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那些年那些人的青春歲月
#這一年沒有民進黨也沒有選舉
近日,韓國瑜接受韓天假新聞台訪問時表示:「我這一輩子第一次投票,我才22歲,我投的是民進黨欸。」這席謊話,很快就被拆穿,韓國瑜22歲時,沒有民進黨,更沒有選舉可投。
然而,韓國瑜22歲的那一年,1979年,確實對台灣、對高雄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年份。在四十年後的今天,或許當事人的印象已經薄弱,或許已從有志青年搖身一變成說謊大王,我們要從幾個人的生命故事,帶大家回到關鍵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只是個正常倫
這年六月才滿18歲的立倫,是建中高三的考生,忙於準備聯考的他,對於國內外風起雲湧的局勢,大概沒心思認真注意。他的父親是五十多歲的退伍上校,在立倫聯考這年,已經是事業有成的在地建商。立倫在夏天的大考也沒漏氣,順利考上台大商學院。
今天,說到立倫的家族,大家往往會想到他曾任省議長、台南縣長的丈人高育仁。然而,卻往往忽略了他的父親也是擔任三屆縣議員和第二屆國大的政壇老鳥。
和立倫一樣,他們父子都有挑老婆的眼光,娶得與板橋林家同族,桃園林家的大小姐,家族有礦山、茶園、商號,還有幾位當鎮長、議員的男丁,對於立倫回憶中「俸祿不多」的父親退伍從商,母親這邊給了不少幫助。
1979年,距離父親從政選上議員還有三年,在殷實的家族支持下,立倫開始了新鮮人的生活,政治對他來說,還不是這麼急迫的事情。
#那一年我以為我會是個學者
和立倫生命軌跡最接近的,其實是他的老對手英文。
1979這年,她已經從台大法律系畢業,負笈美國康乃爾大學攻讀法律碩士,據她所說,選擇來到位在紐約的康乃爾大學,是為了過「革命性的生活」。然而,在平靜的小城綺色佳,蔡英文大多過著認真唸書的日子,兩年取得碩士,隔年考到美國律師執照,接著跨洋到倫敦三年取得倫敦政經學院的博士學位。幾乎都按著事業有成的父親期待而行。
1979年,在新英格蘭寒冷的冬天裡,蔡英文得知了美麗島事件的消息。已經習慣英美人權觀點的蔡英文,所受的衝擊,和現在一樣,深深的埋在心中。
#那一年我站上台灣學子之巔
身為竹中第一名畢業生的文哲,在家族的期望下,心中只有一間學校、一個志願可念。
然而,前一年的聯考數學特別難,文哲第一題不會寫,緊張起來,竟然導致大失常,最後,只考上第二志願陽明醫學系。當時,陽明只成立3年,連圖書館都還沒蓋好。初次來到這所唭哩岸山坡的學校,文哲搭計程車時,司機居然不知道路,讓文哲大嘆這學校「無名」。
每天看著山下台北的燈火,讓文哲鬱悶的心情無處發洩,雖然家人安慰他讀哪所學校以後都一樣是醫生,但他暗暗燃起再次挑戰的念頭。這年,弟弟聯考,他也堅持一起報名,而且志願卡只填一格。
終於,1979年9月,文哲踏進了羅斯福路上的大門,他,終於站上台灣學子之巔了! 時隔30年,文哲還會做聯考失利的惡夢,1979那年,對他的記憶而言,應該僅有失利後甜美的勝利。
#那一年大家已經叫我郭董
1979年,鴻海工業仍然是家位在板橋中山路上,生產各種電視塑膠零組件的小企業,然而,幾十位員工口中的「郭董」,已經頗具老闆的氣勢,跑業務、收貨款、跑三點半,忙得不可開交。隨著事業漸上軌道,這位老闆的第二位孩子也已滿週歲。
