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手記 03/17 豬肉卡車
到達大武山裡牡丹鄉東源村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兩點；小吃店全關，只有路旁木棉樹下一個小攤，一個圓滾滾的排灣族媽媽正在烤香腸，三個穿拖鞋的男人圍著一張鋪著塑膠布的桌子，桌上幾罐台灣啤酒，兩疊小菜。
沒有第二張桌子了，好吧，反正都是同胞，我就在他們對面的塑膠凳子坐下，說，「跟你們一起吃如何？」
他們熱情歡迎，要我喝他們的啤酒。
和他們一樣點了香腸。他們把一碗白花花生大蒜推過來，說，「香腸不可以不配生大蒜。」
我猶豫，待會兒要到太麻里見朋友，滿嘴蒜味啊？轉念想想，有辦法了。我現在跟你們吃大蒜，同時帶上幾粒，一到太麻里就要朋友也把大蒜吃下。大家都滿嘴蒜味，就沒問題了吧？
這三人是朋友，一個從台南來，一個是屏東的平埔族，一個是恆春人。三個男人，為什麼會來到這深山裡的小村相聚？
恆春人興高采烈地談他的大陸旅遊：北京上海都去過了；黃山泰山也爬過了：九寨溝玩過了；今年七月要去內蒙古「把馬騎一騎，在沙漠裡滾一滾。」
「你是參加旅行團嗎？」我問。
「不是，我們屠宰工會自己組團去的。」
屠宰工會？明白了。原來這個恆春人是賣豬肉的。他開著卡車四處送貨，這個排灣媽媽是他的老主顧，今天他是來送香腸的。卡車裡還有豬肉。每次來送貨，他就和幾個熟客在這裡喝上一杯。
朋友之一不知怎麼提到中國大陸戰機繞台灣飛的事，我問愛旅行的肉販：「你不怕大陸？」
他仰頭豪氣地喝啤酒，揮揮手說，「不怕。他們不會打啦。台灣是塊福地，這麼好的地方，他打，得到什麼？不會啦！他們也不笨。」
排灣媽媽送來一盤炒山蘇，說，「他到處玩....」
肉販說，「我跟你說，像我，絕對不在香腸裡放不該放的東西。我不賺不義之財。台灣人誠誠實實工作，開開心心生活，沒有在怕啦！」
他笑著說，大口吃飯，大口喝酒，一派坦蕩。
在他的豬肉卡車前拍照，我心裡想的是：城裡人為台灣的未來如此焦慮，會不會是因為我們浮在繁華喧囂之上，不容易看見鄉間底層一種厚實穩定的底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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