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深入了解一個人,必先從其家族歷史、往來親友,以其經歷脈絡梳理著手。要深入了解一塊土地,也必先從其歷史、人口組成,梳理著手。
#誰的新疆誰的東突厥?
若以多數世人眼中所稱之「新疆」來說,從名字就知道,新疆原名「西域新疆」,意思是「新佔領的領土」,滿清帝國也曾經把貴州新佔領的領土稱為「新疆」,顯示這只是帝國佔領後方便的稱呼。
至於多新呢?維吾爾族為新疆主要民族,祖先曾在此與蒙古草原、中亞地區建立匈奴王國、突厥王國、回鶻王國、喀喇汗王國、高昌回鶻王國、查台汗王國、賽伊德汗王國,直至十八世紀末準噶爾被清帝國政權消滅,清國才控制周邊地區。起初,清國仍將部落首領、鄉紳封官分治,但期間發生多次抗清事件,多個部落都曾起義獨立過,甚至哲德沙爾汗國還一度控制新疆全境為一個國家,但最後仍遭清軍擊敗屠殺。直到1884年,清國才設「新疆布政使司」將「新疆」正式劃入帝國行政體系。
#首次該地人口屠殺滅絕
根據清朝史家與親王記載,清軍在18世紀末的戰爭,屠殺了準噶爾30~50%的人口,30~40%因清軍帶來的傳染病(天花等)病死,剩餘逃入俄羅斯與哈薩克。換算人口比率,相當於屠殺1000萬台灣人,再用病毒殺死1000萬。可說是清朝政權主導的「第一次新疆人口滅絕」。
新疆還有哈薩克族,與維吾爾族同屬突厥民族。以及受鎮壓的起義回族難民,為以逃避追捕,也有部分逃入新疆,因同屬穆斯林,維吾爾人接納庇護這批回族難民,給了落腳的家園和土地。此外還有少許的柯爾克孜族與蒙古族等少數民族。
#東突厥這名字的來由
東突和圖博、蒙古、台灣、韓國、越南...等等一樣,自古不屬中國。
那東突厥斯坦是怎麼出現的名字?十八世紀末,中亞突厥斯坦被俄羅斯帝國和滿清帝國瓜分後,俄羅斯版圖裡的部分稱為West Turkistan(西突厥斯坦或西土耳其斯坦),而被滿清帝國統治的部分則稱為East Turkistan(東突厥斯坦或東土耳其斯坦)。而上面所說的「新疆」是1884年滿清政府正式劃入滿清版圖後所給的名字。
但東突厥斯坦,現在在中共政權眼中,是個禁忌的名字,代表著分裂、恐怖主義。東突厥人民在這餘百年間,進行多次獨立運動,但都以血腥鎮壓作收。
#人口比例不自然的變化
1949年時,在新疆的漢人人口約為二十九萬人,約佔5~6%,1950年代後,中共政權主導「西北大開發」移入大量漢人,60年更成立現代屯田部隊「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大量從中國移入漢人。該兵團是由軍事單位控制地方行政、檢察到審判的軍事專政組織。而在中國推動「兩個離不開」政策下,所謂維吾爾人自治的承諾也消失無蹤。而漢人佔有人口比率也逐漸上升,達到40%左右。
2008年以來,中共在新疆建立「再教育營」,規模並日漸擴大,根據聯合國等許多機構估計,關押人數可能超過百萬人(新疆總人口略多於台灣)。營內關押的人員以維吾爾族最多,關押理由從從事伊斯蘭儀禮,到留鬍子、穿短褲等,在內部進行洗腦、語言與文化清洗、強迫勞動等慘無人寰的行為。近期更有許多維吾爾族人指控,中共餵食絕育與避孕藥物,施打可疑疫苗,以降低維族生育率,使得維族生育率在2017年後驟降。同時新疆更實施大規模監控和行動管制,剝奪人民隱私與自由。目前美國國務院、加拿大下議院、荷蘭下議院都將定位為「種族滅絕」。
#既視感的史事
有個突厥的歷史故事,很值得我們借鏡,關於為什麼十八世紀末,清朝能征服此地的歷史。準噶爾汗國、和卓汗國,被清帝國軍事佔領,其原因有共通之處,都是親清人士為了私利引狼入室。
準噶爾汗國政權鬥爭,親清蒙古貴族為以爭奪王位,請清兵軍事援助,最終清軍結合親清貴族滅了準噶爾汗國,但親清人士最後沒有獲得朝思暮想的王位,還被迫逃難他鄉。
而大小和卓為爭奪和卓汗國政權,也請清軍協助,給了清軍侵略東突厥斯坦之地的好藉口好時機,大小和卓後來後悔也曾試圖抵抗,惜最終失去性命,家園國土亦覆。
絕妙的是,之後政權提到這段歷史,卻以平定準噶爾汗國貴族叛亂、大小和卓叛亂作為其歷史評價。對東突厥民族的視角來說,這是引狼入室又趁人之危。
#東突厥懷玉何罪
據資料,東突厥擁有中國陸上石油、天然氣約莫30%的資源,煤炭預測則有40%,還有其他諸如黃金、玉石、寶石等礦產。隨美國也開始深入中亞地區,中共政權也加緊建構東突厥、哈薩克等地石油和天然氣的採伐與運輸建設。
那東突厥人有因這些資源獲得相對應的好處嗎?我們看到當地人被剝削勞動,還有數不盡的集中營,剝奪自我的信仰和民族文化,被迫食用豬肉。有書籍資料指涉,曾有中共黨員因為向中央提出應給當地人5%石油利潤而被查辦。
#血棉花
東突厥當地傳統就產棉花,產量佔全球1/5,但根據BBC等媒體長期收集資料與現地訪查披露,有超過50萬少數民族被強迫在棉花產業勞動(不只棉花田,還包括紡織廠)。從中國本身的官方文件中就顯示,2018年阿克蘇及和田地區就「通過勞動力轉移」派出21萬名工人,動員與運送大量勞力,替生產建設兵團採棉花。文件中並提到要「引導」工人「自覺抵制非法宗教活動」,也提到被動員的村莊有「不願意從事農業工作」情形,以至於必須進行「思想教育工作」之後再「輸出」工人。衛星照片顯示,許多可容納3000名以上工人的紡織工廠,這麼剛好就設在再教育營旁邊,這些工廠拒絕採訪,外國記者接觸即被驅離並全程跟監。
#中國的算盤
