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盈萱,曾想過 30 歲進入婚姻;如今年過40歲,對於婚姻,她灑脫笑著:用更年期來區分女人可悲程度,社會真是荒謬!
當女孩的青春爛漫隨歲月逝去
世界看到你的眼光從愛慕轉為憐憫。
40歲的女人,她擁有一股魄力,可以脫下高跟鞋,敲碎一雙雙同情的眼神。魅力,是經過時間歷練熬出之成熟,不一味想「找到真愛」,成熟的女人了解,人生有比找到真愛更重要的東西。
謝盈萱說:
「我相信真愛,但不會發生在我身上。」
成熟的女人,不是悲觀而是謹慎,她們可以精準的演算賀爾蒙消散的時機,不再憑著衝動陷入一段關係,她們把自己打理的完整,不需要對方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她自己能承擔「一個人的寂寞」與「兩個人的風險」。
成熟女人的理性穩重,不是失去悸動,
而是她們明白關於愛情的殘忍真相。
「一件襯衫」透過謝盈萱與黃山料的訪談,整理出5項,「關於愛情的真相」給那些迷航在愛情海裡的少男少女們,也告訴那些大齡女子們,妳們並不孤單。
一、愛情的本質,不是拯救。
過去我們都希望,能被一個人救贖,被一段愛情完整你心裡的空缺,但自己都處理不好的問題,怎能妄想一個人能帶給你解脫,就算愛情的靈藥可以帶你逃離現實的殘酷,但自己人生的爛帳,別寄望一段愛情可以替你還清,唯有自己才能治癒自己。
二、愛情的輪廓,會隨時間消失!
愛情的輪廓若只是外型,它總會隨著時間漸漸模糊,腹肌顏值隨著歲月消逝,但腦子裡的東西卻被時間歷練的豐富,外型可以靠訓練,但人與人之間的溫柔對待,是重訓、醫美都換不來的善良本質。
三、每段關係,註定都會分離。
人與人之間最微妙的,就是有一天註定會分離,不管是生命或是緣分都有盡頭,但每段分離的遺憾,都是往後會心一笑的美好,分離是下段故事美好的開始,應該秉持著祝褔,相信美好結局的存在,只是結局的主角不是彼此。
四、真愛是存在的,但不一定是愛情。
人生最大的幸運,是能遇到一個人,在複雜冰冷的世界裡面帶給你一點平靜溫暖,但愛情有太多的前提和條件,真愛不一定是愛情,他是超越性別、年齡、時間、距離的限制,只要他是能在混亂世界裡讓你感到溫暖的人,就算不是戀人,依然是真愛。
五、那些「遇見真愛的秘訣」都是屁話!
小女孩聽信網路上的「秘訣」來尋找愛情,成熟女人根據人生經驗來分辨關係。關於「遇見真愛」有個說法,就是把自己活成100%的自己,「那個他」就會出現,但完成自己價值感的動機,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他?
不管那個人有沒有出現,你的人生絕對有一個存在的原因,關於遇見真愛的秘訣,都只是屁話,把人生活得精彩完整,不是為了遇見真愛,而是為了成為更好的自己。
愛情沒有秘訣,只有真相,人生有太多比愛情更重要的東西值得追求,那些可以被衡量的事物,歲數、美貌、感情,都是虛假的數值,退出這場比漂亮的遊戲吧!我的漂亮,與你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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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料聊聊】第12集 - 謝盈萱 Ying Xuan Hsieh
完整版:https://youtu.be/F5pzhsauuJ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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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是17歲的世界結局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八卦
《文茜的世界周報》
【3月的最後一天,法國超過中國成為全球第四個,死亡破3000人次的國家,巴黎也淪為法國東部之後的第二個重災區。3/30法國政府祭出了加速疏散重症病患的戰略,負責將36名重症病患從東部重災區,運往西南部的各個城市的十幾家醫院,將有兩輛特別改裝後的醫療高鐵,和30位全程陪同的醫護人員負責運送。馬克洪視察野戰醫院,要求加快口罩生產,但雖然在四月底前,可以增產到每月4000萬個,問題是,根據法國衛生部自己的統計,目前法國每週就需要4000萬個口罩。東部地區向中國訂購的兩百萬個外科用口罩,沒想到還遇上美國人要用高出三倍的價錢搶貨。如何能儘早結束這場看不見盡頭的戰爭?法國總理菲利普宣佈,禁足令延長至4月15日,法國極力抗疫,希望不會淪為下一個西班牙或是義大利。】
{內文}
(馬克洪\法國總統)
(Silence)我們會打勝(Silence)
這不像是一個胸有成竹勝券在握的將領,馬克洪遲疑的口氣,是一個欲言又止的問號,要怎麼打贏一場已經輸在起跑點的戰爭,當他3/17向新冠病毒正式宣戰,頒佈全國禁足令時,法國已經死了175人了。一星期之後,3月24日,東部疫情重災區的野戰醫院啟動使用。
(新聞旁白)
一個使用人工呼吸器的重症病患,由醫院醫師轉交給將接手治療的軍醫
這個在72小時之內軍方趕工支援的野戰醫院,可以接收30名需要呼吸器的重症病患。
(Antoine\法國野戰醫院軍醫主任)
選在醫院停車場的原因是離醫院近,因為轉移病患是一個風險相當大的步驟,他們離開ICU之後會以特殊車輛運送,時間要越短越好
