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流淚 》
對你而言,眼淚的意義是什麼?
我這樣問,但我並沒有答案;它既複雜又神祕,谷歌大神也無法三言兩語。尤其是長大成人之後的眼淚,是悲是喜,是追憶是惋惜,又或許只是剛好一個月一次的經期。
但,對於3歲的小女孩來說,眼淚非常簡單,多半表達著委屈或抗議,或是耍耍可憐的小心機(當過媽媽都懂的啊)。
為什麼突然講到眼淚呢?梨梨這幾天變得很愛哭,可能是因為學校生活裡的不適應,以及環境變化所累積的各種壓力,開始慢慢在發酵。她的眼淚因為生活體驗,多了不同的情緒和滋味。這幾天,她為了很小的事情而哭,而且幾乎是她原本不太在意的破事兒。
我知道,過了新鮮期,她已經正式邁入了最難熬的適應期了。
週末這兩天閒閒沒事,本想就在家好好休息磨蹭,經過了上週的生活變化,對於媽媽和梨梨小姐而言,內心都像是洗了一場三溫暖。但不知怎麼的,她顯得異常興奮,一早眼睛才睜開,便不斷追問今天要去哪裡、要做什麼。最後實在被她盧到頭疼,決定帶她去公園野放,順便外出覓食。
巴黎的夏天已經進入了尾聲,儘管陽光普照,但迎面而來的涼風,散落的一地楓紅,本能地想起了中秋節時的賞月烤肉。風兒呀,吹得思鄉之情越來越濃。
這時候當然要去中華餐館點碗餛飩麵來解一解鄉愁,只可惜那天餐館沒有營業,途中經過了一間韓國料理店,也就將就湊和一下。
餐廳很小一家,店內總共只擺得下5張桌子,就像是台北街頭轉角的麵店那般;沒有精緻的裝潢,樸實又親切,韓國老闆負責跑堂,韓國太太負責廚房。沒有窗的屋子裡,空氣瀰漫著難以抽離的油煙。
店內有一桌都是韓國客人,講著韓文,他們點了招牌的韓國炸雞和韓國清酒。有兩桌法國人,講著法文,點的都是套餐(前菜主菜和甜點)外加白酒。又有一桌客人講著拉丁文,他們點了煎餃和泡菜。再加上我們這一桌講中文,點了韓式烤肉和泡菜豆腐鍋。不到三坪大的餐館裡,各種不同文化風情,也顯示不同國家對於韓國料理的認知差異。
這是巴黎生活的寫照之一,文化大熔爐。
當我們離開餐廳時,梨梨小姐順手從桌上拿了一根牙籤,就這樣邊走邊往嘴裡轉呀轉。來往的路人從她身邊經過,我深怕一個擦撞會刺到喉嚨,於是跟她解釋這樣很危險,請她把牙籤先給我保管,回家再給她。
她乖乖交出了牙籤,沒多說什麼,但不一會兒,她突然開始大哭。我一邊安撫著她,一邊牽著她的手穿越斑馬線,她仍然在哭泣。
這個時候,一位朝著我們迎面而來,同樣正在穿越馬路的中年法國男子,身材瘦高,穿著運動T恤和短褲,頭髮非常凌亂,半彎著腰,突然大聲地對著梨梨小姐說話:
『小女孩,你不要哭!流淚只是在浪費你的生命,你明白嗎?眼淚只是一種浪費而已,你懂嗎?』
短短幾秒鐘的擦身而過,這位陌生人竟然對著3歲孩子說了這樣一番哲理。他完全沒有駐足,也沒有回頭,就像是郵差經過家門前,流暢地扔了一份不具名的信差。
梨梨小姐的眼淚,成功地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情況給止住,無奈糾結通通拋在腦後。她問我,媽媽他在說什麼?
『他說不要哭喔,在路上走路時不要用牙籤,會受傷喔。』
原諒我的白色謊言,因為這位陌生人的哲理,連我活到這把年紀都不知道該怎麼解釋才好,更別說對於3歲的孩子。然而在巴黎,經常會像這樣沒頭沒腦地,聽到一些人生哲理。比如搭地鐵的時候,會有人突然上車之後就不斷在車廂裡來回走動,大聲發表言論,關於他所認為的人生;在公園裡,會聽到媽媽跟小孩解釋關於愛和思考對於生命的意義。
法國人最有自信的,是他們的自由,尤其是言論自由。但他們不是隔著螢幕鍵盤來發言,而是看到什麼就講什麼,大聲講,毫無忌憚地講。只要你願意聊上幾句法文,什麼話題都能跟你滔滔不絕(最強大的就是無止盡地抱怨)。
對於巴黎人而言,走在巴黎街頭,驚喜的不是那些令人讚嘆的建築古蹟美學,而是一個擦身或一個轉頭,一句句被投來的人生哲理,難忘又難懂。
( 等等10PM,會做線上直播喔~敬請端碗來敲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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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蘭山中野書(11)幸福就是...