中國自認天朝,工業超英趕美,但中國人卻一面倒擁戴歐美日消費性品牌,寧可穿Nike,也不穿李寧(某中國運動品牌)。在貿易戰期間,中國因外銷下滑與關鍵技術遭圍堵,開始大吹「內循環」,正是要靠著自身龐大市場,跟西方對幹。因此此波義和團式活動,剛好可以扶植中國品牌,取代外國企業在中國的市佔率。而同時,中國也用違反公平與法治手段,開始打壓不配合企業,加上容易被煽動的小粉紅,破壞放火樣樣來。如果外資想留下來,就得越來越像奴才。
中國市場當然很大,但不是自由競爭市場。如果進入中國市場,可能會被盜竊技術、被查扣財產、被干涉公司治理、以及被阻礙公司行使社會責任和在其他市場發展,到最後,不僅無法繼續賺錢,還可能被中國國家扶植的企業消滅。這樣的代價是否值得,或許越來越多企業會思考。
#台灣未來的路
「中華人民共和國」所聲稱的 「自古以來神聖不可分割」 領土,大部分來自清帝國,但清帝國剛好是一個施行帝國主義擴張的 「中亞帝國」,中國本身、蒙古、圖博、台灣、或俗稱的「新疆」,都是滿清佔領的土地。取得的歷史都很晚近,甚至不比歐洲列強在亞洲、非洲、美洲殖民的歷史長。
然而,現代中國為了滿足其邪惡的侵略野心,意圖往歐亞內陸與太平洋擴張,就把這些四處侵略而得的土地,說成自古神聖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現代中國也自動忽略過去多個中華帝國與清帝國四處屠殺異族,甚至比西方帝國主義更殘暴的史實,還要裝成帝國主義的被害者,真是假掰至極!
現在中國還不敢聲稱過去曾佔領過的韓國、越南、蒙古國、俄羅斯一部分是他們 「神聖不可分割」的領土,但是只要胃口大了,可能成吉思汗子孫去過的土地,遠到歐洲全都是中國的一部分了!
中國近期的戰狼外交,導致歐洲群起激憤,可能會使歐中投資協定擱淺。這些行徑,都會加速中國與國際社會的脫勾,短期來看可能造成各國經濟損失,也讓中國得以扶植國內企業。但長期來看,讓中國走向封閉市場,實乃好事一件。更可能增加台灣地位重要性。台灣的民主自由走到今天不容易,堅持走對的路,會讓我們爭取到同樣普世價值的盟友,這樣的價值,可以不用昧著良心被迫讚揚血棉花。
看看東突厥的血淚史,台灣人要看清楚,走對的路!
東突厥資料參考,並也推薦大家可看看:
『東突厥斯坦:維吾爾人的真實世界』 前衛出版
此圖當然會有變化,根據來自2006年9月19日在美國國會會議室裡進行兩天的高亞高峰會。會議的與會者有來自東突、西藏、南蒙、台灣(FAPA)、海外挺民主的中國人及越南的代表,最後發表高亞獨立宣言(Declaration of Independence of the Nations of High Asia: Tibet, East Turkistan and Inner Mongolia),再經過部分東突人士反應需尊重傳統領土範圍,而不是新疆省地圖,但當然獨立建國後才能確認最終的版圖。 (感謝ken wu 提供資料)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0萬的網紅曾鎧琪 Alison【香港曾小妹】,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一個訂閱等於一份支持,一個贊等於一份關懷!】 這個夏天你準備好了嗎!??? 星星陪你過整個8月的每一天 歡迎大家提供拍片的題材呢~ ??♀️ 謝謝大家啦!十萬訂閱目標就靠大家啦!??? ═ ◈ ═ ═ ◈═ ═ ◈═ ═ ◈═ ═ ◈═ ═ ◈═ ═ 點擊下面的連結可以到我的副頻道! ═ ◈ ...
州官放火故事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八卦
<分享白先勇小說:冬夜>
*這篇小說收錄於《台北人》,1971年出版。我大約於1975年,17歲時第一次閲讀。當時年紀太小,和白先勇老師身處的時代及家庭背景不同,加上自己年輕氣盛,一方面迷戀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卡謬的青年孤獨:一方面無法理解時代歲月的老去,對一個人生命的刻痕。閲讀的時候,只覺得文字洗練,故事卻嘮叨,對老年人的感慨無法共鳴。
*這幾年因為電子版發行,我試圖重新閱讀一些年輕時錯過、深入不了的文字。此篇冬夜即時印入了眼簾。白先勇老師出版《台北人》時,才三十四歲。文集收錄他自24-34歲寫在「現代文學」的短篇小說。在冬夜之前,白老師已經完成「玉卿嫂」「謫仙記」等中篇小說,既跨古又跨神話,在美好的字句及故事鋪陳中書寫情慾。「台北人」裡的小説寫的更多是70年代台北若干當代人的遺憾。那可怕的時代如造孽,拋棄了所有的人。小説中對年輕狂妄的理想,有不著痕跡的批評。夏志清先生曾經評語:《臺北人》甚至可以說是部民國史。
* 《冬夜》裏余教授的兒子俊彥,長得和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他不滿懷五四救國精神,也不想燒打任何人。年輕的兒子經過了也目睹了父親如何遭受時代的撥弄,沒有什麼澎湃了,他務實且苟且但卻篤定地一心想去美國念物理。而從美國歸國的風光學者,年華已逝,身分似升也似降的吳教授,在美國教唐朝,不願也不能置評當代。那些古老的長安繁華,包裝了美國學人的現實,他回不去當代,有一天走下講堂,步下長安大壂,沒有根的飄浮,就是他的晚年。每個曾經參與五四運動的倖存青年,都掉進了坎,過去只是一道晚霞,人年紀輕輕就沒了,泡沫了。革命,革誰的?自己的吧!
