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人生的最後,你都要想一下要用什麼方式、什麼樣的姿態、什麼樣的感覺跟這個世界告別。
年紀大了之後就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人生真的很短暫。就算我們可以活到一百歲,也只能活這一次,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次。這也是我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應該有的認知。
所以,好好照顧父母,好好整理人生,然後面對最後的渡口。
——張曼娟
中年人要找回遺失的自己,才能活得心安理得|文茜x張曼娟
<文茜大姐大微信公眾號編輯部整理>
張曼娟最近出了一本新書,寫給中年人的情書——《我輩中人》。
年輕時,人總是希望被全世界喜歡和接納。但如果人到中年還沒明白人生不是為他人而活,當你邁向終點前,就要習會安排好自己的生活,找到自己的興趣,盡情做自己,人生才不會有遺憾。
◆ 陳文茜:在《我輩中人》這本書𥚃,你摘用了電影《大娛樂家》的一段話:「你不需要全世界都愛你,只要幾個好人愛你,那就夠了。」而你後面接的話太出色了,你說:這句話很中肯,也很中年。
◇ 張曼娟:沒錯,這確實是中年才會領悟到的。
當我們年輕的時候,會用盡力氣讓全世界的人都認同我們、喜歡我們,有這樣的渴求和匱乏,是因為我們並不喜歡自己,並沒有接納自己。於是,希望借由別人的喜愛來肯定我們自己存在的價值。
等到了中年以後,人才會越來越篤定地喜歡自己、接納自己,不會再去假裝喜歡很多人,也沒有必要被很多人喜歡。
所以,就會按照自己的本性和秉性,去找極少數氣味相投的朋友。
◆ 陳文茜:你這本書是特別寫給中年人的,為什麼不是中老年人呢?
◇ 張曼娟:我對中年的定義可能比一般人長,以現代人壽命來看,35-65 歲作為中年人應該是很中肯的,但現在我想把年齡的上限修正到 70 歲。因為我看到身邊很多朋友都已經超過 70 歲了,但還是活得很精彩,很有活力,完全沒有「老」的意識。
所以,其實定義並不重要,心態才最重要。
這幾年,日本開始發展出一個很完整的「大人學」,包括大人的旅行、大人衣著、大人的飲食、大人的酒……於是,我在想到底什麼是「大人」?
「大人」並不是用年齡界定的概念,但必須具備獨立思考的能力,要對這個世界有更深的瞭解與包容,並充滿熱情和好奇心。
正如孟子所說:「大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
◇ 張曼娟:「大人」其實很漫長,延宕的上半場會用一些「無常」教會我們很多,比如人生不生氣,人爭不爭氣。
我以前屬於中後段班的小孩,從小就被老師和父母要求,「你要爭氣」「要為父母爭氣」「要為自己爭氣」。可是,當我真的到了中年,才發現很多東西,即便你再爭氣也得不到,結果反而真的是爭了一肚子的氣。
中年之後就要為自己而活,不需要去滿足別人的期待,而是要活得心安理得,讓每天都過得踏實、快樂,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 陳文茜:「欲海無涯,唯閱讀是愛」,你認為中年人更應該閱讀,這樣才會找到一種真正的篤定,對嗎?
◇ 張曼娟:沒錯,我們本來就是靠閱讀滋養長大的一代人,和下一代不同,他們的的生活有太多有趣的娛樂。但對我們而言,最大的娛樂就是電影和書。小時候去圖書館看書,一坐就是一整天。
現在就算老花眼了,也總想著配一副好一點的眼鏡繼續閱讀。哪怕現在可以通過網絡看到資訊,但都比不上閱讀書籍時,擁有一種專屬於自己的純然空間的感覺,就好像可以聽到自己的內心與這本書的對話。
所以,閱讀時你會感覺到豐盈,不但不會覺得孤獨,甚至還會渴望孤獨。
◆ 陳文茜:「中年的我已經明白:人生難免一死」,所以你覺得在邁向終站之前,要安排好自己的生活,不至於將來留下太多遺憾。
換句話說,就是找回遺失的自己,並用擅長的方式做自己。對你來說,做自己有這麼難嗎?
