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氣之前，惡名昭彰的傅滿洲如何替華裔演員打開魔法之門】#葉郎電影徵信社
從漫畫中的滿大人（ Mandarin ）到電影中正名為徐文武（Xu Wenwu），梁朝偉在《Shang-Chi and the Legend of the Ten Rings 尚氣與十環傳奇》中飾演的角色已歷經工藝水準的縫補修改。Marvel 漫威不惜推翻自家電影《Iron Man 3 鋼鐵人3》的故事線並加以自我嘲弄，把曾以大反派身分出現在該劇中的滿大人打為假貨，藉此將漫畫中充滿華人刻板印象的設定歸零重設。於是滿大人的動機再也不是毫無來由的征服世界慾望，而是更能引發觀眾同情的情感動機。
從刻板印象的萬惡反派到觀眾可以有共感的亦正亦邪人物，漫威的縫補手藝和梁朝偉的稱職演出果然在上映後受到一致好評。
許多人都知道滿大人一角脫胎自20世紀初以大眾讀物和電影的形式廣泛流行於西方世界的虛構人物傅滿洲，也或許知道這個人物因為帶有種族偏見而在20世紀後半葉大受譴責。然而比較少人記得的是，傅滿洲宇宙其實在過去九十年中多次幫助華人演員進入西方觀眾的視野，並改善他們在好萊塢舉步維艱的處境，就好像這位穿著舊式官服、留著八字鬍和讓人不舒服的長指甲的糟糕人物其實是華人社會派來臥底的好人。
傅滿洲是這麼替美國華裔演員打開好萊塢這道魔法之門：
「非常榮幸能以第一個獲得奧斯卡的華裔女演員的身份站在這個舞台上。更重要的是我並非因為在電影中把臉塗黃或是扮演一些東方鬧劇人物而得獎，而是因為我真正去扮演一個女人——一個有靈魂的複雜女人。」
站在台上發表得獎感言的是台灣出生的台裔美籍演員楊雅慧（Michelle Krusiec）。
不過這個場景並不是真的奧斯卡頒獎典禮，而是她在 Netflix 上架的《Hollywood 好萊塢》劇集中扮演一個真實歷史上的華人演員黃柳霜（Anna May Wong）。事實上作為好萊塢百年電影史上第一個華人明星，黃柳霜也沒有真的獲得奧斯卡的肯定。混雜著真實事件和架空歷史的《好萊塢》劇集把她描繪成為終於等到命中注定的角色並因而大放異彩的好萊塢巨星。 黃柳霜本人的真實遭遇和這個架空歷史故事線相比，則顯得辛酸百倍。
身為華裔移民的第三代，1905年出生的黃柳霜等於親眼見證了電影這個新工業在洛杉磯的興起。但她經營洗衣店的父親是劇場表演的世代，在固定帶女兒前往華人劇院觀賞傳統中國戲曲的同時，一邊告誡女兒「好男不從軍，好女不從藝」的價值觀。抵抗父親意願的黃柳霜從跑龍套出發，一直到1924年在《The Thief of Bagdad 月宮寶盒》中飾演的蒙古女奴角色才開始被觀眾看見。
改編自傅滿洲小說的1931年 Paramount 電影《Daughter of the Dragon 龍女》則是她殷殷企盼的突破。雖然名義上取得傅滿洲小說作者的同名小說授權，但實際上電影除了片名之外和小說內容完全無關。
作者 Sax Rohmer 本人和廣受歡迎的反派人物傅滿洲之間的關係，實際上非常近似 Arthur Conan Doyle 和他創造出來的虛構名偵探 Sherlock Holmes 之間又愛又恨的關係。Rohmer 極力想擺脫傅滿洲，在此同時傅滿洲卻受到讀者甚至電影觀眾的廣大歡迎。《龍女》的小說實際上就是作者中斷數年之後被迫回來寫的歸來記。 不過 Paramount 電影則大膽地將第三次扮演傅滿洲角色的瑞典演員 Warner Oland 變成配角（Oland 稍後又以瑞典人的異國風情長相找到了另一份「華人職務」——扮演神探陳查理），而把電影故事重心轉移到傅滿洲女兒身上。傅滿洲電影由將臉塗黃的白人擔綱主角的傳統，也因為女兒角色的出現而得到難得的例外。
中國女演員張夢兒在新片《尚氣》中飾演得滿大人女兒某種程度上繼承了傅滿洲女兒的性格。小說中原本叫做「花露水（Fah lo Suee）」的這個角色，有迥異於她的名字風格、也有別當時社會女性角色期待的性格——隨時想取代父親角色的野心勃勃，而不受禮教拘束。張夢兒在《尚氣》中直率爽朗的角色詮釋既合乎時宜，也成功搶走了兩位男性主角的風采，然而類似的女性角色詮釋放在90年前保守的美國社會就顯得超前時代。這時候狡猾地將角色寄託在「遙遠東方國度來的人」就成為減低美國觀眾衝擊、讓他們敞開心胸接受新事物的敘事手法。
《龍女》電影中飾演女兒的正是黃柳霜，花露水的拗口名字則被修訂為 Ling Moy。另一位日裔演員早川雪洲則飾演女主角冒險犯難的搭檔——秘密探員 Ah Kee。
這部電影同時成為這兩位好萊塢少有的亞裔演員的代表作。雖然傅滿洲小說和系列電影充滿對亞洲人的空想偏見和刻板印象，但也促使 Paramount 這樣的好萊塢片廠願意大膽冒險拍攝一部男女主角都是亞裔面孔的好萊塢電影。沒有《龍女》打開這一道門，華裔或是更廣泛的亞裔演員很可能還要在舞台角落掙扎數十年才有機會靠近舞台中央。
不過這道敞開的魔法大門同時也帶有自己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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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文還有傅滿洲、滿大人、陳查理、鬼爪和他們的各種刻板印象變形如何在接下來90年內繼續替華裔演員打開機會之門（以及引來麻煩）。全文刊載於付費訂閱媒體端傳媒，請賞文字工一口飯。