對於這位五專時就加入中國國民黨的郭董而言,拼經濟,搞好政商關係最重要,民主不能當飯吃,有事找得到長官、委員幫忙就好,其餘的,他忙著想錢的事,沒有管太多。
#那一年愛交朋友的上尉
1979年開春,軍中的氣氛,比起學界、商界都還要緊張一點,前一年底,美國宣布與共匪建交,1979年1月1日,正式與中華民國斷交,也終止軍事合作關係,這對日漸孤立的反共基地,當然不是好消息。前一年的立委增額選舉,被緊急中斷,而1979年,自然也沒有任何票可投。
所幸,當年美國國會通過「台灣關係法」,保障軍售等對台關係,也成了往後四十年台美互動的基礎。
面對風雨飄搖的局勢,這時在軍中官拜上尉的國瑜,倒還算自在,根據他的回憶,他在軍中積極和各行各業的人來往,也努力尋找退伍後的發展方向。終於,兩年後,靠著退伍軍人加分福利,這位過去逃學翹課、打撞球、打架樣樣來的上尉考上了東吳大學。
根據好友描述,剛回到校園的國瑜給人「油條」、「男性荷爾蒙過剩」的感覺,這和他後來自己回憶的「叛逆不拘」形象,似乎有點描述角度上的差異。
無論如何,國瑜的人生中,從始至終,都很難專心做ㄧ件事超過兩三年,1979年,無論有沒有票可以投,確實來到他人生中又一個轉捩點。
#1979年的高雄
1979年的高雄,是仍在快速擴張中的城市。
一輕、二輕、三輕,以及仁武、大社、大發、林園工業區.....已經從南到北,包圍起高雄市區,成為塑膠王國台灣的生產後盾。然而同年,第二次石油危機爆發,四輕延後投產,石化業是否繼續擴張,在一些官僚心中,已有不同想法。
當年,在出口導向工業和重工業的帶動下,高雄市人口已在兩年前就突破百萬。1979年7月一日,正式合併設有機場與臨海工業區的小港鄉,升格為院轄市。
然而,和首善之都台北相比,高雄的基礎建設落後甚多,升格之初,連一所國立綜合大學也沒有,文教、金融商貿等機能均遠遜台北。同時,新竹科學園區已在興建,隔年開始投產,高雄繁榮的表象以外,卻有看得到的嚴重污染與看不到的無數隱憂。
在經濟發展之外,高雄的政治意識也逐漸成長。1979年1月,當時的前高雄縣長余登發與其子余瑞言被政府指稱涉及「匪諜吳泰安事件」遭情治單位逮捕,重判八年。實則是打擊黨外人士串連的手法。於是黨外人士在橋頭發起抗爭,是戒嚴時期台灣第一次街頭遊行。但遊行後中國黨政府將參與的桃園縣長許信良解職,也引發又一波民主抗爭,成了美麗島事件爆發原因之一。
1979年12月10日,美麗島雜誌社在大統百貨對面的扶輪(中央)公園,預計舉辦「慶祝世界人權日三十一週年」活動,但得知消息的中國黨政府,緊急舉行「冬令宵禁演習」,調派鎮暴部隊進駐,在「未暴先鎮」下,挑起美麗島事件。
事件後,黃信介、施明德、張俊宏、姚嘉文、林義雄、陳菊、呂秀蓮、林弘宣均在國際矚目的大審中被判重刑,林義雄的家人更是在審判中,在特務監視下,被不明凶嫌殘忍殺害。前面這五位日子相對平靜的年輕人,均是從間接資訊了解這些事件,看黨國媒體的三位至今仍是堅貞黨員,自稱最「叛逆」的那位,也只覺得林義雄可憐,絲毫沒有反省黨國惡行。心中只有考試那位,對這些事件越來越無感。反倒是,看美國報導的那位接下了民主運動的衣缽。
事件過後的高雄,大家繼續過生活,然而,一種無形的恐懼,瀰漫在經歷事件後的那輩人身上(當今55歲以上者),而1980年代的高雄,黨政體系對經濟的介入(石化等)也擴大,政府也減緩了對南部轉型發展的投資。這些,留待我們之後再完整說明!