◇ 張曼娟:對我的前半生來說非常難,因為像我們這種學習成就比較低的小孩,永遠都被父母要求,「一定要做到跟成績最好的人一樣」。以至於一直覺得自己不好,別人比較好,希望變成別人。
後來才發現,其實我也有自己的才能,不需要跟那些人一樣,於是我才慢慢地做回自己,然後越做越開心。
◇ 張曼娟:最近,我常看到一些成功人士在談及自己是如何成功時,都會提到一個觀點——做自己想做的事和喜歡的事。
然而,很多家長給孩子灌輸的理念並非如此。選專業時常常會聽到這樣的聲音「你成績這麼好,一定要念醫學院」,我就問那個小孩「你想念醫學院嗎」,他的回答是「一點都不想」,但怕父母失望和難過。
很多父母覺得這樣做是為孩子好,其實他們不知道,讓孩子做自己,而不是做別人,才最重要。
◆ 陳文茜:我在學校教課的時候,也有一些學生問過我類似的問題,我的答案是:不要用「父母」來做你「不做自己」的理由和藉口,如果不能拒絕父母,那這一生就不能拒絕別人。
父母是最愛我們的人,他們給的壓力源自於愛和期待,所以不需要反抗和叛逆,而是要通過溝通,試著去說服他們。當你可以走出一條他們本來不同意但最後卻為你鼓掌的路時,你就成功了。
我記得考大學填志願的時候,我母親想讓我讀商學院國貿,就偷改了我的志願表。於是我打電話告訴她,這叫偽造文書,涉及犯罪,讓她在指定時間內去領一張空白的志願書還我並道歉,否則我就不考大學了。
面對這樣強勢的母親,難道只能投降嗎?不,你不需要對抗,不需要生氣,只要半威脅半說服她就好。
◆ 陳文茜:做自己會很辛苦,但不做自己會很痛苦。如果兩條路選一條,我當然會選擇做自己,至少是快樂的。
當你要做自己的時候,尤其一個女性想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樣,就會引來別人的誤解。你越做自己,那些做不了自己的人就會越討厭你。
◇ 張曼娟:我從小就知道怎麼去討好別人,非常在乎別人會不會因為我而不開心。但現在,我不在乎別人對我的看法或是評語了,反正不管他們怎麼想,我就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寫自己想寫的書。
當初我放棄大學的教職和退休金時,很多人覺得我很可笑,很愚蠢,但我就是放下一切走了,弄了一個小學堂,教小朋友們寫作文。這就是真正讓我快樂的事,也讓我覺得人生很值得。
◆ 陳文茜:你的書中「照顧老去的父母才真正理解人生」,從「做自己」的熱血中年到照顧老人的晚年,這個過程不只看到父母的老去離世,還會預見下一階段的自己。
◇ 張曼娟:在照顧父母這件事上,很大的挫折在於我們從來沒有學過怎麼照顧老人,無例可循。尤其像我這樣父母都是從大陸過來的人,家裡根本沒有其他老人家。
況且那時候的醫療水平有限,能活到七八十歲就已經很不容易了,不像現在,動輒八九十歲,甚至一百歲都稀疏平常。這些老人有各式各樣不同的身體疾病,有些甚至失智。
對我們這一代中年人來說,完全沒有防備,也沒有任何應對策略,就突然展開了一場「戰爭」,而且被打得落花流水。
很多事情,只要努力就可能成功,但照顧父母卻是不管你多努力,多用心,付出多少,都注定是一場會失敗的「戰爭」。因為到最後,你都會失去他們,這大概就是中年生活𥚃,必須承擔的難以言表的壓力和痛苦吧。
◇ 張曼娟:我常常會跟好朋友郭強生(《我將前往的遠方》作者)談論照顧年老父母的話題,他最近獨立照顧失智的老父親,前幾年剛送走了罹患癌症的母親。他把自己留給了父母,給了他們很長時間的陪伴。
還記得我剛認識他的時候,他還是一個非常快樂、愛唱歌的男生,從沒想過有一天他也會到中年,要承擔照顧老父親的孤獨。那時候他唱《讓生命去等候》,唱著「等候下一個傷口」,沒想到竟唱成了最真實的人生。
書𥚃也談到了愛,但不只是愛情的愛,而是一個更廣義的愛。中年的我還有能力去愛很多身邊的人,他們可能是工作夥伴、學生、寵物,當然還有我的父母。
◇ 張曼娟:有一次,我陪媽媽去醫院做腦部的核磁共振,她穿上一件長袍坐在椅子上,我向她揮揮手,她也舉手回應我,帶著靦腆的微笑。