截至4/1,法國新冠肺炎,死亡人數已經突破四千人,4/2更創下了死亡509人的單日新高,東部重災區的死亡人數佔了全法國的40%,有已經超過900個需要呼吸器的重症病患,和只有1100張ICU病床的地區容量,野戰醫院的30個重症床位不過是杯水車薪。
(新聞旁白)
在一小時的飛行之後,這架從Colmar軍用醫療專機,停在Poitier的機場,機上是醫療人員和兩位情況緊急的重症病患,從頭到腳全副武裝的醫護人員到位協助,一共要六位醫護人員,才能把這兩位病患移出機外
馬克洪動員陸海空三軍啟動的「恢復力行動」,除了野戰醫院之外,也包括以軍機疏散重症病患至其他地區,和兩艘承載直升機和完整醫療設備的航空母艦,前往科西嘉島和法屬圭亞那待命支援。
(新聞旁白)
德國首次出動軍用直昇機,到法國東部地區的Metz接收病患
德國 瑞士和盧森堡三個鄰國,截至4/1,一共已經接收了近百名來自法國東部重災區的患者,但即使全力動員軍用醫療專機 直昇機,也趕不上面臨重症病床飽和的緊迫倒數。
(Olivier Veran\法國衛生部長)
歐洲第一輛醫療高鐵,將會從東部Strasbourg和Mulhouse,轉送30名重症病患到其他有床位的地區
法國政府3/30祭出了加速疏散重症病患的戰略,負責將36名重症病患從東部重災區,運往西南部的各個城市的十幾家醫院,將有兩輛特別改裝後的醫療高鐵,和30位全程陪同的醫護人員負責運送。
(Lionel Lamaut\法國醫療高鐵統籌醫師)
除了可以運送更多的病患之外,高鐵的好處是可以動用非疫情災區的資源,同時不會影響到重災區緊迫的資源,除此之外的優點是,你們會發現病人不會搖動,沒有加速減速的變化,比我們在直昇機上要好得多
這是法國2015年遭受一連串恐攻之後,為了緊急疏散傷患的災難演習備案,已經在一年前開始演練。
(Lionel Lamaut\法國醫療高鐵統籌醫師)
我們試圖運送的病人是熬過了重症病房,很艱苦的第一階段的病人,他們的病情基本上已經穩定了,所以我們才能進行轉院
每節車廂就是一個改裝的ICU,可安置4名經過挑選和評估的重症病患,還有全程隨行的6名醫護人員,和一名技術人員。
(Lionel Lamaut\法國醫療高鐵統籌醫師)
全程都能繼續所有在原來ICU病房的治療,火車很平穩 車速不變,而且整條路線幾乎完全是只讓我們使用,就是為了避免所有需要減速煞車的情況
一組醫療高鐵是由兩列火車組成,高鐵駕駛及鐵路技術人員在第一列火車,運送的病人和隨行的醫療人員是第二列火車,還需要一列在前面開路同時檢查路線的維安火車。
(Jerome Salomon\法國公共衛生署署長)
到3月31日,我們已經疏散了288名需要特殊醫療的重症病患,轉移到疫情比較輕微的地區,以高鐵進行轉移看起來很輕鬆,事實上非常複雜
從接到命令到醫療高鐵的實際出發之間,至少需要48小時的準備時間,動員大約200人,為了更方便醫護人員工作,高鐵車廂更進一步撤除了座椅的椅背,第一批醫療高鐵疏散的是東部重災區,然而東部已經不是法國唯一的重災區了,這個星期 巴黎所有醫院的ICU病房,幾乎逼近到飽和的臨界點,3月的最後一天,法國超過中國成為全球第四個,死亡破3000人次的國家,巴黎也淪為法國東部之後的第二個重災區。
(Aurelien Rousseau\巴黎地區衛生局局長)
我們已經到了醫院可以提供醫療的飽和點,我可能只需要給一個數字,我們一共只有1200張ICU病床,但是我在和您說話的這一刻,我們有2700位重症病患,我們不單是把我們重症病床加倍,我們所需要的醫療人員更是加倍
離3/17頒布禁足令已經整整兩週了,擁有兩個機場,人口密集的巴黎,疫情開始升溫,首當其衝的是所有的醫院。
(Philippe Juvin\巴黎龐畢度公立醫院急診室主任醫師)
最明顯的所有來急診室的病人,他們的病情都已經相當嚴重,幾乎有超過半數都需要留下來住院治療
其中有5%的病人是立刻被安排到ICU的患者,而一旦住進重症病房,停留的時間是2-3週。
(新聞旁白)
巴黎地區的醫院也達到了飽和點,高鐵將疏散第一批9名重症病患到法國中部的羅瓦河地區
(Philippe Juvin\巴黎龐畢度公立醫院急診室主任醫師)
我們還沒有到義大利的程度,還沒有到需要選擇這一位插管急救,還是替另一位插管急救的地步,但是我們把他們轉到離他們家越來越遠的醫院
除了病患被轉移到越來越遠的地區之外,極度缺乏的還有越來越吃緊的醫護人員,他們不但有面臨感染率最高的風險,還有面對疫情越來越緊張的壓力和累積的疲勞。
(Philippe Juvin\巴黎龐畢度公立醫院急診室主任醫師)
在中國武漢,你當然會說那是震央,有63%的醫護人員被感染,他們是怎麼挺過來的,一定要了解這一點,中國是一個大國家,全國各地都拍了醫護人員去頂替支援,我們是一個相比之下比較小,所以我們的備援空間更小,絕對要保護醫護人員
中國武漢的醫護人員,防護衣上寫下自己名字以便識別的情況,不會在這裡發生,就如這張說明圖表,這家巴黎曾經搶救過黛安娜王妃的大型醫院,要進入一個不是負壓病房的ICU,護士的裝備不過如此,但是他們起碼還有最陽春的防護,法國醫療系統裡最脆弱危險的缺口,就像義大利和西班牙一樣,是老人療養院。
( Florence Aubenas\法國世界日報資深記者)
老人療養院的院長不停地收到一波波的email,盡是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mail,別家老人院說,我們這裡有17個老人被感染,另一家說我們有30人感染,另一種email是葬儀社發的,問他要不要盡快訂購屍袋,要小心恐怕棺材會不夠
她在3/17宣佈禁足的第一天,就進入一家巴黎郊區的老人院閉關11天,事實上在全國禁足之前,法國就已經禁止外人進入老人院,包括家屬探望,但她實地所見所聞,還是令人難以相信。
