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年,我們用書寫記憶李登輝」線上座談直播預告
本周五(7月30日)晚上7:30-8:30
我們敬愛的民主先生——李登輝前總統過世將滿周年。這一年來,許多思念李前總統的朋友,選擇用各種不同方式來記憶與懷念他。
佳龍在去年李前總統辭世後,透過擔任共同創辦人的台灣智庫,發起一系列「李登輝學」活動。從系列民調開始,到數場專家座談,再加上年初李前總統冥誕時與李登輝基金會合辦的兩天研討會,分別從人民的眼光、政治工作者的觀點,還有學術專業研究等多重角度,號召各界共同探討「李登輝學」。
如今,集結這一系列活動成果的新書《李登輝學X學李登輝:民主台灣的時代精神、歷史意識與政治領導》已付梓即將出版!
本周五(7月30日)、李前總統逝世滿周年的這晚,佳龍將邀請兩位也在這一年出版與李前總統有關書籍的好友,還有與我們一同推動李登輝學的李安妮董事長,一起聊聊我們這一年如何用書寫來記憶李登輝。
作家李敏勇老師在這個月(7月)剛出版的《夢二途》中,以小說手法描繪李前總統與彭明敏先生的人生軌跡。他仔細地刻劃李前總統如何進入體制、利用體制,在權力平衡中迂迴前進,於競逐政治權力的同時又戮力於民主改革,讓台灣人從不能自主的「悲哀」,轉換到擁有「台灣人的幸福」的動態過程。
人稱李總統「第一文膽」的李靜宜執行長,則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漫長的告別:記登輝先生,以及其他》一書。她用飽滿感性且細膩的文字,記述與李前總統相處的真實點滴,也讓我們看到在強勢領導、博學精深的政治家形象外,李登輝較不為外人所熟悉的那一面。
這兩位作家,一位用記敘小說,一位用抒情散文,再加上我與眾人合力完成的李登輝學專書(論說專論),雖是三種不同文體、三種不同風格的書,但同樣都滿懷著對李前總統的敬意。而李登輝基金會的李安妮董事長,也將來分享「李登輝紀念圖書館」推動狀況,還有基金會的後續計畫。
本周五(7月30日)晚上7:30-8:30,誠摯地邀請大家,一起與佳龍在線上和李安妮董事長(李登輝基金會董事長)、李敏勇詩人(國家文藝獎得主),以及李靜宜執行長(東美文化執行長),談談「這一年,我們用書寫記憶李登輝」。讓我們一同向愛讀書的李登輝前總統致敬。
敬請鎖定佳龍的臉書直播!
直播網址:https://www.facebook.com/forpeople/live_video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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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登輝基金會
李安妮
#李敏勇
#李靜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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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明天,2015年3月14日──底下這段,小說中的時間已經是在一個禮拜之前了】
西元2015年3月7日。夜間7時20分。基隆和平島。北台灣核能事故前第226日。
細雨斜斜打在擋風玻璃上,沙粒般的聲響。路燈在林群浩臉上間歇明滅。他放慢車速,通過一條狹窄的水泥橋,開過彎道,停在一排鐵皮屋前。