同時也有10000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2萬的網紅Bryan Wee,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
東吳 大學 英美 法 在 高雄好過日 Facebook 八卦
#1979那些年那些人的青春歲月
#這一年沒有民進黨也沒有選舉
近日,韓國瑜接受韓天假新聞台訪問時表示:「我這一輩子第一次投票,我才22歲,我投的是民進黨欸。」這席謊話,很快就被拆穿,韓國瑜22歲時,沒有民進黨,更沒有選舉可投。
然而,韓國瑜22歲的那一年,1979年,確實對台灣、對高雄都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年份。在四十年後的今天,或許當事人的印象已經薄弱,或許已從有志青年搖身一變成說謊大王,我們要從幾個人的生命故事,帶大家回到關鍵的那一年。
#那一年我只是個正常倫
這年六月才滿18歲的立倫,是建中高三的考生,忙於準備聯考的他,對於國內外風起雲湧的局勢,大概沒心思認真注意。他的父親是五十多歲的退伍上校,在立倫聯考這年,已經是事業有成的在地建商。立倫在夏天的大考也沒漏氣,順利考上台大商學院。
今天,說到立倫的家族,大家往往會想到他曾任省議長、台南縣長的丈人高育仁。然而,卻往往忽略了他的父親也是擔任三屆縣議員和第二屆國大的政壇老鳥。
和立倫一樣,他們父子都有挑老婆的眼光,娶得與板橋林家同族,桃園林家的大小姐,家族有礦山、茶園、商號,還有幾位當鎮長、議員的男丁,對於立倫回憶中「俸祿不多」的父親退伍從商,母親這邊給了不少幫助。
1979年,距離父親從政選上議員還有三年,在殷實的家族支持下,立倫開始了新鮮人的生活,政治對他來說,還不是這麼急迫的事情。
#那一年我以為我會是個學者
和立倫生命軌跡最接近的,其實是他的老對手英文。
1979這年,她已經從台大法律系畢業,負笈美國康乃爾大學攻讀法律碩士,據她所說,選擇來到位在紐約的康乃爾大學,是為了過「革命性的生活」。然而,在平靜的小城綺色佳,蔡英文大多過著認真唸書的日子,兩年取得碩士,隔年考到美國律師執照,接著跨洋到倫敦三年取得倫敦政經學院的博士學位。幾乎都按著事業有成的父親期待而行。
1979年,在新英格蘭寒冷的冬天裡,蔡英文得知了美麗島事件的消息。已經習慣英美人權觀點的蔡英文,所受的衝擊,和現在一樣,深深的埋在心中。
#那一年我站上台灣學子之巔
身為竹中第一名畢業生的文哲,在家族的期望下,心中只有一間學校、一個志願可念。
然而,前一年的聯考數學特別難,文哲第一題不會寫,緊張起來,竟然導致大失常,最後,只考上第二志願陽明醫學系。當時,陽明只成立3年,連圖書館都還沒蓋好。初次來到這所唭哩岸山坡的學校,文哲搭計程車時,司機居然不知道路,讓文哲大嘆這學校「無名」。
每天看著山下台北的燈火,讓文哲鬱悶的心情無處發洩,雖然家人安慰他讀哪所學校以後都一樣是醫生,但他暗暗燃起再次挑戰的念頭。這年,弟弟聯考,他也堅持一起報名,而且志願卡只填一格。
終於,1979年9月,文哲踏進了羅斯福路上的大門,他,終於站上台灣學子之巔了! 時隔30年,文哲還會做聯考失利的惡夢,1979那年,對他的記憶而言,應該僅有失利後甜美的勝利。
#那一年大家已經叫我郭董
1979年,鴻海工業仍然是家位在板橋中山路上,生產各種電視塑膠零組件的小企業,然而,幾十位員工口中的「郭董」,已經頗具老闆的氣勢,跑業務、收貨款、跑三點半,忙得不可開交。隨著事業漸上軌道,這位老闆的第二位孩子也已滿週歲。