那時候,我覺得媽媽既熟悉又陌生,與平素的樣貌不同,竟特別得美麗。於是我馬上按下手機快門,把那一刻留下來作為永恆,發在臉書上。
雖然媽媽的記憶在流失,已經開始有失智症的症狀,常常分不清時間和空間,也忘了很多事,但她還記得她愛我。她是一個樂於表達情感的人,有一次她正準備睡覺,臨走前對我說了一句「我愛你」,著實讓我很感動。
那一刻,我一定會牢牢地記住。
◆ 陳文茜:書中「最後一哩的送行者」,提到了「走向渡口,尋找一條船」,而那個渡口其實就是我們人生最後的終點,送行的就是自己。
人到中年,就要把人生之前的垃圾清理乾淨,把對這個世界的怨恨不平清理乾淨,這樣老的時候就不會變成讓人討厭的老人,否則再有錢也沒有人想照顧你。
人到中年,除去功名利祿後,還需要培植很多樂趣及新的價值,比如一定要閱讀,聽音樂,養花⋯⋯這才是到老年時最重要的資產。
◇ 張曼娟:人生真的是一個功課,有的人年輕時候就很辛苦,有的人可能像我一樣沒那麼辛苦,有的人可能像文茜一樣從小就可以做自己……但不管怎麼樣,到了人生的最後,你都要想一下要用什麼方式、什麼樣的姿態、什麼樣的感覺跟這個世界告別。
年紀大了之後就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人生真的很短暫。就算我們可以活到一百歲,也只能活這一次,既然如此,那就好好地為自己活一次。這也是我們離開這個世界之前,應該有的認知。
所以,好好照顧父母,好好整理人生,然後面對最後的渡口。
我們都失智郭強生 在 羽茜 Facebook 八卦
(文長,部落格或許比較好讀?但是全文我這裡也貼上了)
《親愛的,妳不需要為了給孩子一個手足而再生一個孩子》
想寫這個主題已經很久了,因為我發現,有了一個孩子之後,要不要再生,是好多媽媽苦惱的問題。在我還沒生妹妹之前,有媽媽私訊問我:「羽茜妳可不可以寫點獨生子女的好處?我帶一個孩子就好累了,但老公和家人都希望我再生,說孩子沒有手足會很孤單,我也很困惑…」
有了妹妹之後也有人私訊問我:「妳可不可以告訴我為什麼想要再生?看了《成為母親之後》我覺得妳好辛苦好辛苦,想說妳現在孩子大一點要輕鬆了,實在很想知道妳為什麼會再生一個,我是已經累到絕對不想再生了…」
可能有人會覺得被私訊問私事很唐突吧,但是很多媽媽都是很有禮貌客氣的開頭,說她知道這樣問我很唐突,但是還是忍不住。
我想身為一個以媽媽心情出道的作家,大家會跟我分享心情,還有想知道我個人的心情轉折,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所以並不覺得這些提問很奇怪,只是從這些問題中我發現(社會學的嗅覺又來了)—要不要生二寶,真的是這個時代,讓媽媽們很焦慮又很困惑的問題。
***
焦慮是因為生育有年齡限制,比起從未生過小孩所以相信42歲再來生都沒問題的年輕女孩來說,已經生過一胎的媽媽經歷過懷孕時身體的變化、面對產檢的忐忑不安(還沒有任何檢查可以保證「孩子是完全健康的」),還有帶孩子對體力的挑戰,已經知道把握生育年齡還是很重要的。
這時眼看時間過去,自己卻在要不要二寶這問題上遲遲無法下決定,害怕哪天下定決心後身體卻又無法負荷二胎,就更感到焦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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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困惑則是因為,關於二寶對大寶的影響,就跟現在的教養觀念一樣,可以說眾聲喧嘩,雖然說有不少文章跳出來為獨生子女平反,指出獨生子女一樣有健全的發展,但不得不說「手足是給孩子最好的禮物」這種說法還是很強大的,一心想給孩子「最好的」的成長環境的父母,也就跟著困惑自己不想再生,是不是「很自私」。
不想再生的妳並不自私,真的。
我真的要強調這點,真正的自私是希望別人無時無刻都按照自己的願望去行動,而自己則隨心所欲,而妳在猶豫自己是否還能負擔成為另一個人的媽媽的重責大任,同時卻又思考著如何才是孩子最大的福祉,這怎麼能說是自私呢?
