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沒有看過寶櫻素顏的模樣,不僅是因為她會化妝,更因為她根本就不怎麽出門。
寶櫻是個唯我獨尊的狠人,曾在上課中補妝,被教授責備「不要在我上課的時候化妝」時,以一句「那你就不要在我化妝的時候上課」威震全系。
我對寶櫻的真面目一無所知,直到有次半夜發生地震。
地震分很多種,有「上PTT看一下是不是錯覺」等級的地震、「先上臉書發個文再決定要不要跑」等級的地震,也有「幹幹幹幹幹」等級的地震。
那次地震相當強烈,男生宿舍裡一片雞飛狗跳。
「幹幹幹幹幹!地震!」
「快跑!宿舍終於要垮啦!」
「拎杯在尬賽啦幹幹幹幹幹!」
大家對老舊校舍的抗震能力毫無信心,穿著四角褲就爭先恐後地衝出門外逃難。
接下來的十幾分鐘內,發生大大小小五六次餘震,我一時間不敢回到宿舍裡。
站在漆黑的操場上,遠遠就能看見女生宿舍一陣騷動,卻沒有半個人跑出來。
半小時候才陸陸續續有女同學走到操場上,一面手忙腳亂地補著妝。
「有人身上有唇膏嗎?拜託這邊支援一下!」
「誰可以幫我看一下眉毛有沒有歪掉?」
「我看到我男朋友了!幫補!幫補!」
把快速化妝練到顛峰的小潔飛快穿梭在人群之間,提供各種補妝服務。
我發現寶櫻的室友佳佳正揹著寶櫻走向操場。
雖然我有點害怕寶櫻,還是善盡學長的職責,走上前關切地問道:「寶櫻受傷了嗎?」
佳佳臭著臉回答:「寶櫻還在睡,請你不要跟我說話。」
「哼嗯……」寶櫻抽抽鼻子,眨眨長長的睫毛,慢慢睜開眼睛。
地震造成了停電,操場上沒有燈光。
我隱約能看見寶櫻應該是還沒化妝。
我瞇起眼睛,想要藉著微弱的月光看看寶櫻的素顏,眼窩卻突然一陣劇痛。
寶櫻居然用手指戳我的眼睛。
「妳在衝三小啊寶櫻?」
「你離我太近了,很噁心。」寶櫻有氣無力地趴在佳佳背上。
「媽的,好心被雷親,狗咬妳寶櫻。」我自認倒楣地摀著眼睛,蹣跚離開操場。
我的眼睛又痛又脹,幾乎睜不開來,只好一手扶著牆壁,慢吞吞走在漆黑的校園中。
跌跌撞撞地走了幾分鐘後,我被一個人迎面撞上。
「你他媽走路不看……」我破口大罵到一半,直接愣住。
我撞到的人竟然又是寶櫻。
「學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寶櫻可憐兮兮地說。
她已經化好平時的妝,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跟剛剛的機歪學妹判若兩人。
「妳又想幹嘛?」我害怕極了。
「我……我真的很怕地震……」寶櫻垂下眼睛,輕輕咬著嘴唇。
我的手臂緩緩浮起雞皮疙瘩。
不對勁,這才不是我認識的寶櫻。
我走上前去,抓住她的手。
「我剛剛看新聞,應該沒有什麼災情,等等電力恢復大家就能會宿舍休息了。」我安慰道。
寶櫻的臉上閃過明顯的厭惡神色,隨即輕輕嗯了一聲,沒有掙脫我的手。
我們在黑暗中沉默了幾秒,我額頭冒汗,幾乎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學長,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她開口。
「……我身上沒有錢。」我說。
「不是啦。」寶櫻有點難為情地問:「你……你有看過小潔的男朋友嗎?」
「沒欸,妳都不知道我怎麼可能會知道?問這個幹嘛?」我皺眉。
她搖搖頭沒有回答。
「我也有個問題想問欸。」我說。
「嗯?」
