呢兩日,好不安,腦海裡狂loop元朗恐襲畫面,我相信好多人都一樣。如果你問我驚唔驚?我驚。而家一般人出街,已經好難覺得自己絕對安全,落街食個飯要思前想後著咩色衫至唔會被人打,住新界連屋企都唔敢返,而那種恐慌正一直蔓延開去,無論住邊區都人心惶惶,好驚元朗恐襲隨時就在自己身處的地鐵重演。
今日,我竟然專登click入去睇一條格鬥武術教學片,睇得好專心,然後我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不覺淚流滿面。咩事?!烏干達呀?伊拉克呀?我喺香港出世長大,我突然完全認唔到呢個地方,點解連開個汽水樽蓋都唔夠力嘅我,竟然要睇格鬥武術教學片?!呢段影片唔係教人攻擊,而係保命。我不禁問點解,點解我一個平常人家,成世人連喺街亂拋垃圾都未試過,今日竟然折墮到出街要保命。
然後,我腦裡面突然有把聲問:咪住,點解我要咁驚?做錯嗰個又唔係我,點解我要驚?當權者之所以出動黑社會治港,之所以要無差別用武器襲擊所有人,故意打平民同孕婦(明報新聞已經證實被打的白衣女士懷孕),就係要你驚,驚就會需要警察,驚就唔敢再遊行,傳媒同文人驚就會收聲。但千算萬算,卻算漏了最重要的──我哋係香港人,唔係大陸人。Hong Kong is Hong Kong。價值觀是打不死的。本來以為恐襲上演之後,全香港就會滅聲,點知香港人比之前更憤怒,唔驚咩?驚,但恐懼是會習慣的,習慣咗就會識得保護自己,冇之前咁驚。而且,最驚嘅唔係我哋,而係林鄭。黑社會幫你做咗嘢,唔使還?從今以後,人哋叫佢做狗佢都要做,一家四口,真心驚。
事件發展至今,問題已經唔係反送中,而係──你仲係咪人?亦都無關學歷、職業、身家。由幼稚園開始學乜?見到有人跌親要扶起佢,係咁簡單。但今日,當權者同警察的所作所為,徹底推翻咗我由兩歲就開始學習的價值觀,警察眼見平民被打至血流披面會幸災樂禍,當權者挑釁人與人之間互相殘殺,用文宣鼓動孩子與父母作文革式互相批鬥,同伴出事閃電割蓆。點解由茶餐廳廚房佬到、醫生、教師都睇唔過眼,就係因為林鄭無人性。人格同身份學歷年齡無關,有班人見到黑社會打人歡呼打得好,仲覺得年輕人搞亂香港,唔好浪費時間去說服佢地,奴性可以凌駕人性,奴性重的人好享受被主子虐待,因為這樣才能顯出奴隸的存在價值。
作為平民百姓,元朗恐襲真係好恐怖,我哋應該點做?Keep calm and carry on,平常心,如常返工,食飯,多啲約朋友吹水,關心屋企人,唔好忘記生活要有趣味,睇戲,睇書,留點時間做自己喜歡的事。因為驚,日子要過。唔驚,日子都要過。我阻止唔到警黑一家親,但我可以控制自己的心態,我可以選擇用什麼態度去面對眼前的狀況。如果只係不停驚同嬲,對方未出手,我哋自己已經打亂自己。驚咗兩日,係時候平伏心情,企穩,唔好亂。呢個政府desperate到要搵黑社會治港,可見林鄭已經走投無路。佢亂,我哋偏要處之泰然。唔好絕望,我哋未輸,打持久戰嘅關鍵係意志,大家更加要好好保重,每個人都好重要,互相補位,喺自己嘅崗位上出一分力。
呢段日子,好多人都問點解,點解香港會搞成咁?我覺得香港生cancer,何妖、林鄭同類似嘅癌細胞其實存在已久,陰啲陰啲一路蠶食香港,只係我哋以前唔理,或心底知道但扮唔知。如今病發,痛不可擋,終要面對,要同癌細胞鬥過,好痛苦,不禁要問,呢場仗點解要我打?點解受苦嘅要係我?我想同大家講──因為香港揀咗我同你,We are the chosen ones,唔係我哋選擇做香港人,而係香港選擇咗我哋。有句說話──If not me, who?呃自己,冇病呀,唔使醫,繼續炒股搵錢食好西,然後將已病死的香港屍骸留俾下一代,做人點可以咁自私?
路途崎嶇,但我問過自己,如果有得揀,我會唔會揀做香港人?做呢個時代嘅香港人?答案係會。香港有我最美麗、最開心嘅日子,我喺呢度長大、追夢,既然香港揀咗我同你,就等我哋一齊展現香港人嘅質素。
同時也有29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車輪滾滾,輾過鬧市霓紅燈照在地上的繁華,晃動的小型客貨車車身印着「文記醬料」的字號,抓着軚盤一雙粗糙及滿佈不少傷痕雙手,或新或舊或星點或刀划,訴說着他的滄桑及經歷,雙手主人將屆七十,半個花白頭髮已禿光的老者。 車上時間顯示已將近午夜十二時,他仍踏着油門,在港九新界來回穿梭,為店鋪送醬去,他是文記的...
「唔想返工心態」的推薦目錄:
唔想返工心態 在 張晨("鳥"不起) Facebook 八卦
《當你覺得「就算係放題,都唔使食太飽啫」嘅時候》
我十幾歲嗰時,成班朋友每隔幾個月,就會搞一次「豪食團」。
講落好巴閉,感覺會好豐富,
但其實只係一餐每人200蚊落到樓嘅「放題」。
收200蚊就畀你任飲任食,食物質素自然都控制喺「正常」水平。
所謂「正常」,即係有啲味道,未至於入唔到口,但唔會令你Chok一個飲食節目嘅誇張好食樣出嚟。
呢種質素同大部份人嘅人生格言差唔多,都係「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但沒關係,嗰時我哋儲好錢,
一坐底,已經進入戰鬥狀態,仲附帶一種對抗心態!