此處已是堤岸盡頭。每一座鐵皮屋都亮著青白色的日光燈。那是一整排營業中的海鮮餐廳。遠處,不明確的潮浪在黑暗中呼嘯,雨滴夾帶著風的力道打在林群浩臉上。猛烈的風似乎把喧嘩的人聲都吹散了。
餐廳裡的人比想像中少。推開「和平島三五活海產:本街海鮮創始店」玻璃門,林群浩很快找到了他的同事們。菜已上了三道,大家正吵鬧著互相敬酒。
(像一座被死神顛來倒去,作為玩物的沙漏。緩慢移行的細小沙流。當時他們不會知道,那毀壞一切的倒數計時已然啟動──)
「噢噢,不肯跟大家一起去玩的處男阿宅帥哥來了。」菜頭嚷著說。
「哪有!」林群浩笑起來,放好背包,在同事間坐下來。「我哪裡是處男?為什麼說我處男?」
「我錯了──」菜頭手腳俐落地立刻為他斟滿一杯台灣啤酒。「你不是處男,你是百人斬,但你『宛若處男』──」
「菜頭怎麼了?」林群浩問大家。「我沒有遲到太久吧?不是才剛開始,菜頭就已經喝醉了,胡言亂語我都聽不懂?」
「噢,你遲到很久哦,你遲到一整個下午了──」
「咦,你們真的有去?」林群浩瞪大眼睛。「我還以為你們是開玩笑的!怎樣?好玩嗎?」
眾人爆笑。「立平差點跟媽媽桑打起來!」
一桌工程師裡,扣掉已婚的、有女友的和不肯去的,剩下四位光棍,下午先是約好了一起到基隆市區的「鐵路街」見世面。顧名思義,鐵路街座落於舊鐵道邊,乃基隆市歷史悠久之老牌風化區,茶店林立,鑲著深色玻璃的厚重木門後是卡拉ok和摸摸茶的老派溫柔鄉。但林群浩之前曾聽出身基隆當地的同事提起,說是近幾年因其他性產業通路之興盛(「生意都被網路援交妹和詐騙集團搶走啦!」同事說),鐵路街已逐日沒落,如今再去,竟已帶著些懷舊意味了。
「好啦,等一下再講啦!」菜頭又嚷起來。「他太幸福了一點也不希罕啦。敬遲到的幸福帥哥!」
玻璃杯匡噹作響。菜又端了三道上來。鯡魚卵,龍蝦,九層塔炒海瓜子。海產多數僅是清蒸汆燙,並未添加特殊醬料,但因為新鮮,味道十分鮮美。
「哦,龍蝦來了──」有人說笑:「這是龍蝦宴!台電龍門電廠工程部門作東宴請!貨真價實,如假包換!」
大家都笑了。「還好是我們自己出錢的──」「自己賄賂自己嗎?」「趕快call壹週刊來爆料啦!」「天哪看不出來你這麼想紅耶──」
「欸,等一下等一下,上級來了上級來了。」康力軒制止大家。「讓我們歡迎上級蒞臨指導!」
大夥兒紛紛站了起來。帶著幾分酒意的同事們站得歪歪倒倒,身形滑稽。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陳弘球主任說。他單肩掛著個土氣的背包,襯衫背後濕了一片,正七手八腳脫下外套。
菜頭同樣迅雷不及掩耳地為他斟滿了一杯。「主任,遲到的先罰一杯,你乾杯,我們都隨意,嘿嘿!」
三十分鐘後,林群浩步出餐廳,虛掩大門,來到門前廊簷下。他看見陳弘球主任一人站在簷下抽菸。不知名的蚊蚋振翅亂飛,圍著慘白的日光燈打轉,在人臉上投射著細微的陰影。
主任向他招手。他站到主任身旁,向他借了火。
「滿好吃的啊──」主任吐了一口煙。「很新鮮。餐廳誰選的?菜頭嗎?」
「是啊。」林群浩微笑。「他什麼都知道啊,吃喝玩樂的他最會了。」
「你一個人開車來的嗎?」
「對。」林群浩說:「待會不知道還能不能開車。可能得搭計程車了。」
主任點頭。酒精的酡紅在他頰上滯留。冷雨仍未歇止,隔著一條無人的馬路,無數發亮的雨絲在幾盞堤岸的路燈下降落。或許是多喝了幾杯酒,林群浩感到血液躁動地撞擊著自己的太陽穴。
「春酒,慶功宴......」主任突然說:「阿浩,今天大家原來是說喝春酒還是慶功宴?」
「什麼?」林群浩一時沒會意過來。