(Florence Aubenas\法國世界日報資深記者)
我們一直搪塞回答他們的需求,說欸等一下,你們也不是醫院,也不是急診室,你們又不是重症病房,所以沒有口罩 沒有手套 沒有酒精乾洗手
截至4月2日,全國老人院的死亡人數,一直沒有被納入官方的統計數字,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最脆弱對病毒毫無抵抗能力的族群,被關閉在全法國,甚至是全歐洲所有的老人院裡。
(Florence Aubenas\法國世界日報資深記者)
世界日報給我提供了口罩,但是他們卻沒有,我是全院唯一一個戴口罩的人,這實在很荒謬
一直試圖領導歐盟軍事防禦的法國,擁有完整的陸海空三軍部隊,和可以和引以為傲的核武,但是這些在第一線和病毒奮戰的醫護鬥士卻沒有口罩,在第一時間就到野戰醫院視察的馬克洪,也來到決定這一戰勝負的關鍵資源生產基地。
(馬克洪\法國總統)
危機發生前在法國每週可以生產330萬個口罩,4月底之前,我們的產量將超過1000萬,這意味著我們將在幾週內將產量翻了三倍
法國四月底前可以最高增產到每月4000萬個口罩,問題是根據法國衛生部自己的統計,目前法國每週就需要4000萬個口罩,只有一個解決辦法。
(Olivier Veran\法國衛生部長)
我們向中國訂購為法國製造的口罩,我可以給大家一個數字,現在超過了十億個
這架連夜從上海直接飛回法國,停在東部重災區的飛機,裝載著所有人千盼萬盼的寶貴資源。
(新聞旁白)
飛機上載著現在新的「白金」,東部地區向中國訂購的兩百萬個外科用口罩
但是這場第三次世界大戰也是一場資源戰,得口罩者得天下。
(Jean Rottner\法國東部大區省長)
這是真的,在停機坪上美國人趕到掏出現金,以比我們高處三倍的價錢搶貨,所以我們真的是要拼命搶回來
不僅要和美國人角力搶購口罩,一旦口罩到了法國境內,還要出動軍方及警力全程保護。
(新聞旁白)
這是今天早上在巴黎戴高樂機場,帶著面罩全副武裝重型機槍的警察,因為這些護駕的卡車裡裝的是昨晚從中國運到的,眾人覬覦極為珍貴的口罩
(法國武裝警察)
我們前面有車隊開道,車隊後面還有車輛把關,我們的任務是確保中途沒有人可以接近,以目前的情況而言這是非常珍貴的
除了武警全程護航口罩的運送分發,還出動軍隊保護看守,馬克洪所視察的口罩工廠,這是抗疫大戰的核心資源的生產基地。
加上自流行開始以來,在醫院和在養老院的死亡人數,這表示從3月1日開始算起,我們今晚很遺憾一共有6507人死亡。
2020的4月1日,法國創下了單日最高死亡新高509人,但這並不是愚人節最可怕的玩笑。
我們對醫院累積的5,091人死亡感到遺憾,這些死亡中有83%是70歲以上,老人療養院中的死亡人數,迄今為止已有1416人。
老人院一直是疫情爆發以來的灰色地帶,全法國有一萬多個老人安養院,一直都被被排除在官方統計之外,而且這只是片面不完全的數字,已經讓法國新冠肺炎的死亡人數超過了6500人,一場已經犧牲了六千五百多人的戰爭,還有反敗為勝的機會嗎?
(Apolline de Malherbe\法國BFMTV記者)
請問您我們在這場戰役裡的優勢在哪裡
(Philippe Juvin\巴黎龐畢度公立醫院急診室主任醫師)
我想是大家的善意
古今中外的歷史上,恐怕沒有任何戰爭能夠以善意勝出。
(EDOUARD PHILIPPE\法國總理)
很可能我們不會在全國所有地方,讓所有人同時解除同樣的禁足令
法國能夠期待的,已經不是打贏這場疫情戰爭,而是如何儘早結束這場看不見盡頭的戰爭,法國總理菲利普宣佈,將禁足令延長至4月15日,法國最好的結局就是,不會淪為下一個西班牙或是明天的義大利。
只有我是17歲的世界結局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八卦
<分享白先勇小說:冬夜>
*這篇小說收錄於《台北人》,1971年出版。我大約於1975年,17歲時第一次閲讀。當時年紀太小,和白先勇老師身處的時代及家庭背景不同,加上自己年輕氣盛,一方面迷戀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卡謬的青年孤獨:一方面無法理解時代歲月的老去,對一個人生命的刻痕。閲讀的時候,只覺得文字洗練,故事卻嘮叨,對老年人的感慨無法共鳴。
*這幾年因為電子版發行,我試圖重新閱讀一些年輕時錯過、深入不了的文字。此篇冬夜即時印入了眼簾。白先勇老師出版《台北人》時,才三十四歲。文集收錄他自24-34歲寫在「現代文學」的短篇小說。在冬夜之前,白老師已經完成「玉卿嫂」「謫仙記」等中篇小說,既跨古又跨神話,在美好的字句及故事鋪陳中書寫情慾。「台北人」裡的小説寫的更多是70年代台北若干當代人的遺憾。那可怕的時代如造孽,拋棄了所有的人。小説中對年輕狂妄的理想,有不著痕跡的批評。夏志清先生曾經評語:《臺北人》甚至可以說是部民國史。
* 《冬夜》裏余教授的兒子俊彥,長得和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他不滿懷五四救國精神,也不想燒打任何人。年輕的兒子經過了也目睹了父親如何遭受時代的撥弄,沒有什麼澎湃了,他務實且苟且但卻篤定地一心想去美國念物理。而從美國歸國的風光學者,年華已逝,身分似升也似降的吳教授,在美國教唐朝,不願也不能置評當代。那些古老的長安繁華,包裝了美國學人的現實,他回不去當代,有一天走下講堂,步下長安大壂,沒有根的飄浮,就是他的晚年。每個曾經參與五四運動的倖存青年,都掉進了坎,過去只是一道晚霞,人年紀輕輕就沒了,泡沫了。革命,革誰的?自己的吧!
