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死後的重生
「R 房留位,32歲男子人事不省,有呼吸有脈搏,5分鐘後到。」
若救護車預告5分鐘後到達,經救護員上報總台,再轉達急症室宣布——已經聽到救護車的響號聲了。
「把那些插喉要用的架生都拿出來!」我暗罵:「他媽的,總是臨收工才守不住尾門!」
急症室就是這樣子,永遠未到下更的一刻,永遠都不知道會發生甚麼事。
「留位到!」三位救護兄弟把病人推進來。
「準備過床!」床頭位的隊長喊道。
「啊⋯⋯師兄師兄,你們幾兄弟⋯⋯無事嗎?」
我見到他們三人都氣喘如牛,滿頭大汗疊細汗的。
「他很健碩,而且是唐樓五樓,沒電梯,要用抬的。」
「嘩⋯⋯辛苦你們了!好啦,過床再說!」
「一二三!」
我拍拍病人阿俊的臉頰:「喂先生!醫院呀!」
再打開他的眼皮,用電筒一照:「嘩__,大大眼(1),還有(脈搏)嗎?」
再順勢摸摸頸動脈:「還有的!快插喉!」
(1) 大大眼 = 雙眼瞳孔放大,瀕死或死亡
「無底的(2),在家和太太兩個人,在梳化一邊看電視,一邊飲橙汁。先生突然說十分頭暈、頭痛,跟著便不省人事了。在車上吐了好幾次,血糖正常。」
(2)無底 = 無病史或用藥
「好的!」我把喉鏡輕輕放入阿俊口內,果然是滿口橙汁,而且還是有果肉的;我再放入吸管,把鮮榨橙汁吸啜出來。
(謹向正在喝橙汁的讀者致歉)
把異物吸走後,抽血員已經為阿俊打好鹽水豆了;抬起頭一看,監視器顯示血壓高達220/100。
「十居其九都是爆(血管)了。」我心中暗忖。
插好了氣喉、接上呼吸機後,我再照一下瞳孔,已經回復大細眼(3)了。
(3) 大細眼 = 兩眼瞳孔一大一小,指顱內一邊受壓
保住了氣道,安排了電腦掃描後,我走到門外接見阿俊的太太。
「他一直都很健康的,平日都跑步做運動,不煙不酒⋯⋯」
「太太,雖然很突然,但也要開門見山,我懷疑你先生腦出血⋯⋯」
「下?不是吧?不要嚇我呀!」她聽罷軟趴趴的跪下來,要陪同的警察攙扶。
「醫生,我剛才榨了些橙汁兩公婆一起喝,該不會是那些橙汁⋯⋯」
「我見到那些有果肉的橙汁⋯⋯很新鮮,但不關事的。」
也許陪同的警察也見過不少類似的個案,他也問太太:「你先生的家人,有沒有誰是很年輕就中風的?」
「沒聽過⋯⋯」太太苦惱地搖搖頭。
電腦掃瞄證實了我的懷疑,在阿俊的左後腦位置,有大範圍的腦溢血。
我們馬上召腦外科醫生來會診,同時下藥控制阿俊的血壓和顱內壓,抽配血預備緊急手術之用。
腦外科醫生診察過阿俊之後,和我們一同接見他的太太,還有聞訊趕來的阿俊父母。
「我這個孩子很乖的,我們從小一手帶大的⋯⋯又孝順又勤儉,結婚兩年來,雖然算不上很富有,但兩夫妻都很和順⋯⋯醫生你幫幫他啦⋯⋯他還這麼年輕⋯⋯」
生死有命,富貴由天;身為醫生,會深深明白到人的渺小,未必能夠每次都戰勝生老病死的自然定律。
不過,每當我們披起醫生的戰袍,就等於撿起死神拋到地上的手套:接受挑戰。
我們賭上的,不只是眼前一位病人的生命,還有他父母、兄弟姊妹、伴侶、朋友等等的感情、回憶、還有以後的生活。
阿俊需要接受緊急開腦手術,麻醉科醫生已經到場了。
當腦外科醫生還在門外,向阿俊的太太和父母解釋風險時,我便回到阿俊床邊打點一下。
麻:「氣喉⋯⋯」
我:「八號,22 厘米深。」
麻:「點滴⋯⋯」
我:「兩個,一左一右。左邊血壓藥右邊抗癎藥。」
麻:「配血⋯⋯」
我:「10分鐘前『飛』了;尿喉已插,心電圖已做,肺已照。」
麻:「你辦事,我放心啦!Monkey!」
我:「講呢啲!行得未呀?等你拍板我就起程喇!」
麻醉科醫生是我的同班同學,至於Monkey,其實是我由小學到大學的花名!
