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三,用盡氣力說出來的兩個字]
老爺爺在輪椅上,被外籍看護推了進來。隨後跟著的應該是女兒,遺傳到父親的身形高大,舉止給人高知識份子的精明印象。
遞出一疊資料,原來爺爺剛出院,二個多月前,「左側前大腦動脈缺血性中風」,大型醫學中心密密麻麻的英文病摘這樣寫著。
右手右腳中風後雖然受影響,但復健過程中已有漸漸進步,整體神智清醒,食慾也正常,能用左手自己拿報紙看,自己拿湯匙吃飯,唯獨…
「講話講不出來,問爸爸問題感覺他聽懂,但卻很難表達,也很少主動說話。」女兒這樣描述。
我依循慣例誠懇注視著他的雙眼問他:「有什麼不舒服?」
爺爺嘴巴動了一下,眼睛看看女兒,又看看外籍看護,像是求助,想讓她們「翻譯」。
女兒於是湊近過去,「爸,您再說看看,想要說什麼?都可以說給劉醫師聽…」
「我想……我…想…wo... sia…」爺爺很努力地,在組合發音的元素。
我一邊繼續整理著病歷,
「tzu…sa…!」
爺爺像是拚盡全身力氣那樣擠出了兩個字。
診間天花板上的冷氣出風口,仍盡責地呼呼呼~送出涼風,老舊電腦主機硬碟也盡責地嘎嘎作響。
「爸!不行啦!不行的!不行這樣想啦!」女兒突然聽懂了,但卻十分冷靜地,很有禮節地勸著老爺爺。
倒是老爺爺淚崩了,看著我,眼淚直流,好像終於放下扛了兩個月的千斤重擔,可以把生病之後埋藏在心底的這兩個字,對著「願意聽他訴苦的這個人」說出來。
第一線照顧的外籍看護即便不完全聽懂,發現爺爺哭了,也立刻從後面抱住爺爺,安慰爺爺。
我的眼眶微潤,用手拍拍爺爺的肩頭,
「好!我知道了!大家都來幫忙,把身體弄好起來,就好了啊!」一時之間我也端不出啥更有建設性的話語了。
#圖為近日在池上車站偶遇的書法作品
#病者寂寥孤絕誰人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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