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叔的話]
驚聞廖啟智因病離世,我亦想起2013年曾因港視失落免費電視牌照相約他作了一次訪問,刊於《明報》星期日生活副刊,再收錄於《文字欲》一書裡。訪問引起無線電視管理層關注,表示會檢討藝人福利。而這次訪問後,亦幸運地獲得智叔及其太太敏兒的回饋。
智叔言簡意賅地表示「訪問寫得很好」;而敏兒亦同意,文章把智叔的真性情表現了出來。雖然文章之中,智叔是個深沉內歛的人,但他每句說話,都是聆聽了我的問題,再深思之後才說出來的,用字謹慎,樸實無華。隨着自己年歲漸長,才愈來愈懂得欣賞智叔的厚實和智慧,特此把文章與讀者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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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水翻不了波濤——專訪廖啟智 (2013年10月20日)
廖啟智記得TVB 對他的恩情,一九七九年藝員訓練班畢業後,不久就獲派電視劇《上海灘》重點角色,九十年代《歡樂滿東華》不乏他的亡命表演,最經典要數「穿高跟鞋踩鋼線」和「用喉嚨頂纓槍推郁小貨車」。九十年代中工作量更創紀錄,有一陣子,平均天天在公仔箱曝光半小時,連年「爆騷」讓他有條件養妻活兒。太太陳敏兒是訓練班青梅竹馬同學。智叔有今日,不能不歸功於TVB。
性格上,智叔為人低調,甚少在娛樂版投訴抱怨,更多是默默耕耘。大眾記得,早些年幼子文諾因血癌病逝,兩夫婦靠宗教力量互相扶持,好爸爸形象深入民心。在觀眾心裏,智叔就像他拍的外傭廣告一早已和我們「融入家中」 。
然而,今次訪問,第一次接觸真人,才發現智叔內斂深沉,有點dark。不笑的時候,他那淺灰色眼珠望着你,嘴巴半張,像個洞悉世情的智者,又像個哀傷悲劇人物。導演爾冬陞 說過,智叔眼神「凶狠非常」,筆者見證,裏面像個深海,時而波平如鏡,時而翻起暗湧。
筆者問一個問題,他思考良久,最長一次想了一分鐘,他不是迴避你,而是不願信口開河,在一分鐘裏,他瞇着眼,頭傾側,吃力從深處挖出最精準用字。千呼萬喚始出來的答案,缺少了「無綫」「政府」等主體語,但批評依然扔地有聲。有時他會說寓言故事,聽得人模稜兩可,但只要連同那豐富的形體演譯和千變萬化的眼神,你會明白他說什麼。
在這個脈絡裏,你知道,當他要批評自己前僱主,嘉許一個新玩家,智叔的話,句句肺腑。離開無綫多年,去年替王維基 拍了一套劇,在新工作模式下,讓他重拾了久違的拍劇樂趣。今天,看到這個讓藝人有基本尊嚴,肯提升製作水平的老闆不獲發牌 ,智叔極度失望:「這次不發牌,是我演藝生涯的一件大事。我幾十年沒有享受過工作,現在有機會享受,忽然沒有了,還不大件事?」他更形容,現在發兩個牌,沒大幅改變電視生態:「一潭死水要加入活水才有生機,現在是在潭死水裏,加了兩滴水,泛起了兩個漣漪」。
發牌被阻,有人激憤得今天要上街 。智叔不肯透露他會否參加,但哀莫大於心死:「一字咁淺(嘅發牌道理)都要上街,我寧可唔要(個牌)。」更實際的做法,智叔說,大家「唔好睇」某大台才是力量所在。