「為什麼要假扮成寶櫻?學姊?」我問。
寶櫻迅速抽回手,往後退了幾步,用犀利的眼神上下掃視我。
「你怎麼看出來的?」她的聲音完全變了一個人。
「我上次才不小心拍到寶櫻的肩膀,就被呼了一個巴掌。」我無奈地聳肩:「妳根本不知道寶櫻有多壞。」
聽到她原本的聲音後,我更加確認了對方的身分。
這位學姊是校內的風雲人物,仿妝的一代宗師。
所謂的仿妝,顧名思義就是模仿他人的妝容。
技術精湛者甚至能夠突破先天限制,模仿對方的臉形、五官、神貌。
畫虎畫皮難畫骨,仿妝仿人難仿魂。
不論是什麼樣的妝,學姊只要看一眼就能完美複製。
學姊不只活躍在美妝界,更時常兼職coser,扮演各式動漫人物。
突破次元之壁的技術力讓她擁有了次元妖姬的外號,在校內人氣極高,除了是許多女同學的偶像,更擄獲不少肥宅包著油的芳心。
除了行蹤神祕的校內第一美人「無色花」以外,妖姬在校內的人氣無人能及。
妖姬著名的事跡包含,某天半夜兩點多突然在臉書上發文說想吃漢堡,半小時內女生宿舍門口就大排長龍,無數純情男大生提著各大連鎖店的漢堡等她垂青。
看到那些瘋狂獻殷勤的男同學,我也只能感嘆發情中的男人真沒出息。
我跟那些任人差使跑腿的凡夫俗子不同,當天直接特製了一份手工漢堡帶過去,凸顯我的與眾不同。
最後大家在女生宿舍門口等到天亮,妖姬都沒有出來拿漢堡。
沒想到我居然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妖姬談話。
「上個禮拜,我表妹受你們系的女生關照了啊。」妖姬陰測測地笑道:「今天我只是來打個招呼。」
「百面女是妳表妹?」我問。
「她的化妝術還不成氣候,竟然簡簡單單讓人卸了妝,也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妖姬兩手一攤:「但是這件事全校都知道了,我這個做姐姐的臉要往哪擺?」
「所以就背底裡打聽我男朋友想要找機會報仇嗎?」小潔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挖靠,我猛然回過頭。
「哎呀,被抓到了。」妖姬掩嘴故作驚訝,一顰一笑間媚態橫生。
「我早知道那個賤骨頭不會善罷干休。」小潔劈哩啪啦地板動手指。
「寶櫻預購的香水昨天才剛上市,今天就可以在兩個地方聞到,不覺得太明顯了嗎?」
「妳是狗啊?」妖姬譏笑。
已經補完妝的寶櫻跟在她旁邊,看了看易容成自己的妖姬,又看了看我。
「這樣你都能認錯?」寶櫻一臉鄙視地問我。
「這裡比較暗。」我羞愧地低回答:「仔細看的話,她鼻子其實更挺一點。」
寶櫻瞪了我一眼,我馬上閉嘴。
我往後退了幾步,不希望自己被捲入女人的戰爭裡頭。
「聽說妳化妝很快?」妖姬問道。
「還行。」小潔。
「我真想親眼看看。」妖姬。
「妳想看我就讓妳看?」小潔不屑。
「只要被我看過一次,不論是什麼化妝技巧我都能學會。」妖姬挺胸。
「那也要妳看得到。」小潔揚眉。
「有這麼快?」妖姬嗤了一聲表示不信。
「別眨眼啊。」小潔緩緩抬起手。
下一秒,寶櫻握住她的手腕。
「喂,幹嘛學我?」寶櫻看著妖姬。
「妹妹,大人在講話,妳可以不要插嘴嗎?」妖姬看都沒看寶櫻一眼。
「妳是不是偷用我的香水?」寶櫻雙手叉腰。
「偷?這種味道我閉著眼睛都能自己調出來。」妖姬表情已經開始不耐煩。
「練這個幹嘛?妳很閒嗎?」寶櫻口無遮攔。
妖姬臉色沉了下來。
「小妹妹,妳還沒交過男朋友吧?」她緩緩地說:「不如我把妳的臉變成永遠交不到男朋友的樣子吧?」
「妳最好別動。」小潔說道。
