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件事應該有寫過⋯⋯
曾經有一年的雨天,交往中的戀人看不下去,他在澀谷街頭指著我的傘問:「妳好好一個女生,為什麼總是用透明塑膠傘?」
「便宜方便啊,就算弄壞或忘在哪裡也不會有心理負擔」
對方聽完後搖搖頭拉著我走進了西武百貨,選了支很美但如果帶出門不小心忘記帶回家會想哭的那種傘。
「妳適合漂亮的傘,有了好東西妳就能學會珍惜」戀人說
當時只覺得日本男生好囉嗦喔,連身邊女生用什麼傘都要計較!不過那之後我的確不再亂買傘了,那把戀人送的傘只要帶出門我就一定會帶它回家,連續愛用了好久直到多年後它被颱風吹壞。
澀谷的西武百貨很「大人」(特別是跟附近的丸井或PARCO相比)在邁向大人階梯的過程中,西武百貨也確實推過我好幾把。工作場合裏、脫下來就算讓客戶看到牌子也不必害羞的風衣外套、想要以最快速度買到符合專業形象的高跟鞋、想找到送出後絕對不會失禮的禮物,去澀谷西武百貨就對了。怎麼說,成長過程中西武百貨都扮演了舉足輕重的角色。
今年,西武百貨的正月廣告在網路上引起了極大回響,讓人非常感概。以下照片引用自西武百貨官網,中文是中古小姐任意的翻譯。
「收據其實是承載著希望的單據
2020年6月到11月西武百貨的販賣業績:
行李箱 662個
口紅 76,175支
浴衣(去花火大會穿的) 475件
高跟鞋 1,001雙
嬰兒禮物 566份
在被新冠肺炎限制行動的2020年裡
為了哪天能夠自由旅行而購入行李箱的客人有662位。
即使都得戴著口罩
為了enjoy化妝樂趣而購入口紅的客人有76,175位。
明明沒有花火大會可以參加
仍然有475位客人購入了浴衣。
期待哪天能自在走回街頭
而被購入的高跟鞋有1,001雙。
帶著全力祝福的心意被買去慶祝新生命誕生的嬰兒禮物有566份。
即使在停滯的日子裡
總有人還是費心著想讓每一天變得更美好
這是購物收據教會我們的重要的事
不論百貨公司販賣的、或客人想買的
其實都不是物品,而是希望」
西武百貨過去最讓我印象深刻的copy是1982年糸井重里先生寫的「おいしい生活」(美味生活,這個詞彙就是糸井先生創造出來的)當時日本正處在泡沫經濟前的全盛時期,與其勉勵大家「接下來要創造更好的生活」還不如將感受到的時代氛圍忠實記錄下來,讓大家知道此刻就是最元氣、最美味的時光!
看著以前的廣告,我第一次發現,和過往那種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前進的時代相比,要在此刻感受希望,或者說帶著希望前進,其實必須咬著牙先吞掉悲傷⋯⋯
願2021年對你我都會是真正充滿希望的一年❤️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340的網紅Moon Lin,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很多人問我,為什麼在澳洲的前一年沒有發影片 其實呢,這一路上我們都一起經歷著大大小小的考驗 因未來的種種計畫都被現實層面的壓力所破壞 以至於人類永遠都會記得很多不好的回憶 但每段情感都得來不易 所以吧 我打算把這些回憶都放在這段影片裡 至少還存在著很多美好的畫面。 2018\06\26 我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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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7月30日,李登輝先生過世。———————————————-
......「我們是叫化子軍,」他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七十軍,在到達基隆港之前的八年,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們從寧波出發前,才在戰火中急行軍了好幾百公里,穿著磨破了的草鞋?」
我是沒想過,但是,我知道,確實有一個人想過。
一九四六年春天,二十三歲的台灣青年岩里政男因為日本戰敗,恢復學生身分,決定從東京回台北進入台灣大學繼續讀書。
他搭上了一艘又老又舊的美軍貨輪「自由輪」,大船抵達基隆港,卻不能馬上登岸,因為船上所有的人,必須隔離檢疫。在等候上岸時,大批從日本回來的台灣人,很多是跟他一樣的大學生,從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看見,成批成批的中國軍人,在碼頭的地上吃飯,蹲著、坐著。在這些看慣了日軍的台灣人眼中,這些國軍看起來裝備破舊,疲累不堪,儀態和體格看起來都特別差。甲板上的台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批評,露出大失所望、瞧不起的神色。
這個時候,老是單獨在一旁,話很少、自己看書的岩里政男,突然插進來說話了,而且是對大家說。
「為了我們的國家,」這年輕人說,「國軍在這樣差的裝備條件下能打贏日本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要用敬佩的眼光來看他們才是啊。」(99)