所以生或不生都好,這篇我想討論的是,我覺得不要讓「給孩子一個手足」變成妳生二寶最主要的、甚至是唯一的理由。
因為那是很薄弱的,如果這當中沒有妳自己的判斷、還有妳自己的願望為基礎的話。
我有獨生子女的朋友因為成長過程很寂寞,覺得表兄弟姊妹畢竟是不同的,現在成年了也很害怕父母年老生病時自己一個人該如何負擔,而非常篤定要生就生兩個或更多。
我覺得她有自己清楚的判斷,以自己的成長經驗為依據,而且重點是她生了都很愛,所以很好,然而她提出的兩個理由(其實也是現在非常常見的理由),就有手足的人看來,也有薄弱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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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而寂寞,是各式各樣的寂寞,賦予每個人人生不同的色彩
沒有手足的人可能是沒有體會過「有手足的寂寞」,父母的注意力和資源都被分散還是其次,如果父母教養的觀念不對,手足會變成家裡的競爭者。我從小會念書考試都拿第一名,爸媽毫不掩飾地在哥哥面前稱讚我並且貶低他,我們差三歲所以我考上北一女的那年哥哥剛好落榜,印象很深是爸媽還帶著我們一起去百貨公司,買禮物給我,一邊對哥哥念著「你看你怎麼辦…」
其實他們對兩個孩子的愛並不是由功課好壞來決定的,出社會後到現在還不學無術的我,跟工作相對穩定成長的哥哥相比,那種待遇上的落差都消失了,但就因為當時沒有這種不能拿手足來比較的教養觀念,父母覺得自己是在激勵彼此,在想辦法拉近兩人的差異,結果小時候的我恃寵而驕,哥哥卻因為考不贏我而自卑,現在想來有我這個妹妹,哥哥的成長過程中不知道品嘗過多少寂寞。
等到他外地念書時就從此就離開家,終於擺脫我這個妹妹的陰影,而且性格開朗,和當時的女友(我現在的大嫂)的父母兄弟姊妹都很親,親密到在喜宴上他的成長mv把所有親友和太太家的手足謝過一輪,連貓咪的照片都出現了,唯獨一字不提有我這個親妹妹,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是獨生子女。
我當時坐在台下心情當然很苦澀失落,結婚換我們家請客時我還幫忙不少事情呢,但是我已經成年,明白我們的手足緣分,已經被童年時家裡的競爭氣氛所決定,反省自己小時候仗著自己會念書功課好就跟著爸媽數落哥哥,就哥哥的角度當然是個很討厭又不可愛的妹妹,不被想起來也是活該吧。
現在我哥還是會說「覺得妳很厲害」,就連我甚麼都沒有只出過兩本書(還不暢銷,哭)但是他也覺得很厲害,但這種厲害就跟我羨慕他和父母關係總是和諧一樣,我們彼此的差異和距離比山大,就別說甚麼有手足能化解寂寞了。小時候競爭父母關愛的環境,已經注定了無法拉近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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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這個只是要說,當我獨生子女的朋友說「獨生子女很寂寞」時,我一方面覺得確實,一個人長大,沒有手足就等於父母的關注和壓力都集中一身,那是寂寞的。然而我也覺得,就像「結婚有時候比單身更寂寞」一點,多一個人在身邊,不一定就是有伴,在某些情況下,因為對彼此有期待最後卻失望了,可能孤獨和寂寞更甚。
父母如果像上一代那樣,以競爭的方式對待兩個孩子,甚至嚴重到讓孩子覺得「表現比較不好、或長得比較不漂亮就不被父母所愛…」那有手足是比沒有更寂寞的。
但即使父母沒有用這種態度對待孩子,我還是覺得,人生的寂寞是注定的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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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生子女和有手足的,其實各有不同的寂寞,父母該想的是針對不同的情況,調整自己對待子女的方式。