對抗啲咩?對抗「放題」囉。
好得意,你畀低200蚊任食,個心就想食超過200蚊價值。
冇錯,你想食窮間放題。
雖然呢個意念除咗令你畀錢爽啲之外,別無用處。但年輕就是充斥一點戇。
所以我哋食得快,仲食得狠!
為咗令個胃有足夠嘅戰鬥空間,我哋甚至頒佈一條「放題不得剔壽司」嘅終極命令!
緊係啦!壽咩司啫!一嚟就刺身啦!
即使已經好飽,即使去到極限,我哋仍然追求突破,
夾硬塞落個口度,將享受化成痛苦,先肯收手。
喺嗰個年紀,提起任食,大家都會豁條命出去。
直至近年,一班朋友再次去呢種200蚊放題,
席間竟然有人喺「壽司」一欄劃上剔號。
眼前唔對路,我即時制止:
「喂,係都剔刺身啦。壽司會好快飽!」
佢呆一呆,之後笑一笑:
「飽咪停手囉,仲細咩?」
一句「仲細咩」挑動起我嘅神經,
睇嚟佢已經忘記咗以前喺放題戰場上,大家都曾經拋過浪頭,灑過豉油。
佢已經離地了!
正當我想嚟一場激烈舌戰之際,佢繼續講多幾句:
「細細個就搏命食啫,而家你都應該清楚,食得太多,受苦嘅咪又係自己。
飽得濟消化唔到又辛苦,食錯嘢腸胃又發炎。
以前為200蚊搏命,係因為要畀200蚊真係擺你命呀嘛。
家陣你老哥返一日工都唔止呢個數啦。
既然係咁,啱啱好咪算,何必逼自己跟住以前嘅玩法,貼錢買難受?」
聽完佢講之後,再望下個肚腩仔,
我似乎都感覺到大家的確唔再細個。
原來有啲嘢已經唔使咁執著,
我哋早就走過咗「執著期」,
依然執著,只係你冇放過自己。
之後,無論自助餐定放題,我仲係會食多少少,
但Feel到真係飽就會停手,留下一句「多謝款待」就走。
諗返轉頭,無論當年點樣喪食,我哋都冇成功食窮過間放題。
根本幾執著都好,我哋一次都冇贏過。
IG: cheungson88
唔想返工心態 在 孔明 Facebook 八卦
『阿爸阿媽你地真係好撚煩!』
父母既可發洩對像,又無手尾跟,依句說話係細細過個陣好易衝口易出。但將來既你回想返你曾經有講過依句說話既時侯,你可曾後悔過?
每一次同班FD落吧飲酒,阿峰永遠唔會叫一D有酒精既飲品,多數都係叫杯Apple juice就算。我地圍內班朋友成日都會笑佢:『唔係化!? 落得黎飲梗係要飲酒啦!飲蘋果汁不如返屋企飲唔好?』
我地每一次笑阿峰既時侯,佢都會一笑置之,不作解釋。而我地都無再問佢原因,久而久之,我地都習慣左佢係唔飲酒。
直到有一晚放工成班出黎飲酒,阿峰情緒好低落,滿懷心事咁。我地問佢係咪發生左咩事,佢就話:『琴晚......我發夢見到自己飲完酒返屋企,阿爸阿媽不斷指住我黎罵,問我成晚去左邊,話我成日玩到咁夜唔返屋企,仲飲到成身酒氣返黎......』
阿峰接著說:『之後我好嬲,我覺得佢地好煩,於是係咁講粗口罵佢地,最後仲好大力咁......關埋房門訓覺唔理佢地。』
講到依到,阿峰雙眼通紅,開始忍唔住流眼淚,講到想喊咁。我地見到阿峰竟然講到喊,我地就知道阿峰係認真,我地都收起講笑既心情,好沉重咁繼續聽阿峰講落去。
『到我今朝早醒返個陣,我好想再訓過,我不斷逼自己再發多次依個夢.....但係,我點樣逼自己都好,都發唔返個個夢。我呆呆咁攤係張床到,望住天花板,都唔知喊左幾多次......我真係.....我真係好想......好想同爸爸媽媽講.....我戒左酒....我已經戒左酒,對唔住.....對唔住。』
阿峰講唔到落去,都放低左男人既面子,係我地面前毫無保留咁盡情地喊。心水清既我地,都知道阿峰抑壓左好耐。阿峰以前係一個好乖既男仔,好聽屋企人話,好鐘意痴住爸爸媽媽,但自從上到中學之後,阿峰開始反叛,識左一班豬朋狗友,日日吃喝玩樂,書都唔讀,晚晚飲酒飲天光。對於父母好言相勸,阿峰就覺得佢地好煩,好老套,老而不。
阿峰咁介懷個夢,係因為阿峰既爸爸媽媽係三年前一次交通意外不幸相繼去世。雖然阿峰之後修心養性,行返正軌,但已經報答唔到父母既情,令到父母死個日都帶住自己個仔唔聽話既事實含恨而終。阿峰最可恨既係,係夢入面始終同唔到父母講一聲『對唔住。』
當晚我地大概知道阿峰點解無再飲酒,而且阿峰既事令我地在埸既人都有一個反思。因為係依件事上面,阿峰深深體會到咩叫做『樹欲靜而風不息,子欲養而親不在』既道理。
反觀自己,細細過個陣都好似阿峰咁樣,好鐘意痴住老豆老母,特別係老豆。因為覺得老豆咩都識咁,屋企裝修,水電冷氣,燈泡,總之涉及機械木工既野,我老豆一定攪得掂,就算你趺親,整傷邊到都好,老豆一定可以用佢既"醫術同經驗"同你講:『小事黎姐!老豆以前我都試過奶野! 比你仲大獲! 拿! 無事既! 阿爸同你塗D趺打酒!好快好返!』個一刻,本來好驚好痛既心情,聽到咁有權威性既老豆咁講,即刻放鬆哂。
細細過同屋企人出街個陣,好多時都未見過世面,對身邊所有事物都好好奇,成日捉住爸爸媽媽黎問:『個D咩黎架? 話我知話我知!』有時侯唔識功課,對於只有小學程度都無既父母,佢地都盡量解答你,就算唔識都夾硬比個答案你,至少你錯左都可以屈係佢地身上。至於阿媽,我一聽到阿媽要落街買餸,我就即刻狗衝話要陪住佢,唔知點解個陣跟阿媽買餸係一種樂趣。有時侯同阿媽去女人街買衫,我就借機撤下嬌叫阿媽買個超人公仔比我。而且成日幫阿媽拔白頭髮,因為拔一條白頭髮,阿媽就當人工比一蚊我。個陣成日希望阿媽有多D白頭髮,因為佢愈多我就愈有錢。依家諗返起,真係好心酸,因為細細過從來無諗過,當阿媽白頭髮愈黎愈多既時侯,就代表佢愈黎愈老。
而我都同阿峰一樣,自上到中學之後,以上既行為都一一消失哂。每當阿媽叫我陪佢出街或者買餸時,我都會話有野做唔去,而我所謂既有野做只係留係屋企打機,久而久之,阿媽問多幾次之後,就無再叫我陪佢出街。而同老豆既關係更加黎一個180度大轉變,不但無傾過計,仲覺得佢既臭皮氣好討厭,以前覺得佢所擁有既『權威』,唔知幾時開始睇成『霸道』唔通人大左,睇野既心態同角度都唔同左!? 唔通真係好似Eason首歌咁,老豆,Shall we talk?