岩里政男,後來恢復他的漢名,李登輝。
在那樣的情境裡,會說出這話的二十三歲的人,我想,同情的能力和包容的胸懷,應該不同尋常才是?......(《大江大海》(2009)龍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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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七 草鞋
我終於找到了一個七十軍的老兵,在台北溫州街的巷子裡,就是林精武。
所謂「老兵」,才剛滿十八歲,一九四五年一月才入伍,十月就已經飄洋過海成為接收台灣的七十軍的一員。
「在登陸艦上,你也暈船嗎?」我問。
他說,豈止暈船。
他們的七十軍一○七師從寧波上了美國登陸艦,他注意到,美國人的軍艦,連甲板都乾乾淨淨。甲板上有大桶大桶的咖啡,熱情的美國大兵請中國士兵免費用,儘量喝。
我瞪大眼睛看著林精武,心想,太神奇了,十八歲的林精武分明和十八歲來自密西根的小鮑布,在甲板上碰了面,一起喝了咖啡,在駛向福爾摩沙基隆港的一艘船上。
林精武看那「黑烏烏的怪物」,淺嘗了幾口,美兵大聲叫好。
兵艦在海上沉浮,七十軍的士兵開始翻天覆地嘔吐:
「頭上腳下,足起頭落,鐵鏽的臭味自外而入,咖啡的苦甜由內而外,天翻地覆,船動神搖--吐到肝膽瀝盡猶不能止,吐的死去活來,滿臉金星,污物吐落滿艙,還把人家潔淨的甲板弄得骯髒,惡臭,真是慘不忍睹。」
這個福建來的青年人,一面吐得肝腸寸斷,一面還恨自己吐,把美國人乾淨的甲板吐成滿地污穢,他覺得「有辱軍人的榮譽,敗壞中華民國的國格」。
打了八年抗日戰爭的七十軍士兵,在軍艦上個個東歪西倒,暈成一團。林精武兩天兩夜一粒米沒吃,一滴水沒喝,肚子嘔空,頭眼暈眩,「我在想,這樣的部隊,還有能力打仗嗎?然後有人大叫:『前面有山』,快到了。」
擴音器大聲傳來命令:「基隆已經到了,準備登陸,為了防備日軍的反抗,各單位隨時準備作戰。」
全船的士兵動起來,暈船的人全身虛脫,背起背包和裝備,勉強行走,陸續下船,美軍在甲板上列隊送別。林精武邊走下碼頭,邊覺得慚愧:留給人家這麼髒的船艙,怎對得起人家!
基隆碼頭上,七十軍的士兵看見一堆小山一樣的雪白結晶鹽。福建海邊,白鹽也是這樣堆成山的。有人好奇地用手指一沾,湊到嘴裡嘗了一下,失聲大叫,「是白糖!」大陸見到的都是黑糖,這些士兵,第一次見到白糖,驚奇萬分。一個班長拿了個臉盆,挖了一盆白糖過來,給每個暈頭轉向的士兵嘗嘗「台灣的味道」。
在基隆碼頭上,七十軍的士兵看見的,很意外,是成群成群的日本人,露宿在車站附近;日本僑民,在苦等遣返的船隻送他們回家鄉。
七十軍的老兵-大多是湖南子弟,八年抗戰中自己出生入死,故鄉則家破人亡,一下船看見日本人,有些人一下子激動起來,在碼頭上就無法遏止心中的痛,大罵出聲:姦淫擄掠我們的婦女,刀槍刺殺我們的同胞,現在就這樣讓他們平平安安回家去,這算什麼!
「我還聽說,」林精武說,「有兩個兵,氣不過,晚上就去強暴了一個日本女人。」
「就在那碼頭上?」我問。
「是的,」林精武說,「但我只是聽說,沒看見。」
林精武離開故鄉時,腳上穿著一雙迴力鞋,讓很多人羨慕。穿著那雙父母買的鞋,此後千里行軍靠它、跑步出操靠它,到達基隆港時,鞋子已經破底,腳,被路面磨得發燒、起泡、腫痛。
軍隊,窮到沒法給軍人買鞋。有名的七十軍腳上的草鞋,還是士兵自己編的。打草鞋,在那個時代,是軍人的基本技藝,好像你必須會拿筷子吃飯一樣。
麻絲搓成繩,稻草和破布揉在一起,五條繩子要拉得緊。下雨不能出操的時候,多出來的時間就是打草鞋。七十軍的士兵坐在一起,五條麻繩,一條綁在柱子上,一條繫在自己腰間,一邊談天,一邊搓破布和稻草,手快速地穿來穿去,一會兒就打好一隻鞋。
只懂福建話的新兵林精武,不會打草鞋。來自湖南湘鄉的班長,從怎麼拿繩子開始教他,但是班長的湖南話他又聽不懂,於是一個來自湘潭的老兵,自告奮勇,站在一旁,把湘鄉的湖南話認認真真地翻譯成湘潭的湖南話,林精武聽得滿頭大汗,還是打不好。他編的草鞋,因為鬆,走不到十里路,腳就皮破血流,腳指頭之間,長出一粒粒水泡,椎心的疼痛。最後只好交換:十八歲讀過書的福建新兵林精武為那些不識字的湖南老兵讀報紙、寫家書,湖南的老兵,則為他打草鞋。
「林先生,」我問,「台灣現在一提到七十軍,就說他們穿草鞋、背雨傘、破爛不堪,是乞丐軍--您怎麼說?」
「我完全同意,」林精武抬頭挺胸,眼睛坦蕩蕩地看著我,「我們看起來就是叫化子。到基隆港的時候,我們的棉衣裡還滿滿是蝨子,頭髮裡也是。」
我也看著他,這個十八歲的福建青年,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他的聲音裡,有一種特別直率的「正氣」。
「我們是叫化子軍,」他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七十軍,在到達基隆港之前的八年,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們從寧波出發前,才在戰火中急行軍了好幾百公里,穿著磨破了的草鞋?」
我是沒想過,但是,我知道,確實有一個人想過。
一九四六年春天,二十三歲的台灣青年岩里政男因為日本戰敗,恢復學生身分,決定從東京回台北進入台灣大學繼續讀書。