「哦?」妖姬。
「妳只要動一下手指頭,我就扭斷妳的鼻子。」小潔凝視著妖姬的指尖。
「我好怕喔。」妖姬冷笑。
「妳不信?」小潔舉起手,食指拇指夾著一片細小的膠帶。
「這是妳的雙眼皮貼嗎?」她問。
我完全沒看清楚她的動作,校內第一化妝快手果非浪得虛名。
然而妖姬只是從容地笑道:「妳看我的雙眼皮有消失嗎?」
她的眼皮一點變化也沒有。
「我兩隻眼睛加起來,起碼有二十片眼皮,妳能有多快?」妖姬指著自己的眼睛。
小潔的額角沁出冷汗,一副遇到棘手敵人的表情。
「妳以為自己是百葉窗啊?」寶櫻繼續在旁邊機機歪歪。
我忍不住笑出來。
「多嘴。」妖姬猛然衝向寶櫻。
「寶櫻小心!」小潔攔在寶櫻身前。
「寶櫻小心!」妖姬奔跑間,臉龐一陣模糊,竟變成小潔的臉,連聲音都一模一樣。
小潔見狀,飛快摸了一下臉,迅速變幻成另一種妝,說道:「妳以為這樣她就會認錯?」
妖姬臉龐又是一糊,瞬間跟上小潔的妝容,說道:「妳沒有傳聞中那麼快。」
兩名頂尖高手激烈鬥法,臉龐變來變去,我一時間認不出來誰是誰。
難分難解的兩人逐漸靠近寶櫻,霎時間同時伸手探向寶櫻的臉。
「寶櫻,我在幫妳!」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千鈞一髮之際,寶櫻果斷踏步上前,飛快伸出手,啪啪兩聲各打了兩人一巴掌。
兩個小潔錯愕地摀著臉。
「妳都不怕打錯人嗎?」其中一個小潔說道,右邊臉頰腫起。
「都打就不會打錯。」寶櫻吹吹手。
另一個小潔臉龐一糊,瞬間變回妖姬的臉,左邊臉頰也紅通通地腫了起來。
「妳居然敢打我的臉……」妖姬的眼神逐漸暴戾。
「寶櫻,快跟人家道歉。」我整個害怕起來。
「我要把妳的臉畫到妳媽都認不出來!」妖姬五指箕張,長長的指甲朝寶櫻身去。
寶櫻伸手在自己的臉上一抹,把剛畫好的妝弄得一團亂。
妖姬一愣,手停在半空中。
「妳不是很會學嗎?學學看啊?」寶櫻一邊說話一邊把自己臉上的妝擦掉。
我也完全無法理解寶櫻的舉止。
「妳畫得出我的妝,但畫不出我原本的臉,對吧?」
「這種毫無技巧的東西,我何必要學。」妖姬冷笑。
「妳根本不知道有多少男人願意為我賣命,我只要動動手指頭發文,就……」
「就有很多人排隊送宵夜,我知道,全校都知道。」寶櫻打斷她的話。
「然而即使有一百個人捧著漢堡在宿舍前面等妳,妳也等不到那一個人了。」
妖姬面色一變,怒道:「妳說什麼?」
「學姊,妳的故事女生宿舍裡的人都聽爛了,妳是何苦?」寶櫻自顧自地卸著妝。
「妳大一的時候交過一個男朋友,對吧?」
「是又怎樣?」妖姬逞強道,聲音卻微微顫抖。
寶櫻用毫無起伏的語氣,說出妖姬的過往。
「他說喜歡瘦一點的女生,妳就每天慢跑,每晚抬腿抬到腿抽筋。」
「他說喜歡會料理的女生,妳跑去報名參加烹飪課。」
「她說喜歡素顏的女生,於是妳不再化妝。」
「妳為他付出了這麼多,他卻劈腿了另一個女人,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
妖姬的臉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就是如此平凡的故事,很狗血,但也很現實。
「妳於是開始模仿那個女人的妝,那個男人之後又劈腿了別的女人,妳便又學了第二個女人的妝,就這樣一直持續下去。」寶櫻還在說。
「我這麼做有什麼不對?」妖姬的眼眶通紅,嘶啞著嗓子說道。
「男人說喜歡素顏的女生都是假的,男人只喜歡素顏的正妹!」
