子就流行起來,大家都喜歡唱。
〈美麗島〉真的是代表了從中國夢慢慢地轉型到「站在這片泥土上看見什麼、想什麼」的「台灣夢」里程碑:(播放歌曲)
我們搖籃的美麗島
是母親溫暖的懷抱
驕傲的祖先正視著
正視著我們的腳步
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
不要忘記 不要忘記
他們一再重複地叮嚀
蓽路藍縷 以啟山林
婆娑無邊的太平洋
懷抱著自由的土地
溫暖的陽光照耀著
照耀著高山和田園
我們這裡有勇敢的人民
蓽路藍縷 以啟山林
我們這裡有無窮的生命
水牛 稻米 香蕉 玉蘭花
一九七五年,我二十三歲,到美國去讀書,每天泡在圖書館裡,從早上八點到半夜踩著雪光回到家,除了功課之外就有機會去讀一些中國近代史的書,第一次讀到國共內戰的部分,第一次知道一九二七年國民黨對共產黨員的殺戮,才知道之前所接受的教育那麼多都是被黨和國家機器所操縱的謊言,這是一個很大的震撼。十年之後寫了《野火集》,去「腐蝕」那個謊言。
一九七九年,我個人的「中國夢」也起了質變。在中國夢籠罩的台灣,我們是講「祖籍」的。也就是說,任何人問,龍應台你是哪裡人,我理所當然的回答就是:「我是湖南人。」
這麼一路做「湖南人」做了幾十年,到一九七九年,中國大陸開放了,我終於在紐約生平第一次見到了一個真正的「共匪」站在我面前,這個樸實人剛剛從湖南出來,
一口濃重的湖南腔。有人衝著他問「你是哪裡人」,他就說「我是湖南人」,問話者接著就回頭問我「你是哪裡人」—我就愣住了。
我不會說湖南話,沒有去過湖南,對湖南一無所知,老鄉站在面前,我登時就說不出話來了。這一輩子的那個「中國夢」突然就把我懵在那兒了,這是一九七九年一個非常大的震撼—原來啊,我是台灣人。
一起作夢,一起上課
從海棠葉的大中國夢慢慢過渡到台灣人腳踩著泥土的小小台灣夢,人民在七○年代末八○年代初開始問「我是誰」。八○年代後,台灣兩千多萬人走向了轉型,自我感覺就是越來越小,什麼事情都一步一個腳印,一點一點做。所以,台灣人就一塊兒從大夢慢慢轉到小夢的路上來了,開始一起上八○年代的民主大課。這個民主課程上得有夠辛苦。
〈美麗島〉這首歌,在一九七九變成黨外異議人士的雜誌名字,集結反對勢力。
當年十二月十日,政府對反對者的大逮捕行動開始,接著是大審判。面臨巨大的挑戰,國民黨決定審判公開,這是審判庭上的一張照片。(播映照片)
你們認得其中任何一個人嗎?第二排露出一排白牙笑得瀟灑的,是施明德,他被判處無期徒刑。施明德右手邊的女子是陳菊,今天的高雄市長,左手邊是呂秀蓮,卸任的副總統。
我想用這張圖片來表達八○年代台灣人慢慢地腳踩泥土重建夢想和希望的過程。
如果把過去的發展切出一個三十年的時間切片來看,剛好看到一個完整的過程:這圖裡有三種人,第一種是叛亂犯,包括施明德、呂秀蓮、陳菊等等;第二種是英雄,在那個恐怖的時代,敢為這些政治犯辯護的律師,包括陳水扁、謝長廷、蘇貞昌等等;第三類是掌權者,當時的總統是蔣經國,新聞局長是宋楚瑜。
從這些名字你就看出,在三十年的切片裡,政治犯上台變成了掌權者,掌權者下台變成了反對者,而當時得盡掌聲以及人們殷殷期待的,以道德作為註冊商標的那些英雄們變成了什麼?其中一部分人變成了道德徹底破產的貪汙嫌疑犯。
這個轉變夠不夠大?親眼目睹這樣一個切膚痛苦的過程,你或許對台灣民主的所謂「亂」會有新的理解。
它所有的「亂」,在我個人眼中看來,都是民主的必修課;它所有的「跌倒」都是必須的實踐,因為只有真正跌倒了,你才真正地知道,要怎麼再站起來,跌倒本身就是一種考試。所以,容許我這樣說:台灣民主的「亂」,不是亂,它是必上的課。
表面上台灣被撕裂得很嚴重,但不要被這個表面騙了。回到基座上的價值觀來看,從前的中國夢慢慢被拋棄了,逐漸發展為台灣的小夢,然後一起上非常艱辛、痛苦的民主課,然而台灣不管是藍是綠,其實有一個非常結實的共識,比如說:
國家是會說謊的,
掌權者是會腐敗的,
反對者會墮落,
政治權力不是唯一的壓迫來源,
資本也可能產生一樣的壓迫。
而正因為權力的侵蝕無所不在,所以個人的權利比如言論的自由,是每個人都要隨時隨地、寸土必爭、絕不退讓的。
這是大多數台灣人的共識。你所看到的爭議、吵架,立法院撕頭髮丟茶杯打架,其實都是站在這個基礎上的。這個基礎,是以共同的價值觀建立起來的。
誰在乎「血濃於水」?