「我說......」陳弘球主任顯然已微醺,口齒不清。他乾笑了兩聲。「欸,我說,今天大家是約喝春酒,還是慶功宴?還是什麼都不是?」
「呃,主任,我也不知道。」林群浩跟著笑了起來。「大家就是巧立名目吃喝而已吧?......」
主任向他擺擺手,抬起頭,看著遠方潮浪聲中的黑暗,沉默半晌。「總體檢結束了......」主任用手指輕敲菸管,任菸灰飄落在自己的皮鞋上。「無功可慶的慶功宴啊......」
林群浩沒有回答。他噴出煙,看著白色煙霧幽魂般飄向前方黑暗中的雨幕。
「下週就填燃料棒了......」主任像是在向他說話,卻又像是在自言自語。「你會擔心嗎?阿浩?」
林群浩將菸吸盡,丟在地上用腳踩熄。酒意已稍稍褪去,身後同事們的嘩鬧成為這暗夜中的背景音。雨勢似乎比方才更大了些。「會。我會擔心。」林群浩說:「但主任,我們還有機會吧?」
「我們還有機會?」主任像是無意識地重複了他的話。「是嗎?我們還有機會?」
「 起動測試 的時候──」林群浩稍停半晌。「萬一還有什麼問題,在商轉前會發現吧?」
「是嗎?......」陳弘球主任似乎恍惚起來。「燃料棒都填進去了,該污染的地方都污染了,就算知道有問題,還能怎麼救?」主任望向遠方。他視線的終端似乎並不落在此時此地的空間中。「要怎麼救?我們總體檢都沒做完。這樣算是有總體檢嗎?連個統包全廠檢查的合約都沒有......」
林群浩不知該說什麼。
「阿浩──」
「嗯,主任?」林群浩轉過頭,驚訝地發現陳弘球竟淚流滿面。「主任......」
「核四廠做太久了。」主任用手擦去臉上的淚痕。「我也做太久了。我很累了──」他突然轉身,踩熄煙蒂,隨手抄起一把放在門口傘筒中的傘,撐開,離開廊簷和光的界域,步入冷雨之中。
林群浩有些擔心,遲疑了兩秒,也抓起一把傘跟了上去。
兩人相隔著半步的距離,一前一後走在這臨海的淒清暗夜裡。
「我的母親,三週之前過世了。」主任突然說。稍停半晌。「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
「三個禮拜?三.....」林群浩一時語塞。三週之前?如果他沒記錯,三週之前,主任是幾乎天天陪著他們在加班的。
「我好累。」主任說:「我太累了。我在核四這麼多年,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我不能接受......」
雨勢愈來愈大了。堤防邊緣,二人的腳步踩出水花。玻璃碎裂般的脆響。他們走到了堤防盡頭。在他們面前,十公尺下,潮浪撞擊著消波塊,水霧洶湧漫淹,雨聲和海洋尖銳的湧動在他們身旁的虛空中匯聚。
「我不能接受。」陳弘球主任突然激動起來。光亮之外,一整排日光燈下的海產店已然在視界中失焦,成為巨大的黑暗中無意義的模糊光點。他的臉隱沒入無處不在的陰影,在彼此推擠的空間中消失。「我不能接受!我為它努力了半輩子......我的辛苦全都白費了,我的一生全都白費了;就因為政治,就因為那些貪污的傢伙!就因為他們自私!」
林群浩大吃一驚。他說不出話來。他第一次聽到主任直接提起那些貪污情事。當然同事間早就有許多相關傳聞(說是除了幾件已被踢爆的小case採購弊案之外,還有好幾個更大條的還沒被揪出來),但他始終半信半疑。
然而他願意相信主任並非信口開河之人。
這麼說來,那些事情都是真的了。林群浩想起另一位前輩曾提起,在那漫長的爛顧問石威公司主導期間,早在二000年,該公司便曾宣告破產。對台電這苦主而言,石威破產可說是天賜良機;應可趁此與能力明顯不足的石威分手,在完全不違約的狀態下廢去合約,重開標案。但不知為何,台電卻選擇與石威繼續合作,這一合作下來,一直拖到二00七年台電終於忍無可忍而解約,又是七年過去......