然而更令人心寒的,是一種集體絕望。王維基說香港公義已死 ,智叔說得更深入:「香港沒有公義?從來都沒有,只是以前它(當權者)會給你一個希望,𧨾你說有希望的,傻啦,有(希望)的,現在是連希望也要幻滅你……」說到這裏,智叔在筆者眼前耍了兩下魔法,尤如一個欺哄人的小丑,然後忽然變臉,放空眼神,以poker face木訥地說:「現實就係,無!」在昏黃的初秋夜,一陣無情風颳起,把樹葉紙張吹得亂作一團,筆者打了個冷震,眼前恍惚看到扼殺香港創意工業的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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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壟斷」出現客觀現象
廖啟智出名謙虛。筆者致電邀約訪問,請他這位TVB老臣子又拍過王維基劇集的資深藝人,評一評發牌事件。智叔最初說:「我看法未必夠全面」,記者情急解釋,他才安慰:「我只是說自己經歷未必代表全面,但也願意跟你談。」到了約會時間,現於浸會大學教演戲的他下課後趕來,遲到五分鐘不忘道歉。記者上前跟他握手,他有點生硬,你可以感到一種害羞和慢熱,但骨子裏有一種誠懇。
入行三十多年,智叔是個「TVB傳奇」,自小在基層家庭長大,因親戚在大東電報局 工作,家裏得以用便宜價安裝「麗的映聲」 ,在粵語長片 裏看到童星馮寶寶,啟蒙他要做演員。中學畢業後,兩次投考無綫藝員訓練班才入圍。智叔常說,做人要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高大靚仔」,但多年來在電視及電影機會不絕,兩次獲得金像獎 最佳男配角。
智叔說,自己愛穩定,而無綫「樹大好遮蔭」,收入又不錯,一直沒動機外闖:「熟了制度,工作模式掌握到,人的自省能力會減低,(大台)沒競爭,偶然隔籬(亞視)咬一啖,我哋就醒一醒神,當隔籬台無嘢咬,我哋就繼續,叫對得住份人工。」智叔承認,演員也不敢進取:「要求太多,跟整個氣氛不夾。」
智叔認為,不理無綫認不認,「壟斷」已經出現:「像賽跑一樣,跑道上只得我一個跑,「沒人跟到我,我為何發力?」所以,無論它是否承認壟斷,客觀現象是出現了。」
智叔在TVB服務二十五年,至二○○五年離開。他強調,和舊公司關係不錯,亦感激對方給予的工作機會。然而,外界一直報道他離巢主要為家庭(其幼子二○○三年患病),但今日智叔透露,當初離開,和舊公司管理手法也有關。
智叔形容,最初TVB 成立,藝人大都是簽同一種合約:固定薪金,每月包十個「show」(一個show是半小時節目,即每月曝光五小時)。至九十年代中,合約種類變多,知名度低藝人出現不合理待遇:如只簽一個show 卻被合約綁死一年,亦有藝人因出show 不足,在下一期合約被追討:「有人覺得這些條款匪夷所思,或不合乎合約精神,但亦有人說:你可以不簽,但藝人有選擇嗎?」
智叔發現,公司氣氛有所改變:「以前覺得公司好溫暖,大家一齊打拼,而家(公司)建立了,開始同你計數,「不要跟我講感情」,甚至同事傾約,管理層說話和態度已經「公事公辦」,甚至出現「尖銳挑釁性字眼」,這個變化,令我向心力不強。」智叔形容,同事在負面情緒下工作,促使他於二○○五年離開。
部頭拍劇綁死兩年
離巢兩年,一位相熟監製邀請他回TVB拍劇,以「部頭」 形式接了一套劇,簽約前卻發現條文無理:一套只拍兩個月的劇,竟要綁死兩年,期間不可於其他免費電視台工作。智叔說,對方解釋「這是制度」「這是規定」,並不是針對他。智叔憤憤不平,「唔係嘛?我拍兩個月咋,拍完不就是拍完了嗎?」但也無奈接受,因為更悲哀是,爭取了自由身也沒用,事關另一個免費台亞視近乎沒製作,但智叔依然有氣:「我感受是不好的」。
智叔表面有點酷,卻掩蓋不住一個演員的高度敏感,訪問裏多次提及「感受」。他分析,無綫沒實質競爭,故此沒動機維持員工士氣,但叫他惋惜是,一個以人為本的創意工業,竟悄悄流失了「人味」,說到這裏,他聲線柔軟,但字字清晰:「最初入TVB一切都是新的,可以說不成熟,但很人性。當它成熟到一個階段,變成脫離了人味,它變成不需要顧及感受,但人往往需要一種感受。」