回到今天中國夢的主題,可能有很多台灣人會跳起來說:中國不是我的夢,我的夢裡沒有中國。
但是,你如果問龍應台有沒有中國夢,我會先問你,那個中國夢的「中國」指的是什麼?
如果指的是「國家」或「政府」,「國家」「政府」在我心目中不過就是個管理組織,對不起,我對「國家」沒有夢,「政府」是會說謊的。但如果你說的「中國」指的是這塊土地上的人,這個社會,我怎麼會沒有夢呢?別說這片美麗的土地是我摯愛的父親、母親永遠的故鄉,這個地方的好跟壞,對於台灣有那麼大的影響,這個地方的福與禍,會牽動整個人類社區的未來,我怎會沒有中國夢呢?
我們就從「大國崛起」這個詞說起吧。我很願意看到中國的崛起,可是我希望它是以文明的力量來崛起的。
如何衡量文明?我願意跟大家分享我自己衡量文明的一把尺。它不太難。看一個城市的文明的程度,就看這個城市怎樣對待它的精神病人,它對於殘障者的服務做到什麼地步,它對鰥寡孤獨的照顧到什麼程度,它怎樣對待所謂的盲流民工底層人民。對我而言,這是非常具體的文明的尺度。
一個國家文明到哪裡,我看這個國家怎麼對待外來移民,怎麼對待它的少數族群。我觀察這個國家的多數如何對待它的少數——這當然也包含十三億人如何對待兩千三百萬人!
誰在乎「大國崛起」?至少我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剛才我所說的文明刻度——你這大國怎麼對待你的弱勢與少數,你怎麼包容意見不同的異議分子,這,才是我在乎的。
如果說,所謂的大國崛起,它的人民所引以自豪的,是軍事的耀武揚威,經濟的財大氣粗,政治勢力的唯我獨尊,那我寧可它不崛起,因為這種性質的崛起,很可能最終為它自己的人民以及人類社區帶來災難和危險。
誰又在乎「血濃於水」?至少我不那麼在乎。如果我們對於文明的尺度完全沒有共識,如果我們在基座的價值上,根本無法對話,「血濃於水」有意義嗎?