其實有樣野都幾諷刺。老豆老母辛辛苦苦供你讀書,令你擁有知識,擁有批判思考,擁有潮流既觸角。但當你擁有以上既野時侯,你就慢慢鄙視父母思想守舊,固執,什至看低你父母,覺得佢地好蠢,咩都唔識。父母供養緊你讀書,定係供養緊你厭棄父母既心?
當佢地問你:『依部智能手機點入鈴聲同埋有咩功能可以用架?』而你聽到之後,以一副煩厭既心態去求其講解下比佢地聽,但父母又點可以靠你幾句說話就可以學識點操控智能手機? 當佢地再問既時侯,你就好燥底咁說:『教極都唔識! 唔識就唔好用智能手機啦!』。而父母見到你燥底,討厭既時侯,佢地都唔敢再問,唯有兩老坐埋一角自己慢慢研究。
人好奇怪,對住其他父母就可以客客氣氣,好有禮貌,但對自己父母卻呼呼喝喝,大概父母對我地所做既野,我地都視為理所當然。好似黃子華所講:『男人只係能夠對一個女人咁老瀟(瀟灑),就係佢阿媽!』
阿媽問你:『阿仔呀!飲唔飲湯呀?』
你會好瀟灑咁答:『是但啦!』
阿媽關心緊張地說:『睇熱呀!D湯!』
你會好瀟灑咁答:『熱呀?! 唔飲啦!』
你會唔會以咁既態度同其他親戚,女朋友,或者其他父母呢?
有一晚同屋企人食飯,阿媽知我去左老人院探D公公婆婆,就笑說:『對住人地個阿媽就好有禮貌, "丫婆婆!你最近點呀" "食左飯未呀",對住我地就.....哈哈哈!』最後成家人都笑左,包括我。其實諗深一層,阿媽算唔算攪左個黑色幽默呢?
人大左,自尊心愈黎愈強既時侯,對父母既肉麻行為都愈黎愈少做。當我開始明白要珍惜父母時,但要我一下子改變成個心態,總覺得做唔到。可能肉麻唔係我風格,我愛屋企人,但自尊心強烈既我,會刻意隱藏,默默咁愛佢地。就好似屋企人買左間屋比我,但自入伙以來,我都成日返返舊屋沖涼。當屋企人笑我有新屋都返舊屋沖涼時,一定係想慳返D水費。屋企人發覺我最近成日返屋企食飯,朋友笑我做咩成日返屋企,阿爸阿媽以為我無錢出去食。
但其實我好想同你地講,我咁做係想留係舊屋多D時間,陪住你地,因為我愛你地。
唔想返工心態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評價
車輪滾滾,輾過鬧市霓紅燈照在地上的繁華,晃動的小型客貨車車身印着「文記醬料」的字號,抓着軚盤一雙粗糙及滿佈不少傷痕雙手,或新或舊或星點或刀划,訴說着他的滄桑及經歷,雙手主人將屆七十,半個花白頭髮已禿光的老者。
車上時間顯示已將近午夜十二時,他仍踏着油門,在港九新界來回穿梭,為店鋪送醬去,他是文記的老闆文健佳,人稱文叔。
這樣的日子他幾乎天天如是,從早上六時到廠切料、炒醬、入樽、包裝到送貨,忙上十五六個小時,對一個69歲的老人來說,這不單靠拚勁,還得有過人的意志力。他比任何人都要活得用勁、活得狠辣,如鋼鐵般的硬撐,因這條命經歷的苦辣太多,就像他手中的各種醬料,鹹酸苦辣,五味紛沓,全都封存在他這生命的載體裏──
萬死一生,他的命在槍口下得以倖存過來,把苦辣全都扛下。「我唔認輸呀﹗死人都要撐上去﹗」文叔兇巴巴的說。始後遭逢困境,每能排除萬難,扭轉危局,揮戈返日。以煙火炙燒,煮出一鍋屬於他的百料鍋,不知情者追隨其醬,被一襲濃重奇香所吸引,然而他的故事更曲折跌宕,蕩氣迴腸……
駑鈍之材 刻苦自勵
清晨六時,空氣中仍透着一絲清冷,在灰濛濛的工業區,上班的人潮未現,街道顯得岑寂。在某工業大廈的五樓內,一股濃烈攻鼻的香味正隨着抽風扇的翻動竄出,油煙氣充斥着整個空間,辛辣味道攻得人淚光盈盈。這裏是一家製醬工場,斑駁的牆壁都燻得黑黝黝,油膩污濁,長年累月炮製醬料,這些黑膩油迹,每一道都是歷史痕迹。
機器聲隆隆,來自場內的一兩部機器,五六個人分散於內,矮小微胖的文叔;旁邊是他的妻子文太;紮馬尾的女生是文叔女兒May,遠處還有一兩個男女員工。就只幾口子經營着這裏,分工合作,忙忙碌碌。
「做咩咁早開工?我冇料!惟有將勤補拙,唔怕辛苦,勤力啲當撐自己!」文叔自謙地說。來自廣東寶安的文叔,做的辣椒醬是他祖傳家用配方,煮醬必用好材料。「材料來價都比較貴,我用白色小蝦米,有顏色嗰啲蝦米顏色係後加上去,冇蝦味。我用老甘草、肥身芝麻、細粒皺皮嗰種花生,最重要用呢隻辣椒乾叫『四川辣王』,香濃辣味強,用佢先至夠勁道!」
赴湯蹈辣 爐火純青
大量的四川辣王,連皮帶籽,與蒜頭一同磨碎。他做醬與人不同之處,是部分材料如芝麻、花生、小蝦米先以烘爐烘乾,烘得噴香才磨,香味突出。
炒醬前他大啖喝了整整一支水,走到一個足有半個人高的大桶前,桶底有火爐燒着猛火,煮着內裏的油。「煮油,油溫好重要。保持大火炸,但火又唔能夠太大,辣椒燒燶咗,成鑊油都變苦。」他等油沸起就將辣椒、蒜茸嘩啦嘩啦的倒進去,油一爆,辣味像原子彈般爆出來,攻鼻又刺眼,旁邊人們都立即退避三舍。「唔係人人頂得順㗎!我都要灌水降溫先炒到。」哪怕是煮了半輩子辣醬的老江湖,遇上奪魄勾魂的濃烈辣勁,還是難以招架,被攻得鼻水眼淚全套出來,可見這辣醬是如何橫行霸道。