2005年除夕在香港寫下的文章,每年春節時就會再流傳一次,彷彿也是一種春節尋常儀式了。今年讀來,卻特別驚心;一億多人染疫,兩百多萬人死亡,封城鎖國繼續中,看不到盡頭有光。憂鬱、崩潰、自殺的數字,會直線上升......
所謂最「尋常」的幸福,竟是人世最稀罕、最脆弱、最抓不住、最求不得的卑微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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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 龍應台 錄於《目送》,印刻出版
幸福就是,生活中不必時時恐懼。
開店鋪的人天亮時打開大門,不會想到是否有政府軍或叛軍或飢餓的難民來搶劫。
走在街上的人不必把揹包護在前胸,時時刻刻戒備。
睡在屋裏的人可以酣睡,不擔心自己一醒來發現屋子已經被拆。傢俱像破爛一樣被丟在街上。
到雜貨店裏買嬰兒奶粉的婦人不必想奶粉會不會是假的,嬰兒吃了會不會死。買廉價烈酒喝的老頭不必擔心買到假酒,假酒裏的化學品會不會讓他瞎眼。江上打魚的人張開大網用力拋進水裏,不必想江水裏有沒有重金屬,魚蝦會不會在幾年內死絕。
小學生一個人走路上學,不必顧前顧後提防自己被拐騙。到城裏閒蕩的人,看見穿着制服的人向他走近,不會驚惶失色,以為自己馬上要被逮捕。被逮捕的人看見警察局不會嚇得發抖,知道有律師和法律保護着他的基本權利。已經坐在牢裏的人不必害怕被社會忘記,被當權者滅音。到機關去辦什麼證件的市井小民不必準備受氣受辱。在秋夜寒燈下讀書的人,聽到巷子裏突然人聲雜沓。拍門呼叫他的名字,不必覺得大難臨頭,把所有的稿紙當場燒掉。
幸福就是,從政的人不必害怕暗殺,抗議的人不必害怕鎮壓,富人不必害怕綁票,窮人不必害怕最後一隻碗被沒收。中產階級不必害怕流血革命,普羅大眾不必害怕領袖説了一句話,明天可能有戰爭。
幸福就是,尋常的日子依舊。水果攤上仍舊有最普通的香蕉。市場裏仍舊有一籠一籠肥胖的活雞。花店裏仍舊擺出水仙和銀柳,水仙仍然香得濃郁,銀柳仍然含着毛茸茸的苞。俗氣無比、大紅大綠的金橘和牡丹一盆一盆擺滿了騎樓,仍舊大紅大綠、俗氣無比。
銀行和郵局仍舊開着,讓你寄紅包和情書到遠方。
藥行就在街角,金鋪也黃澄澄地亮着。電車仍舊丁丁響着,火車仍舊按時到站,出租車仍舊在站口排隊,紅綠燈仍舊紅了變綠,消防車仍舊風風火火趕路,垃圾車仍舊擠擠壓壓駛進最窄的巷子。打開水龍頭,仍舊有清水流出來;天黑了,路燈仍舊自動亮起。
幸福就是,機場仍舊開放。電視裏仍舊有人唱歌,報攤上仍舊賣著報紙,飯店門口仍舊有外國人進出,幼稚園裏仍舊傳出孩子的嬉鬧。幸福就是,寒流來襲的深夜裏,醫院門口「急診室」三個字的燈,仍舊醒目地亮着。
幸福就是,尋常的人兒依舊。在晚餐的燈下,一樣的人坐在一樣的位子上,講一樣的話題。年少的仍舊嘰嘰喳喳談自己的學校,年老的仍舊嘮嘮叨叨談自己的假牙。廚房裏一樣傳來煎魚的香味,客廳裏一樣響着聒噪的電視新聞。