我的父親十五歲那年,用一根扁擔、兩個竹簍走到湖南衡山的火車站前買蔬菜,準備挑回山上。剛巧國民黨在招憲兵學生隊,這個少年當下就做了決定:他放下扁擔就跟著軍隊走了。
我的父親在一九一九年出生,二○○四年,我捧著父親的骨灰回到了湖南衡山龍家院的山溝溝,鄉親點起一路的鞭炮迎接這個離家七十年、顛沛流離一生的遊子回鄉。
在家祭時,我聽到一個長輩用最古老的楚國鄉音唱出淒切的輓歌。一直忍者眼淚的我,那時再也忍不住了。
楚國鄉音使我更深刻地認識到父親一輩子是怎麼被迫脫離了他自己的文化,過著不由自主的放逐的一生。一直到捧著他的骨灰回到那片土地,我才深切地感覺到這個七十年之後以骨灰回來的少年經歷了怎樣的中國近代史。而我在浙江新安江畔長大的母親,是如何地一生懷念那條清澈見魚的江水。
因為開闊包容,所以柔韌長遠
所以,請相信我,我對中國的希望是真誠的。但是請不要跟我談「大國崛起」,請不要跟我談「血濃於水」,我深深盼望見到的,是一個敢用文明尺度來檢驗自己的中國。
這樣的中國,因為自信,所以開闊,因為開闊,所以包容,因為包容,所以它的力量更柔韌、更長遠。當它文明的力量柔韌長遠的時候,它對整個人類的和平都會有關鍵的貢獻。
一九八五年我寫《野火集》,一九八六年一月,《野火集》在風聲鶴唳中出版。
一九八六年八月,離開台灣前夕,做了一場臨別演講,是「野火」時期唯一的一次。演講在害怕隨時「斷電」的氣氛中進行。今天,二○一○年八月一日,在北京大學,我想朗讀一九八六年那篇演講的最後一段,與大陸的讀者分享:
「在臨別的今天晚上,你或許要問我對台灣有什麼樣的夢想?
有。
今天晚上站在這裡說話,我心裡懷著深深的恐懼,恐懼今晚的言詞帶來什麼後果,我的夢想是,希望中國人的下一代可以在任何一個晚上站在任何一個地方說出心裡想說的話,而心中沒有任何恐懼。我們這一代人所做的種種努力也不過是希望我們的下一代將來會有免於恐懼的自由。」
那是一九八六年八月十一日的台灣。
—————————————————
簡體:http://www.infzm.com/content/48505
繁體:http://blog.sina.com.tw/alexchuit/article.php?pbgid=99354&entryid=594875&
全文收在《傾聽》,印刻出版。
圖:湖南——父親的故鄉,LYT攝
玉蘭花意義 在 粘拔的幸福碎碎念 Facebook 八卦
每個人的現況,都是一連串的選擇決定的,從早起決定打盆洗臉水的溫度開始,我們用一連串的抉擇,展開我們的一天、一週、一年,乃至於一生。
約二十年前,我剛退伍,選擇在台中的仁愛醫院的安寧病房,幫忙父母分擔壓力照顧哥哥,當時可以說身無分文、日子過得很窮、手頭拮据,但多年後回頭看,卻是過得最有意義的一段時光。
關於時光流逝,在安寧病房中特別能感受,外人很難想像那感覺,該怎麼說呢?有時秒針的跳動,慢到彷彿時光是以年計算,譬如隔壁床的病友,過世前一天,整晚的不甘嘶吼,喉嚨發出的低沉顫動,聽過那種掙扎之語,會讓人腳跟發軟,彷彿眼前看見從病房陰暗處,伸出了一隻隻暗無血色的蒼白之手,手指努力勾著,想著揪到誰的靈魂,並試圖拖回幽冥之中。
時間,讓人深刻感覺到流逝,是因為人與人的認識與關係,往往剛建立沒幾日,鄰床病友就因為某個併發症狀,上一秒跟你才聊著天呢!下一秒突然口冒血泡,兩眼上吊,護理站的護士湧進來時推開了旁人,緊急處理後伴隨著家屬哭聲的漸漸隱去,只剩下病房內的一片寂靜,跟一地的沾血白巾,在這邊,死亡是隨時降臨帶走某人,因為這樣,所以也練就了我,只能選擇把握當下,因為你不趕緊認識別人,也許明天這個人,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這世間,而為一撮黃土伴隨一炷清香。