電視台沒「人性」可以去到幾盡?大台為了提升生產力,白天外景,晚間廠景,同一班演員早上六時開工,凌晨三時收工,每天只剩數小時回家冲涼睡眠,但人不是機器:「觀眾可以看到,畫面裏的演員好唔夠瞓,狀態跟劇情應有的不一樣」。藝人拍劇期間想有社交,想有正常生活,是一種「奢望」。
去年夏天,廖啟智參與王維基新公司的《警界線》製作,飾演一個亦正亦邪的卧底。電視界老臣子如他,像劉姥姥入了大觀園,首先是技術上的創新:全實景拍攝,兩部攝影機同步運作:「這些條件是「革命性」的,過往幾十年香港電視製作,沒人會想過用這些方法,是一種「奢望」。」
更可貴是,資深演員如廖啟智,數十年來首次覺得,「原來工作可以如此享受」。他形容,以前拍劇是在「精神體力極度壓縮」,現在是「有空間給演員入戲」:以前二十集拍兩個月,現在拍半年;以前每日工作十九小時,現在縮減至十二小時,當然,老闆給演員的支票大張了,花在製作的開支上升了:「除了頭幾年入行,慢慢已沒有享受過拍劇,這一次才有番。」怪不得,有人形容無綫叫「舊世界」,王維基開拓了「新世界」。
聽到這裏,筆者感到一陣悲涼,香港演員多年委曲求全,過着比「碼頭工人」更剝削的生活,還有人拿着「自由市場」作藉口,指藝人「自願」被剝削;亦有藝人把這種舊秩序「內化」,揚言感謝大台霸權,才能練就一口流利普通話回應其他電視台訪問。
筆者大學主修心理學,記得一個經典實驗,科學家把狗放在大箱裏,箱子一邊通電,只要狗躍過中間欄柵跳到另一邊,就可以免卻被電刺痛,研究發現,狗會不斷跳躍,即使氣來氣喘,心理依然健康。但若欄柵另一邊也是通電的,意味牠如何努力跳躍,一樣會被懲罰。最恐怖是,有一天,欄柵另一邊不再通電,狗也放棄再跳,只會伏在地上任電流刺痛。簡單說,這隻狗「認命了」。科學家說,人亦一樣,長時間發現努力白費,會產生一種後天養成的自我放棄心態(learned helplessness) ,現在政府的做法,如同關掉了創意工業工作者等待多年後的最後一扇逃生門,把業內最後一線生機也要滅絕。
人味流失希望幻滅
智叔像個智者,一矢中的點出今次事件最令人擔心的事實: 「希望的幻滅」。他承接了王維基所說,香港沒有了公義,卻更透徹地分析,公義或許從來也許沒有,但至少當權者會願意假裝,欺哄我們「有的有的,這世界有希望的」,但今次決定,如同把香港人僅有的希望也要消滅: 「現實就是,無」。
請智叔分析,事件對香港整體社會的啟示。他像老僧入定,苦苦思索,良久才語帶相關地指,這次發牌決策,也反一種「無人味」的管治思維: 「這次結果是,它不需要理會你的感受。」筆者追問,「它」是當權者?智叔沒否認,只慎重地重複:「它不會理會你感受囉。」
慎言的智叔,沒有落力稱許王維基,只是陳述客觀事實:在王維基治下,創作團隊過着較有尊嚴的生活,製作水平提升,藝人有空間可鑽研演技,觀眾多一個選擇。這不過是一個健康的自由市場裏應有的生態,六天之前,政府無情扼殺。智叔回憶,周二晚聽到港視失落牌照,愕然非常:「我腦海裏諗,唔係嘛!」
對於政府不發牌的理據,連兩屆金像獎最佳男配角廖啟智也看不明白蘇錦樑局長 的戲碼。智叔幽默地道:「我真係理解不了,什麼叫一籃子(因素)?個籃幾大,裝什麼也不知道,我怎樣理解?我只是知道,(牌照)沒有。」
最大力量: 關電視
智叔說,不想猜度背後原因,說愈想愈令人難過。自稱懦弱的他說,感到扭轉事態機會渺茫,今天會否上街,他形容自己「思考中」,更有點絕望地說:「一字咁淺嘅嘢,(政府)都做唔到,如果下下要上街才可得到,我寧願不要,你可以說我消極,但消極也是一種抗爭。」他反而認為,關電視是一種可行方法:「既然,大家看到這個現象,就用選擇權去選擇,我覺得最大的力量是「唔睇」……觀眾要醒覺,有些習性我們不一定要堅持。」
