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6葉》公布後，有人問，幹嘛唱這麼多，不會膩嗎？態度有點輕蔑。
其實我也沒試過，不知道會不會膩，但也試過同一首歌唱了十幾年，也試過同一個巡迴唱了幾十場，應該還好吧。
會這麼問的人，我猜想他沒有真正的作品，也不懂跟自己的作品相處琢磨的滋味。
其實鄰近開演前一度有點後悔，怎麼當初做了這麼瘋狂的決定。
五次《16葉》總排練（曲數是正式演出1.5倍）、16場《16葉》演唱會、丞琳的嘉賓、商演、兩場《上下冊》演唱會。這一個月唱了25+場。
唱完之後，真的很慶幸自己有做這個決定。每一天聲音都會有微妙的變化，體質的敏感，天氣的任何溫度、濕度、進食、時刻都會有影響，如何在每種狀況，跟每首歌相處，在中段一度成為一件走鋼索的事，有兩次在台上的我，因為知道當日狀況不佳，出了一些錯，所以越來越萎縮，即便事後發現大多數人未必察覺，但那個心情萎縮的情緒狀態或許也散播出去了，我覺得那是很不對的。
這種會因為唱不好突然萎縮的自己，也是一項老症頭了，但在這次我覺得我真正戰勝這件事了，願意去接受聲音狀況沒有那麼好的自己、接受今天沒唱出跟專輯錄音一樣的轉音、接受今天假音狀況不好只好切換成真音、接受沒有在這個長音的第幾拍順利切換成啞音、接受自己一句長音今天多換了一次氣⋯⋯這些逼死自己的念頭。然後決定讓自己每一次都要很享受，即便是沒那麼好的狀態。
這好像是我第一次願意放過自己，笑笑面對那些缺失，甚至有點欣賞。
所以這些曲目雖然重複，但因此，每天對我來說都是新鮮的了。依照不同的狀況，知道某些地方今日似乎施工中，無法走舊路，必須繞個道，得換個方式或換個共鳴點；唱偏了，那就當作是一條不同的旋律線吧，這些過程對我來說都很珍貴，突然像是探索歌曲裡聲音裡更深的角落。每天都很有趣。
更何況每天在台上發生的新鮮事，這些Live中間竟長出了不同的故事線。不管是找出一首十年沒找到的歌，突然加進歌單，進而最後邀請到原唱來合唱；或是每天跟台上夥伴們打屁的話語，默默就對照著前一天像連續劇繼續發展與驚喜；或是不同的觀眾給的不同反應，同樣的曲目但簡直都是不同的show，16場《16葉》每一場都有歷歷在目的地方。何況到了《上下冊》還得加上走位跟情緒演出，對處女座來說其實是一個爽點，像是把東西一一擺到對的位置對齊就很開心一樣。
身體當然多少會疲，但心是不會的。而且一旦清楚聲音會到達「消耗」的那條線，每天演出盡量掌控在那條線內，其實就變成了一種訓練。跑馬拉松的人，也不是第一天就跑完的吧。想到自己每天跑十公里的那幾年，知道狀況不好就少跑一點，知道什麼感覺是需要放鬆了，中間休息的日子，其實還有點癢癢的。不過說實話，這次聲音真的很配合我，感謝我的身體。
中間最感動的是，亮傑說他朋友看完演出後對他說：「很少看到演出，台上比台下更快樂的。」雖然也有可能在笑我們自high啦哈哈，但這充分道出，我們台上的人跟台四周的工作人員，我們是多麼support著彼此。我唱很久了，我知道這件事其實不常發生。
所以你問我到底膩不膩？現在唱完了我可以告訴你，完全不會。
我想起最後一場結束後，大家眼神裡的依依不捨。我不是一個下了台會繼續沉浸於舞台光芒的人，多半會沉溺在哪個地方沒唱好的自責中哈哈，但這幾天，我一直想著那些共同參與的人的眼神，怎麼都形容不出那些眼神，那些畫面只在我腦中了。會問這麼膚淺問題的人，又怎麼會懂呢。
謝謝你你你你你你你你......我擅自把這些都放進我的心裡了，不管你們願不願意。
深深一鞠躬。
📷 攝影：吳仲倫、楊世全、吳昭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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