他搭上了一艘又老又舊的美軍貨輪「自由輪」,大船抵達基隆港,卻不能馬上登岸,因為船上所有的人,必須隔離檢疫。在等候上岸時,大批從日本回來的台灣人,很多是跟他一樣的大學生,從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看見,成批成批的中國軍人,在碼頭的地上吃飯,蹲著、坐著。在這些看慣了日軍的台灣人眼中,這些國軍看起來裝備破舊,疲累不堪,儀態和體格看起來都特別差。甲板上的台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批評,露出大失所望、瞧不起的神色。
這個時候,老是單獨在一旁,話很少、自己看書的岩里政男,突然插進來說話了,而且是對大家說。
「為了我們的國家,」這年輕人說,「國軍在這樣差的裝備條件下能打贏日本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要用敬佩的眼光來看他們才是啊。」
岩里政男,後來恢復他的漢名,李登輝。
在那樣的情境裡,會說出這話的二十三歲的人,我想,同情的能力和包容的胸懷,應該不同尋常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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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梵竹「一張高爾夫球場會員證的故事:訪何既明先生」,引自《共產青年李登輝》,藍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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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讀下去:
反共不能凌駕「人」的立場
——對李登輝史觀的質疑
龍應台 《新新聞週報》1999
李登輝在今年1月接受了日本作家深田佑介的專訪(1月31日《自由時報》),專訪全文刊在《文藝春秋》社出版的政論月刊《諸君》2月號。李登輝是日本媒體的寵兒,談話廣受日本讀者注意。而身為中華民國的總統,他的言論不可避免地被視為代表台灣人民的聲音。深田佑介說,有些日本評論家稱李登輝為「哲人政治家」,對他推崇備至。不論是「哲人」還是「政治家」,前瞻的能力是一個必要條件,而前瞻的能力植根於對歷史的深刻的認識。李登輝在訪談中提出的史觀,既涉及中國人的過去,也論及台灣人的未來。台灣正處於一個摸索著尋找自我的歷史關鍵─ ─與中國大陸、與日本的關係如何界定,對於重新翻出的歷史如何做出價值判斷,做出的判斷又將如何影響自己未來的定位和格局,都是茲事體大的考慮。以李登輝的政治強勢,他個人的想法很可能就把一個社會推向某一個特定的方向,儘管那個方向不見得是正確的方向。對他的史觀提出質疑,我認為,是一個公民不得不盡的義務。
「深田:去年11月江澤民訪問日本時,猛烈地抨擊過去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有關日本的「過去」,並且要日本「認識歷史」,在所到之處一共說了11次,反而造成日本人的反感,我認為現在正是加強日台友好關係的最佳機會,因此特別來傾聽總統的看法。
李總統:50年前的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我倒覺得在認識歷史上,江澤民比日本更有問題。為什麼呢?日本在戰後五十年間遵守和平憲法建設民主國家,很努力地向亞洲擴散和平民主主義,對這點不加以正視而不斷地反覆提舊事,絕非正確的歷史認識。
……外面說是因為江澤民小時候親戚被日軍殺害,而且他被強迫學習日語,身為國家領導人,以個人的恩怨和經歷對日本的過去加以斷罪最是很危險的。如果要說「過去」,50年前和五百年前都是一樣的……
……台灣本來有原住民,然後有為了追求自由而由中國大陸來的,就是我們這些台灣人,我們的祖先在四百年前因逃避明朝的暴政而來到台灣,現在我們所稱「外省人」,也是在50年前因逃避共產黨而到台灣的。最重要的是到台灣的這些人不是來台灣做統治者,而是要一直有建設新國家的精神,來建築我們的社會,追求自由和民主……」
舊事不必重提?
江澤民要來日本為戰爭侵略向中國人民道歉,李登輝把這個舉動稱為江澤民的「個人恩怨」。日本的侵略造成三千多萬個中國老百姓的死亡,在那三千多萬個死者身後還有數目更大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樣深沈巨大、史無前例的人類災難被輕蔑地貶為「個人恩怨」,實在令人駭異。以色列總理要求德國人道歉,或者波蘭總統要求蘇聯人道歉,我們都體認到:在每一個「要求」背後有多少慘痛的犧牲得不到彌補和安慰。對這樣的慘痛,我們只能垂首肅穆。李登輝是個學識廣博的人,他會以如此輕浮的態度來看待中日曆史,不會是由於缺乏知識,而有更深沈的歷史因素。
至於「50年前的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這所謂「沒有必要」,究竟是因為「舊事」已經經過徹底的爬梳整理,歷史的責任與是非已經交代清楚,還是因為舊事重提可能傷害到眼前的政治權宜?為什麼「沒有必要」?
