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青春期的女兒-
「等我上班賺錢,回家再帶禮物給妳好嗎?」
「好......」拽著我包包的小胖手,稍微鬆開一點。
「那妳想要什麼呢?」
「我要花。」
最近有買什麼"花"的玩具給妳嗎?我心裡有些納悶,嘴上還是應了一聲,轉身準備穿鞋,突然意會過來。
「妳說跟貝兒一樣的玫瑰花嗎?」
「對呀!」頂著剛起床亂髮的兩歲妳開始迴圈跳起舞來。
這個星期我們剛看了人生第一場電影,儘管"美女與野獸"已經是講了又講的床邊故事,看大螢幕終究還是很不同的感覺,顯然讓妳牢記的幾幕,包括貝兒的爸爸要上市集前,回頭問貝兒的那一句「如果我賺了錢,妳想要什麼」,「我要一朵玫瑰。」
我心頭甜甜的出門賺錢買花去,望著車窗外想起愛家孝順的貝兒,第一次跟爸爸唱反調,是因爲她進了城堡後離不開野獸。
未來的某一天,青春期的妳又會爲了什麼跟我鬧脾氣呢?
我想起我跌跌撞撞的青春,
因爲覺得「不被了解」,走了不少冤枉路。
妳大概很難想像,小時候的媽媽最常被處罰的原因是「愛講話」。
為此,我被罰站在黑板前,連桌帶椅跟書包被請到走廊過,最慘的一次是等待安親班老師來接的時候,話多到不行,大概音量也大,路過的訓導主任直接罰我站在校門口,那年我才小學一年級,25年前的往事至今歷歷在目,因為我不是不害怕處罰,相反的,至今還能清楚記得挨罰時那種一路熱辣到耳根的羞恥感,但我就是無法克制不說話,在我想說的時候,在我有意見的時候。
多話算是聒噪的同義詞,也和沒定性畫上等號,那麼就和「氣質」絕緣,無論是"班花"或是話劇需要"公主",通通都沒我的事。也許話說得多了,喉嚨扯壞了,青春期的我,身高往上飆,聲線卻一路往下沉。一百七十幾公分身材,低沉嗓音,在六年女生班的歲月中,曾經有同學半開玩笑的替我取了個「浩偉」的綽號,戲稱我是班上唯一的男生。
多少年的時間裡,我以聲音自卑,不喜歡和聲音的有關的活動,更別提在眾人面前唱歌。妳從出生開始看到的媽媽都是一頭俐落耳上短髮,妳不知道的是,從我16歲沒有髮禁,往後整整十年,我近乎頑固的留著幾乎及腰的長髮,因為我是那麼害怕低沉嗓音不被當成女人。
曾經那麼可笑需要"女性象徵"的我,現在因為削短到不能再短的髮型加上178公分,常常被誤認成"鍾先生",我只會笑笑的說「好歹應該算是美男子吧!」
青春期的我不知道,缺點和優點取決於切入點。
拿起麥克風作記者,愛說話再也不是個問題,我只要注意怎麼讓自己"說對話",說出吸引螢幕前觀眾的話,說出讓人信服的論述,我那低沉的嗓音,竟然是觀眾來訊最常肯定我的部分。
"不過分高亢激昂"、"就事說事不渲染",一次兩次三次。
「被稱讚」有一種魔力,像一條隱形的線拉著我抬起頭,我越來越懂得怎麼善用自己的聲線說故事,悲傷的、沉重的、歡樂的,一次一次練習聲音表情。坐上主播台,先後ON過幾次大事件,復興空難、台南0206大地震、八仙塵爆,有一天,媽媽的主管傳了一段話給我,「聲音和態度很誠懇,很棒」,淺淺的、淡淡的幾個字像個小石子,在媽媽的心頭泛開一圈圈漣漪。
當然,現在在KTV裡,我絕對不會是拿著筷子在角落默默的那一個。
青春期的我不知道,這輩子能靠說話吃飯。我那低沉不響亮的嗓音,還有不說話就全身不對勁的毛病,在時光的包覆下,成就我擁一方天,只因為我找到了"詮釋"我自己的方式。
我不說「不可以」,我寧可花更多的時間告訴妳「為什麼不可以」。
當我擁有妳的第一天起,我發誓我要做這個世上最懂妳的人。
襁褓開始,我24小時守著妳,相依偎過了足足三個月。妳沒有外婆,沒有奶奶,媽媽作為一個育兒新手,說不緊張是騙人的,但我當時的念頭很簡單,妳是我生命中登場的新人物,而當我們要認識一個新對象,不就是都從「理解」開始。
不知道我的邏輯正確,還是妳天生是個乖孩子,又或者兩者皆是,從滿月就睡過夜,到最捧場媽媽作的副食品,一直到現在能和我一來一往的對話,媽媽的同事最常問我,妳真的只有兩歲嗎?