對於這位五專時就加入中國國民黨的郭董而言,拼經濟,搞好政商關係最重要,民主不能當飯吃,有事找得到長官、委員幫忙就好,其餘的,他忙著想錢的事,沒有管太多。
#那一年愛交朋友的上尉
1979年開春,軍中的氣氛,比起學界、商界都還要緊張一點,前一年底,美國宣布與共匪建交,1979年1月1日,正式與中華民國斷交,也終止軍事合作關係,這對日漸孤立的反共基地,當然不是好消息。前一年的立委增額選舉,被緊急中斷,而1979年,自然也沒有任何票可投。
所幸,當年美國國會通過「台灣關係法」,保障軍售等對台關係,也成了往後四十年台美互動的基礎。
面對風雨飄搖的局勢,這時在軍中官拜上尉的國瑜,倒還算自在,根據他的回憶,他在軍中積極和各行各業的人來往,也努力尋找退伍後的發展方向。終於,兩年後,靠著退伍軍人加分福利,這位過去逃學翹課、打撞球、打架樣樣來的上尉考上了東吳大學。
根據好友描述,剛回到校園的國瑜給人「油條」、「男性荷爾蒙過剩」的感覺,這和他後來自己回憶的「叛逆不拘」形象,似乎有點描述角度上的差異。
無論如何,國瑜的人生中,從始至終,都很難專心做ㄧ件事超過兩三年,1979年,無論有沒有票可以投,確實來到他人生中又一個轉捩點。
#1979年的高雄
1979年的高雄,是仍在快速擴張中的城市。
一輕、二輕、三輕,以及仁武、大社、大發、林園工業區.....已經從南到北,包圍起高雄市區,成為塑膠王國台灣的生產後盾。然而同年,第二次石油危機爆發,四輕延後投產,石化業是否繼續擴張,在一些官僚心中,已有不同想法。
當年,在出口導向工業和重工業的帶動下,高雄市人口已在兩年前就突破百萬。1979年7月一日,正式合併設有機場與臨海工業區的小港鄉,升格為院轄市。
然而,和首善之都台北相比,高雄的基礎建設落後甚多,升格之初,連一所國立綜合大學也沒有,文教、金融商貿等機能均遠遜台北。同時,新竹科學園區已在興建,隔年開始投產,高雄繁榮的表象以外,卻有看得到的嚴重污染與看不到的無數隱憂。
在經濟發展之外,高雄的政治意識也逐漸成長。1979年1月,當時的前高雄縣長余登發與其子余瑞言被政府指稱涉及「匪諜吳泰安事件」遭情治單位逮捕,重判八年。實則是打擊黨外人士串連的手法。於是黨外人士在橋頭發起抗爭,是戒嚴時期台灣第一次街頭遊行。但遊行後中國黨政府將參與的桃園縣長許信良解職,也引發又一波民主抗爭,成了美麗島事件爆發原因之一。
1979年12月10日,美麗島雜誌社在大統百貨對面的扶輪(中央)公園,預計舉辦「慶祝世界人權日三十一週年」活動,但得知消息的中國黨政府,緊急舉行「冬令宵禁演習」,調派鎮暴部隊進駐,在「未暴先鎮」下,挑起美麗島事件。
事件後,黃信介、施明德、張俊宏、姚嘉文、林義雄、陳菊、呂秀蓮、林弘宣均在國際矚目的大審中被判重刑,林義雄的家人更是在審判中,在特務監視下,被不明凶嫌殘忍殺害。前面這五位日子相對平靜的年輕人,均是從間接資訊了解這些事件,看黨國媒體的三位至今仍是堅貞黨員,自稱最「叛逆」的那位,也只覺得林義雄可憐,絲毫沒有反省黨國惡行。心中只有考試那位,對這些事件越來越無感。反倒是,看美國報導的那位接下了民主運動的衣缽。
事件過後的高雄,大家繼續過生活,然而,一種無形的恐懼,瀰漫在經歷事件後的那輩人身上(當今55歲以上者),而1980年代的高雄,黨政體系對經濟的介入(石化等)也擴大,政府也減緩了對南部轉型發展的投資。這些,留待我們之後再完整說明!