*撰寫冬夜年紀還輕的白先勇用了寛厚且事故的文筆,概括了所有的時代的起伏:沒有嘲謔,就是大勢所趨。不論是五四運動,美國反越戰學潮:那些革命換來的空,空盪後的務實謹慎、渴望留洋、無處可安頓⋯⋯一切都不過是「大勢所趨」。不必論理,也不需拿著一知半解的道理,砍砍殺殺。什麼事回頭看,就是四個字:大勢所趨。時代彷佛只是一個戲框子,把人按進去,把事件嵌入,就為了寫出大勢所趨,四個字。
*我曾經當面告訴白先勇老師,他活得如此特別。年輕的時候,儘寫些「老人往事」,老的時候大搞青春版牡丹亭。這樣倒活的靈魂,太過癮。
*以下為短文分享:冬夜。更多台北人文章可以購買博客來網路書店。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23419
《冬夜》—白先勇
台北的冬夜,經常是下著冷雨的。
傍晚時分,一陣乍寒,雨,又淅淅瀝瀝開始落下來了。溫州街那些巷子裏,早已冒起寸把厚的積水來。余欽磊教授走到巷子口張望時,腳下套著一雙木屐。他撐著一把油紙傘,紙傘破了一個大洞,雨點漏下來,打到余教授十分光禿的頭上,冷得他不由得縮起脖子打了一個寒噤。他身上罩著的那襲又厚又重的舊棉袍,竟也敵不住台北冬夜那陣陰濕砭骨的寒意了。
巷子裏灰濛濛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四周沈靜,只有雨點灑在遠遠近近那些矮屋的瓦檐上,發出一陣沙沙的微響。余教授在冷雨中,撐著他那把破紙傘,佇立了片刻,終於又踅回到他巷子裏的家中去。他的右腿跛瘸,穿著木屐,走一步,拐一下,十分蹣跚。
余教授棲住的這棟房子,跟巷中其他那些大學宿舍一樣,都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舊屋。年久失修,屋檐門窗早已殘破不堪,客廳的地板,仍舊鋪著榻榻米,積年的潮濕,席墊上一徑散著一股腐草的霉味。
客廳裏的傢具很簡陋:一張書桌、一張茶几。一對襤褸的沙發,破得肚子統統暴出了棉絮來。桌上、椅上、榻榻米上,七橫八竪,堆滿了一本本舊洋裝書,有的脫了線,有的發了毛,許多本卻脫落得身首異處,還有幾本租來的牛皮紙封面武俠小說,也摻雜其中。自從余教授對他太太著實發過一次脾氣以後,他家裡的人,再也不敢碰他客廳裏那些堆積如山的書了。
有一次,他太太替他曬書,把他夾在一本牛津版的《拜侖詩集》中的一疊筆記弄丟了——那些筆記,是他二十多年前,在北京大學教書時,記下來的心得。
余教授走進客廳裏,在一張破沙發上坐了下來,微微喘著氣。他用手在他右腿的關節上,使勁的揉搓了幾下。每逢這種陰濕天,他那只撞傷過的右腿,便隱隱作痛起來,下午他太太到隔壁蕭教授家去打麻將以前,還囑咐過他:
「別忘了,把於善堂那張膏藥貼起來。」
「晚上早點回來好嗎?」他要求他太太,「吳柱國要來。」
「吳柱國又有什麼不得了?你一個人陪他還不夠?」他太太用手絹子包起一扎鈔票,說著便走出大門去了,那時他手中正捏著一張《中央日報》,他想阻止他太太,指給她看,報上登著吳柱國那張照片:「我旅美學人,國際歷史權威,吳柱國教授,昨在中央研究院,作學術演講,與會學者名流共百餘人。」
可是他大太老早三腳兩步,跑到隔壁去了。隔壁蕭太太二四六的牌局,他太太從來沒缺過席,他一講她,她便封住他的嘴:別搗蛋,老頭子,我去贏個百把塊錢,買只雞來燉給你吃。他對他太太又不能經濟封鎖,因為他太太總是贏的,自己有私房錢。
他跟他太太商量,想接吳柱國到家裡來吃餐便飯,一開口便讓他太太否決了。
他目送著他太太那肥胖碩大的背影,突然起了一陣無可奈何的惆悵。要是雅馨還在,晚上她一定會親自下廚去做出一桌子吳柱國愛吃的菜來,替他接風了。
那次在北平替吳柱國餞行,吳柱國吃得酒酣耳熱,對雅馨說:「雅馨,明年回國再來吃你做的掛爐鴨。」哪曉得第二年北平便易幟了,吳柱國一出國便是二十年。
那天在松山機場見到他,許多政府官員、報社記者,還有一大群閒人,把吳柱國圍得水洩不通,他自己卻被人群摒在外面,連跟吳柱國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那天吳柱國穿著一件黑呢大衣,戴著一副銀絲邊的眼鏡,一頭頭髮白得雪亮,他手上持著煙鬥,從容不迫,應對那些記者的訪問。他那份恂恂儒雅,那份令人肅然起敬的學者風範,好像隨著歲月,變得愈更醇厚了一般。後來還是吳柱國在人群中發現了他,才擠過來,執著他的手,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還是過兩天,我來看你吧。」
「欽磊——」
余教授猛然立起身來,蹭著迎過去,吳柱國已經走上玄關來了。
「我剛才還到巷子口去等你,怕你找不到。」余教授蹲下身去,在玄關的矮櫃裡摸索了一陣,才拿出一雙草拖鞋來,給吳柱國換上,有一隻卻破得張開了口。
「台北這些巷子真像迷宮,」吳柱國笑道,「比北平那些胡同還要亂多了。」他的頭髮淋得濕透,眼鏡上都是水珠。他脫下大衣,抖了兩下,交給余教授,他裡面卻穿著一件中國絲綿短襖。他坐下來時,忙掏出手帕,把頭上臉上揩拭了一番,他那一頭雪白的銀發,都讓他揩得蓬松零亂起來。
「我早就想去接你來了,」余教授將自己使用的那只保暖杯拿出來泡了一杯龍井擱在吳柱國面前,他還記得吳柱國是不喝紅茶的,「看你這幾天那麼忙,我也就不趁熱鬧了。」