兩個新牌電盈和有線 ,不會主攻電視劇,坊間認為,未能改變一台獨大,智叔以寓言故事,形容電視行多年如「死水」,今次選擇性發牌,死水也翻不了波濤:「水唔郁係死水,有嘢郁才是活水,你看死水裏沒可能有太大生機,活水才能養生,生命才可以延續。現在(發兩個牌)只能說是在一潭死水裏,加咗兩滴水,產生了兩個漣漪。」
一場革命需要勇氣
訪問在戶外,由黃昏一直進行到入夜,一陣陣秋風吹來,加上智叔的悲觀看法,令人絕望。我哀問智叔,香港人如何還有希望?智叔忽然小人物上身,推說自己沒責任令香港人有希望。大家靜了片刻,他又於心不忍心,引述港視同事收到噩耗後,發給他的短訊,內容是:「這是一場革命,革命不一定成功;一定成功的革命,便不需要勇氣。」智叔解讀,若大家把這件事看成革命,就知道革命會失敗,會流血,有犧牲,雖然過程難受,但至少「勇於去革命的人,才可貴。」
不少演員擔心得罪「舊有秩序」。智叔笑言,近年已轉向以電影為主,亦已過了「無嘢做唔得」的階段,故不太擔心。這次和王維基以「部頭」形式合作,不獲發牌他最傷心的是作品沒法重見天日。問他是否被大台列入黑名單,智叔笑着問:「我怎知道?但在公開場合,它(無綫)不會訪問你。」
對於香港電視觀眾,智叔有什麼說話要說?這個擅長演譯深沉角色的實力派,還是勸勉大家要內觀,要自省,戒掉對一間電視台的情感依賴:「其實人是需要有感情依附,一路慢慢成長,我們要學會不帶感情,或至少設個界限,做觀眾也是。觀眾好想有感情寄託,奈何有時所託非人,我哋都要有所取捨。」訪問完畢,我們客氣地道別,他一轉身,沿着昏黃的街燈漸行漸遠。我想起《無間道2》 ,智叔飾演的黑道人物,殺人之後,旁邊有人在埋屍,他在荒野裏用口琴吹起一首《Auld Lang Sy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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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每一次訪問,都擴闊我的眼界.以前我以為,演藝人物在幕前口齒伶俐,幕後他們也應該口甜舌滑.訪問完智叔,令我大跌眼鏡.
我保留了當日訪問的錄音聲帶,教新聞採訪課時會播放節錄給同學聽.智叔在錄音中說話零碎、斷裂、主語欠奉,有時我問一個問題,接着是一片死寂,dead air數十秒,他才老鼠拉龜地回應.談話內容有時抽象,聽得人不明所以.學生聽到智叔的反應,忍不住苦笑,有時皺眉.
我會問同學:「廖啟智不想接受我訪問嗎?不是.」我的觀察是這樣的.從第一通我打給他的電話開始,他的每一個反應都顯示他願意做訪問,但他的開放程度有限,有意識去保護自己的私隱.例如他只把辦公室電話留給我,跟我碰面後握了一次手,握手的力度有一點僵硬(我在課堂上經常跟學生玩握手遊戲,請學生判斷不同力度握手表達了主人翁的甚麼性格).
遇到如此受訪者,採訪風格也要作出配合.由於智叔說話風格簡約,不少意思是由身體語言、語氣傳達,我大膽在文章裡做了一些詮譯和解讀.文章刊出後,有人認為我的書寫太過主觀.完稿後,雖然文章受歡迎,但我的心情仍然忐忑.直至幾天之後遇到一件事,才放下心頭大石.
話說港視不獲發牌後,員工連日在金鐘政府總部公民廣場留守,晚晚舉行集會,不少藝人出席,獨欠廖啟智.直至一個晚上,我在金鐘現場,赫然發現台上發言的正是廖啟智,我忍不住走近台邊.本來站在台上的叔智,在人群中看到我,緩緩地走到我面前,更彎下腰伸出右手,示意邀請我握手.我立即伸手回應,在數以百計的群眾面前,我們握了第二次的手.他一如以往簡約地說了幾個字:「篇文寫得好好」.那一刻,我的滿足感難以言喻.