東吳 大學 英美 法 在 小劉醫師-劉宗瑀Lisa Liu粉絲團 Facebook 八卦
據說會被檢舉ㄝ
那就分享再分享吧
(Facebook 原文疑因被檢舉而消失,但作者說過歡迎轉載)
李秉憲:
打烊後,幫女兒洗完澡,有點時間就來寫些雜談。先說好,這是一篇很長很長很長很長的文章;有時間的朋友就加減看吧!
我打出生至今,就是一個道地的台北人。
沒在其他的地方長住過,從小到大,就只待在台北這座城市。
讀書在台北,當兵在台北,工作在台北,
就連現在開店也是在台北。
三十五個年頭,全都獻給了這座城市。
在這座城市裡生活,從小就必須浸淫在一種望鄉的氛圍之中。
我的家住在復興北路附近,靠長春路邊的巷子。
念的是吉林國小,逛的是遼寧夜市;
活動的範圍是龍江街一帶到合江街左右。
當兵在中華路上,常去西藏路出公差,
或去重慶北路上採購軍用品;總部在東吳大學附近;
要趕路的話可以飆車走延平北路轉敦煌路過去。
細看這些生活過的軌跡,到了時過境遷的現在,我才了解;
原來這整座城市瀰漫著一股濃到化不開的鄉愁。
在外省籍濃度高達80%的城市裡,
這種鄉愁是一種必須,也是一種唯一。
我居住的城市,用著路名去勾畫著一個我不認識的國度。
而這個國度,是我從小到大被教育的「祖國」。
唯有如此的望鄉,才能讓這裡的人們有著希望。
每個人都習慣了這種沉醉。
而兒時的我,從未懷疑過這種沉醉,也跟著浸淫在這種鄉愁中。
在每年的雙十國慶與元旦升旗,處處旗海飛揚,
將所有街道與橋樑染成了紅藍一片,
時時提醒著我們切莫忘記「三民主義統一中國」的初衷。
因此我國小唱的歌曲是中華民國頌、萬里長城與四海都有中國人;
隨著國小四五年級時爆發天安門事件,
我們更是滿腔熱血的唱著「歷史的傷口」與「龍的傳人」。
每每唱到「黑眼睛黑頭髮黃皮膚,永永遠遠是中國人」時,
更是彭湃洶湧到熱淚盈眶。
我從未懷疑過我是一個「堂堂正正的中國人」。
即便我困惑著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總說著我聽不懂的方言;
我仍努力的學習著字正腔圓的北京話,
甚至還反覆練習著日常生活中不曾出現過的腔調去參加過演講比賽。
這一切只因為我的教育、我的環境、我的背景如此的教導著我。
所以在國小五年級蔣經國去世的時候,
每個小學生與老師都哭的如喪考妣,(可能老爸死了也沒哭成這樣)
因為我們喪失了反攻大陸的明燈,因為我們無法承受這種哀痛。
因為我們失去了一個中國的明君與偉人。
因為我以為我是中國人。
直到我升上大學為止。
在大學剛放榜,重考聯考完的那個暑假,我在家裡翻閱我哥的教材。
當時在念台大的他正在修台灣通識,
我順手就拿起了「寒夜」、「荒村」、
「植有木瓜的小鎮」等書籍來看。
一看,就不知不覺看了一整個暑假。
然後翻閱了呂赫若、七等生、吳濁流、葉石濤、楊逵、李喬等人的作品;
到閱讀他們的生平簡介,再以此為經緯,慢慢著往下摸著,
赫然摸到了一個當時從不曾出現在課本上的數字 - 228。
才突然重新認識起了自己居住的這個城市。
「國民黨的軍隊從基隆港登入後一路不分青紅皂白地開槍射殺百姓,
一路殺到了植物園,當時在裡面約會的男女被擊斃的粗估有60餘人;
而後清除完台北的抵抗份子...