「我們中國人還是那麼喜歡應酬,」吳柱國搖著頭笑道,「這幾天,天天有人請吃酒席,十幾道十幾道的菜——」
「你再住下去,恐怕你的老胃病又要吃犯了呢。」余教授在吳柱國對面坐下來,笑道。
「可不是?我已經吃不消了!今晚邵子奇請客,我根本沒有下箸——邵子奇告訴我,他也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了。你們兩人——」吳柱國望著余教授,余教授摸了一摸他那光禿的頭,輕輕吁了一口氣,笑道:
「他正在做官,又是個忙人。我們見了面,也沒什麼話說。我又不會講虛套,何況對他呢?所以還是不見面的好。你是記得的:我們當年參加‘勵志社’,頭一條誓言是什麼?」
吳柱國笑了一笑,答道:
「二十年不做官。」
「那天宣誓,還是邵子奇帶頭宣讀的呢!當然,當然,二十年的期限,早已過了——」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都笑了起來。
吳柱國捧起那盅龍井,吹開浮面的茶葉,啜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把他的眼鏡子蒸得模糊了。他除下眼鏡,一面擦著,一面覷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次回來,‘勵志社’的老朋友,多半都不在了——」
「賈宜生是上個月去世的,」余教授答道,「他的結局很悲慘。」
「我在國外報上看到了,登得並不清楚。」
「很悲慘的——」余教授又喃喃的加了一句。
「他去世的前一天我還在學校看到他。他的脖子硬了,嘴巴也歪了——上半年他摔過一跤,摔破了血管——我看見他氣色很不好,勸他回家休息,他只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的環境困得厲害,太太又病在醫院裡。那晚他還去兼夜課,到了學校門口,一跤滑在陰溝裡,便完了——」余教授攤開雙手,乾笑了一聲。「賈宜生,就這麼完了。」
「真是的——」吳柱國含糊應道。
「我彷彿聽說陸冲也亡故了,你在外國大概知道得清楚些。」
「只是人生的諷刺也未免太大了,」吳柱國唏噓道,「當年陸冲還是個打倒‘孔家店’的人物呢。」
「何嘗不是?」余教授也莫奈何的笑了一下,「就拿這幾個人來說:邵子奇、賈宜生、陸冲、你、我,還有我們那位給槍斃了的日本大漢奸陳雄——當年我們幾個人在北大,一起說過些什麼話?」
吳柱國掏出煙鬥,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吸著煙,若有所思的沈默了片刻,突然他搖著頭笑出了聲音來,歪過身去對余教授說道:
「你知道,欽磊,我在國外大學開課,大多止於唐宋,民國史我是從來不開的。上學期,我在加州大學開了一門‘唐代政治制度’。這陣子,美國大學的學潮鬧得厲害,加大的學生更不得了,他們把學校的房子也燒掉了,校長攆走了,教授也打跑了,他們那麼胡鬧,我實在看不慣。有一天下午,我在講‘唐初的科舉制度’,學校裡學生正在跟警察大打出手,到處放瓦斯,簡直不像話!你想想,那種情形,我在講第七世紀中國的考試制度,那些蓬頭赤足,躍躍欲試的美國學生,怎麼聽得進去?他們坐在教室裏,眼睛都瞅著窗外。我便放下了書,對他們說道:‘你們這樣就算鬧學潮了嗎?四十多年前,中國學生在北平鬧學潮,比你們還要凶百十倍呢!’他們頓時動容起來,臉上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好像說:‘中國學生也會鬧學潮嗎?’」
吳柱國和余教授同時都笑了起來。
「於是我便對他們說道:‘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一群北京大學領頭的學生,為了反日本,打到一個賣國求榮的政府官員家裡,燒掉了他的房子,把躲在裡面的一個駐日公使,揪了出來,痛揍了一頓——’那些美國學生聽得肅然起敬起來,他們口口聲聲反越戰,到底還不敢去燒他們的五角大廈呢。‘後來這批學生都下了獄,被關在北京大學的法學院內,一共有一千多人——’我看見他們聽得全神貫注了,我才慢慢說道,‘那群學生當中領頭打駐日公使的,便是在下。’他們哄堂大笑起來,頓足的頓足,拍手的拍手,外面警察放槍他們也聽不見了——」
余教授笑得一顆光禿的頭顱前後亂晃起來。
「他們都搶著問,我們當時怎樣打趙家樓的。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疊羅漢爬進曹汝霖家裡去的。第一個爬進去的那個學生,把鞋子擠掉了。打著一雙赤足,滿院子亂跑,一邊放火。‘那個學生現在在哪裡?’他們齊聲問道。我說:‘他在台灣一間大學教書,教拜侖。’那些美國學生一個個都笑得樂不可支起來——」
余教授那張皺紋滿布的臉上,突然一紅,綻開了一個近乎童稚的笑容來,他訕訕的咧著嘴,低頭下去瞅了一下他那一雙腳,他沒有穿拖鞋,一雙粗絨線襪,後跟打了兩個黑布補釘,他不由得將一雙腳合攏在一起,搓了兩下。
「我告訴他們:我們關在學校裏,有好多女學生來慰問,一個女師大的校花,還跟那位打赤足放火的朋友結成了姻緣,他們兩人,是當時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柱國,你真會開玩笑。」余教授一面摸撫著他那光禿的頭頂,不勝唏噓的笑道。他看見吳柱國那杯茶已經涼了,便立起身,一拐一拐的,去拿了一隻暖水壺來,替吳柱國斟上滾水,一面反問他:
「你為什麼不告訴你學生,那天領隊遊行扛大旗的那個學生,跟警察打架,把眼鏡也打掉了?」
吳柱國也訕訕的笑了起來。「我倒是跟他們提起:賈宜生割開手指,在牆上寫下了‘還我青島’的血書,陳雄卻穿了喪服,舉著‘曹陸章遺臭萬年’的輓聯,在街上遊行——」
「賈宜生——他倒是一直想做一番事業的——」余教授坐下來,喟然嘆道。「不知他那本《中國思想史》寫完了沒有?」吳柱國關懷的問道。
「我正在替他校稿,才寫到宋明理學,而且——」余教授皺起眉頭說,「最後幾章寫得太潦草,他的思想大不如從前那樣敏銳過人了,現在我還沒找到人替他出版呢,連他的安葬費還是我們這幾個老朋友拼湊的。」「哦?」吳柱國驚異道,「他竟是這樣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相對坐著,漸漸默然起來。吳柱國兩只手伸到袖管裡去,余教授卻輕輕的在敲著他那只僵痛的右腿。
「柱國——」過了半晌,余教授抬起頭來望著吳柱國說道,「我們這伙人,總算你最有成就。」
「我最有成就?」吳柱國驚愕的抬起頭來。
「真的,柱國,」余教授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起來,「這些年,我一事無成。每次在報紙上看見你揚名國外的消息,我就不禁又感慨、又欣慰,至少還有你一個人在學術界替我們爭一口氣——」余教授說著禁不住伸過手去,捏了一下吳柱國的膀子。
「欽磊——」吳柱國突然掙開余教授的手叫道,余教授發覺他的聲音裡竟充滿了痛苦,「你這樣說,更是叫我無地自容了!」「柱國?」余教授縮回手,喃喃喚道。
「欽磊,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就懂得這些年我在國外的心情了,」吳柱國把煙鬥擱在茶几上,卸下了他那副銀絲邊的眼鏡,用手捏了一捏他那緊皺的眉心,「這些年,我都是在世界各地演講開會度過去的,看起來熱鬧得很。上年東方歷史學會在舊金山開會,我參加的那一組,有一個哈佛大學剛畢業的美國學生,宣讀他一篇論文,題目是:《五四運動的重新估價》。那個小伙子一上來便把‘五四’批評得體無完膚,然後振振有詞的結論道:這批狂熱的中國知識青年,在一陣反傳統、打倒偶像的運動中,將在中國實行二千多年的孔制徹底推翻,這些青年,昧於中國國情,盲目崇拜西方文化,迷信西方民主科學,造成了中國思想界空前的大混亂。但是這批在父權中心社會成長的青年,既沒有獨立的思想體系,又沒有堅定的意志力,當孔制傳統一旦崩潰,他們頓時便失去了精神的依賴,於是徬惶、迷失,如同一群弒父的逆子——他們打倒了他們的精神之父——孔子,背負著重大的罪孽,開始了他們精神上的自我放逐,有的重新回頭擁抱他們早已殘破不堪的傳統,有的奔逃海外,做了明哲保身的隱士。他們的運動瓦解了、變質了。有些中國學者把‘五四’比作中國的‘文藝復興’,我認為,這只能算是一個流產了的‘文藝復興’。他一念完,大家都很激動,尤其是幾個中國教授和學生,目光一齊投向我,以為我一定會起來發言。可是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的離開了會場——」
「噢,柱國——」
「那個小伙子有些立論是不難辯倒的,可是,欽磊——」吳柱國的聲音都有些哽住了,他乾笑了一聲,「你想想看,我在國外做了幾十年的逃兵,在那種場合,還有什麼臉面挺身出來,為‘五四’講話呢?所以這些年在外國,我總不願意講民國史,那次在加大提到‘五四’,還是看見他們學生學潮鬧的熱鬧,引起我的話題來——也不過是逗著他們玩玩,當笑話講罷了。我們過去的光榮,到底容易講些,我可以毫不汗顏的對我的外國學生說:‘李唐王朝,造就了當時世界上最強盛、文化最燦爛的大帝國。’——就是這樣,我在外國喊了幾十年,有時也不禁好笑,覺得自己真是像唐玄宗的白髮宮女,拼命在向外國人吹噓天寶遺事了——」
「可是柱國,你寫了那麼多的著作!」余教授幾乎抗議的截斷吳柱國的話。
「我寫了好幾本書:《唐代宰相的職權》、《唐末藩鎮制度》,我還寫過一本小冊子叫《唐明皇的梨園子弟》,一共幾十萬字——都是空話啊——」
吳柱國搖著手喊道,然後他又冷笑了一聲,「那些書堆在圖書館裡,大概只有修博士的美國學生,才會去翻翻罷了。」
「柱國,你的茶涼了,我給你去換一杯來。」余教授立起身來,吳柱國一把執住他的手,抬起頭望著他說道:
「欽磊,我對你講老實話:我寫那些書,完全是為了應付美國大學,不出版著作,他們便要解聘,不能升級,所以隔兩年,我便擠出一本來,如果不必出版著作,我是一本也不會寫了的。」
「我給你去弄杯熱茶來。」余教授喃喃的重復道,他看見吳柱國那張文雅的臉上,微微起著痙攣。他蹭到客廳一角的案邊,將吳柱國那杯涼茶倒進痰盂裡,重新沏上一杯龍井,他手捧著那只保暖杯,十分吃力的拐回到座位上去,他覺得他那只右腿,坐久了,愈來愈僵硬,一陣陣的麻痛,從骨節裡滲出來。
他坐下後,又禁不住用手去捏榨了一下。
「你的腿好像傷得不輕呢。」吳柱國接過熱茶去,關注著余教授說道。
「那次給撞傷,總也沒好過,還沒殘廢,已是萬幸了。」余教授解嘲一般笑道。
「你去徹底治療過沒有?」