禮拜二,又往高雄跑去,進碼頭交貨前,照例要通過檢查哨的員警,那天高雄的天氣依然酷熱難當,低頭填資料時,一個員警走出哨站靠過身旁看,我抬頭後看到他,估計也是40來歲,黝黑的皮膚,襯著剛換裝完畢的新制服,微笑跟他打個招呼,他對我報以笑容,轉過手腕上的錶,看了看時間,提早到了十五分鐘,我選擇跟他聊一聊。
「大哥,新制服很帥耶!新制服好穿嗎?」
他楞了一下,然後很誠實地說:「新制服的口袋比較多,是比較方便,不過這天氣穿長袖的太熱。」
我看他穿的是甲式服裝,安慰他:「台灣的天氣差異挺大的,北部還滴滴答答的在下雨,高雄卻熱得半死,不過放心,五月一日就換穿乙式短袖制服了,就涼爽多了。」
「哎!新制服顏色,如果可以淺一點就好,穿深色的在外頭值勤,蠻吸熱的。」他稍稍抱怨了一下
「對!深色的比較吸熱,這顏色是比較不怕髒,你們在外頭值勤變成要注意補充水分,不過這新制服有沒有什麼優點,是你欣賞的?」我笑笑地反問他。
「跟以前的制服比起來,這套比較好活動不會綁,如果要追外籍逃工,一定比較好跑。」他這麼回我。
「唉!那也是有好處嘛!再適應一下吧~新制服我覺得不錯,感覺起來很專業又有朝氣。」他聽我這麼一誇,不自覺挺了挺胸膛,似乎滿意一點了。
「不過制服剛改時,我第一次遠遠看到,還以為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換成是特勤在守哨。」我又追加這一句。
(靠!阿就真的跟霹靂小組的制服挺像的。)
這句話不曉得戳中他哪個笑點,他大笑著說對對對,臉上線條整個柔順了,就這樣幾句話,看得出他對制服沒那麼反感了,換個角度欣賞改變,勝過於逆來順受的抱怨,我揮手跟他說再見,跳上車發動通過哨站,花了不到十分鐘,跟陌生人來一段交流。
進了碼頭後,前頭交貨的車不多,過一會兒等到了海運的人來點貨,因為後頭也沒幾台車,所以他陪著我,把貨品打成兩各棧板,這是一各五十幾歲的大哥,怕我分貨時出錯,他競競業業的拿著板子,一樣樣的點,臉上一副認真的神情,我刻意跟他打鬧了幾句,他才回我個一兩句。
看他今天心情似乎不太好,我故意丟出這一句,看看他的反應。「恭喜捏!你們新市長要出來選總統了耶!」
這句話果然有用,他嚇了一跳說:「甘烏?甘烏?阿~酸總痛?伊昧中啦!」
我故意慫恿他:「會啦!會中捏!高雄給他做四個月,就已經全部改變了,他沒啥好做的了,來啦!明年他出來選,咱們一起蓋給他。」
他聽到我這麼說,下意識地苦笑搖了兩下頭,大概覺得盛情難卻,他趕緊推了一句:「唉!我對政治沒啥興趣,我攏沒有在投票的,投誰攏同款啦!」
「沒有喔!明年你不出來投,以後免投啊!你沒看檯面上多少人在鼓吹統一,換他們上台後,和平協議會過喔!以後台灣是北京政府管。」我趁機加碼跟他說。
「哪烏可能啦!某可能啦!」這句話肯定顛覆了他腦袋中的什麼,他突然大聲起來:「咱自己作主習慣了,自己當家這麼久,咱們怎麼可能會選擇讓北京來管?」
「怎麼不可能?這個又不是我們能決定的,你也知道,是最上面那一個人決定的,明年換人當,立法院全部過半,和平協議就會弄一弄跑去簽了,那是打合約捏!你合約都打了,怎麼反悔?」我反問他,「而且人家有反分裂國家法等著伺候你,就差和平協議而已。」
他一時語塞了,有點沮喪的揮了揮手上的板子,嘴巴喃喃著說:「哪烏可能啦!某可能啦!」,可是我知道他腦子在轉了,我的目的很簡單,讓不關心政治的人腦子開始轉,從麻痺的日常中睜開眼,看看這世界。
什麼是溝通?
溝通並不是電腦開機然後放個光碟進去,就灌好程式,而是真正透過實際交談,幫對方把選項拉出來,然後交給對方自己去選擇,你認為我講得有幾分道理,你就改,你當下想不通,可以不改,重點是思考,不用告訴他答案,而是觸發他去找到要改變的慾望,只要用對方式,去觸發身旁的人思考,他自會找到答案。
很多人都問過我,怎麼跟不同立場的長輩與朋友談政治?