由急症室登記,至抵達手術室門口,前後只不過是用了45分鐘。
雖然這看起來好像很漫長,尤其是對於家人和病人而言更長。
然而,懇請閣下相信我,醫生護士是人,不是神;在45分鐘之內,我們能夠由插喉施藥照掃描抽血到召會診見家人安排手術室,已經是人之所能的極速了。
急症室內,的而且確是有不用等的服務,只不過我相信閣下會不希望用得到。
平心而論,其實看見阿俊的電腦掃描,那個大範圍的血塊,再加上曾經缺氧的大大眼,我已經「後半六藝」了。(六藝為「禮樂射御書數」,後半的廣東話諧音為「預輸數」)
翌日,我再在電腦系統跟進阿俊的情況,發現他在短短 6 小時內要動兩次開腦手術,原因是第一次手術後再度出血。
事已至此,我真的不敢再看下去了。
一個和我差不多年紀的人,身體健康也沒有不良嗜好,晚上和太太優哉悠哉地看電視,突然就發生巨變。
切身處地的去想,也實在是難以接受;再者,如此的進展也並不樂觀,阿俊就算不死,恐怕下半世都會成為植物人。
我有一本黑色 Moleskine 筆記本,去記錄在急症生涯中的奇難雜症。
一個月後,我打開這本小筆記,戰戰兢兢的鍵入阿俊的檔案編號。
我已經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預備好會見到黑色畫面(死亡)或者藍色畫面(男性)但寫著植物人⋯⋯
「術後兩星期⋯⋯轉往復康醫院。照顧可自理,惟淋浴需輕微協助。上落樓梯要扶手,平路可獨立行走。智能及記憶力90/100分。預料經復康後可以回復銀行之工作。」
面對一些年屆古稀、又或者百病纏身的病人,若然無力回天,我們要學懂順其自然,減輕不必要的痛苦,輕輕放開緊握的手。
不過,這不代表我們每次都會在死神面前認輸。
電視或電影中,搶救成功的奇蹟,或者會令看官們很有遐想。
只不過,在我們從醫的生涯當中,九死一生才是殘忍的現實。
雖然,我們不知道哪個才是幸運兒,但既然決定了去救,就要全力以赴,搏盡無悔。
即使每十次、每五十次、每一百次,才有一個病人能夠從鬼門關、從農場(植物人)拉回來,但往往就是這些少之又少的成功經歷,轉化成繼續支持我們走下去的動力。
阿俊這次大難不死,經歷過此關劫難後,慢慢康復,回到最初的起點,繼續堅強的走下去。
各位醫護同業:在你失意落魄之時,請您回憶起成功的故事,重提當天的理想,勿忘初衷。
六藝樂居 在 李佳燕醫師 Facebook 八卦
以下是粉絲分享的他處理霸凌事件的寶貴經驗。
非常詳細,絕對值得細讀:
灰姑娘一上小一,就常聽到他述說班上的情形---其中一位X同學簡直是『劣跡斑斑』,什麼挨罵討打的事兒,他都有分,..............簡而言之,灰姑娘說,大家公認X同學是班上的大麻煩。
小一開學不多久,事情就越變越糟---這位X同學不僅止上課說話,擾亂其他同學上課的情緒,下課追打其他同學,................最後從放學排路隊起,X同學就開始不斷的騷擾追逐拉扯同學,包括灰姑娘,好幾次都被他追打,...........