比方說獨生子女家裡沒有童年玩伴的寂寞,或者是有手足自覺愛被分走的寂寞,不管哪一種總之父母要關心孩子的感受,並且給孩子信心和力量去面對寂寞這種感受,理解到那是人生的必然。
就像現在翔有手足了,我也不敢說他現在比較不寂寞,因為原有的關注很自然被分走,我能做的,就只是盡力讓孩子知道並且相信:你跟妹妹都一樣是媽媽的心肝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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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聊我印象深刻的手足故事
吳念真有過一篇文章我印象很深刻,身為長兄的他一直努力照顧弟妹,最美的回憶是父母工作忙碌,他帶著弟妹爬上山坡,吃著湊來的點心,他身為大哥,扮演那個鼓舞和安慰弟妹的角色,一起等待著父母回來。
但是後來大弟和他一起工作,卻也因為吳念真這個光環而備感自卑和壓力,他可以自嘲但是生活卻始終不順,到最後,吳念真的大弟是自殺的。他在遺書上寫「你是一個很好的哥哥,但是當你的弟弟,也很辛苦…」
我看到那段時哭了,難以想像吳念真趕去認屍時,看到這封遺書時內心的痛苦和寂寞,但是一直以來鬱鬱不得志,依靠哥哥照顧,自己也有成功獨立的夢想卻無法實現的他的弟弟,又是怎麼樣的痛苦和寂莫讓他走上絕路呢…
他們並不是典型的感情不佳的手足,而是感情很好,卻還是有「手足是最親密的競爭者」的心理障礙,我看了之後真的覺得大家都努力了,只是有時人生的無奈,就是會走向悲傷的結局。
吳念真會不會想,「如果我不是他的哥哥會不會比較好呢?」就像我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我不是我哥哥的妹妹,而是彼此在社會上認識的人,關係會不會還比現在親近呢?」
我跟我哥都因為某個理由而在內心深處感到自卑,(這個是另一個故事了),只是性格不同有不同的外顯方式,但我難免還是會想像,如果沒有我,或許小時候會少一個讓他寂寞的理由,就像我現在也是,會覺得如果我是獨生子女,那些「你哥哥比妳好相處,妳看看妳哥哥對人多好,旅行都會送禮物回來…」等等的比較,或許也不會一直讓我覺得「我的個性是不夠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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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老了會有人商量嗎?一樣是很講緣分的
不小心離題太遠。再來談常見的理由:只有一個子女的話,父母老了子女沒有人可以商量分擔很可憐。
老實說,這個就跟手足能否消除寂寞或者是更寂寞一樣,是一個沒有絕對正確答案的問題。
郭強生在他那本《不如認真來悲傷》裡,分享了他跟母親、父親、大哥的相處,還有最終,是他一個人照顧過去其實感情不睦的父親的晚年,他把這部分又寫成《我即將前往的遠方》。
書中可以看見親子、手足之間感情的矛盾,以至於大哥也是早就遠走高飛沒有在負擔父母年老的奉養,(是不是只有關心遺產我忘記了)但不管怎樣他大哥癌症,比他們的父親還早過世,郭強生不管面對母親的臨終,還是照顧從以前就父子關係緊張,老年卻又失智的父親,在醫院奔走,面對父親的冷語,請不到看護期間,自己花蓮台北奔波的焦頭爛額…這些都是沒有人可以分享和分擔的寂寞辛苦和悲傷,但是,他是有手足的人。
當然他跟手足感情不好是原因之一,但就算感情好好了,大哥也因為癌症,走的比父母都早,那所謂有手足可以分擔長輩年老的辛勞,也只是一個未盡的期待而已。
張曼娟在《我輩中人》出版接受訪問時曾說,她曾經以為照顧父母到真的不行時「總會有人幫忙但是沒有」。就這麼淡淡一句卻不輸千言萬語,看到的人都懂,她是有手足,卻獨自承擔看護重擔的女兒。