「別提了,」余教授擺手道,「我在台大醫院住了五個月。他們又給我開刀,又給我電療,東搞西搞,愈搞愈糟,索性癱掉了。我太太也不顧我反對,不知哪裡弄了一個打針灸的郎中來,戳了幾下,居然能下地走動了!」
余教授說著,很無可奈何的攤開手笑了起來,「我看我們中國人的毛病,也特別古怪些,有時候,洋法子未必奏效,還得弄帖土藥秘方來治一治,像打金針,亂戳一下,作興還戳中了機關——」說著,吳柱國也跟著搖搖頭,很無奈的笑了起來,跟著他伸過手去,輕輕拍了一下余教授那條僵痛的右腿,說道:「你不知道,欽磊,我在國外,一想到你和賈宜生,就不禁覺得內愧。生活那麼清苦,你們還能在台灣守在教育的崗位上,教導我們自己的青年——」吳柱國說著,聲音都微微顫抖了,他又輕輕的拍了余教授一下。
「欽磊,你真不容易——」
余教授默默的望著吳柱國,半晌沒有做聲,他搔了一搔他那光禿的頭頂,笑道:
「現在我教的,都是女學生,上學期,一個男生也沒有了。」
「你教‘浪漫文學’,女孩子自然是喜歡的。」吳柱國笑著替余教授解說道。
「有一個女學生問我:‘拜侖真的那樣漂亮嗎?’我告訴她:‘拜侖是個跛子,恐怕跛得比我還要厲害哩。’那個女孩子頓時一臉痛苦不堪的樣子,我只得安慰她:‘拜侖的臉蛋兒還是十分英俊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笑了起來。「上學期大考,我出了一個題目要她們論‘拜侖的浪漫精神’,有一個女孩子寫下了一大堆拜侖情婦的名字,連他的妹妹Augusta也寫上去了!」
「教教女學生也很有意思的。」吳柱國笑得低下頭去,「你譯的那部《拜侖詩集》,在這裡一定很暢銷了?」
「《拜侖詩集》我並沒有譯完。」
「哦——」
「其實只還差‘DonJuan’最後幾章,這七八年,我沒譯過一個字,就是把拜侖譯出來,恐怕現在也不會有多少人看了——」
余教授頗為落寞了的嘆了一口氣,定定的注視著吳柱國,「柱國,這些年,我並沒有你想像那樣,並沒有想‘守住崗位’,這些年,我一直在設法出國——」
「欽磊——你——」
「我不但想出國,而且還用盡了手段去爭取機會。每一年,我一打聽到我們文學院有外國贈送的獎金,我總是搶先去申請。前五年,我好不容易爭到了哈佛大學給的福特獎金,去研究兩年,每年有九千多美金。出國手續全部我都辦妥了,那天我到美國領事館去簽證,領事還跟我握手道賀。哪曉得一出領事館門口,一個台大學生騎著一輛機器腳踏車過來,一撞,便把我的腿撞斷了。」
「哎,欽磊。」吳柱國曖昧地嘆道。
「我病在醫院裡,應該馬上宣佈放棄那項獎金的,可是我沒有,我寫信給哈佛,說我的腿只受了外傷,治癒後馬上出去。我在醫院裡躺了五個月,哈佛便取消了那項獎金。要是我早讓出來,也許賈宜生便得到了——」
「賈宜生嗎?」吳柱國驚嘆道。
「賈宜生也申請了的,所以他過世,我特別難過,覺得對不起他。要是他得到那項獎金,能到美國去,也許就不會病死了。他過世,我到處奔走替他去籌治喪費及撫卹金,他太太也病得很厲害。我寫信給邵子奇,邵子奇派了一個人,只送了一千塊台市來——」
「唉,唉。」吳柱國連聲嘆道。
「可是柱國,」余教授愀然望著吳柱國,「我自己實在也很需要那筆獎金。雅馨去世的時候,我的兩個兒子都很小,雅馨臨終要我答應,一定撫養他們成人,給他們受最好的教育。我的大兒子出國學工程,沒有申請到獎學金,我替他籌了一筆錢,數目相當可觀,我還了好幾年都還不清。所以我那時想,要是我得到那筆獎金,在國外省用一點,就可以償清我的債務了。沒想到——」
余教授聳一聳肩膀,乾笑了兩聲。吳柱國舉起手來,想說什麼,可是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又默然了。過了片刻,他才強笑道:
「雅馨——她真是一個叫人懷念的女人。」
窗外的雨聲,颯颯娑娑,愈來愈大了,寒氣不住的從門隙窗縫里鑽了進來,一陣大門開闔的聲音,一個青年男人從玄關走了上來。青年的身材頎長,披著一件深藍的塑膠雨衣,一頭墨濃的頭髮灑滿了雨珠,他手中捧著一大疊書本,含笑點頭,便要往房中走去。
「俊彥,你來見見吳伯伯。」余教授叫住那個青年,吳柱國朝那個眉目異常英爽的青年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笑出了聲音來。
「欽磊,你們兩父子怎麼——」吳柱國朝著俊彥又指了一下,笑道,「俊彥,要是我來你家,先看到你,一定還以為你父親返老還童了呢!欽磊,你在北大的時候,就是俊彥這個樣子!」說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吳伯伯在加大教書,你不是想到加大去念書嗎?可以向吳伯伯請教請教。」余教授對他兒子說道。
「吳伯伯,加大物理系容易申請獎學金嗎?」俊彥很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吳柱國遲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不過加大理工科的獎學金比文法科多多了。」
「我聽說加大物理系做一個實驗,常常要花上幾十萬美金呢!」俊彥年輕的臉上,現出一副驚羨的神情。
「美國實在是個富強的國家。」吳柱國嘆道,俊彥立了一會兒,便告退了。余教授望著他兒子的背影,悄聲說道:
「現在男孩子,都想到國外去學理工。」