*撰寫冬夜年紀還輕的白先勇用了寛厚且事故的文筆,概括了所有的時代的起伏:沒有嘲謔,就是大勢所趨。不論是五四運動,美國反越戰學潮:那些革命換來的空,空盪後的務實謹慎、渴望留洋、無處可安頓⋯⋯一切都不過是「大勢所趨」。不必論理,也不需拿著一知半解的道理,砍砍殺殺。什麼事回頭看,就是四個字:大勢所趨。時代彷佛只是一個戲框子,把人按進去,把事件嵌入,就為了寫出大勢所趨,四個字。
*我曾經當面告訴白先勇老師,他活得如此特別。年輕的時候,儘寫些「老人往事」,老的時候大搞青春版牡丹亭。這樣倒活的靈魂,太過癮。
*以下為短文分享:冬夜。更多台北人文章可以購買博客來網路書店。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23419
《冬夜》—白先勇
台北的冬夜,經常是下著冷雨的。
傍晚時分,一陣乍寒,雨,又淅淅瀝瀝開始落下來了。溫州街那些巷子裏,早已冒起寸把厚的積水來。余欽磊教授走到巷子口張望時,腳下套著一雙木屐。他撐著一把油紙傘,紙傘破了一個大洞,雨點漏下來,打到余教授十分光禿的頭上,冷得他不由得縮起脖子打了一個寒噤。他身上罩著的那襲又厚又重的舊棉袍,竟也敵不住台北冬夜那陣陰濕砭骨的寒意了。
巷子裏灰濛濛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四周沈靜,只有雨點灑在遠遠近近那些矮屋的瓦檐上,發出一陣沙沙的微響。余教授在冷雨中,撐著他那把破紙傘,佇立了片刻,終於又踅回到他巷子裏的家中去。他的右腿跛瘸,穿著木屐,走一步,拐一下,十分蹣跚。
余教授棲住的這棟房子,跟巷中其他那些大學宿舍一樣,都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舊屋。年久失修,屋檐門窗早已殘破不堪,客廳的地板,仍舊鋪著榻榻米,積年的潮濕,席墊上一徑散著一股腐草的霉味。
客廳裏的傢具很簡陋:一張書桌、一張茶几。一對襤褸的沙發,破得肚子統統暴出了棉絮來。桌上、椅上、榻榻米上,七橫八竪,堆滿了一本本舊洋裝書,有的脫了線,有的發了毛,許多本卻脫落得身首異處,還有幾本租來的牛皮紙封面武俠小說,也摻雜其中。自從余教授對他太太著實發過一次脾氣以後,他家裡的人,再也不敢碰他客廳裏那些堆積如山的書了。
有一次,他太太替他曬書,把他夾在一本牛津版的《拜侖詩集》中的一疊筆記弄丟了——那些筆記,是他二十多年前,在北京大學教書時,記下來的心得。
余教授走進客廳裏,在一張破沙發上坐了下來,微微喘著氣。他用手在他右腿的關節上,使勁的揉搓了幾下。每逢這種陰濕天,他那只撞傷過的右腿,便隱隱作痛起來,下午他太太到隔壁蕭教授家去打麻將以前,還囑咐過他:
「別忘了,把於善堂那張膏藥貼起來。」
「晚上早點回來好嗎?」他要求他太太,「吳柱國要來。」
「吳柱國又有什麼不得了?你一個人陪他還不夠?」他太太用手絹子包起一扎鈔票,說著便走出大門去了,那時他手中正捏著一張《中央日報》,他想阻止他太太,指給她看,報上登著吳柱國那張照片:「我旅美學人,國際歷史權威,吳柱國教授,昨在中央研究院,作學術演講,與會學者名流共百餘人。」
可是他大太老早三腳兩步,跑到隔壁去了。隔壁蕭太太二四六的牌局,他太太從來沒缺過席,他一講她,她便封住他的嘴:別搗蛋,老頭子,我去贏個百把塊錢,買只雞來燉給你吃。他對他太太又不能經濟封鎖,因為他太太總是贏的,自己有私房錢。
他跟他太太商量,想接吳柱國到家裡來吃餐便飯,一開口便讓他太太否決了。
他目送著他太太那肥胖碩大的背影,突然起了一陣無可奈何的惆悵。要是雅馨還在,晚上她一定會親自下廚去做出一桌子吳柱國愛吃的菜來,替他接風了。
那次在北平替吳柱國餞行,吳柱國吃得酒酣耳熱,對雅馨說:「雅馨,明年回國再來吃你做的掛爐鴨。」哪曉得第二年北平便易幟了,吳柱國一出國便是二十年。
那天在松山機場見到他,許多政府官員、報社記者,還有一大群閒人,把吳柱國圍得水洩不通,他自己卻被人群摒在外面,連跟吳柱國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那天吳柱國穿著一件黑呢大衣,戴著一副銀絲邊的眼鏡,一頭頭髮白得雪亮,他手上持著煙鬥,從容不迫,應對那些記者的訪問。他那份恂恂儒雅,那份令人肅然起敬的學者風範,好像隨著歲月,變得愈更醇厚了一般。後來還是吳柱國在人群中發現了他,才擠過來,執著他的手,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還是過兩天,我來看你吧。」
「欽磊——」
余教授猛然立起身來,蹭著迎過去,吳柱國已經走上玄關來了。
「我剛才還到巷子口去等你,怕你找不到。」余教授蹲下身去,在玄關的矮櫃裡摸索了一陣,才拿出一雙草拖鞋來,給吳柱國換上,有一隻卻破得張開了口。
「台北這些巷子真像迷宮,」吳柱國笑道,「比北平那些胡同還要亂多了。」他的頭髮淋得濕透,眼鏡上都是水珠。他脫下大衣,抖了兩下,交給余教授,他裡面卻穿著一件中國絲綿短襖。他坐下來時,忙掏出手帕,把頭上臉上揩拭了一番,他那一頭雪白的銀發,都讓他揩得蓬松零亂起來。
「我早就想去接你來了,」余教授將自己使用的那只保暖杯拿出來泡了一杯龍井擱在吳柱國面前,他還記得吳柱國是不喝紅茶的,「看你這幾天那麼忙,我也就不趁熱鬧了。」
「我們中國人還是那麼喜歡應酬,」吳柱國搖著頭笑道,「這幾天,天天有人請吃酒席,十幾道十幾道的菜——」
「你再住下去,恐怕你的老胃病又要吃犯了呢。」余教授在吳柱國對面坐下來,笑道。
「可不是?我已經吃不消了!今晚邵子奇請客,我根本沒有下箸——邵子奇告訴我,他也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了。你們兩人——」吳柱國望著余教授,余教授摸了一摸他那光禿的頭,輕輕吁了一口氣,笑道:
「他正在做官,又是個忙人。我們見了面,也沒什麼話說。我又不會講虛套,何況對他呢?所以還是不見面的好。你是記得的:我們當年參加‘勵志社’,頭一條誓言是什麼?」
吳柱國笑了一笑,答道:
「二十年不做官。」
「那天宣誓,還是邵子奇帶頭宣讀的呢!當然,當然,二十年的期限,早已過了——」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都笑了起來。
吳柱國捧起那盅龍井,吹開浮面的茶葉,啜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把他的眼鏡子蒸得模糊了。他除下眼鏡,一面擦著,一面覷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次回來,‘勵志社’的老朋友,多半都不在了——」
「賈宜生是上個月去世的,」余教授答道,「他的結局很悲慘。」
「我在國外報上看到了,登得並不清楚。」
「很悲慘的——」余教授又喃喃的加了一句。
「他去世的前一天我還在學校看到他。他的脖子硬了,嘴巴也歪了——上半年他摔過一跤,摔破了血管——我看見他氣色很不好,勸他回家休息,他只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的環境困得厲害,太太又病在醫院裡。那晚他還去兼夜課,到了學校門口,一跤滑在陰溝裡,便完了——」余教授攤開雙手,乾笑了一聲。「賈宜生,就這麼完了。」
「真是的——」吳柱國含糊應道。
「我彷彿聽說陸冲也亡故了,你在外國大概知道得清楚些。」
「只是人生的諷刺也未免太大了,」吳柱國唏噓道,「當年陸冲還是個打倒‘孔家店’的人物呢。」
「何嘗不是?」余教授也莫奈何的笑了一下,「就拿這幾個人來說:邵子奇、賈宜生、陸冲、你、我,還有我們那位給槍斃了的日本大漢奸陳雄——當年我們幾個人在北大,一起說過些什麼話?」
吳柱國掏出煙鬥,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吸著煙,若有所思的沈默了片刻,突然他搖著頭笑出了聲音來,歪過身去對余教授說道:
「你知道,欽磊,我在國外大學開課,大多止於唐宋,民國史我是從來不開的。上學期,我在加州大學開了一門‘唐代政治制度’。這陣子,美國大學的學潮鬧得厲害,加大的學生更不得了,他們把學校的房子也燒掉了,校長攆走了,教授也打跑了,他們那麼胡鬧,我實在看不慣。有一天下午,我在講‘唐初的科舉制度’,學校裡學生正在跟警察大打出手,到處放瓦斯,簡直不像話!你想想,那種情形,我在講第七世紀中國的考試制度,那些蓬頭赤足,躍躍欲試的美國學生,怎麼聽得進去?他們坐在教室裏,眼睛都瞅著窗外。我便放下了書,對他們說道:‘你們這樣就算鬧學潮了嗎?四十多年前,中國學生在北平鬧學潮,比你們還要凶百十倍呢!’他們頓時動容起來,臉上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好像說:‘中國學生也會鬧學潮嗎?’」
吳柱國和余教授同時都笑了起來。
「於是我便對他們說道:‘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一群北京大學領頭的學生,為了反日本,打到一個賣國求榮的政府官員家裡,燒掉了他的房子,把躲在裡面的一個駐日公使,揪了出來,痛揍了一頓——’那些美國學生聽得肅然起敬起來,他們口口聲聲反越戰,到底還不敢去燒他們的五角大廈呢。‘後來這批學生都下了獄,被關在北京大學的法學院內,一共有一千多人——’我看見他們聽得全神貫注了,我才慢慢說道,‘那群學生當中領頭打駐日公使的,便是在下。’他們哄堂大笑起來,頓足的頓足,拍手的拍手,外面警察放槍他們也聽不見了——」
余教授笑得一顆光禿的頭顱前後亂晃起來。
「他們都搶著問,我們當時怎樣打趙家樓的。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疊羅漢爬進曹汝霖家裡去的。第一個爬進去的那個學生,把鞋子擠掉了。打著一雙赤足,滿院子亂跑,一邊放火。‘那個學生現在在哪裡?’他們齊聲問道。我說:‘他在台灣一間大學教書,教拜侖。’那些美國學生一個個都笑得樂不可支起來——」
余教授那張皺紋滿布的臉上,突然一紅,綻開了一個近乎童稚的笑容來,他訕訕的咧著嘴,低頭下去瞅了一下他那一雙腳,他沒有穿拖鞋,一雙粗絨線襪,後跟打了兩個黑布補釘,他不由得將一雙腳合攏在一起,搓了兩下。
「我告訴他們:我們關在學校裏,有好多女學生來慰問,一個女師大的校花,還跟那位打赤足放火的朋友結成了姻緣,他們兩人,是當時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柱國,你真會開玩笑。」余教授一面摸撫著他那光禿的頭頂,不勝唏噓的笑道。他看見吳柱國那杯茶已經涼了,便立起身,一拐一拐的,去拿了一隻暖水壺來,替吳柱國斟上滾水,一面反問他:
「你為什麼不告訴你學生,那天領隊遊行扛大旗的那個學生,跟警察打架,把眼鏡也打掉了?」
吳柱國也訕訕的笑了起來。「我倒是跟他們提起:賈宜生割開手指,在牆上寫下了‘還我青島’的血書,陳雄卻穿了喪服,舉著‘曹陸章遺臭萬年’的輓聯,在街上遊行——」
「賈宜生——他倒是一直想做一番事業的——」余教授坐下來,喟然嘆道。「不知他那本《中國思想史》寫完了沒有?」吳柱國關懷的問道。