鍾文音在《捨不得不見妳》當中寫母女情,是在她母親倒下,中風而從此不能行動言語,母女才收起曾經的緊張衝突,由兄長提供主要經費,她單身與母親和看護同住的方式照顧母親的年老。
這樣已經足夠辛苦,但是如果她兄長不只是時間(其實照顧最珍貴的是時間)而是連金錢都負擔不起,又或者母親的狀況更糟(有些老人是失智但沒有失去體力和行動力,還會毆打家人、辱罵子女)那麼還會更加辛苦吧。
但不管怎樣都是「希望孩子有手足,在父母年老時可以商量」,因為這樣的原因而再生的父母,其實永遠也不可能保證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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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的性格和傾向都會不同,有研究指出為了發展出個人特色,朋友還物以類聚,手足反而更不相似,往往同一個父母總是感嘆「子女個性大不相同」,起點就是如此,在發展過程中,又有各自的緣分和人際圈,會受到不同的因素影響。
發展出完全不同的想法和價值觀都是有可能的,在父母年老或臨終時,因為不同的想法和價值觀,不要說互相商量了,大起衝突搞的劍拔弩張的手足也大有人在的。那時會覺得父母給我手足是給我這時所需的力量嗎?真的很難說。
雖然這會受到父母教養方式極大的影響,父母偏心導致手足不睦的,更有可能在這種時候不是助力而是壓力,但我還是認為,那也不是絕對的、唯一的因素。
換言之,父母非常努力也非常有意識的,想要引導手足之間往好的方向發展,但最終就跟教養對孩子的人生影響一樣,影響很巨大,卻未必是絕對的。
話說的很長都4000字了真糟糕(這樣誰有空看完><),但我只是要說,如果想生二寶的動機,是”唯一只有”「手足是給孩子最好的禮物、有手足比較不寂寞、有手足在父母老後可以商量」這種預設,那我覺得其實是很冒險的決定。
因為那都只是期待而已,而且也不全然在父母的掌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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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點是,孩子有自己的人生
該不該再生一個,父母(尤其是母親)會為此感到無比焦慮,我覺得是很正常的,因為現在的風氣有一種父母要對孩子的人生負全責的暗示,那麼既然主流是說「手足是給孩子最好的禮物」,母親就擔心自己不生,會影響到孩子的整個人生。
但是放輕鬆吧。放下這個想法,孩子有自己的人生,母親的決定是重要的卻不是絕對的,有手足(或沒有手足)的好壞都是可能的而不是絕對的,不會因為妳不想要再生,孩子沒有手足,妳就是不夠好的、自私的母親。妳只是夠理智了,直覺告訴妳如果再來一個不會比較好的。
***
影響最深遠的角色關係,其實還是親子而非手足
對孩子的成長來說,最重要的是父母的愛,父母要謹慎的是怎麼樣正確的表達愛,培養孩子的安全感和自信心,這些都跟有沒有手足無關,有手足也好,沒有手足也好,孩子要感覺到自己被父母愛著,培養自愛和愛人的能力。
因此要不要再生一個孩子,我覺得思考的單位應該是整個家庭,而不是針對已經有的這個孩子(也就是大寶)。
我們這個家,在各項條件上,適不適合再多一個或更多的孩子?
還有,第二三個孩子,影響他一生最重要的角色關係,其實是「某人的孩子」而非「某人的手足」,所以與其說一直問大寶想不想要弟妹,不如問最關鍵的自己,妳自己,還有隊友,妳們身為父母想不想要呢?每個人的性格、精神體力和財力上的條件都不相同,而哪些條件重要(我所謂的重要,判斷標準是—愛)又是因人而異,非常主觀的判斷了。
如果妳覺得愛一個孩子已經筋疲力竭,要給孩子足夠的經濟支援妳也覺得足夠費力了,那為什麼要受到「手足是最好的禮物」這種說法所迷惑,一直懷疑自己不生是不是太自私,而不是相信妳自己「已經盡全力去愛」了呢?