「妳只要正就好了,根本沒有人會在意妳有沒有化妝,根本不會有人在乎妳背後付出了多少努力!」
「不論他喜歡什麼樣的臉,我都有辦法透過化妝實現,不論他喜歡的是誰,我都能變成一樣的人!」
妖姬絕望地哭喊。
「但他還是沒有回頭,對嗎?」寶櫻殘忍地問。
妖姬張著嘴,卻只能發出嗚咽聲。
「學姊,妳化妝只是為了要讓別人看嗎?」寶櫻歪著頭說道:「好傻呀。」
「就算妳畫得再像別人,那也不是妳啊。」
妖姬怔怔地流著淚,好半晌才開口。
「妳呢?妳又是為了什麼化妝?」她問。
「因為我高興。」寶櫻理直氣壯地說。
「都說女為悅己者容,但是到頭來,真正能夠讓自己開心的,也只有妳自己了,不是嗎?」
寶櫻笑了。
妖姬也笑了,一邊還流著淚。
能夠變幻成任何人的妖,面對完全自我中心的寶櫻,也終於低下頭顱。
那天晚上,我不知道妖姬站在原地哭了多久。
後來我再也沒有見過妖姬,也沒再見到妖姬發文說想吃什麼當宵夜。
有人說妖姬之後化妝的技術更厲害了,變成知名的美妝網紅與人氣coser。
也有人說曾經看到素顏的妖姬在速食店排隊自己買漢堡。
還有人說,在動漫展裡看到妖姬牽著一個男人散步,兩人的臉上掛著甜蜜的笑容。
題外話,因為男女宿是同一個方向,我後來跟在寶櫻小潔後面走回去。
我沒想到每天渾噩度日的寶櫻,居然能夠用話術勸退強大的妖姬,忍不住走上前想要誇讚他幾句。
靠近她的時候,我才想起,我還沒看過寶櫻的素顏。
「看三小?」寶櫻毫不猶豫地戳了我的眼睛。
「無法理解 別人 的話 ptt」的推薦目錄:
無法理解 別人 的話 ptt 在 織田紀香 Facebook 八卦
週末收到一封網友寄來的信,信中提到她人生未來規劃上的事情與現況,希望聽聽我的看法。不講述太多細節,純粹回覆給她以及身邊同樣提過類似問題的朋友。
首先,在妳看這篇文章之前,我先強調一個很重要觀念:「我不鼓勵也不支持任何人像我一樣,我必須先跟妳說,選擇做下去之後,我承受與承擔的,絕對超乎妳的想像,請妳先撤掉看待我的刻板印象。即使在妳眼中我看起來光鮮亮麗,可這背後要吃的苦,不是妳想忍耐一下就過去那麼簡單。真要說的話,它會像是噩夢一樣,三不五時出現,直到有一天妳以為過去,可這才發現困難當下才開始。」
很多朋友聽到「紀香,選擇不一樣,做自己。」之後,總會加上一句:「真佩服你!」我總會老調重彈,特別提醒朋友:「做自己,得付出的代價遠遠超乎想像,你完全無法理解再堅持自我的過程中,會有多少思想上的衝突與矛盾,充斥著你生活周遭,禁止你跟大家不一樣,尤其是很多人會用刻板印象來套住你,讓你無法理解同樣身為站在這塊土地上的人,憑什麼我要被異樣眼光看待。」
有朋友說:「嘿,紀香就是喜歡炒新聞,讓媒體來報導,想要凸顯自己。」從某種角度來看,或許這說法不無道理。不過我得站在另外的立場表明一下態度。早在2002年開始,新聞媒體上出現各種關於「第三性」、「變性人」、「變裝癖」等資訊時,充斥著極端歧視與過多負面消息。連帶著影響到很多人對這族群的觀感。不論族群們想要的「解放」是什麼,聲浪一面倒氛圍裡,我是相當不安。
2007年時,我寫部落格,主要文章以職場、創業跟電影心得文居多,其他則是大量去外拍的照片。這麼做意外被日本網站媒體看到,他們在未經同意之下就報導了我的事情,日本朋友也將資訊傳給我看,在不明究理的狀況下,收到很大量回饋,然後2008年遇到當時幫我拍「民視異言堂」專題的記者,她花了很多心思,做很多功課,希望可以讓我用一些比較正向態度來對外界展現自己。