幸福就是,頭髮白了,背已駝了、用放大鏡艱辛讀報的人,還能自己走到街角買兩副燒餅油條回頭叫你起牀。幸福就是,平常沒空見面的人,一接到你午夜倉皇的電話。什麼都不問,人已經出現在你的門口,帶來一個手電筒,幸福就是,在一個尋尋常常的下午,和你同在一個城市裏的人來電話平淡問道:「我們正要去買菜,要不要幫你帶雞蛋牛奶? 你的冰箱空了嗎?」
幸福就是,雖然有人正在城市的暗處飢餓,有人正在房間裏舉起一把尖刀,有人正在辦公室裏設計一個惡毒的圈套,有人正在荒野中埋下地雷,有人正在強暴自己的女兒,雖然如此,幸福就是,你仍舊能看見,在長途巴士站的長凳上,一個嬰兒抱着母親豐滿的乳房用力吸吮,眼睛閉着,睫毛長長地翹起。
黑沉沉的海上,滿綴着燈火的船緩緩行駛,燈火的倒影隨着水光盪漾。
十五歲的少年正在長高,臉龐的稜角分明,眼睛清亮地追問你世界從哪裏開始。
兩個老人坐在水池邊依偎着看金魚,手牽着手。春天的木棉開出第一朵迫不及待的紅花。清晨四點小鳥忍不住開始喧鬧,一隻鵝在薄冰上滑倒,拙態可掬,冬天的陽光照在你微微仰起的臉上。
幸福就是,早上揮手說「再見」的人,晚上又平平常常地回來了,書包丟在同一個角落,臭球鞋塞在同一張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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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開學,台灣高校里就沒有陸生新生了。》
#請耐心等待官宣#
前兩周,一位學弟在公眾號後台問我,學姐學姐,請問該怎麼報考台灣啊?我的思緒一下被拉到四年前,赴台就學前人可供參考的資訊不多,我一邊備戰高考,一邊纏著我所知道的唯一一個去台灣讀書的學長,追問他一切關於台灣的消息。
那時候的我,還未磨去虎牙尖尖,單純、冒著傻氣,對未來有無限的期待。
我想找陸生招生網,來告訴學弟該怎麼做,結果輸入「陸生」二字,跳出來的居然是「陸生野生動物保護名錄」、「陸生野生動物保護條例、「陸生哺乳類動物」雲雲。
嗨,我都忘了,陸生這個詞,若不是處在兩岸語境中,還真的很難反應過來是講什麼東西!陸生,是指從大陸去台灣念書的學生。我,是其中一個。
本想找說明文件,卻發現今年的招生須知寫著:「請耐心等候官宣」,我當時以為還沒更新,就回復學弟,你關注這個網站,偶爾上來看看。我當年是四月份留意,五月份報考,成績出來後填報志願。注意哦,一旦填報台灣學校,則以台灣志願優先,大陸志願會無效哦。
我讓他先好好復習,拿下分數才是最重要的,他給我發了好多個感嘆號,說好的!這樣朝氣蓬勃,我真為他高興。鳳凰花開,畢業季後,九月份又來了,下次回學校呀,大學里又會出現很多追著我們問長問短的可愛小大一了!