辣椒也不能一下子全倒進去,這樣很難令油沸起,他逐少倒,不停令油保持沸點,炸到辣椒和蒜茸的水分全部出來。椒香撲鼻而出時,就加入磨碎的芝麻、花生、蝦米、甘草、八角、桂皮等,再放些蝦醬,一炒就炒足三小時,滾油把香與辣通通燒煉出來。旁人光是聞着都陷入狂打噴嚏的尷尬局面。
遍體鱗傷 渾然忘我
文叔依然面不改容,揮動着大鑊鏟不停的攪呀攪!火熊熊猛燒,火舌兇猛地把一鍋烈油煮得滋滋作響,油在滾動,燙熱的辣油小泡如噴泉般彈出,彈至他的手和身,登時紅了一個小點,燙痛難受過後!匯集成他身上手上無數的星點小疤痕──今天好了,明天又添新傷,這點小傷對他來說,已是家常便飯。
他把一門心思只放在煮辣油的節奏上,渾然忘我,直勾勾地盯着鍋裏辣醬的變化。「一定要慢慢嚟,用大火慢慢炒,一路炒要一路攪,等佢唔好黐底,又要留意顏色同氣味變化,見啲辣椒開始由紅變啡就叫得。」
這一下一下的攪動,對這副老骨頭是項考驗,心不老,可畢竟已屆古稀,他漸漸吃力,不得以交付夥計來攪,夥計倦了又換給他接力,如是者換來換去,兩人均汗流浹背。
一爐熊火,燒煉出這個性突出的辣椒醬。不加色素、不下防腐劑,一嗅,香辣味撲面而來。只舀小撮,舌尖傳來驚心動魄的辣,如果能忍受痛苦,後面便是美味了,蒜頭噴香,與芝麻、花生、蝦米、蝦醬等複雜的香味,直如一把無形的鈎,勾住了味蕾,讓人停不下來的上癮。
「我炒呢個醬四十幾年喇!起家都係靠佢架!」文叔感喟。這個醬,承載他窮與富,高山與低谷,與他糾纏半生。往事像空氣中的香辣味,在抽風扇的翻動中,一幕幕閃過……
死裏逃生 拚命地活
50年代,他在寶安出生於地主家庭,從小被定性為走資派、反革命分子等,背景成分不好,被冠上「地主仔」的惡名,他感到無比冤屈,「因父之名」成了被歧視欺侮的對象。
「我細個曾經俾人剝光豬,俾人吊住打。綁喺棵木瓜樹度示眾,人人經過見到,我覺得好醜怪。最慘係打完身上有傷口,就特登用木籤去拮,專揀我傷口痛處去拮,痛到……而家周時發夢都夢見番嗰種痛,痛到扎醒!」文叔猶有餘悸。
他17歲時,更因此被拉去勞改坐牢,判了十年徒刑,牢中遭受囚犯和獄吏的欺壓。他被困在這樣的環境裏,活得很絕望,只要一天在大陸,就看不見未來。「嗰陣身邊好多人同我講,喺鄉下死路一條,出香港仲會有條生路行。」
他不想坐這冤牢,就越獄逃了出來,打算偷渡來港。不料在邊境時被解放軍發現,飆疾追捕,十數隻狼狗被鬆綁亂跑而出,一下追人嗅、嗅草叢,甚至追車,偶而一犬吠影,百犬吠聲,聞者提心吊膽。解放軍聽見犬吠循他的方向去,拉了槍膛。「留喺度一定死!我走俾槍射又係死!但都有機會你射唔中,我仲有生天。」
他把心一橫,就在準備奔竄之際,解放軍已亂槍掃射,子彈嘭嘭嘭亂響,他以為難逃一死。突然有個女子在另一邊叫救命,分散了解放軍的注意力,他得以脫身。只向着看見的一點兒光,拚命地不顧一切逃到香港。「我條命本來係咁多!因為我有一個念頭──要生存落去,個天先加長我條命,到今時今日。」
他常告訴自己,這條命好不容易撿回來,只要有明天,他就拼盡全力活。
頑抗愛拼 遇強愈強
來到香港,他投靠在觀塘做街邊賣魚蛋小販的哥哥,炒這家傳辣醬,用來煮魚蛋。他跟哥哥看檔,有黑社會常在收「陀地」,他眼睜睜看着哥哥和自己捱更抵夜,又走鬼避警察才掙來點錢,黑社會天天搶去生計。終於,黑社會又來要錢,他忍無可忍,拿起牛雜鉸剪衝上前說:「一係你打死我,你打我唔死,一定係你死﹗」他發狠要插死那個黑社會,那人被他一兇腳軟,知道他強蠻如牛,惹不過,從此不敢再來取保護費。
其後他自立門戶,自己推木頭車在街邊賣魚蛋、豬皮,並改良辣醬,將芝麻、花生和小蝦米烘香,才磨碎與辣椒等炒,香味豐盈,自成一家。辣醬香味令他迅速火紅起來,未開檔已有大班客等候,開了檔就不停圍滿了客,魚蛋好賣得天天比人早賣清。
別檔眼紅他,就暗中報警。那年代,警察收黑錢是常事,有個警察特別針對他,一天拉了他四次。「嗰個差佬仲同我講,見我一次拉一次,如果再見到我喺觀塘開檔,就打斷我腳骨。」他怒不可遏,抓起那警察就打,他被告毆打軍裝警員,判了守行為。「嗰次我係留案底,但我都係嬴!至少班差佬以後見到我都唔敢再拉我!」文叔自傲地說。
廉政公署成立後,換了市政人員來拉他,他眼看經常走鬼不是辦法,剛好他存到錢,就立意上鋪。
飛黃騰達 傲睨一切
他開鋪賣老本行魚蛋,連帶他的辣椒醬,惹味誘人,人流如鯽,生意非常好,一個月賺二十萬。因此他陸陸續續開了九間店,這是他的黃金期,間間店都賺大錢,這時他身家暴漲至兩億,買下六七層樓。其中兩層,他用來接濟同鄉。