(這中間一定有鬼吧?......林群浩想。)
濱海的狂風中,陳弘球腳步一陣踉蹌。林群浩緊張起來,伸手去扶。「主任,我們都喝多了,雨很大,先回去吧。」
「我不能接受,我......」主任突然壓低了聲音。「阿浩,你聽我說──」
「是......」林群浩輕輕攙扶著陳弘球往來時的方向走。風把傘都吹花了。兩人已全身濕透。
「如果我出了什麼事──」主任說:「你知道我已經沒有親近的家人了。如果我出了什麼事,如果核四廠出了什麼事,你來得及的話,先到我家,把我的手機跟電腦拿走──」
「主任......」
「當然我是說如果。」主任帶著醉意拍拍林群浩的肩膀。「如果。我回去打一份鑰匙給你。如果我出了事,還有可能的話,我會先傳簡訊給你,你就照著簡訊辦事。如果沒有,你就直接到我家去。知道嗎?」
「主任──」
「我家,我家是關鍵。我家地址。我家地址你記得嗎?」陳弘球走得歪歪倒倒,話也說不清楚。「啊,不用拿電腦,我不要在電腦裡面放什麼讓他們搜。拿手機就好。手機就好。記住了?」
「我記得。主任,不會有事的,我們都會很平安的......」
「不要管那些。」陳弘球主任又大舌頭了起來。「我,我也不想管。我,反,反正出了事就是,這樣,這樣做,你聽我的話就對了──」
「呃,好。」林群浩說:「主任你還好嗎?」他感覺自己手上的負擔愈來愈重,似乎主任已無法站穩。林群浩聽見身後幾條舢舨船被浪頭煽得嘎茲作響。
「我──」陳弘球又打了個酒嗝,抬眼望向前方。隔著一段距離,在彼處被光線曝亮的雨幕之中,可以隱約聽見餐廳裡人們宴飲的喧嘩。像是另一個世界裡的實存之物瞬間消融在吞噬一切的熾烈強光之中。「我沒關係,沒關係。就快到了。」
──伊格言《零地點GroundZ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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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4廢核大遊行進入倒數階段!請記得跟我們一起上街!
今年的口號是【告別核電、能源新願】,不僅要抵抗核電復辟,更要開啟能源革命的進程,目前已有90多個公民團體陸續集結,邀請全民3月14日一起上街遊行,督促政府即刻開啟合乎民主、公平、正義的能源改革進程,非核家園的理想才有望早日落實。
遊行路線:凱道集合,路線全長3.4公里
凱道—中山南路—左轉青島西路—右轉公園路—左轉忠孝西路—左轉重慶南路—左轉襄陽路—左轉公園路—右轉青島西路—右轉中山南路—回凱道。
14:00 凱道集合
15:00-出發
17:30 凱道晚會開始
20:50 晚會結束
遊行大隊:
第一大隊:告別核電大隊(核設施受害居民)
第二大隊:用愛發電大隊(親子、教育團體)
第三大隊:節能減碳大隊(市民、青年學生、藝文團體)
第四大隊:多元能源大隊(社會團體)
第五大隊:能源民主大隊(政黨)
★送核電最後一程,當天印製1,000條印有「核電長辭」的毛巾,回饋給募資平台的捐款者,歡迎線上捐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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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拿大國寶級大師、詩人、歌手、小説家科恩去世:黑暗是一種保護、它是溫暖的繭,死亡是終點也最後生命之吻
當地時間11月10日,加拿大歌手、詩人萊昂納德·科恩(Leonard Cohen)離世,享年82歲。
今年9月,萊昂納德·科恩在82歲生日這天,發佈了自己的第14張專輯《You Want It Darker》。他曾在訪談中談到:「我已經做好了面對死亡的準備。」
本文為《渴望之書》摘錄自的譯者序言。科恩的歌好像在告訴我們,黑暗也可以是一種保護,一層溫暖的繭。死也一樣。死也可以是一種保護,一種溫暖的限制。
我們常常都忘了自己會死,不是嗎?