非常湊巧,2月份西方世界最引人注目的重大新聞之一正是50年前的舊事重提:德國財團企業界開始對二次大戰中強征的奴工進行賠償。從50年代以來,德國政府已經對受過納粹迫害的個人付出了大約七百億美元的賠償金,但是德國企業,當年獲利於強征奴工的勞力,卻儼然置身事外。近一千萬名來自各國的奴工曾經在極不人道的情況下為德國的武器工廠、機械和汽車工廠夜以繼日地免費勞動;這些人絕大多數來自東歐國家,戰後又受到東西冷戰的懲罰,得不到任何補償。50年過去了,奴工凋零殆盡,為他們爭取權益的律師和人權組織終於有了突破。
去年夏天,德國大眾汽車公司(VW)在二十多個國家刊登全版廣告,通知當年的奴工前來申請賠償;大眾公司設立了一個兩千萬馬克的賠償基金準備發放。一方面想免於訴訟,一方面想對歷史的債做最後的結算,德國政府集結了當年曾剝削過奴工的各大行業,籌足大約20億美元作為賠償金,預備在99年9月1日正式執行賠償。所有的行政環節都以最速件打通處理,因為倖存的奴工皆已老邁,去日無多;選在9月1日則因為在60年前的9月1日,德軍侵入波蘭,掀起了二次大戰。選擇這樣的日子進行賠償,德國人再度向受侵略的民族表示他們的道歉和對歷史的擔當。
在歐洲,顯然不管是侵略者還是被害者都認為「舊事重提」不但必要,而且迫切地必要。歷史的罪責與是非不僅只是抽像空洞的哲學概念,它可以落實到有血有肉的個人身上。侵略者不但要對受害人道歉,還要對他做實質的補償;不但要做實質的補償,還要趕在受害人有生之年完成補償。舊事的重提,歷史的清理,必要,而且迫切。正義如果有任何意義,就得趕在這一整代人含冤死亡之前得到實現。所以50年前和五百年前是不一樣的;50年前造成的傷害,人們還有道歉和彌補的機會,歷史仍是活生生跳動著的此刻,良心逼著你正視它。
花岡事件
歐洲的奴工重新發出聲音不能不讓人想起花岡事件。
大戰爆發,日本的企業馬上感覺到人力資源的嚴重缺乏,於是與日本軍部取得默契:軍部從佔領國家強征奴工交與企業,企業以金錢回饋。日本從中國運來大約四萬多名奴工──多數是在東北擄來的俘虜和莊稼農民。在花岡的中國奴工為DOWA礦業公司下的鹿島組做最艱辛危險的地下採礦粗工。借用荷蘭歷史學者Ian Buruma的敘述:
中國奴工們即使在嚴寒飄雪的季節,仍舊穿著一襲軍衣,在地下的礦坑中挖掘堅硬的石塊,或是站在水深及腰、幾將冰凍的河溝中疏浚污泥;而他們每天所賴以維生的,僅是一顆即將腐爛的蘋果當作中飯,以及一碗稀飯當晚餐。
1945年7月30日,大約八百名中國奴工因為不堪虐待,集體逃亡,藏身在附近的山區。日本警方號召居民出來獵捕奴工;日本居民遂個個手持刀棍,圍捕奴工。
這些瘦骨嶙峋的奴工,本來就營養不良,再加上對當地環境不熟悉,絕大部份都在很短時間內被追捕回來。他們陸續被押到小鎮廣場上,一一強迫脫去了僅存內褲的襤褸衣衫,五花大綁地將雙手捆於背後……他們在如此又餓又渴的情形之下,在現場罰坐了三天三夜,當場就有50餘人暈死過去;他們無糧無水,聽說有不少的犯人相互飲用彼此的尿水維生,真是駭人聽聞、最為殘酷的暴行。
悠悠50年,這些中國奴工得到什麼樣的補償?
1945年9月,倖存的花岡奴工被當地的秋田郡地方法院以危害地方治安的罪名判以「無期徒刑」,終身監禁。後來被盟軍解放。
1948年,鹿島組的八名主管受軍事審判,坐了八年監牢之後釋放。其中之一叫岸信介,作了日本首相,鹿島組一轉身變成鹿島建設,日本首屈一指的重工業財團,戰後在中國大量承包工程,成為中國市場的大投資家。
1972年,周恩來與日本簽訂中日和約,放棄所有對日本索賠權利。
中國的奴工──當然還有韓國的、澳洲、美國、英國的戰俘奴工,在東方的歷史洪流裡,人,像蟲子一樣被衝進遺忘的黑暗中,轉瞬不見蹤影,連喊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他們只能在風燭殘年的破碎的夢裡看見;有一天,鹿島建設在世界各國刊登全版廣告,請當年的奴工前來索取賠償,日期還在7月7日,因為在62年前的這一天,日本士兵的皮靴與刺刀跨上了盧溝橋。
這一天還很遙遠,由於許多極其複雜的文化以及政治因素,日本人對歷史的認識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他們還需要時間。白髮蒼蒼的慰安婦現在四處奔走,就是為了在死前能見到正義的實現,但是在日本人有一天終於有能力面對歷史的時候,那千百萬的受害者已經化為無聲無息的塵土。
舊事怎麼能不反覆重提呢?就是日本境內也有不少諤諤之士,譬如大江健三郎就在1990年法蘭克福書展上猛烈抨擊過日本對歷史罪責的自欺心態,稱日本人為最缺乏反省能力的「種族主義者」。江澤民訪日,身上背負著最沈重的債券,怎麼還也還不完的人性債券;李登輝有什麼權利、什麼立場,說,「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
如果人性價值也必須劃分疆界,中國人的死難都只是他江澤民的事,與李登輝毫不相干;好的,那麼,從1937年到1945年總共有20萬7千多個台灣青年被徵調投入戰爭。其中將近六萬人或戰死、或失蹤,為日本天皇做了炮灰。還有那受了皇民思想號召而肆行屠殺,戰後被當做國際戰犯而處死刑的26人,處10年以上徒刑的147人。這些台灣人的犧牲──日本表示過歉意嗎?對台灣的慰安婦,日本表示過歉意嗎?更何況,在今天的所謂「台灣人」裡,畢竟有百分之十幾二十的外省人在大陸親身面對過日軍的刺刀,李登輝可曾考慮過他們的情感和創傷?誰 對他們道過歉?即使吝嗇地只談「台灣人」,李登輝,身為總統,又哪裡有權利、有立場,去對至今不認錯的日本說,「舊事沒有必要重提」?
