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谷賓館營業中】（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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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犧牲自己來報復別人，那是最蠢的行為。」我想起被我軟禁的男孩，又說：「透明藥幾天後就會送來了，以免你變透明後跑了我也不知道，不如聊聊妳的故事吧？」
「我小時候，母親經常說做事只要肯努力，不怕吃虧，終有一日會成功。」
「我母親也說過類似的話，別人口中的壞人，往往是最努力的人。普通人和壞人的分別是，壞人會欺負所有人，普通人會欺負善良的人。總結，如果你是又善良又努力的人，所有人都會欺負你良，也會說你是壞人。」
「你的母親會說出這種一針見血的話嗎…？」
「是的，很多事情她都能一眼看穿，不過她在我父親死去不久就失蹤了。」
我很少跟其他人提起這件事，但不知怎的，四眼妹讓我很安心的說出自己的事。
也許是因為我打從心底覺得四眼妹對世界完全無害，就像紮根在海底的多孔動物。
多孔動物一直被誤以為是植物，因為牠的外型像頂端開洞，小孔代替釘刺的仙人掌。但科學家經過研究，發現牠們雖然沒有神經系統、消化及循環系統，卻擁有基本的動物特徵。
牠們只靠海水流動時透進小孔吸食微生物，再從頂端的洞排出海水，就像海水過濾器一樣。
四眼妹不知道如何接話，我示意她繼續說要變透明的夢想之旅。
「母親的話我一直銘記於心，在工作上從來不會拒絕同事們的要求，就算是低微的工作我也願意去做，雖然忙得透不過氣，但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有一次，我病得頭昏腦脹，發著高燒也咬緊牙關上班不慎忘了同事交托給我做的事。我馬上跟同事道歉，卻被說：『裝什麼裝，妳一開始拒絕就沒事了，我又沒有逼你。』
接著，流言就充斥著整間公司，所有矛頭都直指向我。每天上班，我雙眼都只敢緊緊盯著電腦螢幕，因為想避開同事們的眼神。每天早上踏進辦公室，我便會壓力大到難以呼吸幾乎窒息。」
「夠了，善良與懦弱只有一線之隔，妳明顯就是後者。」我。
「我、我怕拒絕了，同事會討厭我。」四眼妹。
「可是妳知道嗎？現在有一個人很討厭妳。」
「誰？」
「妳自己！」
四眼妹張大嘴巴，做出被人揍了肚子一拳的表情，我繼續的說：「小時候要當個乖孩子，長大要學懂做善良的壞人。」我。
「善良的壞人？那是什麼意思！」四眼妹。
「有一種善良，是要對自己善良，讓所有人知道妳的底線。可是妳現在是任由別人越過去，然後妳才跟別人說『哎喲～你侵犯了我的底線衰衰！』。
那有個屁用啊？！別人只會覺得妳耍他，別再用善良兩個字來當擋箭牌了，妳知道什麼叫真正的寬容嗎？！」我愈說愈起勁。
四眼妹搖搖頭。
「要貼切比喻的話，就像大雄被胖虎欺負後，問多啦A夢拿空氣炮，用它對準著胖虎的額頭，然後說：『他媽的我原諒你，我們繼續當朋友吧！』」
四眼妹良久也說不出話來，像是腦袋當掉要重新開機一樣。
「大概事情我都知道了，那到底妳為什麼要變透明？跟同事們有什麼關係？我懂了！妳想變透明去殺光他們？」我問。
四眼妹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很快的表情又恢復平淡：「老板，你有沒有曾經想過，自己根本不應該出生，對於活在世上完全沒有歸屬感，對人類也很陌生？」
「有時候我動怒得理智斷線時，會想過要毀滅世界，或彈一彈響手指生物半數死亡。」我邊說邊啪響手指。
「噗哈哈，我跟老板你的思維完全不同耶，也許我真的不是地球人也說不定。」四眼妹一直笑，一直用手指挖走眼角的淚水。
「早說嘛，我可以叫外星人接走妳。我認識一個住在天狼星的房客，他到地球旅行時住我這裡，他或許可以幫你偷渡。」關於天狼星人，他是個有趣的房客，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不，我說過了，我不想自殺，也不想離開地球，因為這裡有我愛的人，我只想消失。」四眼妹很堅定，卻又很矛盾。
我已不記得當時的對話是如何結束，幾天後，藥廠把透明藥送來了，我送到四眼妹房間。這次她在房間裡靜靜的看書，真是愈看愈像多孔動物。
「喔，送來了嗎？謝謝。」四眼妹早就把錢準備好放在桌上。
「隨便享用﹐藥廠也打電話來教我用了。妳要先用繃帶包裹著自己，不要有漏縫，不然當身體變透明時，會吸收周圍的物質顏色，妳就成了變色龍了。完全變透明要三天，途中會有強烈的嘔吐感，但這是正常的。」
其實藥廠沒有打電話來，它只是把使用說明寄了給我，但我看完之後把它收起來了。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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