其實,溝通就存在於聊天之中,先反思自己是怎麼跟人聊天,怎麼跟孩子聊天,怎麼跟伴侶聊天,你願意聽人抱怨嗎?還是忙著對別人抱怨?你是在宣布政令嗎?還是願意蹲下來直視著他人的眼睛,並給予尊重與關懷?
你也被滿滿的焦慮感與亡國感困擾嗎?
不如,先把你身旁的關係能處理的處理好,把你的家庭、夫妻、親子、愛情關係都嘗試處理好,就像最近那部彈手指的大戲中所描述的一樣,只有你去跟過去的自己和解,你才會催生出來自於本能中,那股無止盡的勇氣,為維護自由體制而奮鬥不懈,盡力去發揮自己的影響力,努力挽救他人。
譬如,在十字路口停下來,為了阿婆能早點下班,花30元買串玉蘭花、拿罐冰涼飲料給辛苦送件的郵差、給勞苦功高的員警說句體己的讚美之話,你能做到的事情其實不少,不是嗎?關於交談,你得先聊對方的生活,才有機會談政治,然後才能討論政治會影響未來生活模式。這道理很簡單,因為你我當下的生活方式,其實就實際反映了政治,你是希望藍綠對抗繼續?還是希望溝通交流,一起對抗危機?
我始終相信,一個人真誠的溫度,能打破政治認同的藩籬,唯有每個人都努力變好,你的城市才會好,台灣才會更好,這次,我們不需要立什麼征服宇宙的偉大志向,先不忙著試圖改變別人意識形態,光去叫醒那些還睡著的人,其實就夠你忙的了。
鑰匙,就掌握在我們的手裡,當你一次又一次的選擇開啟與他人的交流,你就會發現人與人之間,其實沒什麼不同,對於幸福的渴望都是一樣的,大家就盡管把自己的日子過踏實了,關懷他人的溫暖,就會像風一樣吹進森林裡,將溫度由一棵樹稍傳至另一棵樹稍,最終傳遞整片森林。
有空,關上電腦走出房門,走到尋常裡,改變國家的力量來自於市井,去平淡而自然地去影響他人,你也能決定你的人生。
加油!😏
玉蘭花意義 在 1 IMAGE ART 一影像 Youtube 的評價
大三時,王漢順參加北區大專院校舉辦的校園普立茲新聞攝影比賽,以《南機場》作品得到不錯的成績。因而有機會在劉振祥攝影工作室當助理,拍攝劇場、舞台、雲門舞集等。同時,王漢順也接受林柳新偶戲博物館的館長羅斌邀請,拍攝偶戲文物,並推出第一本攝影集。偶戲的拍攝讓王漢順大量練習打光,累積基礎,豐厚日後的人像攝影作品。
自言喜歡拍人的王漢順認為,人像攝影的魅力在於,他會因為拍攝任務,接觸到各種不一樣的人事物,甚至難以預想的拍攝對象,比如為民進黨主席蔡英文拍攝總統競選形象照,抑或突如地必須飛抵非洲、紐約、東京採訪。其次,由於每個被攝者的職業身分領域不同,性格特徵也迥異,經由觀察與想像,王漢順可以將他們的人物特質,表現在畫面裡。
對王漢順來說,照相是一般認知的攝影方式,無須安排,直接且具有紀錄性,例如街頭攝影、報導攝影,亦即決定性瞬間。造像則是攝影者有計畫的執行,並非作假,如商業攝影或是藝術攝影。因為在媒體工作的經驗,王漢順要在短時間內有效率的完成人物拍攝,所以造像是必須的。但並不見得每一個人都適合造像,如果是拍攝市井小民或小人物,就不宜刻意過度擺拍,畢竟會讓他們失去自然的神情。
王漢順坦言自己有工作倦怠症,放假時不太樂意接觸攝影,是以不會特別神聖化攝影的意義,也不想要自己的人生全都耗在攝影上。他喜歡做模型、種水草等,在這些休閒娛樂的過程裡,王漢順得以放空工作的壓力,讓心情恢復平靜。
另外,不願自己變成只會工作才進行攝影的王漢順,也會在工作與日常裡發現一般人司空見慣而缺乏真正感受的生活細節,如《字母》系列,就是他帶兒子去夜市撈魚意外拍得一張英文字母Q的照片,從而建構A到Z二十六張照片,甚至被收錄於國一英文課本教材。
又或《拍手》系列,本是他為藝術家黃心健在捷運台北101世貿站四號出口走廊的裝置藝術上所拍攝的作品,王漢順拍攝各行各業、具有明顯代表性特徵,或和台灣文化有關連的影像,如修車師傅、賣玉蘭花的阿姨、麵包師傅、運動選手、檳榔西施等。《拍手》亦是王漢順從工作裡延伸而得的創作,持續至今。