出自於為了讓人們用比較正常、平凡的角度看待,我決定配合他們錄這段專訪。過程中,她花很多心思探討我們怎麼生活,外界怎麼看待我們,甚至到街頭取材那些攤販老闆們平常看到我的感受。內容呈現相對自然,簡單,看似沒有太大問題。而這段專訪,至今還是我認為在探討此議題時,較偏向正面沒有帶點主觀立場的報導。
該次專題訪談後,沒有引起太多人注意,我也不以為意。後來在2008年底,我遇到蘋果日報記者,他私下關注我已久,特別是他主跑社會線,有探討過好幾次第三性公關議題。從社會邊緣人的角度探討「她們怎麼生活著、過著什麼樣的日子」。題材還算正面,為人在看待事情顯得多樣與正向,我允諾他做採訪,大談生活、家庭、兩性等議題。其出發點只是想表達「嘿,我跟你沒什麼兩樣,真的別用異樣眼光看。」
報導一出,當天下午就是各家電子媒體聯合訪問,一早十點電話響不停,媒體快速地衝到辦公室來,我還沒想說要談什麼,純粹只是希望可以講點正面、有意義的事情,可卻沒意料到媒體們針對報導內容,問了很多事情,有些他們期待我表達的想法是有點落差,可卻也沒想太多就配合訪談。該次,讓我第一次感受到媒體所帶來的爆發性影響力。
那天後,媒體網站上的留言、PTT推文、討論區等,滿是謾罵,各種負面言論就像排山倒海而來的壓力一樣,越看越讓人不解。心中產生巨大的問號,不斷問著我自己:「難道我想表達一些屬於自己的心聲,有錯嗎?我成為這樣的人,真的犯了滔天大錯嗎?我們可以容忍各種眼不見為淨的犯罪,卻容忍不了像我這種光明正大,只是外別性取向跟人不同的人嗎?」
該次之後,媒體想找這類議題,似乎就會先找上我。娛樂節目邀約一個也沒少過,但幾乎所有通告不是上節目變裝就是談卸妝。我不想要變成娛樂別人的咖,更不想進演藝圈,我只想告訴身邊所有朋友:「我跟你沒什麼不一樣,真的沒有不同,只是穿著不大相似。」秉持著這念頭,一路過來我必須說:「很苦,非常苦,一點也不輕鬆,因為媒體訪談時,你可以真正感受到人們的異樣眼光是怎麼投射到身上。」
2009年、2010年、2011年,大概是每年兩個訪談邀約。每次,我都很希望媒體可以聚焦在我的工作、事業、專業上,可很不幸的是媒體只在乎:「你就是個變裝咖,你有家庭有小孩了,應該要好好得做些不同題材給大眾看看。」於是,這才鬧出小公主在兩歲時,意外上某台新聞版面,看得讓人很震驚,在完全沒意料到狀態下,小公主照片從我相簿中被引用到媒體上。
從當時到現在,歷經將近要七年時間。這七年,媒體每次採訪,我總希望可以多跟媒體談談工作與事業上的事情,終於在這兩年,媒體做這「跨性議題」已經沒什麼新鮮感,慢慢願意瞭解另一方面的我,所以看到開始有媒體會報導我的專業,例如曾經報導行銷、廣告、技術等題材時,雖然佔有篇幅不大,可卻終於不再整篇報導侷限在性別框架之中。
一路過來至此,我想跟妳說:「到現在,還是很苦,人們依然用異樣眼光來看我,他們不會因為媒體報導我是具有專業與經驗的商業人士就比較友善,有些人明的、暗的,都會用各種方式來打擊我。不論他們在我面前裝作是朋友的樣子,又或者擺明就是很討厭我,我都無法當做這一切並不存在,更不可能毫不在乎的就自顧自活著。因為,我也是社會化之下的一份子。」
因此請不要以我為榜樣,千萬不要。我不是妳該效法的人,真要說的話,我只是稍微比起妳要來得愚蠢,因為我不怕這世界上的人怎麼看,我也有犧牲自己全部來面對未來,包含犧牲所有曾經累積過的一切。我在這邊講的是自我放逐,遁入佛門,選擇與世無爭,拋下所有生活中讓人煩惱之事,躲進一個世俗再也不需要來理會我的世界中。這是我的心理準備,也是我的想法,但妳有沒有準備好了呢?