台灣人的面對歷史
我不認為李登輝有失立場的談話是他有意取悅於日本媒體。他曾經公開批評過李光耀所鼓吹的「亞洲價值」而強調他信仰普遍的自由和人權。但是他對中國共產黨政權的憎惡、他對日本的源遠流長的好感,以及海峽兩岸的緊張對峙關係,扭曲了他對普遍人權的判斷。
李登輝說江澤民比日本人「更有問題」。是的,江澤民代表的是一個對自己人民開槍的政權,這個政權統治中國50年,手上所沾中國人的血可能比日本人還要濃腥。但是,甲殺了人,不能說因為「乙也殺了人」或「乙殺了更多的人」而使甲的罪行得到豁免。這個邏輯是荒唐的。中國共產黨有一天也必得站上歷史的審判台接受審判,但是共產黨再不義也不能拿來為日本的不義作辯護。
李登輝說,日本「在戰後50年間遵守和平憲法建設民主國家」,因此「過去」不必再談。這個邏輯也是奇怪的。就被害者而言,日本今天貧或富,獨裁或民主,對已經造成的傷害有什麼影響?就日本人自己而言,正因為日本是一個民主國家,它更有理由誠實而勇敢地面對陰暗的過去。戰後的德國難道不是一個「遵守和平憲法的民主國家」,為什麼在那裡,「過去」的討論和整理如此重要?
對日本的好感是李登輝這一整代人的歷史情愫。以中國民族主義為出發點的人很容易對這種情愫義正辭嚴地口誅筆伐,而這樣單向思維的批判很可能是錯置的。就如同在今天的香港有許多人對英國殖民所帶來的體制和文化認同超過對自己民族──中國的認同,李登輝這一代人對日本的認同也有它的「正當性」,必須放在時代的背景中去理解和尊重。問題的癥結在於:認同日本的什麼?大江健三郎、東史郎、家永三郎都是日本人,卻對日本政府和主流社會處理歷史的態度絕不苟同。這些人代表了日本文化中最珍貴的良心和勇氣。曾經是日本國民的台灣人,譬如李登輝,是否 在模糊的、浪漫的日本情愫之外,認真地思索過更深刻的問題:
在侵略戰爭的大浩劫中,屬於日本國的台灣人究竟是純粹的被害者還是身不由己的迫害者,或者兩者都是?界線怎麼劃分?如果民族主義的立場被拋棄,那麼他是否通得過「人」的立場的檢驗?對於自己,他是否能在日本人的歷史罪責裡看見自己的角色?對日本的歷史,他又是否能撇開自己的情感糾纏,做客觀的評斷?
這些問題,90年代以來紛紛在歐洲各國浮出。法國、比利時、荷蘭,長久以來把自己描繪成被德國壓迫的無罪的羔羊同時又是抵抗侵略的勇敢的英雄。歷史學家現在把現在把材料徹底翻出來,讓人們看見;羔羊英雄只是事實的一面,另一面是和侵略者權勢結合、狼狽為奸的懦弱與卑下。
把歷史的石頭翻開,露出長久不經日照的蟲豸,不是為了族群間的政治清算,而是為了更瞭解自己的存在地位。尤其台灣人正在尋找全新的未來航程,釐清自己的過去是不可或缺的羅盤。
李登輝公開說自己在22歲以前是日本國民,被民族主義者視為大逆不道,我認為是後者的立場偏執。但是李登輝對日本主流價值的全盤接受──全盤到罔顧歷史、罔顧正義的程度,我覺得非常可憂。如果他是一般學者,談話代表他個人,也就罷了,偏偏他是中華民國總統,在外代表全部台灣人說話,而所說的話比日本右翼還要右翼,實在使我這個台灣國民惴惴不安。
不是民族主義,是人權主義
我相信日本的過去是必須深掘、必須探究、不可遺忘的,而這個立場,不是因為我是中國人台灣人,屬於被侵略被殖民的族群,因此尋求報復、洩憤。有這個立場,是因為,做為人類的一份子,希冀看見和平的實現,而20世紀兩次大戰給了我們一個極重要的教訓:如果歷史的是非曲直、怨怒疑忌不經過梳理就被草草掩蓋,它就變成一個數著秒鐘的定時炸彈,踢踢踏踏走向爆發。沒有對歷史的共識就沒有和平的基礎,而共識的達成唯有透過對「過去」的鍥而不捨的深掘與追究,最有責任研究日本過去的應該是日本本身的器識宏大的知識份子,就如同對文革史絕不放鬆的應 該是中國本身的知識先進,因為最深的批判來自最深的關切。令人憂心的是,中國與日本讓眼前的政治權宜將歷史的傷口暫時遮住,但是傷口在暗地裡潰爛惡化,有一天,傷者,或那自視受到不公待遇的,又以復仇者的猙獰面目再起。這樣的惡性循環,難道是日本人、中國人、台灣人所樂於見到的嗎?為了避免這樣可怕的前景而要求德國或日本切實地面對歷史,不是「哪國人」的立場,是「人」的立場。
要求日本道歉,因此不是一個狹隘的民族主義的問題,而是一個普遍的歷史罪責的問題。江澤民本人是否有這樣的認識,很值得懷疑。毛澤東和周恩來與日本人簽約時,從不曾問過老百姓的意願。但是那死於戰亂的三千萬人、那飽受凌虐的奴工和慰安婦,有權利要求精神與物質的彌補,只因為他們是「人」就足夠的理直氣壯,與民族主義扯不上關係,與人權主義卻大有關係。李登輝對人權價值的尊重我相信是真誠的,但是在他反中共和親日本的架構裡,人權價值卻不自覺地被壓縮得看不見了,三千萬人的犧牲變成「個人恩怨」,未經整理的重大歷史變成「不必再提」的舊事。
不,就是對距離我們極遙遠的盧安達或科索沃或阿富汗的屠殺,我們都不忍,也沒有權利這麼說的。
「新台灣人」來自「舊台灣人」
深田佑介的問題充滿投機主義的惡味──趁著中國與日本為歷史罪責起矛盾的時候,趕快發展台日關係!李登輝的回答也果真與他一拍即合。不能不問的是,建築在這樣一個基礎的台日關係,能為台灣帶來什麼利益?機會主義的結合能持久嗎?或者說,以扭曲歷史、蔑視人權為基礎建立起來的政治關係,是我們台灣人所渴望的嗎?