創辦人:馬立群 總編輯:王姿佩
採訪:沈眠 攝影師:吳姿瑩 剪接:
作品提供:王漢順
小檔案
王漢順,1973年出生,2000年世新大學攝影系畢業,遊走於藝術人文與時尚圈的人像攝影師,作品見於平面雜誌廣告媒體,現任職媒體攝影記者。王漢順喜歡拍人,擅長藝術人文劇照,也參與時尚服裝拍攝記錄。
曾獲校園普立茲新聞攝影比賽首獎、金鼎獎最佳專題報導獎等。參與《快門.開演10Eyes on Stage》新北市國際攝影聯展、服裝設計師古又文《一克拉的夢想》服裝拍攝、台北市捷運信義線世貿中心站公共藝術《相遇時刻》攝影、故宮博物院《乾隆潮特展》人像創作攝影師、巴黎Futur en Seine塞納數位藝術節《人人都是乾隆公益攝影展》、蔡英文競選形象攝影師等。
玉蘭花意義 在 VOGUE Taiwan Youtube 的評價
跑美妝線的這幾年,每次只有做大的趨勢題一定會想到牛爾老師,因為他總是可以用系統的方式為我們分析今年的美白與抗老趨勢,但他如此深厚的學問,可不是背背新聞稿就可以達到,有時候我在想,這位以美容教主走紅兩岸三地的他,或許叫他「美容苦行僧」來得更恰當一點,因為在他身上真的看見「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這句話的真實意義。
從過去小小的業務、品牌教育訓練,到前幾年終於推出牛爾親研的品牌Naruko。因為Lohas、永續經營與環保概念的盛行,讓他開始思索在台灣也有很多很棒的元素可以被運用,因此開始與科技大學合作,希望從在地化的成分出發,去研究它們對於肌膚的效益,在有次機緣下,他們開始了白玉蘭計劃,並親自走訪百年玉蘭園,希望和他們一起合作,進而研究它的活性與效益。這個從小陪伴大家長大的花朵,熟悉的味道更代表台灣的韌性,而許多國際品牌也開始著手研究世界各地的玉蘭花,並將它的精萃使用在最頂級的系列中,在牛爾經過長時間的研究與改良,並找尋最適合的萃取方式後,終於推出白玉蘭系列,並為台灣帶來地一個公平社區交易的計劃,將商品販售營利的20%捐給TVBS關懷台灣文教基金會,用一己之力去為這土地做些什麼。
有著醫學院學歷的高材生,從小小業務開始在美妝圈努力著,到了這幾年他成為兩岸三地
知名的美容教主,他是「牛爾」,一位默默為台灣土地發聲的夢想家。
欲看更多精彩內容,請上
VOGUE 官網:http://www.vogue.com.tw/
VOGUE 粉絲團:https://www.facebook.com/VogueTW
GQ 官網:http://www.gq.com.tw/
GQ 粉絲團:https://www.facebook.com/GQTaiwan
玉蘭花意義 在 玉蘭花保存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星星公主 的八卦
提供玉蘭花保存相關PTT/Dcard文章,想要了解更多蘭花花語、送蘭花意義、玉蘭花用途有關星座與運勢文章或書籍,歡迎來星星公主提供您完整相關訊息. ... <看更多>
玉蘭花意義 在 玉蘭花保存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星星公主 的八卦
提供玉蘭花保存相關PTT/Dcard文章,想要了解更多蘭花花語、送蘭花意義、玉蘭花用途有關星座與運勢文章或書籍,歡迎來星星公主提供您完整相關訊息.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