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境題 :假設你是一位醫學專家,你看到有一群人因為工廠排放的有機溶劑傷害了,你幾乎可以確定這是有問題的,但要論證因果關係非常困難。如果你想幫助這群人,幾乎確定會花上數十年的時間,但未必能得到什麼成果,你會如何選擇?
在台灣,有一群專家花了數十年的時間,完成了這件重要的傻事。是我們都該知道,而且永遠記住的傻事。
1969 年,美國無線電公司(RCA)在台灣設立子公司,在竹北、桃園、宜蘭等地設廠後,開始招募台灣員工。
當時許多年輕人抱持著到外商公司工作福利佳、有保障的心理,進入了 RCA,但也開始了相關暴露的接觸史。
這家公司使用也非法傾倒了大量有機溶劑,員工在工作時會吸入、接觸到這些有害的有機溶劑。甚至公司讓員工喝的地下水中,也滲入了這些有機溶劑,但高階主管們喝的卻是瓶裝水。
一直到 1992,RCA 關閉了工廠,但在 1994 年才在立委揭發下,爆出 RCA 長年違規傾倒廢料,污染土地與地下水的無良事件。
隔年 1995,台大職業醫學與工業衛生研究所所長王榮德教授和學生們在 RCA 工廠附近採樣調查,發現附近的地下水含有的有機溶劑濃度超過千倍,導致附近居民罹癌的風險比一般人高出 10 倍以上。
附近居民就已經這麼危險了,那更何況是長期在工廠內工作的工人呢?
王榮德教授和他的學生陳保中醫師等人沒有對這個案件置身事外,他們持續調查研究了超過 20 年。RCA 在臺灣設廠之期間,雇用員工高達 2 萬至 3 萬人。根據 2001 年統計,在 RCA 桃園廠工作多年的員工,至少已經有 1,375 人罹患癌症,包括乳癌、子宮頸癌、肝癌、大腸癌、鼻咽癌等各式惡性腫瘤,其中 216 人已過世。
在 2004 年,RCA 關懷協會在台灣針對 RCA 公司提出訴訟,纏訟十年之後,終於在眾多專家證人的研究與證詞下,論證了相關暴露與民眾傷害的因果關係。
在經歷超過 20 年的調查與研究,這群專家憑藉小蝦米對抗大鯨魚的精神,做了大量的訪談、實地採樣調查 ... 許多吃力又艱難的工作,即使面對的對手是請了大量律師與國外學者的大財團,他們仍用盡全力論證了相關有機溶劑與受害者發生疾病的因果關係,讓這些受害者終於獲得賠償。
在今年 8/16 日, 最高法院確認了 262 名 RCA 員工及家屬勝訴,判賠 5 億多元,但有 246 名原告被發回高院更審。
這些被發回更審人們,多屬於「目前尚未有外顯疾病」的告訴人。最高法院發回更審的理由是,高院沒有清楚解釋這些人身體健康具體損害為何,必須重新調查。
在講求證據的法院,這樣的判決我們不能說有錯,但這其實有個問題:許多有害物質的暴露,不會在「當下」產生立即觀察得到的傷害,而是在大量接觸後的數年到數十年間,逐漸產生導致病變,甚至癌症的變化。但其中的因果關係論證,就需要更多的證據。
我們不能就說最高法院是什麼「恐龍法官」,在法治國家就是應該要依法論法,但我們確實需要更多的研究與證據,來為這群受害者爭取應有的權益。我們也期待在更審的過程中,能夠有更多的證據,也期待法院屆時做出更進步的判決,讓這些受害者,乃至於之後的所有勞工,能夠得到更完整的權益保障。
之前 MedPartner 光是揭發了一些廠商的問題,就被發律師函警告、甚至被告上法院、明的暗的檢舉和恐嚇一直來,實在很難想像,惹上這麼大的跨國集團,真的和他們槓上數十年的專家學者們,在這麼多年來,承受了多少的壓力和多少的孤獨。
這個案子雖然無論如何,都是一場悲劇,有太多人在這個過程中遭受到無法彌補的傷害了。但這幾十年的努力過程,真的值得所有台灣人向這群專家們致上最高的敬意!
我們何其有幸,才能擁有有一群不畏財團、不畏權勢、不重名利,願意為了最弱勢的人們奮戰到底的職業醫學與公共衛生專家啊!真正的專業,不該把自己鎖在象牙塔內,#專業不該自絕於這個社會之外,反而要用真正的專業,和這個社會對話、溝通,進而讓專業使這個社會一起往更好的方向前進,這也是MedPartner一直對自我期許的精神。
台灣是我們所有人共同的家,希望大家除了為這群勇者喝采之外,也請在自己的能力範圍內,用實際的行動來一起守護我們的家園吧!
Reference
1. wikipedia: 臺灣美國無線電公司污染案
2. 報導者:【RCA三審】職醫三代接力,把工殤血淚化為「一半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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