所以我們才會成為不失者,所以我們才會糟蹋自己好不容易才輪到的人生,所以才有政治和戰爭、欺騙和罪惡。是死在保護我們,提醒我們,教導我們。
透過一個圓環形的、具有60年代風格、徬彿舷窗般的窗口(或者窺視孔),可以看見一個穿深色西裝的男人。他既不年輕也不太老。他的西裝很合身(就像一副優雅的盔甲)。他站在那兒——那兒看上去像個旅館房間:打開的白色房門(球形門把手),拉了一半的落地窗簾(圖案是繁復的花和枝蔓),從窗角湧入的光——朝右側對著鏡頭,眼睛看著前方。不,你可以看出他其實什麼都沒看,他在沈思,一隻手插在褲袋,另一隻手放在胸前,撫摩著自己的領帶結。這是個回憶的姿勢,回憶某個逝去的場景,並沈浸其中。
他的臉上沒有笑容。
另一張也是黑白的,但不像上一張那樣泛黃(彷彿年代久遠),場景也沒有什麼敘事感(他在回憶什麼)。它更像一張隨意但很有味道的快照:一個穿深色條紋西裝的男人,戴著墨鏡,手裡拿著一根吃了一半的香蕉(香蕉皮漂亮地耷拉下來)。背景是一間高大空曠、類似Loft的倉庫。他面對鏡頭的角度幾乎跟上一張一樣,另一隻手也插在口袋(這次是上衣口袋),但這次他不像在思考或回憶,他只是在發呆,或者等待。(等待什麼?某個女人?或者某個女人的命令?)跟上一張相比,他顯得很放鬆,他看上去就像個心不在焉的黑手黨。他的體型已經不再鋒利,他的西裝仍然很優雅,但已經不像盔甲而更像浴袍(西裝裡面是白色的圓領衫)。無所謂,他似乎在說,沒什麼好想的,隨他們去。
他沒有笑。
哦——你很快就會發現——那是某種Photoshop的電腦效果。油畫效果,那叫。兩個人的臉部特寫佔據了整個畫面,一個老頭和年輕女人。整個背景都虛成了淡藍色,那種暮色剛剛降臨時的淡藍,他們並排著,從那片藍色中浮現出來:發梢,鬢角,皺紋;V字領,白襯衫,條紋領帶。就像一幀剪影。照例,他(以及她)側對著我們(這次是朝左),視線微微向下。那個女人在微笑。那個老頭呢?很難說。他似乎在以極小的幅度微笑(嘴角湧起長長的皺紋),但同時又眉頭微鎖(似乎在追隨某種節奏)。是的,他們給人一種正在跳舞的感覺,無論是身體還是心。你彷彿能聽到柔緩的鼓點響起,音樂像淡藍的暮色那樣瀰漫,然後,他開始唱。
他開始唱——我不知不覺按下了書架音響的Play鍵。那三張照片就擺在旁邊的書桌上。當然,它們不是真正的照片,它們是三張CD封面。我最愛的三張倫納德·科恩的唱片:《精選集》(The Best of Leonard Cohen),《我是你的男人》(I'm Your Man),《十首新歌》(Ten New Songs)。這三張唱片幾乎概括了他的大半生(謝天謝地,我們不用說「他的一生」,因為我們親愛的老科恩,他還活著,他還在寫,他還在唱)。33歲之前,他依次是早年喪父的富家公子(他9歲時父親去世),加拿大才華橫溢的青年詩人(他22歲出版了第一部詩集:《讓我們跟神話比比》),隱居希臘海島的前衛小說家(兩本意識流風格的小說,《熱愛的遊戲》和《美麗的失敗者》)。而在33歲之後,他依次成為紐約的民謠歌手(住在波普聖地切爾西旅館,抱著吉他自編自彈自唱),迷倒眾生的情歌王子(據說他的唱片法國女人人手一張),南加利福尼亞禿山上的禪宗和尚(主要任務是每天給老師做飯),以及——不可避免的——一個老頭。
事實上,他似乎從未年輕過。
漫長而優雅的蒼老綿延了他的整個藝術生命(這也許正是為什麼他越來越迷人、越來越受歡迎的原因。如果作品——音樂、文學、表演等等——的光芒來源於年輕,那光芒就會日漸黯淡,因為你會越來越不年輕;而如果相反,作品的光芒來源於蒼老,它就會日益明亮,因為你會越來越老)。
以上面的三張唱片為界,他的蒼老可以分為三個階段:首先是回憶。正如《精選集》封面上那個手撫領帶的姿態所暗示的,科恩早期的歌曲充滿了回憶,回憶過去(希臘,舊愛,甚至舊情敵),偶爾提及現在(酒,寂寞,紐約的冷),但從不提未來(似乎未來毫無意義,或者已經不存在)。那是一種帶著蒼老感的回憶,平靜、憂傷,經過克制的一絲絕望。比如《蘇珊娜》、《別了,瑪麗安娜》,以及那首著名的《著名的藍雨衣》。
聽這些歌,你彷彿能看見一片雪地,看見素描般的黑色樹枝,看見小小音符般的《電線上的鳥》——那也是他的一首歌名。
然後是無所謂。既然——反正——越來越老。無所謂得,也無所謂失;無所謂將來,也無所謂過去。他已經懶得去回憶。他當然也懶得去反抗,懶得去憤怒,懶得去爭搶。他甚至懶得去絕望。他已經看穿了這個世界,這個無聊虛偽充滿暴力爭名奪利的世界。