沒有的話,請不要羨慕我。我沒有什麼特別之處,我不過就是個普通到不行的人,一個知道自己很弱,弱到在別人面前沒有自信、沒有自尊、沒有自己。只得透過不斷強迫學習、強迫閱讀、強迫約束,用以提升自己可以「看起來跟一般人沒什麼兩樣。」做這些事情,相當困難,因為得耗費大量時間自我反省、自我檢討、自我成長,不為別的,只為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什麼不一樣」。
最後只想跟妳分享「人生是五十五十的運氣,不論你落到哪個五十中,另外一半的不幸永遠等著妳,所以妳要擁抱這一百的幸跟不幸。也許妳永遠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五十的不幸來臨時,好像遠遠超過妳曾經有過的全部幸福,因為妳知道幸福是要靠自己去追求,不幸卻是坐等原地就會自動來臨。」
無法理解 別人 的話 ptt 在 許榮哲 × 小說課 Facebook 八卦
【如何模仿村上春樹的風格寫一篇廢文】
小編必須說寫這篇還蠻忐忑的,畢竟村上春樹的死忠粉絲們實在有點多......
就當作是以一點膚淺的個人觀察向村上大神的致敬,請粉絲們千萬別跟小弟計較(鞠躬)。
好的,以下讓我們來聊聊怎麼快速塑造出「村上風」吧。
-
關於「村上風」這回事,我是無法三言兩語全盤描述清楚的,或許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人做得到也說不定。有時看了幾段文字,你突然好像抓到了什麼,但那靈光又一閃即逝,就像夏天的午後雷雨一樣,你打起了傘,雨停了。
「然後呢?」
「然後我就覺得還是先給點體驗比較好呢。」
「什麼體驗?」
「應該說是氛圍,屬於村上字裡行間的,氛圍。」
「你不已經這麼做了嗎?」
「喔,是啊。你體驗到了嗎?」
是的,只要有心,模仿哪個風格鮮明的作家都一無所失。
「角色」
村上筆下的主角很少有完整的名字。往往是第一人稱的是「我」,配角是他、她,也許還有女老師、208、209、羊男、叫烏鴉的少年。當我讀著他小說的時候,我會感覺是在說我,或者是我朋友、我知道但不熟的人、我在新聞報導上看過的人。
「對白」
我完全無法解釋村上寫對白的特色是什麼,只是,如果什麼都不說也不太好意思,大概是「抽象」吧,有點像是格言名句那樣。好像說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說。
「格言名句?什麼格言名句?」
「就像《舞‧舞‧舞》裡面寫著:『我一直以為人是慢慢變老的,其實不是,人是一瞬間變老的。』這樣的。」
「然後呢?」
eg, 「每次想到妳,就想起高中學校的走廊,不曉得為什麼?」「因為人的本質是複合性的啊。」─《遇見100%的女孩》
eg, 「可是我還不知道人活著的意義。」我說。「看畫啊。」他說,「聽風的聲音。」─《海邊的卡夫卡》
「比喻」
我點點頭說「原來如此啊」,當然,我是一點也無法理解的,即使現在,我仍然看不懂村上君怎麼寫出這麼精妙的比喻。
「別用第一個,用你能想到的最遠的那個,」他說「只要最後能連結回來就好。」
eg, 「我很喜歡妳喲,Midori。」「有多喜歡?」「像喜歡春天的熊一樣。」─《挪威的森林》
eg, 「拉開窗簾,白光光的月如懂事的孤兒一般不聲不響地浮在夜空。」─《人造衛星情人》
「數字」
一直以為對數字的執著是王家衛風格(參考這篇:https://goo.gl/r6B2xY),現在看來也許是受村上春樹的影響也不一定。
