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宇宙密謀（上）
文：薯伯伯
「當你想某事物，全宇宙都密謀幫你達成。」十多年前我在巴基斯坦，初看保羅‧科爾賀的《牧羊少年奇幻之旅》，經常想起這句警世名言。時值冬季，我到了中國與巴基斯坦出境口岸的蘇斯特，想找公共汽車，經紅其拉甫山口，前往新疆喀什。巴國的出境官員卻跟我說，當天的長途公車已經開出，我要多等一天，才能過去。
出入境的官員說，因為之前出了意外，現在規定外國人都不能坐順風車。蘇斯特的外國遊客本來就不多，加上嚴寒冬日，除了幾名貨車司機，全個小鎮，幾乎沒有活動。我實在不想逗留，警察卻說：「現在不可以搭便車了，中國跟巴基斯坦簽訂了協議，去中國一定要坐中國車，去巴國就坐巴基斯坦的巴士，外國旅客不可以搭便車。」他見我猶豫，便說：「你今晚就睡在警局吧，我們有吃的，有住的，不收你錢。」巴基斯坦人爽直友善，但當時我卻根本不想再留在巴國，一心想著即日離開，想法當然有點任性。
我剛才找路時，停泊處的管理員說過，下午二時，有一輛貨車要過去中國，我看一看時間，已經是一時多，心裡著實焦急。我再去問出入境管理處的職員，有沒有其他方法可以搭便車，職員半開玩笑說：「你找我的領導才行。」
對了，找領導嘛！
但我去哪裡找領導呢？
* * *
我剛到巴基斯坦不久，去了北部的罕薩谷（Hunza Valley），這裡日本人特別多，據說是宮崎駿《風之谷》的取景靈感來源，雖然宮崎先生後來否認了。當時認識了日本旅客林廣子及其丈夫，某天他們夫婦二人前往延長巴國簽證，回來後很興奮跟我說：「我居然拿到三個月的簽證，而且免費！」當年大多旅客，只能取得一個月的延簽，怎麼林廣子可以拿到三個月呢？她笑著說：「因為我漂亮嘛！」
過了數天，我就走到 Gilgit 的政府辦公室，櫃台職員看到我的特區護照，叫我稍等，進去請示，又過一會，職員說他的上司要跟我談話，問我延簽的原因。我被領到寬敞的房間，放置著中國式仿古折疊屏風，領導一見我，主動與我握手，又請我喝奶茶，典型巴基斯坦人的友好，半點架子也沒有。對了，為甚麼中國的官員要有架子呢？
領導跟我閒話家常，說了一些旅遊情況，然後問：「我聽我的職員說，你要延長三個月，你為甚麼要延三個月呢？我們只可以延長一個月。」我其實也沒有甚麼原因，一時也想不出來，便說：「我有兩位日本朋友，早幾天來了你們辦公室，他們延了三個月，所以我就來看看能否也給我延長三個月。」
他面有難色，語氣仍是很溫柔，卻重複說不能經常給旅客延長三個月。我便問：「我聽那個日本女孩林廣子說，她可以延長三個月，是因為她漂亮。那我是不是不夠漂亮，所以你不讓我延簽啊？」
領導聽到這個不算很幽默的笑話，哇哈哈大笑起來，說：「在巴基斯坦，很少女孩可以去旅遊，我見她是女孩，本來就不容易嘛，便給她和她的丈夫延長簽證。」說罷又再大笑起來，我見氣氛這麼好，知道這次成功了，果然他笑完之後，補充一句：「但你又說我是因為她漂亮才延長……好吧，我也給你延長簽證。」
他的所謂延簽，居然只是在我的護照上簡單做個標記，即時完成手續。我當時對這名領導的身份很好奇，到底他是甚麼人，有這麼大的本事和權限呢？我只記得，瞥眼看見他桌子上的名字牌，寫著 D. C. Ejaz Ahmed Khan。
我雖然不知道他的職級是甚麼，但他一點架子也沒有，人又真心友善，臨走前還留了電話號碼給我，說：「你以後出了甚麼問題，打電話找我便行。」
我只是來旅遊，會有甚麼需要？
後來我頗好奇，查了一下，原來 D. C. 應該就是 Deputy Commissioner，雖然叫作 Deputy（代理），但在南亞地區，算是該省（那時還叫作 Northern Areas，現在改名為 Gilgit-Baltistan）的最高領導，類似行政長官或省長的角色。
* * *
我在巴基斯坦就只認識一名領導，而且是該區的最高領導，只好打電話給他，看看能否幫忙。我在出入境管理處找了電話，打去的時候，也不知道如何開口，只好說：「我是那個香港人……」
他居然一口就說出我的名字，還問我最近去了哪裡。我也不轉彎抹角，直接告知情況，問他可否幫忙。因為不太好意思，最後那句問得很委婉。
他的回答是：「當然可以！」至於他怎麼幫忙呢？
他馬上打電話給蘇斯特出入境管理處的主管 Yaqoob Ali，叫他通融一下。過了一會，主管派人過來，又是要跟我見面。我進入房間，他躺臥床上，剛好放下電話，而且不停點頭，似乎就是 D. C. 打來的電話。當時天氣極冷，他的房間有個石油氣燒火器取暖。我想不到辦公室變得像睡房一樣，表情詫異，他笑著說：「外邊好冷啊，我躺在這裡更方便！」這就是當主管的好處。
他也沒有再問我詳情，似乎 Ejaz Ahmed Khan 已經跟他說好情況，Yaqoob Ali 只跟我說：「不用擔心，你今天可以坐車走。」當時我雖然趕時間，但在巴國辦事，少不了要閒聊一會，加上數杯奶茶，之後他便叫我把行李拿去清關。
這麼簡單就能通關嗎？
（文章有點長，明天再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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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蘇斯特的出入境管理處停車場，照片攝於夏季，我冬季再過去時，停車場已經沒有太多車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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