之後,在台下遇到廖啟智太太陳敏兒.敏兒和她丈夫的性格相反,熱情親切,她捉着我的手,溫柔地說:「文章寫得好呀.」我忍不住說:「最初也擔心,把智叔寫得那麼悲觀會不好.」她答得有權威:「怎會呢?他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呀!」我放下心頭大石,跟她說,現在我在大學教學生做記者.她如同媽媽般叮囑我:「現在很多傳媒寫的東西都是假的,你記住,要教導學生,只寫真的東西.」我會好好記住,謝謝你,敏兒.
(照片:明報星期日生活副刊,明報攝影記者陳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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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餅收了很多,又 Grand Hyatt 又 Ritz Carlton 的,每盒都是人家心意,每個都比月亮珍貴。
不過要講意思,必定是今年這盒明閣月餅。
明閣好巴閉?Ok 啦,中菜好食,月餅都好食。但這盒明閣特別有意思,跟明閣無關。
月餅是林溢欣老師送的,這個很有意思,
這位還有兩日便三十五歲的林老師早前宣佈,決定自立門戶,與另一上市公司聯手打造全新補習中心。
補習社取名「凝皓」,寓意凝聚光明。
上市公司的聯交所公告一出,很多傳媒不斷吹捧的,是上市公司支付林老師那個八位數字的「合作誠意金」,講到好似補習界 C 朗咁型。
但其實。
如果細心研究,你便會發現林老師一啲都唔型,而且非常蠢。
第一,基於很多原因,例如 covid、例如下降的出生率、例如學生多了的種種出路,客觀數據指向的事實便是補習市場逐漸縮少了。
個餅細咗先嚟自己搞生意,仲唔蠢?
第二,向來只是擔當老師一個角色的他,現在做老闆了,即是要同時孭起營運者的責任。唔好以為上市公司會幫佢做,公告講明林老師係 General Manager,好話唔好聽,而家爆水喉、冷氣唔夠凍、其他科目的學生人數都關佢事。
上完堂仲要無啦啦攬埋咁多瓣嘢上身,夠唔夠蠢?
第三,八位數的誠意金真的很多嗎?比起林生以前在遵理搵嗰個數,真係區區一年收入而已。難道你覺得他之後在自己的品牌下教學的每年收入會高過他在遵理嗎?Come on James,遵理有十一間分校,林生嘅新品牌得三間分校,普通加減數都計到,賺嘅錢何來可以多過以前?
簡單一句就係肯肯定做多咗嘢但係搵少咗錢,四個字,蠢中之蠢。
「其實我都蠢慣,」林老師在觀塘一家叫財記的茶餐廳對我說,「蠢多一次冇分別。」
高中畢業蠢了一次,決定了往後的路。
那時候考完 A Levels 的林溢欣,挾著三 A 兩 B 的成績,好多所謂神科都入到,什麼銀行什麼律師行本來就是咫尺之距,但佢偏偏揀咗中大中文系。「我知出路唔多,但係我真係鍾意中文。」
一讀便讀到碩士,出來第一份工就是遵理。你以為一出來便是天王?一開頭點會有學生,冇學生就冇分成,冇分成就冇收入,所以入行的時候,他教的是遵理日校。
朝頭早八點教到下午四點,然後五點至十點就教補習嗰邊,天天如是。不要忘記,補習要用筆記,即是拖著身軀回到家還不可以睡,要改卷、整筆記、出試卷。你以為星期日可以休息下?星期日是補習的黃金時間,夜晚十一點先落堂。
做人最難唔係努力。
即係咁,如果上帝預先話你知,嗱,只要你每日努力十五個鐘,面前呢十億現金,就係你㗎喇。你估你肯唔肯努力?肯定努力到前無古人,保證。
但如果上帝說,努力吧,十億是有機會的,但不能肯定,我諗十個有九個都會繼續瞓覺。
努力本身唔難,任何一個所謂理想,最難嘅地方,係你明知努力完之後有機會白做,但依然願意努力。
林老師在課堂裏跟學生說過:「我哋每個人都有一條想行嘅路,但行嗰條想行嘅路之前,必須先行一條要行嘅路。」
想走的路,都是任性的;要走的路,就是為自己儲夠任性的本錢。
正如林生在社交媒體說:「這個時代,做最喜歡的自己,叩問自己心中的想法,找到自身回應時代的答案,才算得上無憾。」
好似好型,但其實他這個「最喜歡的自己」,還是跟這個時代有點格格不入。
話說。
林老師跟上市公司簽約之後,公司立刻奉上一張港幣一千萬的支票,放了在中環一家律師樓。佢話唔急住入,但我說梗係早入早享受。他不能抽空到銀行,我說入票呢啲粗重功夫,我做慣,樂意代勞。
「你個戶口最尾嗰三個號碼咁得意嘅?」我問。
「有咩特別?我平時都係呢個戶口。」
去到中環的總行,把支票交給職員。隔了十秒,職員向我致歉:「唔好意思呀先生,呢個戶口入唔到呢張票。」
吓?呢個戶口有咩問題?