「這也是大勢所趨。」吳柱國應道。
「從前我們不是拼命提倡‘賽先生’嗎?現在‘賽先生’差點把我們的飯碗都搶跑了。」
余教授說著跟吳柱國兩人都苦笑了起來,余教授立起身,又要去替吳柱國斟茶,吳柱國忙止住他,也站了起來說道:
「明天一早我還要到政治大學去演講,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他沈吟了一下,「後天我便要飛西德,去參加一個漢學會議,你不要來送我了,我這就算告辭了吧。」
余教授把吳柱國的大衣取來遞給他,有點歉然的說道:
「真是的,你回來一趟,連便飯也沒接你來吃。我現在這位太太——」余教授尷尬的笑了一下。
「嫂夫人哪裡去了?我還忘了問你。」吳柱國馬上接口道。
「她在隔壁,」余教授有點忸怩起來,「在打麻將。」
「哦,那麼你便替我問候一聲吧。」吳柱國說著,便走向了大門去。余教授仍舊套上他的木履,撐起他那把破油紙傘,跟了出去。
「不要出來了,你走路又不方便。」吳柱國止住余教授。
「你沒戴帽子,我送你一程。」余教授將他那把破紙傘遮住了吳柱國的頭頂,一隻手攬在他的肩上,兩個人向巷口走了出去。巷子里一片漆黑,雨點無邊無盡的飄灑著。余教授和吳柱國兩人依在一起,踏著巷子裏的積水,一步一步,遲緩、蹣跚、蹭蹬著。快到巷口的時候,吳柱國幽幽的說道:
「欽磊,再過一陣子,也許我也要回台灣來了。」
「你要回來?」
「還有一年我便退休了。」
「是嗎?」
「我現在一個人在那邊,穎芬不在了,飲食很不方便,胃病常常犯,而且——我又沒有兒女。」
「哦——」
「我看南港那一帶還很幽靜,中央研究院又在那裡。」
「南港住家是不錯的。」
雨點從紙傘的破洞漏了下來,打在余教授和吳柱國的臉上,兩個人都冷得縮起了脖子。一輛計程車駛過巷口,余教授馬上舉手截下。計程車司機打開了門,余教授伸出手去跟吳柱國握手道別,他執住吳柱國的手,突然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
「柱國,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向你開口——」
「嗯?」
「你可不可以替我推薦一下,美國有什麼大學要請人教書,我還是想出去教一兩年。」
「可是——恐怕他們不會請中國人教英國文學哩。」
「當然,當然,」余教授咳了一下,乾笑道,「我不會到美國去教拜侖了——我是說有學校需要人教教中文什麼的。」
「哦——」吳柱國遲疑了,說道,「好的,我替你去試試吧。」
吳柱國坐進車內,又伸出手來跟余教授緊緊握了一下。
余教授踅回家中,他的長袍下擺都已經潮濕了,冷冰冰的貼在他的腿脛上,他右腿的關節,開始劇痛起來。他拐到廚房裡,把暖在爐灶上那帖於善堂的膏藥,取下來,熱烘烘的便貼到了膝蓋上去,他回到客廳中,發覺靠近書桌那扇窗戶,讓風吹開了,來回開闔,發出砰砰的響聲,他趕忙蹭過去,將那扇窗拴上。
他從窗縫中,看到他兒子房中的燈光仍然亮著,俊彥坐在窗前,低著頭在看書,他那年輕英爽的側影,映在窗框裡。余教授微微吃了一驚,他好像驟然又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一般,他已經逐漸忘懷了他年輕時的模樣了。
他記得就是在俊彥那個年紀,二十歲,他那時認識雅馨的。那次他們在北海公園,雅馨剛剪掉辮子,一頭秀髮讓風吹得飛了起來,她穿著一條深藍的學生裙站在北海邊,裙子飄飄的,西天的晚霞,把一湖的水照得火燒一般,把她的臉也染紅了,他在《新潮》上投了一首新詩。就是獻給雅馨的:
當你倚在碧波上
滿天的紅霞
便化作了朵朵蓮花
托著你
隨風飄去
馨馨
你是凌波仙子
余教授搖了一搖他那十分光禿的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發覺書桌上早飄進了雨水,把他堆在上面的書本都打濕了。他用他的衣袖在那些書本的封面上揩了一揩,隨便拾起了一本《柳湖俠隱記》,又坐到沙發上去,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翻了兩頁,眼睛便合上了,頭垂下去,開始一點一點的,打起盹來,朦朧中,他聽到隔壁隱約傳來一陣陣洗牌的聲音及女人的笑語。
台北的冬夜愈來愈深了,窗外的冷雨,卻仍舊綿綿不絕的下著。
州官放火故事 在 羅寶鴻 老師 Facebook 八卦
【來自戰鬥陀螺的親子衝突】
最近暑假期間,兒子把之前大班喜歡玩的「戰鬥陀螺」拿出來,一個個用不同顏色的噴漆和色筆來改頭換面,再用熱溶膠黏上他喜歡的裝飾,看起來煥然一新😍。
看他這麼有創意(跳脫於框架思考 - 蒙特梭利孩子會做的事),我也學他把幾個戰鬥陀螺塗上「煉獄」、「義勇」、和「善逸」的代表色😂,跟他的創作的「惡鬼陀螺系列」決鬥。最近,我們每天都玩得不亦樂乎。
上星期五下午兩點多,我正準備著下午四點半和晚上線上課程的內容時,兒子走進書房,我知道他又來揪了😌。
孩子說
👦🏻:「把鼻,等一下你可以跟我玩嗎?」
我看看手錶,評估一下手上的工作,跟兒子說
👱🏻♂️:「嗯… 我要先把工作做完,我三點半下來跟你玩二十分鐘好嗎?」
👦🏻:「好啊!」於是快樂地下樓。
快三點半的時候,我聽到他從一樓對我呼喊:
👦🏻:「把鼻,食野囉!」(廣東話吃東西囉)