「我正在替他校稿,才寫到宋明理學,而且——」余教授皺起眉頭說,「最後幾章寫得太潦草,他的思想大不如從前那樣敏銳過人了,現在我還沒找到人替他出版呢,連他的安葬費還是我們這幾個老朋友拼湊的。」「哦?」吳柱國驚異道,「他竟是這樣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相對坐著,漸漸默然起來。吳柱國兩只手伸到袖管裡去,余教授卻輕輕的在敲著他那只僵痛的右腿。
「柱國——」過了半晌,余教授抬起頭來望著吳柱國說道,「我們這伙人,總算你最有成就。」
「我最有成就?」吳柱國驚愕的抬起頭來。
「真的,柱國,」余教授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起來,「這些年,我一事無成。每次在報紙上看見你揚名國外的消息,我就不禁又感慨、又欣慰,至少還有你一個人在學術界替我們爭一口氣——」余教授說著禁不住伸過手去,捏了一下吳柱國的膀子。
「欽磊——」吳柱國突然掙開余教授的手叫道,余教授發覺他的聲音裡竟充滿了痛苦,「你這樣說,更是叫我無地自容了!」「柱國?」余教授縮回手,喃喃喚道。
「欽磊,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就懂得這些年我在國外的心情了,」吳柱國把煙鬥擱在茶几上,卸下了他那副銀絲邊的眼鏡,用手捏了一捏他那緊皺的眉心,「這些年,我都是在世界各地演講開會度過去的,看起來熱鬧得很。上年東方歷史學會在舊金山開會,我參加的那一組,有一個哈佛大學剛畢業的美國學生,宣讀他一篇論文,題目是:《五四運動的重新估價》。那個小伙子一上來便把‘五四’批評得體無完膚,然後振振有詞的結論道:這批狂熱的中國知識青年,在一陣反傳統、打倒偶像的運動中,將在中國實行二千多年的孔制徹底推翻,這些青年,昧於中國國情,盲目崇拜西方文化,迷信西方民主科學,造成了中國思想界空前的大混亂。但是這批在父權中心社會成長的青年,既沒有獨立的思想體系,又沒有堅定的意志力,當孔制傳統一旦崩潰,他們頓時便失去了精神的依賴,於是徬惶、迷失,如同一群弒父的逆子——他們打倒了他們的精神之父——孔子,背負著重大的罪孽,開始了他們精神上的自我放逐,有的重新回頭擁抱他們早已殘破不堪的傳統,有的奔逃海外,做了明哲保身的隱士。他們的運動瓦解了、變質了。有些中國學者把‘五四’比作中國的‘文藝復興’,我認為,這只能算是一個流產了的‘文藝復興’。他一念完,大家都很激動,尤其是幾個中國教授和學生,目光一齊投向我,以為我一定會起來發言。可是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的離開了會場——」
「噢,柱國——」
「那個小伙子有些立論是不難辯倒的,可是,欽磊——」吳柱國的聲音都有些哽住了,他乾笑了一聲,「你想想看,我在國外做了幾十年的逃兵,在那種場合,還有什麼臉面挺身出來,為‘五四’講話呢?所以這些年在外國,我總不願意講民國史,那次在加大提到‘五四’,還是看見他們學生學潮鬧的熱鬧,引起我的話題來——也不過是逗著他們玩玩,當笑話講罷了。我們過去的光榮,到底容易講些,我可以毫不汗顏的對我的外國學生說:‘李唐王朝,造就了當時世界上最強盛、文化最燦爛的大帝國。’——就是這樣,我在外國喊了幾十年,有時也不禁好笑,覺得自己真是像唐玄宗的白髮宮女,拼命在向外國人吹噓天寶遺事了——」
「可是柱國,你寫了那麼多的著作!」余教授幾乎抗議的截斷吳柱國的話。
「我寫了好幾本書:《唐代宰相的職權》、《唐末藩鎮制度》,我還寫過一本小冊子叫《唐明皇的梨園子弟》,一共幾十萬字——都是空話啊——」
吳柱國搖著手喊道,然後他又冷笑了一聲,「那些書堆在圖書館裡,大概只有修博士的美國學生,才會去翻翻罷了。」
「柱國,你的茶涼了,我給你去換一杯來。」余教授立起身來,吳柱國一把執住他的手,抬起頭望著他說道:
「欽磊,我對你講老實話:我寫那些書,完全是為了應付美國大學,不出版著作,他們便要解聘,不能升級,所以隔兩年,我便擠出一本來,如果不必出版著作,我是一本也不會寫了的。」
「我給你去弄杯熱茶來。」余教授喃喃的重復道,他看見吳柱國那張文雅的臉上,微微起著痙攣。他蹭到客廳一角的案邊,將吳柱國那杯涼茶倒進痰盂裡,重新沏上一杯龍井,他手捧著那只保暖杯,十分吃力的拐回到座位上去,他覺得他那只右腿,坐久了,愈來愈僵硬,一陣陣的麻痛,從骨節裡滲出來。
他坐下後,又禁不住用手去捏榨了一下。
「你的腿好像傷得不輕呢。」吳柱國接過熱茶去,關注著余教授說道。
「那次給撞傷,總也沒好過,還沒殘廢,已是萬幸了。」余教授解嘲一般笑道。
「你去徹底治療過沒有?」
「別提了,」余教授擺手道,「我在台大醫院住了五個月。他們又給我開刀,又給我電療,東搞西搞,愈搞愈糟,索性癱掉了。我太太也不顧我反對,不知哪裡弄了一個打針灸的郎中來,戳了幾下,居然能下地走動了!」
余教授說著,很無可奈何的攤開手笑了起來,「我看我們中國人的毛病,也特別古怪些,有時候,洋法子未必奏效,還得弄帖土藥秘方來治一治,像打金針,亂戳一下,作興還戳中了機關——」說著,吳柱國也跟著搖搖頭,很無奈的笑了起來,跟著他伸過手去,輕輕拍了一下余教授那條僵痛的右腿,說道:「你不知道,欽磊,我在國外,一想到你和賈宜生,就不禁覺得內愧。生活那麼清苦,你們還能在台灣守在教育的崗位上,教導我們自己的青年——」吳柱國說著,聲音都微微顫抖了,他又輕輕的拍了余教授一下。
「欽磊,你真不容易——」
余教授默默的望著吳柱國,半晌沒有做聲,他搔了一搔他那光禿的頭頂,笑道:
「現在我教的,都是女學生,上學期,一個男生也沒有了。」
「你教‘浪漫文學’,女孩子自然是喜歡的。」吳柱國笑著替余教授解說道。
