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外家有個工人, 用了二三十年, 人稱阿NE.
阿NE肥嘟嘟, 五十多歲了, 仍頭腦清楚, 記性十足.
數日前, 我家打邊爐, 也邀請老婆家人齊來, 權作冬至飯.
阿NE隨行.
我與她對上見面是幾個月前了, 但她依然記得.
老婆交帶她把填鴨的肉淆湯, 加鹽以鮮其味, 作為各人飯前暖肚之用.
阿NE戰戰兢兢地說: '可能不需用鹽, 因為鴨肉味已夠香濃.'
果然, 湯成後, 人人讚不絕後, 恰到好處!
老婆在我耳邊說: '幸虧得她, 否則咸死人.'
入廚數十年, 煮餸經驗豐富, 卻不以此驕人, 仍禮貌周周給予意見.
打邊爐期間, 永遠適時地加水, 絕無黏鍋底之虞.
照顧得眾人熨貼不已.
期間, 從不與我等眾人同桌共食.
後來我等飲飽食醉, 毅然驚覺阿NE還未進食.
才胡亂地從火鍋中撈出各式各樣食物, 滿滿一碗端給她.
'你也吃點吧.'
一聲感恩的多謝, 便拿著碗, 獨自坐在一角吃.
其實, 桌邊尚有空位, 邀她共坐, 她偏不允不依.
這種不依不允, 在外家堅持了三十年.
其實, 外家早已當她是一家人了, 但阿NE永遠堅執這份不逾矩.
從不利用什麼老屎忽的身份, 去逾池半步.
我尤其感激她, 因為她湊大了我的老婆.
老婆小時候受母親忽略, 傳聞曾試過其母顧著打牌, 獨留她在廁所大便, 完事後無人幫其揩屁股空坐馬桶喪哭一小時!
還多得阿NE, 才把我老婆當是寶一般湊大.
她對我老婆好, 便等於是對我好.
阿NE將三十年的青春, 揮灑在外家中.
但她依然安守本份, 守禮, 識趣, 明達.
雖然, 她的兩次婚姻, 丈夫都比她早離開了人世.
卻從不怨天尤人.
人, 其實生而平等.
只怪菲律賓這個國家, 男人實在太過不堪, 才要女人出外謀生賺錢.
我們香港, 較為幸運.
同是女人, 同是大學畢業, 我們能有自己事業, 她們的國家卻要甚沒甚.
賓主賓主, 其實無所謂尊卑上下之分.
一方出錢, 一方出力而已.
阿NE甘於卑下, 我們除了感恩, 又怎能當真?
一場良好的賓主關係, 也是緣份.
有人說, 12月21日是世界末日.
要多謝誰, 想說什麼, 趁早云云.
我壓根兒不信有世界末日.
但有時想想, 間中又傳來世界末日的消息也不是壞事.
至少, 它的來臨, 會提醒每人有什麼未了事要去做, 未了話要去說.
就讓我多謝阿NE,
這個永不同桌,
卻永遠默默服務我們家庭的一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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