無論對妳、對孩子來說,幸福最重要的都是一個「有愛的家庭」,而家人之間有沒有愛的流動,跟人數從來都是無關的。
#文章太長可以分享
#但真的太長了哭哭><
#要不要二寶就跟該不該結婚一樣是一言難盡啊
http://mina0302.pixnet.net/blog/post/226626488-%E8%A6%AA%E6%84%9B%E7%9A%84%EF%BC%8C%E5%A6%B3%E4%B8%8D%E9%9C%80%E8%A6%81%E7%82%BA%E4%BA%86%E7%B5%A6%E5%AD%A9%E5%AD%90%E4%B8%80%E5%80%8B%E6%89%8B%E8%B6%B3%E8%80%8C%E5%86%8D%E7%94%9F%E4%B8%80%E5%80%8B%E5%AD%A9%E5%AD%90
我們都失智郭強生 在 林達陽 Facebook 八卦
【有信之人】
明天(12/19週五)晚上7:30-9:00,在台北故事館,將是我和老朋友、年輕一輩的散文好手黃信恩的第一次對談,,歡迎大家來玩。幾年前應《文訊》之邀,寫過一篇關於信恩的短文,就藉這個機會放上來當作紀念吧:)
〈有信之人〉◎林達陽
比起信恩,我大概不能算是曾認真相信過什麼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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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認識信恩時,我們都還只是高雄中學的學生而已。那是一九九八年的時候,我們剛要十七歲,高一的下學期,我才剛剛加入校刊社,島嶼的南方漸漸進入夏天。先是從學長那裡聽聞,接著透過校稿,乃至其後幾次與投稿同學的互動,我認識了那時的信恩。不同於我們這些浪漫得近乎囂張、卻也屢屢為囂張付出代價的「文藝青年」,信恩那時就是一派好學生──甚至更應該說就是一派好人的樣子,溫和,善良,拙而樸實,對於不相熟的人與事靦腆而好奇,對於不以為然的人與事(當然或許也包括在那些人與事之後的與之上的),也僅僅流露出困惑、友善的關心,與十分自制的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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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不僅僅是表面看來如此。信恩那時的筆下也另有一個溫暖的世界──我指的是溫暖,與年少時期你我曾經著迷的「熱情」、「勇敢」、「夢想」並不相同。但那時我還不能明白,還像是所有自詡為科學的信徒、美的學生的那些理直氣壯、英氣逼人的高中男孩一樣,雖然校稿時讀著信恩的作品,也明確感知到一些極其深沉的感動、明確獲得了一些反省甚至因而偷偷慚愧的理由,但多少還倔強的以為,那些文章受制於教義教條、受制於道德、受制於善,之所以動人,只是占了題例上先天的便宜(本來嘛,都寫到爸爸媽媽了都寫出真主了我們讀者不流下眼淚還是人嗎?不好好懺悔還有救嗎?罪過罪過。)我總妄想生活怎麼可能只是這樣呢?也許是因為我總不相信,別人對我解釋了一個不相信,世界對我顯示了一種不相信,但我總還有千千萬萬個不相信好說。然而信恩是早就知道了,甚且早就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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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很久之後我才知道,最占便宜的題材其實就是青春、愛情、熱望這些等等。反對一件具體的事或是追求一件不存在的事畢竟還是比較容易一些。而最吃虧的題材,大概才是親情與信仰,而吃虧之中吃最多最大的,大概要算是對那樣的題材真正入神、真心相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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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起來多少是有點不好意思的。就一個校刊社幹部的立場來說,我們太喜歡信恩這樣的朋友了。他提供我們來源與素質都極其穩定的稿件,提供我們的……呃,人見人愛的「多元性」,提供我們免挨外界責罵的擋箭牌──「還好還有黃信恩的這種文章,不然你們校刊上到底是在寫些什麼……」。但整體來說,那時我完全不了解信恩──我們當然也為了信恩的文章動容,然而那些雖感人至深卻並不怎麼迷人的部份,其實是令那時的我有些不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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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的我還沒有成熟到發覺彼此迥異的個性之中,到底潛藏著怎樣近乎命運的悲或喜,只知道這是一個文筆樸實但力量強大的人,而且更重要的是,每每去催稿他總不拒絕,然後最重要的是,不管再忙,他最後永遠都能如期交件,而稿件內對一切的看法永遠是那樣溫和且從容不迫。這是我永遠都做不到的。然那時也只知道自己做不到,有點羨慕他總是能做到,要到很久之後,我才明白那其中對人之常情的理解。