「有一個女學生問我:‘拜侖真的那樣漂亮嗎?’我告訴她:‘拜侖是個跛子,恐怕跛得比我還要厲害哩。’那個女孩子頓時一臉痛苦不堪的樣子,我只得安慰她:‘拜侖的臉蛋兒還是十分英俊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笑了起來。「上學期大考,我出了一個題目要她們論‘拜侖的浪漫精神’,有一個女孩子寫下了一大堆拜侖情婦的名字,連他的妹妹Augusta也寫上去了!」
「教教女學生也很有意思的。」吳柱國笑得低下頭去,「你譯的那部《拜侖詩集》,在這裡一定很暢銷了?」
「《拜侖詩集》我並沒有譯完。」
「哦——」
「其實只還差‘DonJuan’最後幾章,這七八年,我沒譯過一個字,就是把拜侖譯出來,恐怕現在也不會有多少人看了——」
余教授頗為落寞了的嘆了一口氣,定定的注視著吳柱國,「柱國,這些年,我並沒有你想像那樣,並沒有想‘守住崗位’,這些年,我一直在設法出國——」
「欽磊——你——」
「我不但想出國,而且還用盡了手段去爭取機會。每一年,我一打聽到我們文學院有外國贈送的獎金,我總是搶先去申請。前五年,我好不容易爭到了哈佛大學給的福特獎金,去研究兩年,每年有九千多美金。出國手續全部我都辦妥了,那天我到美國領事館去簽證,領事還跟我握手道賀。哪曉得一出領事館門口,一個台大學生騎著一輛機器腳踏車過來,一撞,便把我的腿撞斷了。」
「哎,欽磊。」吳柱國曖昧地嘆道。
「我病在醫院裡,應該馬上宣佈放棄那項獎金的,可是我沒有,我寫信給哈佛,說我的腿只受了外傷,治癒後馬上出去。我在醫院裡躺了五個月,哈佛便取消了那項獎金。要是我早讓出來,也許賈宜生便得到了——」
「賈宜生嗎?」吳柱國驚嘆道。
「賈宜生也申請了的,所以他過世,我特別難過,覺得對不起他。要是他得到那項獎金,能到美國去,也許就不會病死了。他過世,我到處奔走替他去籌治喪費及撫卹金,他太太也病得很厲害。我寫信給邵子奇,邵子奇派了一個人,只送了一千塊台市來——」
「唉,唉。」吳柱國連聲嘆道。
「可是柱國,」余教授愀然望著吳柱國,「我自己實在也很需要那筆獎金。雅馨去世的時候,我的兩個兒子都很小,雅馨臨終要我答應,一定撫養他們成人,給他們受最好的教育。我的大兒子出國學工程,沒有申請到獎學金,我替他籌了一筆錢,數目相當可觀,我還了好幾年都還不清。所以我那時想,要是我得到那筆獎金,在國外省用一點,就可以償清我的債務了。沒想到——」
余教授聳一聳肩膀,乾笑了兩聲。吳柱國舉起手來,想說什麼,可是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又默然了。過了片刻,他才強笑道:
「雅馨——她真是一個叫人懷念的女人。」
窗外的雨聲,颯颯娑娑,愈來愈大了,寒氣不住的從門隙窗縫里鑽了進來,一陣大門開闔的聲音,一個青年男人從玄關走了上來。青年的身材頎長,披著一件深藍的塑膠雨衣,一頭墨濃的頭髮灑滿了雨珠,他手中捧著一大疊書本,含笑點頭,便要往房中走去。
「俊彥,你來見見吳伯伯。」余教授叫住那個青年,吳柱國朝那個眉目異常英爽的青年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笑出了聲音來。
「欽磊,你們兩父子怎麼——」吳柱國朝著俊彥又指了一下,笑道,「俊彥,要是我來你家,先看到你,一定還以為你父親返老還童了呢!欽磊,你在北大的時候,就是俊彥這個樣子!」說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吳伯伯在加大教書,你不是想到加大去念書嗎?可以向吳伯伯請教請教。」余教授對他兒子說道。
「吳伯伯,加大物理系容易申請獎學金嗎?」俊彥很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吳柱國遲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不過加大理工科的獎學金比文法科多多了。」
「我聽說加大物理系做一個實驗,常常要花上幾十萬美金呢!」俊彥年輕的臉上,現出一副驚羨的神情。
「美國實在是個富強的國家。」吳柱國嘆道,俊彥立了一會兒,便告退了。余教授望著他兒子的背影,悄聲說道:
「現在男孩子,都想到國外去學理工。」
「這也是大勢所趨。」吳柱國應道。
「從前我們不是拼命提倡‘賽先生’嗎?現在‘賽先生’差點把我們的飯碗都搶跑了。」
余教授說著跟吳柱國兩人都苦笑了起來,余教授立起身,又要去替吳柱國斟茶,吳柱國忙止住他,也站了起來說道:
「明天一早我還要到政治大學去演講,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他沈吟了一下,「後天我便要飛西德,去參加一個漢學會議,你不要來送我了,我這就算告辭了吧。」
余教授把吳柱國的大衣取來遞給他,有點歉然的說道:
「真是的,你回來一趟,連便飯也沒接你來吃。我現在這位太太——」余教授尷尬的笑了一下。
「嫂夫人哪裡去了?我還忘了問你。」吳柱國馬上接口道。
「她在隔壁,」余教授有點忸怩起來,「在打麻將。」
「哦,那麼你便替我問候一聲吧。」吳柱國說著,便走向了大門去。余教授仍舊套上他的木履,撐起他那把破油紙傘,跟了出去。
「不要出來了,你走路又不方便。」吳柱國止住余教授。
「你沒戴帽子,我送你一程。」余教授將他那把破紙傘遮住了吳柱國的頭頂,一隻手攬在他的肩上,兩個人向巷口走了出去。巷子里一片漆黑,雨點無邊無盡的飄灑著。余教授和吳柱國兩人依在一起,踏著巷子裏的積水,一步一步,遲緩、蹣跚、蹭蹬著。快到巷口的時候,吳柱國幽幽的說道:
「欽磊,再過一陣子,也許我也要回台灣來了。」
「你要回來?」
「還有一年我便退休了。」
「是嗎?」
「我現在一個人在那邊,穎芬不在了,飲食很不方便,胃病常常犯,而且——我又沒有兒女。」