所幸,灰姑娘一向機警加上跑得最快,被打到拉扯到的機率算是極低,.......但是他非常討厭這位同學,非常厭惡下課時間得與這位同學從學校後門回家,.....他常常為了躲避這位同學的追打,而得氣喘吁吁的跑離後門,跑過馬路,到我們約定通電話的地點(他會先到該處打手機告知我,他準備步行回家,而我好計時開始,以免途中發生變故而我沒掌握到),回到家時常常衣衫不整,甚至擦破膝蓋,衣服沾滿泥沙,.....。
第一學期期末的某天,他回家按電鈴,我一開門,他眼淚就噗簌簌掉了下來,開始嚎啕大哭,說他又被X同學追打。這次他不巧被抓個正著,對方扯著他的衣服,猛力打灰姑娘的手臂與肩膀,......灰姑娘試圖掙脫他,而使盡的扭身甩開對方,沒想到對方死不放手,甚至拖著灰姑娘跑,.....灰姑娘的便當袋與水壺因此被摔到地上,散落一地,水壺也因此摔破了,.............好不容易X同學『玩』膩了,灰姑娘才得以脫身,撿起水壺便當盒,一身狼狽的回家。灰姑娘說他已經使盡吃奶力氣嘗試掙脫(我過去要求他將此視為一種磨練,必須訓練自己逃離掙脫施暴的同學,特別是在對方僅有一人的時候),可是這次他真的盡力了,.................最後放聲大哭好一陣子,.................這對他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那天下午,我花了好一段時間跟灰姑娘溝通瞭解狀況(過去也做過,但這次我想再一次確認,好積極介入處理):X同學在校的搗蛋情形,施暴打擾的對象有無選擇性,與情節的輕重(灰姑娘說自己已經是最能置身事外遠離風暴的一個了),同學間對X同學家境與父母的瞭解,.....老師對於不同狀況的處置與處罰方式,以及後續的效果,....................等等。
結論是:老師的處理『從來沒有』明確有效的結果---甚至早上老師才處理/處罰過X同學前一天放學對同學的騷擾與施暴行為,當天下課時間或是放學時間,X同學馬上又有『新惡行劣跡』,讓同學恨的牙癢癢,甚至當天下午就透過家長去電報告老師。由此,我確信老師根本無力處理,決定第二天一早親自到校去會會這位X同學,最好剛好『堵』到X同學的家長(灰姑娘說X同學都是媽媽送到教室門口,而且到校時間大約都與灰姑娘一般晚)。
◆
第二天一早,我們夫妻如計畫中陪灰姑娘到校,來到教室(小朋友們都覺得新奇,因為灰姑娘大約是唯一一個沒有父母接送上學的小孩,也不見我們送東西到校,.....他們絕大部分都沒見過灰姑娘的爸媽)。沒想到真不巧,X同學這天遲到了,在等到X之前,我已經遇上灰姑娘的導師(老師一見到我也直呼『稀客』),......
導師一聽到X同學的名字,馬上恍然大悟,後來開始連珠砲式的抱怨這個孩子在班上造成的林林總總問題,甚至還有其他班的同學老師來告狀,........接下來的話就很不好聽,包括很多『臆測』之詞:什麼他懷疑X的爸爸行為不端(他猜想X的爸爸有看黃色書刊或是A片,所以X會有吐舌頭要舔小朋友的舉動......ㄟ....A片有『教』這些嗎?我倒是聯想不起來....),孩子有樣學樣,......老師對於媽媽的回應非常灰心,甚至覺得對方根本完全拒絕配合,.................
基本上,他一開始這個話題,話匣子就關不了,.....這一切只讓我覺得他處理的手法非常低階(罰不准下課,罰站,打手心,...),他只想說明自己已經竭盡所能而無能為力,我們有意見就只能直接『聲討』X的家長,..........