最難的本來就是對人之常情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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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受著島嶼南方豔豔夏日、暖暖南風的教養長大,我們都自認是陽光的人。但我想信恩是真的專心仰望著光的吧,相較之下,那時其他的我們實在都只是忙著在泥濘積水裡打著滾、與光搏鬥的野孩子。比起信恩屢屢被提及的醫學訓練,我總以為信恩受著他的信仰影響更深──當然這時我指的已經不只是宗教,我已經不再認為信恩是一個被宗教捆俘著的人了。他是真心相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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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所知道的一部分信恩。更後來的事,很多人也都知道了。二○○○年,我和信恩都從高雄中學畢業了,信恩考上了醫學系,前幾年的作品仍承續著高中時期的創作理念發展,一系列城市建物為題、以相似背景勞動者為主角的小說,寫粗糙的生活,也寫生活裡細微的愛,後來集結成了信恩的第一本書,小說集《高架橋》(松濤文社,2008)。此後信恩也陸續寫了關於本科的醫藥題材,但那主要是在二○○五年以後:描述膀胱癌的〈壺水之鏡〉、寫胃腸潰瘍的〈肚痛帖〉、紀錄左營眷村失智老人的〈單行道〉等等,作品陸續見報入書,更多人開始知道黃信恩這個名字。二○○六年信恩在聯副發表一系列小品專欄,捕捉醫院與醫療生活中的靈光,對新生代醫師的徬徨與困境也多所著墨,以更輕鬆自然的文字誠實面對自己的人生。這些作品經過增刪修改,信恩也出版了大家期待已久的散文集《游牧醫師》(寶瓶文化,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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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期間,信恩得了更多一個比一個大的文學獎,信恩為了他的信仰(或者落實一些說,為了他的理想)跑了很多地方、學了更多事情,信恩出了幾次國,信恩早我一年去當兵(而且竟然自願去了南沙!),信恩出書了,最近信恩則選擇了他一直想去的基督教醫院。其他更多後來的事也許仍有很多人不知道,但我也不能多說了,或者甚至我也是不知道的──但那也不打緊,都是餘事,信恩生命裡那種因相信而生的良善底蘊,畢竟從來沒有什麼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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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還有什麼不同,那也是相較於其餘寫作的同輩如我吧。如今信恩和我都已各自長成大人了,所面對著的,已是各有不同且再不能回頭的人生風景。我們的聯繫方式是藉著彼此姓名久久一次見報,給彼此致電或去信的理由。知道還有故人仍在異地各自努力著,為了當年我們一起相信過的事情,以我們不敢置信的方式,除了溫暖與感動,對於這樣走在同一條路上的老朋友──包括這次信恩給了我機會寫寫關於他的這些與那些,我也只能承認一切真有安排吧?有人有信,或姑且不說信與不信,就只是能與信恩這樣的朋友一起上路,我已真心覺得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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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文學沙龍活動】
台北故事館、聯合報副刊、台積電文教基金會共同主辦「繆思的星期五」文學沙龍,在每月第三個星期五的夜間,邀請作家到故事館朗誦作品,作家親自復活文字的韻律,召喚作品背後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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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動時間:2014/12/19 (五)19:30~21:00
朗誦地點:台北故事館故事茶坊 (台北市中山北路三段181-1號)
主持人:郭強生
朗誦作家:林達陽、黃信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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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加辦法:
1. 免費參加,持號碼牌排隊入場。(以80人為限,額滿為止)
2. 18:00發放號碼牌,18:50持號碼牌排隊入場。
3. 故事茶坊,僅為沙龍朗誦空間使用,不提供任何餐飲。
聯絡方式:電話:886-2-2587-5565 傳真:886-2-2587-55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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