「我偷渡先可以生存到落嚟。而家到班鄉里偷渡嚟香港,我一定幫。冇地方住我免費畀層樓佢哋住,冇工返就喺我鋪頭做!」
他是過來人,有一顆赤子之心,其中一個同鄉免費一住就八年長,還有他見一些貧苦三餐不繼的,或乞兒等,都叫他們來鋪任吃而不收分文。
生意好,錢賺得容易,「我唔覺得搵錢有咩難度!」他漸漸對事物表現出鄙夷。曾經有個李錦記的夥計,到過他店吃東西,被其辣醬吸引,建議他不如開醬廠賺錢。「我睇唔起做醬,都搵唔到大錢。我同佢講送畀我都唔做!」
他有錢沒地方花,沒地方玩樂,心靈漸空虛,看見行家賭錢很得意,他亦陪着賭,賭股票、買黃金、鋤大d、賭十三張,從玩樂心態,到一步一步沉迷,終於陷了進去。「嗰時就算賭輸咗,啲錢聽日又再搵到番嚟,怕咩?」
97年前他去澳門,一晚輸過一千二百萬,回香港賣了五層樓填債。雖然爛船有三分釘,但他僅餘的資產,到金融風暴、沙士來時,鋪的生意一落千丈,九間店惟有相繼結業,差點連夥計的薪金也沒付清。他一下子跌入谷底,沒錢用,沒工作,連生計都成問題,他成了落難人,幾億身家一下子全被他敗光……
墮甑不顧 向前邁步
「冇晒錢,唔係死。如果係死,就真係乜都冇!我喺鬼門關走出嚟都試過,死唔去,我仲可以全力再做,由頭嚟過!」那時他50來歲,並沒因此而頹廢不振。
有個跟他相識的裝修公司老闆,明知他以前是億萬巨賈,在觀塘赫赫有名,特意請他做擔泥頭,然後到處跟人說文叔落難投靠,有意誇耀。「佢唔係睇低我,係睇得起我,我要多謝佢呀﹗嗰陣好多老細知我背景,冇人請我㗎!我多謝佢肯請我,畀機會我,我先可以翻身!」
他肩膀擔着扁擔,挑起兩筐黃泥,爬上八樓,來來回回,汗涔涔而奔跑。文太見況,忍不住兩淚滂沱。文叔安慰文太道︰「搞成咁係我爛賭,自己攞嚟嘅!大丈夫能屈能伸,冇所謂嘅!只要養到自己同頭家,咩工、咩苦都唔怕捱!」
他不計較別人的眼光,肯捱肯做,那老闆被感動,反而因此看得起他,願意借錢給他去做生意。
他懊悔當年太桀驁不恭,想起李錦記夥計提議他開廠做醬的事,他就拿着這點小本錢,開了醬廠。自己手做辣椒醬、魷魚醬、麵豉醬、xo醬、酸梅醬,共十種。
他認真做醬,腳踏實地,事事親力親為。親自到店鋪及食肆兜售,送醬給人試吃,又在各區開分銷攤位親自坐鎮推銷。逐步去建立,慢慢有了生意,客人又被他的辣椒醬味道吸引住了。如今他不敢怠慢,收到客戶來訂貨,都親自去送貨。他批發給許多雜貨鋪、小超市、分銷檔、酒樓食肆等,像食神韜哥的大榮華酒樓都來幫襯他,更有不少客直接上廠買醬,生意滔滔。
他靠醬由街邊起家,上鋪,結業、到開廠再做醬,起起落落,從谷底再爬起來,又屹立不倒。「起又好,跌又好,做人最緊要有一個念頭、一種態度──我唔會死嘅!」
這是他的人生感悟,心存信念,就可活出生命,是死?也生。
撰文:孟惠良
攝影:陳秉謙
文記醬料
廠地址:新蒲崗大有街2-4號旺景工業大厦5字樓H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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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之計,在旭日。
墨藍天空默默,靜候着晨暉到來,哈,真寫意,不如底下的一片昏黃。街燈有序,嗞嗞作聲地控訴着自己晝夜顛倒的工作,不似繁星亂綴,悠悠眨眼。也不止它們,石屎公路亦然,明明三更,卻還是熙熙攘攘,承受車輛不住地穿梭,月兒看着倒嘆美。也不是每位辛勤者都愛嗟怨,就如此刻於大道上馳騁的小貨車,靜謐地運載着車上的一老一嫩,也許是物似主人,司機座上的老人,臉上不帶半分煩躁,銀絲滿頭的他,比身旁尚留些許青絲的小伙子爽利得多,老人一雙銳目炯炯,跟他半皺的臉龐不太相襯;反倒小子眼臉圓潤,卻撐不起眼皮來,不住打瞌睡。
發叔,這是老人的稱號,一臉從容,一點料不到他正往骯髒之地去,上水屠房。他不是執刀的屠夫;也不是清潔大叔;更不是看更。他,是買賣牛雜的老行尊,這行業有一個略有耳聞的名號——執雜佬。身旁的阿漢,是發叔的兒子,如今父子倆正準備闖蕩他們每夜的老江湖,在朝陽趕至之前。
落日江湖
夜半路路亨通,小貨車已經抵達了屠房的閘口,阿漢猛地醒過來,雞手鴨腳地翻出往來屠房的通行證。閘口看更查證期間,平靜下來的小子,憶起這與他印象中小時候的屠房,很不同。小時候放假,做完功課沒事幹的他,就吵着要爸爸帶他到屠房玩,那年代嘛,很窮,沒有太多電子產品,對小朋友而言,屠房是一個樂地,因為到處是水,孩子玩水不畏濕身。當年,屠房的守衛沒有那麼緊張,基本車子上載甚麼人進去,都無人過問。「入得!」比發叔年輕得多的看更,把通行證看了幾遍,又點算車上人數,確保沒有外人才放行。還好,小子長大了,不再玩水。歲月神偷,總在十年廿載後,才東窗事發。唯獨是僅餘的這十來個逐臭之夫,依舊夜出早歸。