有時妳闖了禍看著我,「這樣媽媽會傷心」,那擔憂的雙眼讓我很窩心也很驕傲!
妳懂得同理我,誠如我是這樣的惦記著妳。如果妳願意,面對青春期的一切荊棘,都會有我,只因我是如此清楚的記著我的青春期那一地刺腳碎石。
願妳一生都能昂首闊步,走在妳所選所愛的道路。
#鍾沛君
沉重同義詞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八卦
柏林影展金熊獎《出走巴黎》原文片名為 Synonymes,也就是同義詞、近義詞,慢了很多拍觀賞完後深覺這名稱取的耐人尋味,關於一個以色列退役軍人逃亡至法國巴黎後非法滯留,希望擺脫過去沉重的軀殼,於這個浪漫自由開放獨立形同滿州里之處展開全新的人生,但是,有可能嗎?
第一場戲便抓住全場觀眾的目光,夜晚的巴黎瀰漫著凜冽寒冷之氣,大力搖晃的手持鏡頭,跟隨約亞夫孤獨背影一踩一蹬旋即走進陌生建築,在空蕩蕩的一戶中從一間房間穿梭至另一間房間,兜兜轉轉終於來到簡陋的浴室,幸好水龍頭扭開還有自來水湧出,褪去衣物卸下疲憊草率沖洗後,卻發現原本靜置於僅止一牆之隔外的行李與衣物早已不見蹤影,沒有任何聲響,不確定當初是否闔上的大門兀自敞開,和當年個人首度踏上花都時的想法大概相去不遠,還真是一個友善的城市。
是不幸也是幸運,也因為這個瞬間陷落一無所有的落魄夜晚,約亞夫遇見了他在這裡唯一認識的兩位法國人,艾米勒與卡洛琳這對衣食無缺的年輕情侶出手相救,從此進入了一個類似《戲夢巴黎》的情境。無法得知他過去所受的軍中創傷,無法理解長期以來與父母的衝突矛盾,也無法窺視以色列政府趨近極端的愛國與民族主義,因此他背棄了希伯來語、拋下了自我身分,《出走巴黎》就在幾段破碎的故事,幾段以色列男子試圖融入異國都市的過程,外語再如何流利也無法除去怪腔怪調,無時無刻投來疏離冷漠的異樣眼光,沒有簽證亦沒有經濟來源,俐落而尖銳的建構出身處歐洲的難民們所面臨的深層困境,裡裡外外,有形無形。
從語言、文化、宗教、道德觀、價值觀到意識形態要徹底融入一個陌生國家,得經歷無數次思想衝擊和碰撞,實則為重新包裝過後、喊著不同口號的洗腦與自我催眠。他拒絕抬頭欣賞那一席流動饗宴動人夜色,因為華美袍子近看爬滿的只有蝨子,與整個環境單打獨鬥的過程就像另一種模式的戰爭,親自走過這一遭的導演拍出了如此的破碎感,沒有槍砲彈藥的內在戰爭依然並非連續不斷的事件,而是由一段段冗長的靜止期、無聊期組成,穿插著零碎的激烈活動,接著旋即恢復無聊期和靜止期。
赫克托在以色列人心中永遠不是一位英雄,繞了九圈特洛伊城才正面與阿基里斯對決,最終還是成了希臘第一勇士的手下亡魂,但戰敗了就沒有價值嗎?有些文化會告訴你雖敗猶榮,有些文化則會視之為莫大的恥辱,人們既厭惡自己社會缺乏人性的牢籠與束縛,卻又無法真正褪去以文明包裹的這一層皮膚,因為我們都不自知,自己現在的雛型就是自幼由無數複雜群體意識、價值體系教育而成,永遠都密不可分。言語隔閡僅只表象,國與國令人愛與恨之處都是極為相似的,有光就有影,斷裂面從此劇烈產生。最孤獨的時候,是在人聲鼎沸、熙來攘往街頭依然感到毫無容身之處;最悲哀的時候,是在自由民主、開放多元國度裡仍不容許主流價值觀以外的聲音存在;最絕望的時候,是在努力切割、棄絕一切過後卻發現標籤如同影子般牢牢附著,然後不停捫心自問,人人口中的自由又是什麼?