我走到一樓,看到太太和兒子正坐在餐桌前,吃著媽媽剛做好的「鳳梨炒飯」午晚餐(英文是 “linner” 或 “dunch” )。最近堅持下午過後不吃澱粉、已經不再是多啦A夢的我,也破例吃了一兩口,感覺超好吃。兒子吃完後,到他的ipad娛樂時間了(半小時),我替它把ipad解鎖後,他就拿著平板開心地走到客廳,坐在沙發上看影片。於是,我又回到二樓書房繼續工作。
大概四點十五分,正當我已經上線準備著快要開始的線上課程、準備得如火如荼時,突然看到兒子又走進書房來,臉上皺著眉頭,感覺委屈與難過。
我心想:「怎麼了?」😮
兒不悅地說
👦🏻:「嗯~~~~!你都不跟我玩!你剛剛說你要跟我玩的!你沒有遵守約定!」
我有點錯愕,停了一下說
👱🏻♂️:「啊?可是你剛剛在吃飯,然後你就在看ipad啦!」
👦🏻:「你現在跟我玩一下可以嗎?」
👱🏻♂️:「沒辦法啊!我現在要上課了!」
👦🏻:「討厭!是你說好要跟我玩的!你不遵守約定!!」
我心情開始有點浮躁了。
👱🏻♂️:「怎麼這樣講呢?我三點半的時候有下來,可是那時候你在做什麼?你在吃東西!然後你就看ipad了,不是我不跟你玩耶!」
👦🏻:「討厭!!」於是兒子開始生氣地走下一樓。
兒子到了一樓後,傳來媽媽的聲音:「怎麼了?」
我聽到兒子說
👦🏻:「爸爸不遵守約定!是他說要跟我玩的,但是都沒有..........!」
我聽到媽媽跟他低聲細語地說話,聽不到內容... 但因為我馬上就要上課了,所以沒有注意他們講什麼。當下覺察到自己浮躁的心情,馬上用3A情緒急救法,配合「寶之呼吸」先讓自己先安定下來,讓後上課。
然後,上課到了大概五點半的時候...
突然從書房門縫「咻」一聲的,滑了一個信封近來。
我一看,地上出現的是兒子自己用圖畫紙製作的信封!
我撿起來一看,上面畫著可愛的圖案,並寫著「請打開」。❤️
我打開看裡面有什麼,發現有一張用咖啡色的色紙寫給我的信,上面寫
👦🏻:「親愛的爸比,非常抱歉.......... 我那時候不應該說你沒有遵守約定,對不起」
然後還畫了兩個他在流汗的栗子頭自畫像,再加一隻他喜愛的鳥(這陣子家裡的寵物「小黃瓜」)❤️。
裡面還有一個作品,是他用色紙摺的「吹氣愛心」。澎澎的很可愛,上面還寫著「對不起...」
我看到這些用真心來製作的作品,眼眶已泛紅,內心體驗到「融化」~。😭
於是趁著休息時間,我決定下樓給他一個回應。我走到一樓時,他正坐在椅子上看故事書。
我說:「羽辰啊~」
我輕聲呼喊著他,並靠近他、蹲下來,用雙手輕輕抱著他。
👱🏻♂️:「其實爸爸在你還沒有給我這封信之前,就已經沒有生氣了~ 因為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只是因為很想跟我玩而已。」(表達自己的感受,讓他知道我理解他當時的表現,不是故意的)
👱🏻♂️:「謝謝你給我這封信和禮物喔,我看完覺得很感動,覺得你是一個很貼心的孩子;而且爸爸覺得你很勇敢,因為願意面對自己的錯誤,並且負責任。你真的很棒~!」(表達自己的感受,具體地說出他做了什麼的事,給予正向評價)
他說:
👦🏻:「爸比你有看到那個愛心嗎?是我自己做的~,而且可以吹氣讓他變澎澎的。」
👱🏻♂️:「有啊!謝謝你,我很喜歡~ 等我下課吃完飯之後,我們再來玩好嗎?」
👱🏻♂️:「好啊~」
於是我再給他一個大擁抱,並說
👱🏻♂️:「爸爸愛你喔!我先上去繼續上課了~」
兒子笑著說
👦🏻:「愛喔~」
這個故事,就在彼此修復關係後,圓滿結束。
為什麼孩子會願意跟父母修復關係呢?我想是因為,父母在孩子成長過程中落實正向教養的過程裡,有時候自己情緒控制不住責備小孩了,事後也會跟孩子修復關係,並對孩子道歉。所以,隨著孩子漸漸長大,當他覺得做了一些對不起爸爸媽媽的事情時,也會主動跟爸爸媽媽表達。
因為他知道,「道歉」是一件讓彼此都會更舒服的事,「道歉」是一件負責任的事。
這就是為什麼我常在工作坊和講座裡跟家長分享「3R修復關係法」的原因,懂得為自己錯誤行為負責任、並跟孩子道歉的父母,非但不會讓孩子騎到頭上,還會讓親子關係更親密、更連結。(在網路上搜尋「關修復關係3R 羅寶鴻」,就會找到我的相關文章 )
會被孩子不尊重的父母,我想最重要是因為對自己的行為不負責,對孩子的方式不公平,只準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
所以,我始終相信正向的身教,是給予孩子最好的教育方式。
我們一起努力。
#羅寶鴻的安定教養學
州官放火故事 在 曾鎧琪 Alison【香港曾小妹】 Youtube 的評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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州官放火故事 在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 求真百科 的八卦
於是舉州皆謂燈為火。上元放燈許人入州治游觀,吏人遂書榜揭於市曰:『本州依例放火三日。』」 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故事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