是的,這一行只餘十二人。行內年紀最大的發叔,五十多年來都堅持這樣的生活,凌晨一時許來到屠房作準備功夫,清潔﹑磨刀﹑磨剪。執雜佬在屠房內,都擁有自己的位置,做好準備,他們就靜候着屠夫宰掉一頭又一頭活牛後,把取下內臟運送到他們的位置。牛雜分成上雜及下雜,牛柏葉及牛雙連是上雜,由於價值較高,故肉食公司都會保留。至於執雜佬執到的,就是下雜,包括牛膀,即牛胰臟、牛腸、牛粉腸﹑牛肺、牛肚,即牛胃﹑牛脆骨,即牛氣管等。兩點半左右,接到牛雜後,先把內臟清洗乾淨,這個階段的牛雜,相當齷齪。牛畢竟是雜食,內臟廢物多,發叔形容這是一陣餿味,臭氣熏天,他邊洗擦着一大幅牛胃,邊講解原來吃不同飼料的牛隻,氣味會有所不同:「嗱,食草嘅牛呢,就冇咁臭;食粟米嗰啲就不得了。」尤其是牛胃,有糞便,甚至鐵釘﹑沙石,就連古幣他也見過。
他把另一幅小巧得多的牛胃交予阿漢清洗,這是牛沙瓜,牛胃的其中一部分,因為物罕而最搶手。接過沙瓜的阿漢不住調侃:「講句難聽,比一個未洗嘅公廁仲臭,不過細個成日嚟,慣咗陣味。」除了味道,最苦了人的,是工序,當中最花工夫就是洗牛腸。只見,發叔洗好牛胃後,就於放滿水的藍色水桶內,捏起一條牛腸,用鐵通串好,再從末端反方向拉往自己一方,就把牛腸內外反轉,要逐條通乾淨。他指牛腸油脂多,洗完大腸後,手心一陣肥膩,久久也洗不去。發叔沒有戴上手套,就這樣用手擠洗,他笑謂:「好多行家話唔戴手套,做耐咗手會唔好,我就做咗幾十年都唔戴,冇嘢啊,你睇幾滑。」把最後一條牛腸洗好,他伸出手來,着兒子幫忙把一桶桶的牛雜搬到車上。
屠房偌大,一路上,發叔滔滔未停。他說執雜這江湖很小,各行家都得遵循老行規。誰個每晚分配到多少牛雜,早已跟隨第一代而定,不能巧取,如遇缺貨,就只能高價向其他行家買入,但人家也不一定有多餘的可賣。至於他們提供予哪一家食肆,大抵是固定的,鮮會出現搶客的情況。然而,發叔最擔心兒子經驗不足,較死板,不會因應情況而增加或減少數量給客人,致牛雜分配不均。說着說着,二人已經來到停車處,協力把數桶子都抬入車尾之時,天色已成藏藍,把車子撻着,電子鐘顯示為凌晨五時,小貨車又再出動,送雜去。
日出而息
離開腥臊之地,這趟車去屯門,算是長途,由阿漢掌軚。執雜佬每日工作約莫七小時,五點離開屠房的話,大概七至八點送畢所有牛雜,可以回家休息。阿漢卻例外,下班後,他還要去當貨車司機,他苦笑:「冇計啦,有老婆有個女要養,呢一行又唔可以賺好多,咪要努力啲囉。」這勾起了發叔的刻苦歲月。
發叔本是澳門人,十八歲來香港,跟隨姐夫到牛棚工作而入行,成為了執雜佬。當時的牛棚比屠房更糟,無瓦遮頭,宰牛後於地下洗牛雜,又黑又血腥,起初他十分不習慣,但讀書少,打任何工都只能苦幹,反正當時這一行人工算是高一點,而且做生不如做熟,習慣習慣,就好。後來成家立室,更離不開這一行。至一九八六年,姐夫退休,於是便接手生意,半輩子,就這樣過去。
貨車終於停定,父子倆合力把藍桶卸下到小鐵車,往砂紅招牌的「新興麵家」推去,只見小店仍未開門,發叔就把東西放在門口,再往對出草叢處拿走一個空的大桶,就往車子走。這次換了發叔開車,阿漢則在一旁解說。他們現時共供貨予八間食肆,全都是合作多年的老字號,大家有固定的交收模式,甚至有店主把門匙交予他們,好讓他們夜半把牛雜放到店內。說到只供貨八間餐廳,發叔開着車也忍不住慨嘆,有些事,的確無可奈何。活牛由五豐行從大陸收購後,運來香港。他猶記得全盛時期,全港每日宰殺四百多頭牛,他最高峰一晚洗三十多副牛雜,是現時七至八副不能相比的。
如今,普遍認為吃內臟﹑吃紅肉不健康,不如舊時熱愛,活牛愈來愈少,每日只有四十來五十隻牛,牛雜供不應求,行家之間根本沒有機會競爭,縱有客人想買貨,大家也沒貨可交,很多食肆惟有買急凍貨。當然,也有尋鮮之人,故有些行家會取價高者得的策略,放棄出價較低的舊買家,改供貨予高價者。但發叔卻有他的堅持,只要老客戶仍然向他買牛雜,他就不會棄之不顧:「做耐咗,好多都變咗老友啦。」就如銅鑼灣「九記」,由現時事頭的父親單眼九當家那年代開始,發叔已經認識他爸爸,他吃吃地笑:「舊時單眼九同我老細買牛雜,我收工就去幫佢洗碗仔,搵外快嘛。」
說時遲,小貨車已來到中環,阿漢留下來看車,發叔則帶貨到「水記」,老闆水哥一見老朋友,就不住聊天,口水多過浪花。返回車子的途中,發叔仍然掩不住笑意,這一份情誼,是此刻坐於駕駛座上,等待着父親歸來的阿漢所不能理解的。噠一聲,貨車向最後一站——黃大仙駛去。抬頭,上方已是一片湛藍。