國民黨軍將屍體堆放在北門口與鐵路總局邊;
據當時國外記者描述,屍體堆疊的高度足有超過兩層樓。」
「圓山橋下也成了行刑的地點,
當時處刑完的屍體丟棄在河邊任水流,連河水亦染成了鮮紅色...」
我到現在仍記得看到這段文字的自己情緒有多激動。
激動的不只是這個政府隱瞞了這段歷史,
而更是自己原來是活在一個巨大的謊言之中。
我過去所學的一切跟我所生活的一切全無關聯;
而這些寫在教科書中的更跟真實的世界毫無關聯。
原來真正推翻滿清的叫袁世凱,
原來第一個起義革命的叫孫武,
原來當時國際承認的中國代表是北洋軍,
原來當時最有希望拯救中國的明星是汪精衛,
原來當時為了打勝共產黨,
國民黨炸了黃河花園口造成89萬人喪生,
原來當時打中國的日本兵有20萬人來自台灣,
原來當時轟炸台北的是中國與美國,
原來當時日本並非將台灣歸還給中國,而是由聯合國代管,
原來當時中國強佔了台灣,並引起英美抗議;
原來曾有個叫陳智雄的知道一切而試圖揭露,直到死前都在喊台灣獨立。
原來當時美國總統曾怒罵我們的總統夫人私吞了美國的援助金,
原來當時全台灣85%以上的人使用的語言叫做方言,會國語的人不到15%。
原來當時下令禁說台語的新聞局長後來當了省長,直到今日仍出來選總統,原來當時曾有四萬萬元換一元,造成一堆百姓自殺發瘋;
原來當時全世界60%的蔗糖產自台灣,而這些產值幾被國民政府給私吞。
原來當時耕者有其田的政策搶走了許多人的土地,造成一堆氏族破碎。
原來當時美國金援台灣,將輕工業交由台灣製作,
才間接創造出了經濟奇蹟。
原來我的課本教育我的從來都是一個虛假的神話。
一個令我深深著迷不已的神話。這些神話很美。
只是,不存在於真實之中。
我們精美的秋海棠地圖只存在於課本裡,
闔上書本,走回台北市的街頭,
台北人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在這些道路上找尋著身為中國人的慰藉。
曾有個笑話這麼說:
駱駝寶寶問: 媽媽~為什麼我們的眼睫毛那麼長呢?
駱駝媽媽回答: 因為我們要在沙漠中行走,長睫毛可以檔風沙啊
寶寶又問: 那為什麼我們的背上為什麼要有兩坨東西?
媽媽回答: 那是用來儲備體力的,這樣我們才能在沙漠旅行~
寶寶最後又問: 說的是啊,可是,既然如此~
媽媽,那我們現在在動物園裡做什麼?
是啊,既然我們身為中國人,那麼我們現在在台灣做什麼呢?
又或者該問的問題是:中國創立於1911年,
那麼,在此之前,活在台灣的又是什麼人呢?
還是,在1911年前,就不存在著台灣人?