因此,一如我預期與計畫中的,『跳過』導師,直接跟學生甚至家長反應,..............也因此,省了跟老師『虛與委蛇』的過程,我說:『是的,我相信老師已經做過一切努力,老師辛苦了。我想,我應該需要直接跟孩子談談,甚至與家長溝通一下,.....可以嗎?』,這時候X同學到了,不過不巧的是,今天媽媽沒有送到教室門口。
◆
老師在我面前攔住X同學,跟X同學介紹我是灰姑娘的媽媽,而我有話要跟他說,然後老師就進教室處理其他同學,留下X同學,灰姑娘和我們夫妻。我跟X同學談話的十幾二十分鐘當中,大約是以下的順序及內容:
1. 灰姑娘昨天回家抱怨X同學打他,我問X同學此事是否確實?包括所有細節,......跟X強調我除了聽到灰姑娘一面的說詞,我也想聽他的說法,以釐清事情的經過,事發的原因,.....釐清責任與因果,......結果,X承認灰姑娘的說法完全確實:X的確沒有任何理由,純粹隨機的,非常粗暴兇狠的動手拉扯追打灰姑娘,包括因此破壞了的物品內容。
2. 我仍然心平氣和,細細的詢問他:灰姑娘是否平時有令他不滿的言行,是否有讓他感到威脅,是否有何積怨讓他連續好一段時間都有追打灰姑娘的情形。答案都是:沒有,灰姑娘從沒有特別『惹火』他,.....而他的確是『隨機作案』。
3. 我告知他灰姑娘從一進小一告訴我的點點滴滴,包括他不分對象的挑釁捉弄追打拉扯同學的情形,.....問他是否確有此事?他承認,灰姑娘所言是實。而我問他原因,他說自己也不知道(其實,他多數時候根本默不作聲,嚇死了,.....只能點頭搖頭)
4. 既然灰姑娘長久以來的所有陳述都屬實,我告訴X:我早就知道這些事情,包括他早就開始扭打灰姑娘等等的行為,......我之所以『從來沒有』跟老師報告,要求老師或X的家長處理,就是因為我以為他是在摸索跟同學的相處方式,他或許可以慢慢改進,灰姑娘或許也可以藉由表達陳述自己的不悅感受,而讓X理解他行為的不當,進而改變,.........我希望灰姑娘與X能做好朋友,好朋友能溝通彼此的感覺,互相體諒調整,......我不希望小題大作,不希望在孩子自己反省改進之前,就讓X因此被老師處罰,......不過,經過一學期了,沒想到X一點兒都沒有體諒其他同學對他的耐心與忍讓,現在更以這樣激烈的手段對灰姑娘施暴,那我就忍無可忍了。
5. 我問X:若是你被同學以.....(一一陳述各種灰姑娘曾經報告過X的騷擾施暴手段)方式欺負,你媽媽是什麼感覺?他會不會生氣?能不能忍受?會不會心疼??X搖頭,眼睛開始泛淚光,.....我更放軟聲音:你知道嗎?我昨天看到灰姑娘那樣一身狼狽的回家,我有多心疼多難過多生氣嗎??
6. 我跟X重申:我還是相信他是個好孩子。或許,或許是我們一直以來沒有用對方法讓他知道,其實絕大多數的同學是想原諒他,還是想跟他做好朋友的。X,你願意當班上的討厭鬼?(搖頭)還是大家的好朋友?(緩緩的點頭)既然你願意當大家的好朋友,讓我們一起努力,好嗎?(X點頭)
7. 我跟X說:我知道有時後你想跟小朋友玩,但是方法不對(用一種挑釁搗蛋的動作),或許是你沒想到,或許是習慣動作,.....一出口/出手,就錯了,這樣就有了不好的開始,你也不知道該如何收拾,對嗎?(X點頭)我提議:這樣吧,灰姑娘還是願意給你機會,希望你將來能成為好孩子(灰姑娘說是),就讓灰姑娘當你的小天使,在你跟小朋友相處而有不好的言行時,由灰姑娘提醒你,你好立刻改正,.....這樣的話,你或許可以慢慢的改正行為,大家就會接受你了,好嗎?(X點頭)
8. 我跟X有約定:我知道這開始很難,但是我們都很希望你也成為我們的好朋友,....所以,我們以一個星期為約定,這一個星期當中,只要他在放學時間(鎖定這個時段)能在有不當行為時,接受灰姑娘的提醒立即改正,.....那麼,我希望能邀請他來我家玩(強調我家多好玩又多好玩...)。然而,若是這一個星期不覺得他有任何改進的跡象的話,那麼,我就只得直接跟他媽媽聯絡,甚至到他家與他父母談,........X點頭同意。