我不同意。
就如同我不能同意李登輝所描繪的美麗的台灣人圖像是符合歷史的。在他的描繪下,台灣人就是一個追求自由民主的族群。哪有這回事呢?李登輝說四百年前來的台灣人是為了「逃避明朝的暴政」而來到台灣,但是鄭成功的旗子上不是明明寫著「永明」嗎?「到台灣的這些人不是來台灣做統治者」的,李登輝說,但是他怎麼解釋來台的漢人是如何壓迫原住民的?五十年前的「外省人」是逃避共產黨而來,但是他們來了之後就建立了自由民主嗎?
台灣人受日本統治50年,受國民黨高壓控制50年,現在又受共產黨的武力威脅,在自我意識上就逐漸投射成一個羔羊似的被壓迫者,而羔羊在道德上都是純潔無瑕的。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自我圖像,但是,我們既然要求別人正視歷史,自己又何能例外,四百年來的台灣人既是羔羊,也是惡狼,被別人壓迫過,也壓迫過別人。對自由民主的認識絕不是台灣人的天生麗質,高人一等,而是經過不斷的墮落和奮起才獲得的一點淺淺的成就。這點成就我們可以珍惜,但是不必把它誇大成一個一以貫之的台灣人傳統。
解嚴12年來,台灣一步一步的在遠離老國民黨時代的中國意識,發展出以自己為主體的台灣意識。李登輝的史觀標誌著12年的距離;12年前,台灣的「中國人」和大陸人一樣談日本人的「血債」。黃春明的「沙喲那啦再見」對死不道歉的日本充滿義憤,是那個時期的經典作品。到了1999年,台灣總統對日本人公開說,要日本人對侵略戰爭道歉是江澤民的「個人恩怨」,日本現在是和平主義的使者,中國反覆對日本提起過去「絕非正確的歷史認識」。這個距離實在是驚人的。
這樣的史觀,就是李登輝所鼓吹的所謂「新台灣人」的史觀嗎?我看見其中蘊藏著非常大的危險。我想我們之所以反對中共政權,是因為這個政權與我們所信仰的人權價值有嚴重牴觸;信仰人權價值是因,反對共產政權是果。但是如果說,為了與中共爭取政治資源,為了與中國意識割離以凸顯台灣意識,而把歷史扭曲,而把人的災難渺小化、兒戲化──因為這些人恰巧是「中國」人;也就是說,反共倒果為因,成了最高指導原則,台灣人豈不是在1999年又退回到意識型態僵化的1949年,只是蔣介石版的教條換成了李登輝版的教條?不以人權價值為基礎的台灣意識 值不值得我們追求?我們可不可以讓反中共的目標無限放大,大到使我們對更普遍的恆久價值變得盲目?
「新台灣人」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他必定得從「舊台灣人」蛻化而來,帶著他所有的歷史,所有的回憶,所有溫存的情感。對這些千絲萬縷的歷史回憶和情感,他必須沈思、梳理、衡量、選擇;每一番沈思梳理,每一個衡量選擇,都一點一點決定了他未來的面貌。「新台灣人」最後的成熟──不論他屬於哪一個族群,一定是在他給自己的歷史記憶和情感重新找到了安身之處以後,絕不在於把自己的過去粗暴地斬斷。而每一個族群的歷史記憶和情感,在台灣人重新凝聚的過程中,都是必須受到尊重的。
原載《新新聞週報》1999
攝影:龍應台,屏東大鵬新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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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自殺】(2)
(1)http://bit.ly/3bdnHAK
=阿泉=
計程車重新發動引擎,整個路程我跟車後的男人,連一句話都沒有交談。
我們只是第一次見面,儘管我們剛達成「合作自殺」的協議,他知道我患上癌症,也知道我會在車上用膠瓶把小便存起來,卻沒有熟到能夠正常地閒聊。
我整個腦袋一片空白,沒法思考,如今坐在後座的人,會用某種方法將我殺死,或許用他手上的刀在我脖頸圍圈輕輕一割,又或許將我連人帶車衝進山崖下。
不管哪一種方法,我都覺得很沒真實感,為何他願意幫我呢?