他就像個退休的黑手黨(那張戴墨鏡吃香蕉的唱片封面就是最好的寫照),已經厭倦了打打殺殺的生涯,決定投靠另一個老大:他所愛的女人。
因為一切都沒有意義,一切都不值一提。除了一件事——愛情。那就是倫納德·科恩式的情歌,蒼老而柔美,毫不激烈,毫無保留,把所有的情感與尊嚴都傾於自己深愛的女人,正如他流傳最廣的那首歌的歌名:《我是你的男人》。
如果你想要個愛人,他在歌中唱到(用一種近乎喃喃自語的低沈聲調):我會對你百依百順/如果你想要不一樣的愛/我會為你戴上面具/如果你想要個舞伴/請牽我的手/或者如果你發火想把我揍趴下/我就在這兒/我是你的男人。我是你的男人。
他不停重復著這句話,像是一種咒語,一種哀求,或者,一種祈禱。
然後他繼續唱,也繼續老。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感到厭倦——厭倦了唱,也厭倦了老。
1994年,60歲的他——已經是個真正意義上的老人——在南加州禿山上的禪修中心,開始了長達5年的隱居修行。不久,他正式成為禪宗和尚,法號「自閒」(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作為對以往人生的一種告別,「自閒」的意思是「沈默的一個」)。
正是禪宗,以其特有的為所欲為,賦予了科恩式蒼老新的活力。一種生氣勃勃的蒼老,一種因為放下自我而變得無所不能的蒼老。他開始微笑,開始跳舞,一切都變得自然而然,就像風,就像溪流,就像一棵樹或一朵雲。
五年之後,當他拎著皮箱近千首詩歌,從山林回到城市,一如孔子所說,年近70的老科恩已經「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
於是2001年,我們有了《十首新歌》。封面上出現了久違的色彩(一片如同暮色般的藍色,一抹令人想起晚霞的昏黃),久違的笑意,以及久違的女人(他的伴唱,莎朗·羅賓森)。他開始繼續唱——或者不如說在低聲吟誦——「我們依然做愛,在我的秘密人生」,「我老了,但我依然陷入,一千個吻那麼深」。他的聲音變得更加蒼老,更加深情,彷彿已經沒有火焰的溫暖爐火。(蒼老使他的深情更加無所畏懼,無所顧忌,同時也無所匹敵,因為蒼老對於矯情——深情最容易染上的毛病——有天生的免疫力。)
他變得更加自由,更加輕盈,現在他可以自如地面對一切,通過釋放一切——不管那是衰老,死亡,還是情慾。
2006年,72歲的科恩,坦白——同時不無狡猾和驕傲地——把自己的新詩集(它們大多來自從禿山帶下來的那個皮箱)命名為:《渴望之書》。
我有詩人的頭銜
或許有一陣子
我是個詩人
我也被仁慈地授予
歌手的頭銜
儘管
我幾乎連音都唱不准
有好多年
我被大家當成和尚
我剃了光頭,穿上僧袍
每天起得很早
我討厭每個人
卻裝得很寬容
結果誰也沒發現
我那大眾情人的名聲
是個笑話
它讓我只能苦笑著
度過一萬個
孤單的夜晚
從葡萄牙公園旁邊
三樓的一扇窗戶
我看著雪⋯⋯
冬天的白噪音
消除了
內心的對話⋯⋯
這是個新的世界,有新的光線,但它並沒有失去舊世界的美好。它只是讓原有的美好顯得更加輪廓鮮明,更加毫無矯飾。因為無論從什麼角度看,禪宗都更像一種自然而然的過渡和延續,而非某種人為的侵入或糾正。
它就像晨光、暮色、花開、月亮,是在幾乎無法被意識到的時間流逝中,不知不覺地發生。所以當我們這些被科恩歌聲吸引而來的人,當我們在這座禪園般的隱居王國裡面閒逛(無論是以譯者的名義還是「粉絲」的名義),我們不會感到任何陌生,或者不適。
他還是我們親愛的老科恩。不管身著西裝還是僧袍,他那迷人的招牌式蒼老都依然如故——不,也許更自然,更簡潔,更深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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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情片-漫長的告別-:本片改編自中島京子同名小說,講述原是中學校長的父親(山崎努飾)被確診爲認知障礙後,他是如何和妻子曜子(松原智恵子飾)及兩個愛女(竹內結子、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