8. 最後,我們一家三口都跟他抱抱(灰姑娘是與X握手),一方面是表示『舊事一筆勾消』,一方面是給他加油打氣。
◆
跟X談過的第二天,灰姑娘回家就報告X的神奇改變:當天放學,X居然沒有任何挑釁的動作,甚至還在大家等爸媽來接的空檔說笑話逗大家開心---這是從來沒有過的事兒。接下來那一星期當中,灰姑娘發現:X連下課時間都少了很多惡行劣跡,大家開始會跟X玩(灰姑娘有時還會吆喝大家跟X玩)。
一個星期約定時間到了,我讓灰姑娘告知X,請X問問他媽媽可否讓他在該週拜五下午來我家玩?(我們還做了邀請卡)沒想到X的媽媽要X轉告,他們家那天下午不能讓X出門。於是,次週的週一,我寫了一封信,鼓勵表揚X這一星期來的表現,認為他已經是我們的好朋友,將來一定能有更多自律的表現,.....並附上我準備的小禮物,期待能約定下次來我家玩的時間。
不多久,就放寒假了。寒假之前,據說X越來越循規蹈矩,連上課干擾的行為都少了,......灰姑娘將之形容為『奇蹟』---灰姑娘提及X時,都是許多共同『玩樂』事蹟,不再是氣憤抱怨。
寒假之後開學已經許久,突然想到問起灰姑娘:X同學近況如何啊?灰姑娘說:『很好啊,他現在幾乎都不搗蛋了,他是班上的開心果,也有了很多好朋友,我就是他最好的朋友之一。不過,他還是偶而會跟其他班的同學搗蛋。』我好奇:『咦?怎麼會這樣?』
過了幾個鐘頭,灰姑娘忽然又來找我說起X,他說他想通了:『我覺得X之所以還會整其他班的小朋友,是因為其他小朋友還不知道X已經決定當好小孩,所以一看到他就表示害怕討厭,就惹的X不開心,比較不能控制自己,難免還會引起這些別班小朋友的討厭,......如果其他班的小朋友先不要那麼討厭他,X可能就比較能提醒自己不要當討厭鬼。』
◆
灰姑娘已經小二,事隔將近一年,截至目前為止,X的表現出乎意料之外的好。這學期剛開學的親師座談會上,X的媽媽也出席了,在還不知道彼此之前,他跟老師『熟稔』的廣泛討論已經先引起我的注意(就內容而言,我是不覺得他是個『放任』孩子,不關心孩子的母親.....頂多是『一籌莫展』吧)。
後來X的媽媽主動過來跟我說,謝謝我對X的包容,X因此改變很多,他也對X過去對同學的行為很抱歉很懊惱,只是都無計可施。而這段時間,不知怎的X就改變了很多,.....他謝謝我曾經送給X禮物,並邀請X到家裡玩,.......我則強調灰姑娘如何轉述X近來的進步,以及受歡迎的程度,而且我仍希望有機會能邀請X來我家玩,......這一切就在導師的面前發生。
灰姑娘到現在都會以這次的經驗當作警惕:每每遇上一些不合情理的情境與粗暴的行為時,他會先保護自己,而後仍給對方留點餘地,表達善意與體諒,........他說:也許對方只是不懂得怎麼樣示好,只是一時衝動又不懂得及時道歉,........我們很幸運,這次的經驗對我們而言,完全是正面經驗---包括如何閃避拉扯追逐。
我當然不至於以一個如此幸運的例子,就來否定所有老師面對這樣問題的努力/無力/與挫折感。然而,就這個孩子而言,我在在以為灰姑娘導師的處理實在令我完全無法苟同---加上他平時對於學生常有『不明究底』的『連坐處罰』,比如說:只要地上有一張紙屑,紙屑四周的同學就一起受罰,.......
然而老實說,這個幸運的例子並非『難能可貴』的『特例』---他之所以值得我完整寫出來,因為她與灰姑娘同班,在我處理過後,我們得以做長久確實的觀察,證實這個孩子的改變是如此明確,而且得以維持長達近一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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類似的例子,還有很多:灰姑娘在念幼稚園時,在內湖住家旁某公園遇上一位小他兩歲的小女孩的攻擊:兩手猛力往灰姑娘胸口推打,直到灰姑娘跌倒在地,他仍不罷手,........