不知不覺間,車子到達目的地,他伸手把車資遞給我。
「呃…我的錢箱在你腳下。」我剛才暴怒地將錢箱丟去後座。
「噢噢~抱歉。」他彎身把東西拾起來交給我。
「我好像還沒知道你的名字。」我。
「我叫海宏,多多指教。」
海宏把膠瓶遞給我,我順手接過來。
「呃!那個膠瓶…我自己來就好。」我。
「沒關係~哈哈。」海宏。
「我叫阿泉。」
「好!阿泉!明晚同樣時間,在這裏等!」
「嗯,好的。」
「合作愉快!」海宏伸手與我握手。
「合作愉快。」
海宏離開後,我待在車上良久才冷靜過來,在短短的幾個小時裏,人生竟能發生這麼大的轉變。
從接到醫生的報告那一瞬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崩塌下來一樣。
我為了省錢,連停車場的一個小時泊車都會省下來,做癌症化療伴隨的住院費用,我根本負擔不起。
但我最擔心的是老婆和女兒的生活費。所以,我只能在死前,拚盡最後一口氣掙錢。
在萬念俱灰之際遇上海宏,如果計劃順利,由「病死」變成「被殺死」,便能領取一大筆保險金。
海宏是什麼人?為何由打劫變成幫他偽造假意外?或許他想要一部分保險金作為報酬?
我對這個人毫不瞭解,但反正情況不能再差了,只能答應「合作自殺」這個計劃了。
我看看手錶,今天是便利店值班的日子,快遲到了,我便馬上開車去便利店。
很多同行都問我,好端端一個計程車司機,為什麼去做便利店?!
老實說,當計程車司機也不是什麼值得自豪的事,我去做便利店的目的,是因為「福利很多」。
便利店剛好在我家附近,店後的小貨倉有停泊位置可以讓我省下整個月的停車場,而且凌晨時間的便利店沒太多客人,當店員的工作只是將貨物補回貨架上,準備早上的高峰人潮。
更重要的是,作為便利店員工的福利,還可以免費拿走食用限期快過期的食物。
「阿泉,你拿這麼多吃得完嗎?」店長帶著抱怨的語調說。
「我拿回家給我老婆和女兒…」我。
「隨便你,反正這些飯盒都準備丟了,當你老婆女兒還真可憐…」店長。
「嘿嘿…」我只能以尷尬的點頭回應。
我每次值班,都會把女兒和老婆兩天的食用份量拿回來,當然也有自己在計程車上的午餐和晚餐。
這天下班有點特別,從不付錢光顧便利店的我,買了一罐冰凍的啤酒。
在回家的途中,我邊開著計程車邊喝,什麼醉酒駕駛,我也不想管了,或許是自暴自棄,又或許是在慶祝。
當我回家打開家門,打了一個充滿酒氣的嗝。
就在玄關處脫鞋子時,老婆就從睡房裏衝出來。我下意識一凜,但一想到「反正我會被殺,癌症的事就不用跟她說了」,又鬆一口氣。
「老公!剛才醫院打電話來…」老婆。
「什、什麼事?」阿泉全身僵硬,屏住呼吸。
「醫生說…他們把你的驗身報告跟其他病人混淆了,你的驗身報告很健康,沒有任何問題。」老婆。
「……」這…連電視劇都嫌老套的情節,怎麼可能發生在我身上。
=海宏=
我的人生,被賭債牢牢纏住脖頸。
卻因為一次打劫計程車司機而出現了轉機,從一片烏雲中透出光。
當然,這跟打劫計程車無關,那點小錢,連還息利也不夠。
我連剛才的車資,也是偷偷從那司機裝錢的鐵盆拿出來支付給他的。
轉變的契機,是那個患上絕症的司機…
當我拿著那份驗身報告,指尖傳來薄薄的觸感,卻令人沉重的要命。人的性命,還真是脆弱呢。
然而,當時我靈光一閃,想到了「合作自殺」這個計劃!