全文由此去：
https://bit.ly/3hkpZAP
密探真實故事 在 [好雷] 密探- 「醒醒吧你沒有國家」的動人故事- 看板movie 的八卦
◎《密探》 - 一個「醒醒吧你沒有國家」的動人故事
圖文完整版： https://wildflower.pixnet.net/blog/post/31750125
《密探》是根據真實事件改編的，人物皆為虛構。故事發生於1920年代，朝鮮
被日本統治，鄭采三（李秉憲）帶領「義烈團」抗日，準備從上海運送一批炸
藥進入朝鮮，兩邊人馬諜對諜，各自有內鬼，誰都不知哪些人可以信任。本片
主要角色李貞出（宋康昊）是效命於日本總督府的朝鮮警官，長官派他臥底摸
清義烈團，當他與該團隊長金優進（孔劉）接觸更深，李會否改變立場？（角
色人名是憑觀影印象寫的，若與官方譯名有出入請指正）
本片一開場就是極為緊張精彩的動作戲，日本政府派大隊人馬追捕一名義烈團
成員，場面調度與動作編排都相當精彩，步調緊湊，氣氛驚險，讓人大氣都不
敢喘一口，而這場戲與後面的主要動作戲比起來，還只是開胃菜一碟呢！《密
探》中段的火車戲，絕對是今年最教人讚嘆的電影段落之一。
一部好的諜報片，光靠動作當然不夠，《密探》更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峰迴路
轉、迷宮般的劇情，以及細心雕琢的對話安排，其精采程度讓我好希望自己聽
得懂韓語。《密探》利用對話，不斷製造緊張氣氛，建立角色的特質，並添入
許多讓人反覆推敲的弦外之音，層層鋪陳讓觀眾對劇情發展有著高度好奇。其
中有一句對話，讓影廳裡好幾位觀眾忍不住同時倒抽一口涼氣，大家入戲之深
可想而知。
此外，《密探》在所有技術項目方面，包括服裝設計、場景（包括物品色澤、
質感、塵垢等等細節）、配樂（尤其最後一段高潮戲配著拉威爾的波麗露舞曲
真是搭）、剪接、攝影等等，都有高水準表現，再加上宋康昊與孔劉的精湛演
技，總是能用微小低調的表情暗暗傳達心中的盤算與情緒，難怪《密探》會是
代表韓國角逐2017年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的作品。
在內容方面，既然這是一部韓國拍的片，當然反映著編劇兼導演金知雲的立場
。主角李貞出的日本長官，派了日本人橋本當他的「夥伴」，用意當然是監視
李貞出，這名日籍警官近乎反社會的人格、以及對使用暴力的變態慾望，一方
面反映了本片的政治觀點，另一方面也讓整部片更為緊張、李貞出的每一步決
定更加艱難。
若要更深入討論《密探》裡面的主要角色動機，就得更仔細談當時的歷史背景
。我參考了幾本歷史書，大致整理如下：
19世紀末期，朝鮮在日本、俄國與中國（清朝）的爭奪下傷痕累累，到了1910
年朝鮮王朝正式滅亡，淪為日本殖民地長達36年，設置「朝鮮總督府」，以各
種高壓手段壓制民族運動，展開以憲警制度為基礎的「武斷統治」。第一次世
界大戰之後，美國總統提出的「民族自決」原則，讓許多小國在戰後獨立，更
助長了韓人的民族主義，1919年由天道教、基督教、佛教等領袖策畫了三一獨
立運動，強調這是和平非暴力的運動，展開許多次示威遊行，但日本政府選擇
武力鎮壓，行動告終，但對後來有深遠影響，並讓全世界知道朝鮮人並不如日
本人所稱「心悅誠服被殖民」，大韓民國臨時政府也在運動期間於上海成立，
繼續朝民族獨立的目標努力。後來日本被迫表面上改採懷柔的「文化統治」，
不過朝鮮民族主義運動浪潮仍然一波接一波，許多團體接連成立，《密探》裡
面出現的「義烈團」也是其一，於1919年由金元鳳組成，後來轉到上海，主要
以暗殺與爆破手段抗日。
看到上面這段歷史，不難想像當時朝鮮人的國仇家恨，他們明明是個與周遭鄰
居完全不同的民族，有著不同的文化及語言，也有自己當家作主的渴望，卻在
經歷周邊大國的搶奪戰之後，淪為日本的殖民地，並且不斷被壓迫、羞辱、同
胞遭殺害，他們處在「醒醒吧你沒有國家」的悲劇裡，沒有尊嚴、沒有聲音，
要想好好活命，只能卑躬屈膝，而《密探》裡講述的是一群相信有些東西比自
身性命更高、更重要的人，他們明白自己的選擇，與自我利益是衝突的，但他
們寧可不斷賣命努力，也不願苟活。就算這輩子來不及見到完全的成功，但能
夠一步步往前走、偶爾享受一下如《惡棍特工》一般的爽快感覺，就足以讓他
們感到滿足了。
自由與尊嚴，向來代價高昂。
***以下附註有微配角雷***
註：我查書的時候，翻到有關柳寬順（1902~1920）的資料，感覺她或許就是
《密探》裡連桂順的角色原型？柳寬順就讀梨花學堂時曾參與三一獨立運動，
後來在日本政府強力鎮壓時被捕，她在獄中仍鼓吹獨立，遭多次嚴刑拷打，17
歲病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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