我前往制止,他就開始哭,我可沒被他嚇到,緊緊圈住他的手腕(像手銬般圈住,而沒有『勒』緊他的手),並請一旁的孩子們(包括小女孩的哥哥/堂哥?)見證:『你們看唷,我只是必須留住這位小妹妹,問清楚他是什麼原因這麼用力推打我女兒,....我沒有出力勒他,也沒有罵他,.....』,後來的處理方式基本上就是詢問有無爭執不滿,動手打人的理由,請他同理挨打的人感受,我這個母親的感受,警告他此行絕不被容忍,再有下次一定找他家長出來處理。
甚至後來我堅持要那小女孩的菲傭阿姨(他居然在眼見小女孩推灰姑娘,以及我圈住小女孩時,還忙著與其他菲傭聊天,沒有前來處理...)前來,我把事發經過跟他說清楚,並解釋我已經與小女孩達成協議,萬一小女孩在有類似的情形,我會要求他的家長出面。
沒多久,小女孩就跟灰姑娘開始玩在一起了--之前發生衝突時,灰姑娘根本沒跟他玩,只是灰姑娘在等溜滑梯下方的孩子離開才準備往下溜,這小女孩排在灰姑娘之後,灰姑娘雖然有跟他說明危險,他仍因此大為不滿,灰姑娘讓給他先溜之後,他仍不滿的追打灰姑娘,......
每當這小女孩有任何稍有耐心體諒的表現時,我就大表讚賞:『對嘛,原來你也很有禮貌很乖,.....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一起當好朋友....』,甚至在當次我們回家前,我還買了點心來獎勵這個小女孩的及時改過。此後,一向很常利用那個公園的灰姑娘與那小女孩,就成了很好很有默契的公園玩伴。
在我們回台南之前,那小女孩進了灰姑娘念的那所幼稚園,我不經意發現之後,與園長提起與這個孩子的不打不相識過程,園長『才』跟我說(我真欣賞這位園長對於孩子『學習成長』空間的尊重):其實這孩子剛進園時,與其他孩子衝突不斷,大約也是一種非常沒有耐性唯我獨尊的『小霸王』行徑,....經過老師類似我的處理,兩三個月的現在,他已經脫胎換骨。可見得:不是我有特別高超的手段/威嚇的效果,而是只要處理態度不要先入為主,不要先持強烈敵意,不要有鄙視/害怕/排斥的心理,.....這些孩子有很大機會可以改變的---不過,當然不能期望全部的小霸王都能『一針見效』。
◆◆◆◆
還有一個例子:是灰姑娘在內湖幼稚園一位診斷確認為過動/情緒障礙的男孩。不知道為什麼,灰姑娘該班的老師非常溫柔和善,可是始終無法處理掌握這個男孩不定時的情緒炸彈---他會一直(我認為是無心的)挑釁同學,很容易引起同學的反感,因此激起他的情緒,......事情就更加一發不可收拾。
灰姑娘是班上最有耐性最能『抵禦』他的挑釁的孩子,可是有一天他居然趁午睡時用手戳灰姑娘的眼睛。於是我前去班上直接跟他溝通---以前述相去不遠的處理基調與他溝通說明,而且邀請他參加我那時給某網友女兒特別辦的『週六藝廊』。
那個週六下午,在所有內湖親子團孩子的禮貌耐心包容之下(這位男孩他在做勞作時不停的有踢椅子,撞別人手肘,....等擾人舉動),他很開心完成了當次的勞作---自製集郵簿。
自此以後,據老師與灰姑娘說,這位男孩在學校也明顯的比較能接受其他人對他頻發『騷擾動作』的『禮貌』『糾舉』,...........幾乎不太有人『投訴』他了。
後來,這男孩的母親特別在園裡等我(我常常得到六點多才能去接灰姑娘),他很感謝我願意接納他的孩子,跟我說了他如何努力帶孩子去參加治療課程,如何在家依職能治療師的教導自己『啟發』『導正』他的孩子,.......