送走了最後一桶牛雜,父子二人坐於車尾邊緣回一回氣。發叔知道兒子孝順,這個行頭,兒子願意接手父親生意的,只有三人,他自覺幸運。今年年頭,阿漢因為眼見爸爸年紀開始大,始終這一行要勞力,半夜又辛苦,故回來幫忙。年輕人嘛,總有些少埋怨,畢竟執雜佬日夜顛倒,沒有假期,又請不到新人入行幫忙。現實歸現實,日日有牛雜分配予他們,不開工的話,牛雜拿去哪裏?這一行,很難回頭。老人淡然,深知這是心態上的調節,雖說厭惡,但執雜卻養活了這幫執雜佬,養大了他四個兒女。一旁的阿漢搭了搭爸爸的肩膀,道:「佢幾時冇力做,就正式接手,冇牛雜就冇我哋,佢一世人心血,會繼續做落去,做得幾耐得幾耐。」
人可真矛盾,很多執雜佬都嫌辛苦,只是,一旦退下來,沒有了寄託,不出三年就走了。發叔低首盯着石屎地,嘟嚷着:「唔想啊,唔想死啊。」卻不見頂上,赤烏正冉冉上升。
回首,一生之計,也在旭日。
採訪:黃寶琳
攝影:胡浩賢、謝本華
剪接:胡浩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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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想返工心態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評價
舊鏡面折射着晨光下的元朗大馬路,人潮如螻蟻四竄,車龍不絶,紛紛擾擾。
稍稍遷移目光,鏡中風景截然不同,映入眸底的,是一家老店。白色的瓷磚牆,偶偶滲雜着橙啡色的紙皮石。鏡子、掛畫、舊日曆及菜單,都亂糟糟地散佈於牆上,木製的卡枱及方桌擺放得井然有序,硬木櫈的腳丫踏於粉肉色的磚地板上,老派得不行。往上一瞥,是一個古舊的長方鐘,隨逐秒每分,滴答滴答地洗滌了繁喧。
平心細瞭,方才發現粉褪的殘鏡角落,鑲製了「好到底麵食專家」七個銀字。哈,好直接的名字。
起步皆難
暗忖之際,一塊白布倏然伸到銀字之上拭抹。抬頭一看,是位戴着金絲眼鏡的大叔,頂着青銀參半的側分短髮,一臉穆然。店裏的收銀姐姐見大叔,即禮貌地點點頭,稱他作事頭。他,是陳祺欽,老店的第二代,人稱「大哥」。他拍拍抹巾,說起這「好到底」,正是他已過身老爸陳波,即第一代事頭所起的名字。他先拭起第一個「好」字來,「好」就是品質好的意思,店裏的所有食材,都由陳波親自挑選研製,一直沿用至今;輪到第二個「到」字,意思很簡單,就是招呼周到;布子擦到第三個「底」字,他噗哧一笑:「底咪就係抵食囉!攞個諧音呀嘛。」語一出,他收起笑意,把餘下數字都一一抹淨,甚是疼惜。
時針踏正八時一刻,一名老婦步進店內。問起店子歷史,大哥即指一指老婦,着她解畫。眼前嬌小的老人,白髮蓋頂,燦笑如花,正是他的媽媽,人稱「好姨」。她自四十年代起,已經與陳波一同擺街邊檔賣雲吞,她笑言:「我個名冇個好字㗎!好字係代表好到底,元朗老街坊好多都識得我。」其實不止元朗,香港九龍各區,都見小店影子,但都一律只賣乾麵,要吃一碗煮好的生麵,就只此元朗一家。一直生活於元朗的好姨,瞬間陷入了思憶。她說,那個年代很艱苦,住木屋,食米碌。陳波跟隨兄長入行做麵,及後合力開麵檔,擔擔挑到圍村賣雲吞麵,當時好姨剛好申請來港,就於麵檔幫忙。奔波兩年,在現時合益街市的位置租地鋪,正式經營麵店,並取名「好到底」。最初只賣生麵,並無乾麵餅出售,至五十年代,陳波見港九地區客人眾多,他們投訴太遠,於是就想到做乾麵餅,讓客人買回家保存。如此一來,生意漸佳,終於一九六一年,將店鋪遷往現時的三層高唐樓。偌大地方,地下及二樓為堂食,三樓作廚房。那時候,孫子還未出世,好姨包雲吞、收錢、賣麵、寫外賣,可謂一腳踢。一做,就做到一九九一年,才正式交由大兒子祺欽接手。今時今日,她年已八十七,退休、退休,退而不休。當初為何偏做飲食業?她呆住了,彷彿從未遇此一問。那年頭,根本沒有選擇餘地,一切只為生活。
本心續行
說着說着,不自覺尾隨着兩位上了二樓。同樣是木枱木櫈,但四面牆則換上了淡淡然的黃,配以舊式的鐵窗花。看着看着,大哥也就掉進憶潮。他記起了小時候,因為讀書不成,老早就到店裏幫忙學做廚房。以前主賣雲吞麵、水餃麵,當時爸爸陳波教他做麵,但對於淥麵,他更具心得,強調要水滾方能煮麵,並且要看麵的粗幼,濕還是乾,濕麵不能煮太久,要拿揑。這一來講經驗,二來講心,自己研究如何煮才好吃,就是用心來做麵:「最用心嗰個就係我囉。」沒有丟爸爸的臉,他一臉自豪。