「你能舉例嗎?」我感覺到不問出口是不行的。
eg, 「我和她之間的距離,已經只剩下十五公尺了。」─《遇見100%的女孩》
eg, 「比我長得英俊瀟灑570倍,個性又好,又不會向別人炫耀,也不驕傲。」─《一個沒落的王國》
eg, 「喝完第二杯咖啡、抽完第二根香菸,打了第三十六次呵欠。」─《睏》
「專有名詞」
或許寫人物、寫對白、寫比喻句,都抽象極了。但至少在專有名詞上,我是認真的,像我聽 Beatles 的歌。我會寫下詳細的商品資訊、寫下大量的人名、歌名、電影名。記得綠哼唱著〈Seven Daffodils〉,記得送給直子的唱片有 Henry Mancini 的 Dear Heart,也不曾忘記那場像是克勞德·雷路許電影中經常下的雨。
這就是結尾了,這一篇文章不會有後續。但我會記得在週二的夜晚,寫下這個名為村上春樹的男人的故事。就只是這樣。當然,也許還可以看一點什麼其他的。比如,下面這篇 Ptt 的文章。
「如果村上春樹來寫監獄學園」
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一片森林,也許我們從來不曾去過,但它一直在那裏,總會在那裏。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會再相逢。
即使是你最心愛的人,心中都會有一片你沒有辦法到達的森林。
清志君,你知道嗎?
自從那天起,每當我一個人,孤零零的時候,總覺得身體就像一點點腐爛下去似的。
漸漸腐爛、融化,最後變成一窪黏糊糊的綠色液體,再被吸進地底下去,剩下來的只是貼身衣物。
所以我把我的貼身衣物送給你,不許送給別人喔。
如果說第一次的吻是捕食的快感,那麼第二次反抗的絕望。
就好像一條蛇被抓住尾巴,無法動彈,只能蜿蜒著身體撲咬對方。
不,更精確地說,是兩條蛇彼此咬住彼此的尾巴,互相吞食。
清志君,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
但我更恨你;恨到什麼程度呢?
恨到我想要殺死你,然後在自盡。
不過你不用擔心喔,因為你知道嗎,死並非生的對立面,而作為生的一部分永存著。
希望你可以記住我,記住我這樣活過,這樣在你身邊呆過。
綠川學姊,那一天,我幾次向你的森林伸出手去,指尖毫無所觸;
那小小的森林總是同指尖保持一點不可觸及的距離。
說來可笑,我現在身上還留著你的貼身衣物。
你的貼身衣物是你森林的守衛也是入口;而我什麼時候才能停留。
那裡湖面總是澄清,那裡空氣充滿寧靜。
雪白明月照在大地,藏著妳最深處的秘密。
或許我不該吻,讓你平靜的心再起漣漪。
你說過如果我敢真的親下去的話,你會殺了我。
那麼就請你殺了我吧。
「我真希望擁有真愛,哪怕一回都好。」
「你想要什麼樣的真愛呢?」
「比方說吧,我跟你說我想要看人家尿尿,你就立刻脫下褲子,拉我的手跑去廁所,接着氣喘籲籲地把寶特瓶遞給我,然後我說:『我現在不想要了』,於是你二話不說就把寶特瓶丟出窗外,這就是我說的真愛。」
「我覺得這跟真愛一點關系都沒有嘛。」
「有啊,我希望對方答道:『知道了,都是我的錯,我真是頭沒腦子的蠢驢,你想要去保健室,還是我的房間?』」
「然後呢?」
「然後我就好好愛他。」
參考連結:https://goo.gl/LkX1J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