雖然這個男孩已經進步很多,但多數時候接到其他小朋友/家長的投訴聲討時,這位媽媽就有萬念俱灰的強烈挫折感:覺得他盡了全力,好像一切回到原點。沒想到,其實孩子跟他一樣,一樣期待他人接受他的與眾不同,......只要有一個人起了頭(特別是同儕,同儕的家長,.....而不僅止於老師...這或許就是灰姑娘老師如此努力仍不見明顯成效的癥結),有一個人讓他覺得看待他的眼光是寬容,他就對自己有了信心,更有動機試著自制,.......那媽媽講著講著,居然就掉下了眼淚,........我除了輕摟她的肩,安慰他,並請他放心讓兒子多來我家玩,......也只能充滿同情與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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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姑娘和我老公很喜歡聽我講小學時候,班上有四名有進出『少年隊』與『少年監獄』的『不良少年』被安排在我座位四周的種種細節。那是一個至今仍留給我很多不解,很多感觸的故事---而且是帶給我對人對事全然不同眼光的一個開始。
也許,就是那樣的經驗,讓我更容易掌握灰姑娘遇上這些有意無意的『小霸王』時的處理態度,.......也因此,我總是堅持讓灰姑娘在社會階層分佈比較平均的環境生活/就學,對於灰姑娘遇上這類型同學時,總是樂觀以對(或者說,我其實是頗為期待的),因為我相信這些經驗也將會同樣豐富他的人生視野,讓他的心更柔軟----特別是在有我這個經驗豐富的媽的陪伴之下。
至於老師,......老實說,我的感覺是非常複雜矛盾的。一方面我確實體認到現今很多家長對於孩子教育的過度放任/保護/嬌縱,對於老師專業的蔑視/干預/杯葛,......因此常常動輒跨越層級的投訴/非議/,........讓老師根本動輒得咎;另一方面,我也得要說:仍有很多『舊』教師的教學觀點根本跟不上時代,甚至完全漠視學生的尊嚴,剝削孩子自省自覺的學習過程,強暴的以各種粗糙的處罰手段來規範/折損學生,............更有許多『新』教師缺乏教育熱忱(純粹是捧『鐵飯碗』的心情來從事),教學輔導各方面完全是敷衍推託的行徑,沒有熱情更別說使命感,......得過且過,只求明哲保身;................
就老師與整個教育環境的部分,我當然是無力改變,卻也不打算因此當埋沙鴕鳥----至少,我們這些家長,是有機會從自己的孩子開始,身邊接觸得到的孩子做起,.............或許,這可以說是我寫出這些拉拉雜雜瑣碎經驗的動機---不要失望,我們還是有機會從自身周圍開始造成改變。
◆
就說灰姑娘小一遭遇的那位X同學。
我之前就已經在家長之間聽說很多『不堪』的流言(連『過動』,『家長鴕鳥』.....什麼原屬專業判斷的名詞都被作為污名化的貼上這個孩子),......當我看到那個孩子,我就覺得『與事實相距甚遠』---孩子能耐住性子與我磨了十幾二十分鐘以上,充分聽取掌握我的問題與說明,.......跟其他家長打聽之後才發現:恐怕是這些家長一跟老師反應,老師或許為了掩飾自己處理上的低能,因而污名化家長與孩子,.......這是最糟糕的一種情形。
這時候能說『被欺負孩子』的家長對此採取消極隔離的方式是錯的嗎?能說『欺負人孩子』的家長之無計可施是他不負責任嗎?我想,大家將心比心大約是很難這麼論斷的。
事實上,只要自己有些與老師及其他家長溝通的經驗,就不難發現:即使我們的孩子沒有嚴重騷擾其他孩子的問題,在孩子間相處時難免發生的糾紛與摩擦時,若是我們一時不察,就難免形成家長與老師間的誤會甚至心結---晴媽這次事件,就是其中典型一例。