說來可笑。我到大學前畫不出一張台灣地圖。
我不知道雲林彰化嘉義台中哪個在哪個的上面。
可是我知道中國的煤都是遼寧,鐵都是四川。
我知道烏魯木齊在哪裡,可是我不知道崙背在哪邊。
(環島的時候我曾在那邊跟陌生的基督教友借住一晚,感謝他們的熱情)
不懂台灣歷史,不懂台灣地理,不會說爺爺奶奶的台語,
原來身為一個中國人,不懂台灣是很合乎邏輯的。
於是,在大學到研究所的那段時間,
自己慢慢看了很多屬於台灣這塊土地的書籍。
才慢慢地將這個城市與自己生活的軌跡重新做了一個連結。
原來當時日治時期之初曾有個台灣民主國;
可惜在教科書上被稱作「抗日英雄」的丘逢甲烙跑,唐景崧也龜縮,
只得靠地方仕紳代表辜家去開台北城,迎接日軍與日商代表進城。
這個日商代表叫三井船務,至今台北總公司仍在南京東路上,
恰巧也是我媽工作的地方。
原來當時清治時期桃園曾有個李騰芳高中舉人,
門前立了兩根舉人柱,是當時台灣唯一看到巡撫不用下跪的象徵,
李家也成了桃園的望族;而其家宅後來翻修整新,叫做「李金興宅」。
恰巧也是我爸的名字。
( 我堂哥堅信這就是我們的祖先。不過因該是亂扯的,人家是客家人..)
原來劉銘傳當時建構的鐵路並不像教科書裡寫的那樣豐功偉業;
反而是粗枝濫造,且不堪使用,距離更短短的僅只從台北到新竹;
直到之後在日治時期全數拆除,日人重新建構,
從1895年到1906年打通了全台縱貫線,藉以展示日本的高科技水平,
將台北打造為大東亞共榮圈的現代化城市樣板;
並且也開設了當時第一間百貨公司新光三越在台北車站對面;
恰巧也是我們針線球的成立後的第一個寄賣點位置。
原來二十六年前有個民主鬥士曾在民權東路三段上,
將自己鎖在一間名為「時代雜誌社」的出版社內,
為了表達對當時言論自由的禁錮而以自焚手段作為抗議。
而當時警方攻堅前的據點就是在該雜誌社對面的中山國中。
恰巧也是我就讀的國中。(恰巧攻堅的兩位隊長如今成了副市長與局長)
原來這城市在過去與現在存在著好多好多的故事。
而這些教科書中從未提及到的故事,
在歷史的軌跡中藉由血脈與建築埋下了現在的樣貌。
在時過境遷後逐一堆疊成了現在的這座城市。
原來我生活的台北,在教科書教教導的「中國」之外,
有著太多太多我不曾聽聞過的故事。
真實而又有血有肉,穿古貫今的故事。
我很喜歡這些故事,因為這跟我的生長背景有所關聯;
因為我是台灣人。
你說義務教育重要嗎?他其實可以很不重要。
因為我到現在早已忘了那些國高中教的地理與歷史。
而我現在累積的所有對這塊土地的知識與情感,
都來自義務教育結束之後,出於興趣使然的自我研讀。
大學看的是一些台灣的歷史;而研究所看的是台灣的習俗。
與一些些的原住民文化與南島語系文明。
這些知識並非來自義務教育,但我仍能自學而知。
你說義務教育不重要嗎?他其實還真的蠻重要的。
因為時到今日,我的許多同輩朋友們,
仍然堅信著教科書的那個「中國」。
仍然堅信著中國有五千年的歷史,而忽略了被外族滅國的元朝與清朝。
仍然堅信著憲法寫的我國的領土包含了中國蒙古新疆與西藏,
而忽略了外蒙早已獨立,西藏從古至今都未納入漢文化的版圖中。
仍然高唱著「中國一定強」、「四海都有中國人」,
而忽略了自己出國時會不自覺地說自己來自 Taiwan而非China.