「呢個戶口冇問題,但呢個係簿仔戶口,簿仔戶口係入唔到一千萬嘅支票。」
原來今時今日,仲有人會打簿。
試圖用簿仔戶口入一張一千萬支票,這應該是在中環發生過最有型的蠢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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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徒
雖然今天是禮拜日假期,但她起得比平日返工還要早。
站在鏡子面,穿著名牌禮服的她,正在一絲不苟地整理著自己的儀容,心裡深怕萬一不小心會失禮了。雖然每個星期日都是如此,但她總不容許自己有些微的差錯,像她常說:萬一因為呢啲小事搞禍咗,點算啊?
但人算不如天算,明明都已經早了一個小時出門,車子還是堵在半路上。眼看禮拜快要開始,她心急如焚,畢竟這十多二十年來她從來沒有遲到缺席過一次。
小姐,呢度高速公路黎架,點俾你落車啊!
她急得就要在公路上打開車門跑過去,卻被司機拉住了,這時的她萬念俱灰,一雙手抖得連電話都拿不住。
主啊求你原諒我,主啊求你原諒我,主啊求你原諒我……
當正在喃喃自語的她發覺車龍開始鬆動的時候,她看出窗外,原來是幾架車撞在一起,救護員和傷者佔了兩條車道,不堵車才怪。趁經過的時候,她打開車窗,向他們怒吼:有無搞錯啊,阻住條路!落地獄啦你地!
她很生氣,她也絕對有理由去生氣――耶和華說,你們應當讚美,這些人禮拜日堵著路,還能有甚麼居心?明知這條是她上教堂的必經之路,明知今天是這麼重要的日子,卻不遲不早選這個時間來撞車,騙得了誰?分明就是在演戲,阻撓她去敬拜神。
是撒旦還是神的考驗?
管不上了,她像瘋了一樣抓著司機讓他踩油衝紅燈快快快快快。車子才剛煞制,她連的士錢都顧不上了,掉下幾張銀紙就狂奔向教堂。
神父早就在教堂外等她,她就知道,那是神的旨意,不然的話他怎麼知道她今天會遲到?
神父,對唔住,我有罪!
神父沒有說話,只是用責備的眼神看著她,她急得眼淚都出來了,同時將那個信封交到神父手上,盼著這麼多年來每個月奉獻的份上,他會收下。
父神打開信封,一看裡面那張支票上的銀碼,臉色更是不悅。他告訴她,他不高興不是因為錢少,而是因為她沒有全心全意將自己的所有奉獻給主,雖然這個銀碼對於作為一個普通打工仔的她來說,已經是她可以付出的全部。
我每個月啲錢都用黎奉獻,真係無――
她聲音都哽咽了,但神父卻對她的辯解沒有半點興趣,他告訴她,這些錢是用來榮耀神的,不是教會拿的,如果她不情願的話,難道教會會貪圖她這些錢?說罷就將支票擲在地上。
我唔敢!我有罪!她在大街上跪下來,五體投地,俾微得像只乞憐的流浪狗。神父,求下你比多一次機會我,我聽到神既旨意啦,求下你!
她跑去財務公司,押上了所有借錢,當神父再看見那張銀碼翻了幾翻的支票時,他臉上流露出的笑容,教她無比安心,但她還有最重要的一個問題。
神父,咁唔知我之前問你果樣野有無結果呢?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好像這是甚麼機密,又好像她實在不好意思開口。
你既虔誠神睇到啦,神已經答允你既請求。
好啦好啦,今次無死啦,天堂有我個位啦!喂,阿媽啊,神父話天堂有我個位啦!係啊!神真係好偉大架!