「哦——」
「我看南港那一帶還很幽靜,中央研究院又在那裡。」
「南港住家是不錯的。」
雨點從紙傘的破洞漏了下來,打在余教授和吳柱國的臉上,兩個人都冷得縮起了脖子。一輛計程車駛過巷口,余教授馬上舉手截下。計程車司機打開了門,余教授伸出手去跟吳柱國握手道別,他執住吳柱國的手,突然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
「柱國,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向你開口——」
「嗯?」
「你可不可以替我推薦一下,美國有什麼大學要請人教書,我還是想出去教一兩年。」
「可是——恐怕他們不會請中國人教英國文學哩。」
「當然,當然,」余教授咳了一下,乾笑道,「我不會到美國去教拜侖了——我是說有學校需要人教教中文什麼的。」
「哦——」吳柱國遲疑了,說道,「好的,我替你去試試吧。」
吳柱國坐進車內,又伸出手來跟余教授緊緊握了一下。
余教授踅回家中,他的長袍下擺都已經潮濕了,冷冰冰的貼在他的腿脛上,他右腿的關節,開始劇痛起來。他拐到廚房裡,把暖在爐灶上那帖於善堂的膏藥,取下來,熱烘烘的便貼到了膝蓋上去,他回到客廳中,發覺靠近書桌那扇窗戶,讓風吹開了,來回開闔,發出砰砰的響聲,他趕忙蹭過去,將那扇窗拴上。
他從窗縫中,看到他兒子房中的燈光仍然亮著,俊彥坐在窗前,低著頭在看書,他那年輕英爽的側影,映在窗框裡。余教授微微吃了一驚,他好像驟然又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一般,他已經逐漸忘懷了他年輕時的模樣了。
他記得就是在俊彥那個年紀,二十歲,他那時認識雅馨的。那次他們在北海公園,雅馨剛剪掉辮子,一頭秀髮讓風吹得飛了起來,她穿著一條深藍的學生裙站在北海邊,裙子飄飄的,西天的晚霞,把一湖的水照得火燒一般,把她的臉也染紅了,他在《新潮》上投了一首新詩。就是獻給雅馨的:
當你倚在碧波上
滿天的紅霞
便化作了朵朵蓮花
托著你
隨風飄去
馨馨
你是凌波仙子
余教授搖了一搖他那十分光禿的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發覺書桌上早飄進了雨水,把他堆在上面的書本都打濕了。他用他的衣袖在那些書本的封面上揩了一揩,隨便拾起了一本《柳湖俠隱記》,又坐到沙發上去,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翻了兩頁,眼睛便合上了,頭垂下去,開始一點一點的,打起盹來,朦朧中,他聽到隔壁隱約傳來一陣陣洗牌的聲音及女人的笑語。
台北的冬夜愈來愈深了,窗外的冷雨,卻仍舊綿綿不絕的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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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詞:Jac
作曲:Ja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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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你一起看彩虹
靠在你的懷中
這首寫了我們的故事
把美好結局猜中
話從不說太重
遨遊在外太空
很幸運遇到你 把你藏進我心中
My babe boy only you
為你學會打台球
為你學會開卡丁車
不會讓你等太久
Babe boy you should know
這是故事的開頭
陪你在每個黑夜
為你譜寫每個白晝
想跟你一起上學when the sun rise
跟你共進晚餐with the moonlight
第一次見你就知道你是我的type
I just wonder why you always in my eyes
不止十一個日夜
跟你創造十一個世界
我想要永遠和你在一起
我是花朵你是離不開的枝葉
把劇情演繹得美好
多希望見到你在每分每秒
故事只有我們沒有配角
想和你走遍人生軌道
跟你一起看彩虹
靠在你的懷中
這首寫了我們的故事
把美好結局猜中
話從不說太重
遨遊在外太空
很幸運遇到你 把你藏進我心中
跟你一起看彩虹
靠在你的懷中
這首寫了我們的故事
把美好結局猜中
話從不說太重
遨遊在外太空
很幸運遇到你 把你藏進我心中
在我的十七歲遇到
剛滿十七歲的你
把無聊畫上句號
又拿起了彩色筆
想起第一次見你
都還故作淡定沉著氣
一起經歷了很多
也嘗過了所有悲和喜
遇到你正好是在八月
從落葉一直看到下雪
也想一起過聖誕節
度過每個寒冷的季節
你說你喜歡藤原浩也愛買球鞋
可可愛愛集齊了所有系列
像是對你著了迷
難忘記你的氣息
在最好的年紀遇到你
不管相隔多遠距離
把你寫進我歌裡
給我最愛的十一
即使過了新鮮感
也要和你在一起
一起看彩虹
靠在你的懷中
這首寫了我們的故事
把美好結局猜中
話從不說太重
遨遊在外太空
很幸運遇到你 把你藏進我心中
跟你一起看彩虹
靠在你的懷中
這首寫了我們的故事
把美好結局猜中
話從不說太重
遨遊在外太空
很幸運遇到你 把你藏進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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