一陣馥郁喚回思緒,「香哩?我個仔喺樓上廚房炒緊蝦子。」大哥開腔,遂領頭步上三樓,看來,第三代即將出場。腳踏樓梯之時,見其腳步有點不穩,他即搔搔頭坦言自己將近七十,現時已交棒予第三代,自己則從旁指導。甫至廚房,就見一個大爐頭,一男子手執鑊鏟,使勁地炒起蝦子來。一頭清爽黑髮沾上濕汗,同樣是戴着眼鏡,一臉敦厚之人,就是老店第三代,陳仕傑,阿傑。看他年約四十五,功夫卻已十分熟練。原來早於廿來歲時,已經到店裏工作,對於廚房一切,甚是了解,如今所有師傅,都由他親自調教,但這裏的所有調味之方,都只可由陳氏親自落手,不傳外人。大哥教其炒蝦子,蝦子一定要炒過才夠香,最重要不能猛火炒,感覺到有香味上升就可。一旁的大哥,忽而講起蝦子麵的由來。以前蝦子很便宜,一百幾十元一斤,初初用來煮湯,後來陳波覺得熬完湯後,把蝦子丟掉很浪費,於是想到把蝦子混入麵內,變成蝦子麵:「阿爸叫做蝦子麵嘅起源人,好受歡迎,鮮味之餘又唔使自己熬湯,後來愈嚟愈多人跟住做。」由陳波那代開始,他們一直用同一種蝦子,縱使現時蝦子要一千元一斤,都不改用廉價貨。又堅持親力親為,麵類全都自己製造,有粗麵、幼麵、伊麵等。做麵不能有鹼水味,於是他們一直用優質鹼水,走鹼時間亦足夠,味道十年不變。
炒畢蝦子,阿傑走到後廚房,開始做小店的靈魂——雲吞。每日用新鮮豬肉,先把豬肉起筋,再於切肉機絞碎,雖用機器,但仍需人手過機十遍八遍,再加入肥豬肉,方有口感。處理好肉類,把蝦脫水,加入調味混合,秘訣是加入蝦子。餡料一做好,好姨與一眾女工已坐於長桌旁,包起雲吞來。好姨年紀最大,手卻巧得很,其他人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而且粒粒大小勻稱,一口一粒,這是他們的堅持,她解釋傳統雲吞麵是一個小食,一啖雲吞一啖麵,爽。她又續指自家雲吞麵的好吃之處,在於喝湯後不會口渴,她直言:「冇落味精係呃人嘅,只係我哋用好啲嘅,落少少就夠,我講真話㗎!」一旁的阿傑聞言,即為奶奶的直率大笑,又邊笑謂:「整嘢邊呃得到人?最緊要用心製作,過到自己,過到人。」朗笑背後,是一腔熱誠。說他是否一直如此生性,倒也不是,十來歲開始落鋪幫忙,及後開始跟爺爺學整麵,只是後來好玩,畢業後就到懲教署打工,兩年後,陳波想退休,他就回來幫忙。起初,做廚房學得慢,嫌其又熱又髒,甚至會中途離開崗位。當時,他心態是父母必然照顧自己。不久後,陳波過身,又有師傅辭職,他才硬着頭皮奮發,不讓爺爺失望。
大哥聽畢,臉帶淺笑地離開廚房,似乎是放下心來。邊走,他邊呢喃着,這份本心,外間難尋,幸而兒子繼承下來。
穩步就好
回到地下食堂,已經滿座,牆上舊時鐘指向十二,正值午市。這又是大哥最開心的時刻。雖能退休,但大哥仍然天天回到老店坐鎮,以為是他不放心兒子一人,其實是捨不得一眾街坊熟客,畢竟有些客人從小吃到大,現在還會光顧,十分熱情及支持。故此,他都特意保留傳統裝潢,讓人懷舊一番。他不忘本,記得自己都是靠街坊才有今日:「唔會忘記街坊,街坊賞面,搬走咗都返嚟,為咗食碗麵,又見我哋一面。」說起遠道而來的街坊,他又想起一件往事。九十年代,他曾經於旺角豉油街,試過開一間分店,好讓客人不用特地來元朗進餐。只是,附近太多食店,大多用低價錢賤賣,他們成本高,實在辦不到。結果,分店只維持一年左右,就沒有再經營下去。
回過頭來,一頂銀絲穿梭於人潮之間,原來好姨也下來湊熱鬧了,步經大哥,她即接話:「好到底呢,由我嗰代開始都冇諗過賺大錢,我哋腳踏實地,足夠開銷就得。」扔下一句話,她就走到樓面姐姐跟前,打着哈哈。此時,阿傑也來到麵檔幫忙,他負責淥麵,大哥則於對面盛湯放配料。明顯地,二人默契雖有,卻沒甚話題,因為自他小時候,爸爸就於店裏做主力,二人聚少離多。然而,一碗雲吞麵對阿傑而言,依然是快樂的回憶,他壓低了聲線道:「爸爸煮麵我食咪開心囉。」大哥還是聽見了,雙方尷尬一笑,又把話題牽扯到麵上,大哥說到自己的表現,他毫不忌諱地自誇比爸爸做得好,亦覺得兒子保持到九成水準,希望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旁的阿傑頗感壓力,低喃着要保住爺爺的金漆招牌,真的不易。「好到底」嗎?「好」,他說做到了九成;「到」嘛,由於請人艱難,請到好招呼的阿姐不易,如若自己,招呼一定好;「底」,以新界區而言,他認為這個價錢對得住人。前來捧餐的好姨聽着,又搭訕:「係咁解咩?我就話好到底意思係一路做落去,好到底!」三人面面相覷,終於嘻哈大笑。
時針又轉兩圈,人潮依舊未減,看來這一家老店,確實被三代好好守護着。閒來,又注目鏡中似遠非遠的大馬路,你看這啊,到底是人走得比車慢。只是,生生不息,跬步終究千里。
採訪:黃寶琳
拍攝:胡浩賢﹑謝本華
好到底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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