說到這類令人喪氣的例子,.....我們只能希望,有機會能給這些孩子鼓勵,也期待未來這些孩子終能遇上他們的『貴人』,給他們激勵與全心看待自己的眼光,.......自己遇上與老師有誤會,或是遭遇對方一時的情緒反應,期待自己有智慧,能得到其他人的經驗,來冷靜處理,釐清誤會,重啟溝通的管道---這是我之前在台北經營的親子團,在孩子們上小學之後,最常互相分享溝通的主題。
六藝樂居 在 地球公民基金會 Facebook 八卦
有別於往年「停建核四、核電歸零」,今年全國廢核大遊行主訴求「告別核電、能源新願」。台北、台南、高雄三地同時展開,全台計近五萬人上街。台北遊行群眾下午五時再度走回凱道,途經「能源新願大道」,由每個人親自滾動滾輪,最後累積的發電量,一起讓空拍機升空,記錄歷史的這一刻,呼應能源新可能的主張。
廢核遊行晚會也以「能源新願」為主軸,以影片回顧過往反核運動的努力,及兩年前帶動風潮的「國民反核操」開場。接著,「沒有核安就沒有核電」,本身是北海岸居民的蔡宇軒導演,曾以紀錄短片「北海老英雄」展現在地居民、反核前輩的抗爭精神。他表示,演習是為了防災及避難,但我們對演習一點也不了解,而日本則是進行更多的演習,企圖重啟核電廠。首次播放即將上映的核電安危紀錄片《演習》預告片,他們去日本及訪問台灣原能會、新北消防隊、地方居民採訪記錄而來。將與群眾共同深思核電廠的安全問題。另有作家郝廣才、五六運動的藝文大隊等來賓短講,以及歌手蕭賀碩、修澤、陳明章的音樂表演。
【2015.314 廢核遊行晚會】流程
主持人:綠色公民行動聯盟秘書長 崔愫欣、
地球公民基金會花東辦公室主任蔡中岳
18:00- 18:10 影片 《反核回顧影片》
18:10- 18:15 表演 開場+國民反核操
18:15- 18:25 短講 預告片《演習》(蔡宇軒導演)
18:25- 18:35 短講 郝廣才
18:35- 18:55 表演 蕭賀碩
18:55- 19:15 影片 《亞洲挺廢核》短片
19:35- 19:45 短講 能源新願新企劃
19:45- 20:05 表演 那我懂你意思
20:05- 20:15 短講 五六藝文大隊
20:15- 20:35 表演 陳明章
核電告別式,送走核電 /
2015年的「全國廢核大遊行」在「告別核電、能源新願!……」的民眾呼聲熱烈登場,全場遊行群眾超過三萬人,熱情好比烈日,扮裝、持標語、或是『核電長辭』的黃毛巾,用「告別式」的意象來送核電最後一程。
今年的「廢核大遊行」共有近百公民團體共同響應,遊行全程3.4公里,行經青島西路、重慶南路等路段。主辦單位「全國廢核行動聯盟」為增加活動多元性,首次以街頭肥皂箱短講方式,搭配萬人級體發電裝置「能源新搖滾Wheel of Future Energy」,現場生產的電力,將提供空拍機使用,拍攝下現場遊行民眾對「能源新世代」的祈願。今年起,廢核訴求不僅要抵抗核電復辟,更要開啟能源改革的進程,提出台灣未來能源發展的可能性,也就是「告別核電、能源新願」。
遊行大隊在凱達格蘭大道集合時,「北海岸反核行動聯盟」執行長郭慶霖上台發言。他說,近期國民兩黨主席顯然不清楚核廢料的嚴重性,北海岸有山腳斷層,若是成為核廢料最終處置場,假使發生海嘯,人民將無法逃生,他們已有最壞的心理準備,絕對會將抗爭到底、即使犧牲在所不惜。
兩位來自太魯閣族學生青年會和南澳青年聯盟的原住民Yabung、Piho Yuhaw,則嚴厲的控訴台電和馬政府,可能選擇南澳原住民的傳統領域為高階核廢料儲存地。Yabung氣憤表示:「根據中華民國原住民基本法,政府不得違反原住民意
願,在原住民土地放置有害物質,請立即停止探勘行為!」他們誓言保護原民土地、宣導核廢議題,絕不讓此事成真。
Piho Yuhaw也說,「我們唾棄協助國家暴力的政客,原住民委員會若不正視族人的受難受壓迫,將是瀆職和背棄原住民。」假使政府強行在南澳放置核廢料,全體族人將依循祖訓,不排除「出草」誓死守護家園。
( 20150314_文/李品儀 、 編/葉怡君 、 攝影/段光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