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告訴我山裡看到的青斑蝶，牠們密聚在花叢裡，閃爍著黑夜長空像星群一樣的色彩。
要怎麼形容那色彩呢？
「青」是一個如此不準確的字，可能像土耳其藍，可能是孔雀綠，可能是墨玉般的黑，如同李白詩裡形容母親的頭髮「朝如青絲」。
我們要如何在視網膜兩千多種色彩裡找到「青斑蝶」的「青」？很像從兩千年莊子的夢裡飛來的翅翼，用那樣不可捉摸的色彩說著時光與空間的恍惚。
所以，必須從字典裡所有「青」這個字的定義侷限中解放了自己⋯⋯「雨過天青」的「青」，「青青河畔草」的「青」，「青青子衿」的「青」，「朝如青絲」的「青」。
青春，是說什麼樣的「青」？
宋瓷裡的「影青」是什麼樣的「青」？
阻礙在視網膜前，讓視覺看不到真正的色彩，正是因為我們執著於那個文字上「青」的假象吧？
意識形態是一道堅硬的高牆，把人與美徹底隔絕。
中央部會曾經要我開一份美學書單給高小國中學生，我猶豫了。有哪一本書可以取代一個成長的兒童或少年凝視一隻青斑蝶或一朵盛放玫瑰的專注？
在為青斑蝶找到文字定義之前，他是不是應該先經驗視網膜上找不到文字形容的感動？太早給孩子各種才藝競賽，排名次，其實是另一種萊克多巴胺。
我們為什麼那麼急？
不能靜靜專注愛他，讓生命自然成長嗎？蝴蝶讓莊子做了一個夢，他不確定，是自己夢到蝴蝶，還是蝴蝶夢到了他。
兩千年來沒有答案的一個夢，讓人類從意識形態的思維桎梏裡解放了自己。那是一個心靈自由的夢，「莊生曉夢迷蝴蝶」，羅蘭巴特的「鏡室」裡說了很多類似的話。
讀完「鏡室」也可以去北美館看布列松的「攝影」，知道一百年來為什麼鏡頭前只有他孤獨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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