她歡喜得手舞足蹈,像中了六合彩一樣,啊不,是比中了六合彩還要高興,卻沒注意到旁邊的神父,笑得比她還要燦爛。
如果多啲你咁既信徒,世人就得救啦。神父說著,一雙眼睛卻始終盯著支票。
兩年後的平安夜,她一如以往早早來到教堂佔位。
小姐,你奉獻唔夠,唔可以坐第一排喎,你坐後面第五排啦。
她瞄了四周一眼,好在沒甚麼人,於是在聖經裡夾了兩張金牛,然後塞了給那個負責帶位的小伙子。
小伙子打開聖經,看到那兩張金牛,眼睛都放光了。
好啦,念在你對神敬拜既心,你坐第三排啦。
新建好的教堂燈火通明,裝飾瑰麗堂皇,天花上繪滿了一幅幅聖經故事,每一個她都倒背如流。她不知道自己那筆錢被用在哪個角落,但她可以肯定,神是知道她的付出的。
幾個小時後,幾百人擠在這個華麗的小教堂,高聲歌頌神的偉大。
今年,我地除咗有新既教堂,我地仲做咗一件令神榮耀,令神喜悅既事。
神父一面說,一面緩緩拉開布幕,呈現在一眾信徒眼前的,是一尊金光閃閃的基督受難像。在教堂燈光的映照下,金像閃閃生輝,金光照耀著教堂裡每一個信徒,耀目得讓人不敢直視。於是每個信徒也卑躬屈膝,拜倒在那尊金像之下。
你地感唔感受到,係神既聖光啊!
係啊,我睇到,我真係睇到,哈利路亞!
耶和華啊,保佑我個仔今年高考考中港大,阿門阿門。
啊!啊!啊!我覺得神好似攬住咗我咁,我覺得個身好熱啊,一定係神!一定係!
神啊求你俾我中一次3T或者六合彩,一次,一次就夠架啦,到時我一定黎奉獻。
歌唱過了,感動也感動過了,到了領聖餐時,神父特意著人從教堂的地下酒窖裡將他訂的那支Lafite拿出來,好讓他和前排那幾位城中富豪和達官貴人一起碰杯,至於後排那些人?
後排果啲用惠康買既cheap雞紅酒咪得囉,平時我點教你架,咩人就用咩酒啊嘛,嗱一陣後排果啲人攞果陣,隻杯有咁細隻得咁細隻,酒有咁少倒咁少,知唔知啊,呢啲唔洗我教啦吓話。
就在神父與前排那些他聲稱特別虔誠的信徒碰杯時,不知怎的有個衣衫襤褸的人闖進來,大概是想乞食吧。
神父揚一揚手,兩個年輕力壯的信徒馬上像餓狗搶屎一樣把那個男人拉到教堂外。下面眾人議論紛紛,說有些人真是無恥,竟然敢呃飲呃食呃到黎教堂,在這個聖潔高貴、屬於主的殿堂裡,怎可能容得下這些賤民?要知道,教堂是個講身份的地方,不是隨便甚麼人都能進來的,如果乞丐也來,妓女又來,還成甚麼體統?
平安夜,對很多信徒來說是個欣喜的日子,但對很多窮人來說,無非只是個比平常更冷更餓更難捱的夜晚。在回家的路上,她走過貧民窟一樣的屋邨,一雙雙在黑暗中的眼睛盯著她,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她只需要神的目光,那就夠了,她只在乎天堂裡是否有自己的位置,至於其他人是否活在地獄就不關她的事了。
――我已決定今生再沒所求,祈望得主稱讚已足夠
她哼著歌謠,在子夜時份走過死蔭的屋邨也不怕遭害,因為神和她同在。
喂,係,今個月既利息我會盡快還架啦――
掛上電話,她望著星空,心裡一想到神的恩寵,她就不期然感到自己福杯滿溢。
支票到期日意思 在 請問"銀行本票", 上面的到期日可以自己填嗎? - Mobile01 的八卦
chiluen wrote: 票據上的到期日,指於該日此票據具支付義務,效力等同現金。受票人可於該日後向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