這就是為何旅居國外之人往往會更為認同自己的國家與文化,在異國待上一段時間之後,或早或晚都會發現任誰都無法真正於第二個國家接納與被接納,無論你飲食、穿著、言行模仿的維妙維肖,舉凡標榜民族熔爐或毫無種族歧視之處,外來者與當地人之間皆存在一堵無形高聳的城牆,一度衝撞緊閉的大門,卻仍舊徒勞無功,最終無論拒絕抑或接受自我身分都不得不認清這一點,持續遊走於傳統價值觀與假性開放的大眾視角的夾縫裡,低下頭冷眼看著曾經勾勒無盡美好的海市蜃樓逐一灰飛煙滅。
海鵬影業 / Swallow Wings Films │ #出走巴黎 │ #Synonymes │
沉重同義詞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八卦
柏林影展金熊獎《出走巴黎》原文片名為 Synonymes,也就是同義詞、近義詞,慢了很多拍觀賞完後深覺這名稱取的耐人尋味,關於一個以色列退役軍人逃亡至法國巴黎後非法滯留,希望擺脫過去沉重的軀殼,於這個浪漫自由開放獨立形同滿州里之處展開全新的人生,但是,有可能嗎?
第一場戲便抓住全場觀眾的目光,夜晚的巴黎瀰漫著凜冽寒冷之氣,大力搖晃的手持鏡頭,跟隨約亞夫孤獨背影一踩一蹬旋即走進陌生建築,在空蕩蕩的一戶中從一間房間穿梭至另一間房間,兜兜轉轉終於來到簡陋的浴室,幸好水龍頭扭開還有自來水湧出,褪去衣物卸下疲憊草率沖洗後,卻發現原本靜置於僅止一牆之隔外的行李與衣物早已不見蹤影,沒有任何聲響,不確定當初是否闔上的大門兀自敞開,和當年個人首度踏上花都時的想法大概相去不遠,還真是一個友善的城市。
是不幸也是幸運,也因為這個瞬間陷落一無所有的落魄夜晚,約亞夫遇見了他在這裡唯一認識的兩位法國人,艾米勒與卡洛琳這對衣食無缺的年輕情侶出手相救,從此進入了一個類似《戲夢巴黎》的情境。無法得知他過去所受的軍中創傷,無法理解長期以來與父母的衝突矛盾,也無法窺視以色列政府趨近極端的愛國與民族主義,因此他背棄了希伯來語、拋下了自我身分,《出走巴黎》就在幾段破碎的故事,幾段以色列男子試圖融入異國都市的過程,外語再如何流利也無法除去怪腔怪調,無時無刻投來疏離冷漠的異樣眼光,沒有簽證亦沒有經濟來源,俐落而尖銳的建構出身處歐洲的難民們所面臨的深層困境,裡裡外外,有形無形。
從語言、文化、宗教、道德觀、價值觀到意識形態要徹底融入一個陌生國家,得經歷無數次思想衝擊和碰撞,實則為重新包裝過後、喊著不同口號的洗腦與自我催眠。他拒絕抬頭欣賞那一席流動饗宴動人夜色,因為華美袍子近看爬滿的只有蝨子,與整個環境單打獨鬥的過程就像另一種模式的戰爭,親自走過這一遭的導演拍出了如此的破碎感,沒有槍砲彈藥的內在戰爭依然並非連續不斷的事件,而是由一段段冗長的靜止期、無聊期組成,穿插著零碎的激烈活動,接著旋即恢復無聊期和靜止期。
赫克托在以色列人心中永遠不是一位英雄,繞了九圈特洛伊城才正面與阿基里斯對決,最終還是成了希臘第一勇士的手下亡魂,但戰敗了就沒有價值嗎?有些文化會告訴你雖敗猶榮,有些文化則會視之為莫大的恥辱,人們既厭惡自己社會缺乏人性的牢籠與束縛,卻又無法真正褪去以文明包裹的這一層皮膚,因為我們都不自知,自己現在的雛型就是自幼由無數複雜群體意識、價值體系教育而成,永遠都密不可分。言語隔閡僅只表象,國與國令人愛與恨之處都是極為相似的,有光就有影,斷裂面從此劇烈產生。最孤獨的時候,是在人聲鼎沸、熙來攘往街頭依然感到毫無容身之處;最悲哀的時候,是在自由民主、開放多元國度裡仍不容許主流價值觀以外的聲音存在;最絕望的時候,是在努力切割、棄絕一切過後卻發現標籤如同影子般牢牢附著,然後不停捫心自問,人人口中的自由又是什麼?
這就是為何旅居國外之人往往會更為認同自己的國家與文化,在異國待上一段時間之後,或早或晚都會發現任誰都無法真正於第二個國家接納與被接納,無論你飲食、穿著、言行模仿的維妙維肖,舉凡標榜民族熔爐或毫無種族歧視之處,外來者與當地人之間皆存在一堵無形高聳的城牆,一度衝撞緊閉的大門,卻仍舊徒勞無功,最終無論拒絕抑或接受自我身分都不得不認清這一點,持續遊走於傳統價值觀與假性開放的大眾視角的夾縫裡,低下頭冷眼看著曾經勾勒無盡美好的海市蜃樓逐一灰飛煙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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