下車後,我跟阿泉相約明晚在這裏見面,便步行回家。
走到一半,一輛小貨車快速駛向我,在我前方停下來堵住我的去路。
車門打開,幾個身影衝出來,其中一人用黑布蒙住我的頭,合力將我拐上車。
一家位於遊客區的古舊酒店,因為生意不佳,酒店變成了專門讓客人帶妓女上房的賓館。幾年後,被黑道社團看上了,成了某社團的專用炮房…
還有專用刑房。
十分鐘前,我正是帶回這家賓館,先用一輪暴力伺候,再脫下染滿血的頭套。
「錢呢?什麼時候還?」滿身刺青,拿著球棒的男人說。
「咳…咳咳…」我把兩隻斷掉的牙齒吐在地上。
「還不了,沒關係~」男人湊前去,又說了他的招牌恐嚇對白:「你的眼角膜、內臟、還有你的屁眼…全身都能還債。」
「等等啊!暴龍哥!我已經想到辦法了…明天!一定還你!」
「你知道嗎?黑市醫院很多病人都等著換眼角膜,我想他們都急不及待呢。」暴龍哥用二指捏住我的眼皮,我痛得大聲慘叫。
「沒錯!我知道!我就是打算要還你眼角膜和內臟!」儘管滿口腔都是血,但我還是笑了。
(待續)
希望這故事也能成為大家每晚追故事的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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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問我,為什麼在澳洲的前一年沒有發影片
其實呢,這一路上我們都一起經歷著大大小小的考驗
因未來的種種計畫都被現實層面的壓力所破壞
以至於人類永遠都會記得很多不好的回憶
但每段情感都得來不易
所以吧
我打算把這些回憶都放在這段影片裡
至少還存在著很多美好的畫面。
2018\06\26
我們一起搭上了前往雪梨機場的飛機
一起吃飛機餐
一起在飛機上昏昏欲睡
2018\6\27
我們一起抵達我們的第一站-雪梨
對於第一次自己出國的我
什麼事情都是新鮮的
我們一起在機場辦了快速通關
一起搭上我們在澳洲的第一台UBER
還跟司機聊天
我們一起大包小包
抵達我們第一間SHARE HOUSE
認識了新朋友與好房東
我們一起踏上雪梨市區的街道
發現澳洲的垃圾桶很特別
也學到新知識:原來在電線桿上掛了一雙鞋
代表是有在販售大麻?
一起吃了我們的第一餐「日本料理」
一起辦我們在澳洲的第一個銀行帳戶
一起逛了商場
他們陪我一起找我最愛的軟糖
一起發現原來澳洲也有OBIKE
一起在雪梨度過我們的第一個早晨
一起搭公車
他們會一起下廚研究新菜色
我覺得最有趣的就是我們發現
澳洲資源回收的瓶罐可以換成澳幣10c\1個
所以就開啟了我們的撿破爛之旅
在澳洲沒工作的情況下似乎好像可以充當一下拾荒青少年
我們一起去雪梨市區的公園尋找海鷗的蹤跡
很調皮的餵海鷗
一起在雪梨搭渡輪去LUNA PARK「在澳洲著名的遊樂園」
我們還一起幫SHARE HOUSE 的室友一起慶生
最後我們一起收拾了行李移動到偏遠小鎮GUYRA
開啟了我們的集二簽之旅
我們三個人的行李真的多到爆
多虧了小車的魔術大空間
雖然還拿繩子跟膠帶綁在車頂
一路下來我們三個都很和諧歡樂
也藉著互相幫助的心 一起抵達了鄉下
還在路上遇到了羊咩咩🐑一家人
他們也會叫醒賴床的我起床吃飯
一起去採買了好多食物
(畢竟住在荒野小鎮採買也是很艱辛的,所以一次都要買很多囤貨)
第一次買那麼多的我們興奮的要拍照留念
我們還利用休假去了布里斯本著名的EKKA SHOW
一起看煙火
一起到亞洲超市採買還遇到好心的阿姨請我們吃橘子
一起發現澳洲的公園跟遊樂場一樣好玩
在路邊看到牛羊馬都會很興奮
第一次體驗採果的我們比誰都開心
當然也少不了日常的煮早餐給彼此吃的戲碼
日後因為我們在農場也認識很多好朋友
我們也會一起出遊
一起幫對方精心策劃生日 💁🏻♂️
最後我們分道揚鑣了
我們打包了所有的行李
我與另一個夥伴一起移動到了墨爾本
在澳洲共同創造 新的回憶里程碑
當我們離開GUYRA小鎮時
是充滿溫馨的祝福與送行
離開GUYRA一路開往墨爾本
剩下我們兩個人的旅行
一路上還遇到夜間出沒的袋鼠
GUYRA到墨爾本 總共1281公里
開車必須要花費十五個小時
我們分別開了兩天
別問我怎麼做到
我想「是一路上我們彼此的陪伴吧」
到了繁華的墨爾本那裡的街道跟雪梨截然不同
我們就像剛出生的新生兒一樣
對所有事物都感到新奇
後來我們找到了穩定的水果包裝廠
認識了很棒的OZ房東
他跟我們一起告別2018
那次的跨年很有趣
完全不會英文的我
在夥伴的帶領下跟著他們一起跨年
一起游泳一起玩遊戲
只能說雖然現場很混亂但這絕對是最棒的體驗
我們在墨爾本的房東很好
他開他的船帶我們去就近的小湖玩水
真的很酷
我們還跟外國人一起度過台灣的「過年」
這些都是完美的回憶。
那一年在澳洲的我充滿了百分百的負能量
拍的所有影片都是空談
也沒有心力去處理
大家都說 一起來澳洲的朋友十之八九都會拆夥
甚至恨透彼此
我是滿認同這件事的
但不代表 我就要把這些美好的畫面都丟進垃圾桶裡
我不是懷念也不是想念
我是單純紀念
證明我們曾經一起快樂過
我只能說 沒有絕對的好人與壞人
這一切都很值得紀念
放下一切才能面對這些原本美好的回憶
即便曾經都那麼恨透彼此
但現在經過兩年了大家也該長大了
還是要緬懷一下過去的美好
這些種種都是我保留在手機裡捨不得刪的畫面
即便我們都不再聯繫 但還是依然想保留過去的快樂
不做成影片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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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樂使用:
1.https://youtu.be/TDXUfo6hrTo
2.https://www.youtube.com/watch?v=04GEkJ9_pn0
3.https://youtu.be/LEdyzSDIPF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