我曾受的教育賜給了我一個叫做「中國人」的板模。
這個板模讓我在成長的過程中背負著一個看不見也摸不著的鄉愁。
瀰漫在我成長的城市之中。
這讓我在成長的過程之中充滿了許多的矛盾與困惑。
到18歲那年,我很慶幸自己突然地轉身將他脫去,
從此不再背負這個沉重的「祖國」。開始用自己的眼與腳,
去找尋自己到底是誰、從哪裡來,要往哪去。
我很慶幸這裡的人仍有多數人記得真實的歷史。
我更慶幸這裡的人曾群起反抗過一個威權,將真實逐一歸還給百姓。
之前我曾看過姪女的國中課本,訝異到裡面居然清楚寫著台灣各地的產物。
那是過去我國中高職課本不曾出現過的知識。
我很想告訴他,這些知識並不是平白無故出現在義務教育裡的。
而是不知道背後淌過多少的血淚,才換到課本上短短的一行。
我很高興,因為我知道我的下一代會比我更早認識到自己的這塊土地。
而不用像我們這代一樣,得靠自己努力才能學到,
或者更多的同輩就乾脆放棄了解,就這麼吃著義務教育豢養的飼料,
努力捍衛著一個叫做「中國」的神話美夢。
在受過了這些教育後的現在,我總算知道了我不是中國人而是台灣人。
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希望以後也不要是。
然而這並不代表著我就得要痛恨與否定中國。
在研究所的時候,我的一位老師胡澤民教授說了很有意思的話:
「台灣不是中國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但中國的歷史反倒是台灣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更精確地說:我喜愛漢族從古至今的文化,因為那裏有著我們的根源。
我們的八家將可追朔到蘭陵王時期的儺;(是的,就是那個連續劇蘭陵王)
我們的台語可追朔至漢朝的雅言,
我們就是整個漢民族文化的結晶。
我們必須知道自己來自於漢族;然而,這一切都與「中國」無關。
我很喜歡高行健在【一個人的聖經】裡寫的那些,
特別是
「你不再活在別人的陰影裡,也不再把他人的陰影當成假想敵。
走出陰影就是了,不再去製造妄想和幻象。」這段。
中國並非是我的敵人,我亦希望能成為他們的朋友。
只是我清楚知道,我從來就不是他的人。
走出了義務教育,走出了中國,
我腳下的土地,我居住的城市,才是生我養我的文化。
整個台灣的歷史教育從解嚴走到現在不過短短的35年,
好不容易我們漸漸地解開了一個「中國」的禁錮;
能真正以這塊土地作為出發點,
用同心圓的方式往外推,去看看與自己相關的歷史與地理。
即便從未有人為過去錯誤的教育向我們這輩的人道歉,
我仍為今日教育的演變感到欣喜。
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夠比我更了解這塊土地上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不用再像我一樣,用著12年的時間去背負著一個從不屬於自己的鄉愁。
我希望我的女兒能夠選擇用任何的視角去觀看整個歷史,
甚至用中國單一的視角去看我都能接受。
只要他高興,
他可以成為台灣人、中國人、日本人或美國人;
但必須出於他的自由意識選擇。
若在民智已開的現代,
仍有人試圖再將某些制式框架貫在他的腦中,
仍有人試圖將「一個中國」這樣的枷鎖靠在他的腳上,
我絕對會跟他拼命到底。
這就是為什麼在前些日子,我又重新回到街頭。
我有我信仰的價值,我也願意為這樣的價值付出。
用自己的眼與腳,去見證這個世代,是我們的運氣,
也是我們的義務。
我沒浪費我的運氣,我亦盡了我的義務。
很慶幸我居住在台北,有著比別人更多的機會去見證歷史。
這是個最差的時代,卻也是個最好的時代。
我喜愛我的城市,我以身為台北人為榮。
過去我的鄉愁在中國;而今我已不再有鄉愁。
因為我住在我的家鄉,不再憂愁。
謹記於8/1,新舊課綱交替之時。
我是秉憲,祝大家都能找尋到自己的根源。
感謝您的收看,下次閒聊再會。
若有親友真的看完,我由衷感謝。歡迎任何討論與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