#此陸生,彼陸生#
昨天,好多人發私信問我,「你看到這個了嗎?」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部:暫停2020年陸生赴台就讀試點工作。
其中談到疫情和兩岸目前的關係形式,「對已在島內高校就讀並願繼續在台升讀的陸生,可依自願原則在島內繼續升讀。」
「升讀」?讓人困惑,是指現任陸生大一升大二,還是說現任陸生可以從大學升研究所?如果是這樣,為什麼不用「升學」呢?「自願」又作何解,是「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嗎?」
看到中國在這次疫情中對海外留學生的關懷,我相信官方同樣會保障我們的權益,不想過度解讀,但難免為台灣捏一把汗。
北藝大陸生楊正濃用三年時間,在台灣取材並拍攝了國民黨老兵人物紀錄片《日暮·歸鄉》。
當時,正濃帶著萌芽的念頭,跟我說自己的這一個想法時,他說:
「我們是新一代的陸生。但要知道,1949年也有一批陸生來台,他們是當年稀裡糊塗跟著蔣介石來台灣的人。我們是可以‘回去’的,而他們,有很多直到離開人間,也不能回到家鄉看一眼。要有人把他們的故事記錄下來。」
我不曾意識到,未來我們不能「回去」的,不是大陸,而是台灣。
山東律師高秉涵爺爺也是一位老陸生,在台灣的這些年,每逢大年初一,便對著淡水河,流淚大喊:娘!我想你啊!而等他終於能回大陸了,母親卻已離開人世。
藝人郎祖筠在節目里說,父親當年跟奶奶說出去買東西,結果一買就是四十年,郎奶奶再次看到他的時候,第一句話是:「這幾十年你給我買什麼好東西了啊?」
我們這一代陸生,對於台灣,
或許沒有這樣撕心裂肺的血淚,
卻像是大人在爭吵中摔壞了自己心愛的玩具。
我們哭,我們鬧,
我們滾地,我們尖叫,
卻不起任何作用。
終於,我們學會了把它默默藏在心裡,在綿長的思念中,以孩子的青澀而天真的視角,跟時代的傷痕妥協,和解,繼而成長。
#亞細亞的孤兒#
我一位對大陸的態度偏激的朋友,他看到新聞後,也很震驚,「天啊!」我說是的,以後學校可能沒有陸生了,等我們這群人畢業以後。
陸生群里有同學說:「真成了一座孤島。」
最近我總是哼起羅大佑的《亞細亞的孤兒》,回想過去一年我看到的一場名為「台灣大選」的狗血鬧劇,因選舉,台灣各族群、世代空前對立,小小一座島,2300萬人,在政治的操弄下,草木皆兵,暗潮洶湧著無解的仇恨和矛盾。我感到難過。
昨夜的陸生,悲從中來。
那昨夜的台灣呢,大家在幹嘛?
台灣被世衛總幹事譚德賽點名,今天,此消息傳到台灣,從官方到民間一陣狂轟濫炸。
「已被罵翻了,不知怎麼了,好像集體瘋狂,不同聲音出不來。」老師如此回復。
台灣好像平行時空,或是被一個真空玻璃罩罩住了,任何聲音都傳不進去,也冒不出來。外界只能看到裡面的人誇張的面容和滑稽的動作,瘋狂自娛自樂自導自演,同時,不斷催眠、消耗與窒息著自己。
台灣昔日榮光何在?傲視亞洲的姿態,經濟的騰飛,城市的浪漫、悠閒、溫情,文化的底氣,思想的開放、包容、人民的幸福、互愛、 所有的所有,讓我難過。
除了島上的異類,真正有感觸的,也只有我們這些在台灣生活過、耕耘過、親身經歷過、並喜歡她的「陸生」了吧。
2016年,我懷抱被兩岸一家親媒體塑造的對寶島的完美幻想而來。但現在,我目睹以上所述,沒有對台灣失望,而只是讓我對她的感情,更踏實而真切了一些。
是的,我對她,多了一層憐惜,彷彿看穿她的弱點,觸碰到了她最柔軟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多想盡自己所能,守護這一座小島。
#悲情城市#
在台北冬季雨夜,我的思緒總是難以平靜。原來,台灣是一座悲情城市。她的基調,其實是微涼、透著寒意、濕嗒嗒、淅瀝瀝的雨季。
一個台灣人跟我說,「台灣啊,只要瞭解它的歷史,就知道它實在是不容易!而如果看著她一路走來啊,也要感嘆一句:台灣啊,實在是不簡單!」
我在無數個徬徨而無助的夜晚,在無數個人生失意的關口,被這座小島的溫存所治癒。
但當我撕開她的微笑面紗,看到她傷痕累累、不斷陷落沈淪不可自拔的時候,我竟是恨自己!
我恨,我恨我只是一昧索取,一昧計較,一昧不滿,卻不能為她做點什麼。我無數次被她拯救,如今卻連陪在她身邊,都不能做到。
我問陸生朋友,你明年就畢業了,那你在台灣找到自己想要的了嗎?朋友是個果斷而決絕的人,但那天,她沒有回答我。
我相信,在她搜索記憶的過程,出現在她眼前的所有幸福、溫暖、驚喜、悲傷、懊惱、氣憤,所有「好的、不好的」的集合體,是她與台灣的私事,是屬於她的、宇宙最獨一無二的寶藏。
#陸生來台,最重要的「完成」,不是學業#
年近七十的台灣老師跟我說:「其實你們陸生啊,來台灣,最重要的不是學業。」
官方賦權的不對等,被來自民間額外的照顧與福利所融化,人際交往的無奈,被早餐店老闆娘的加倍關心沖淡,社會輿論的曲解,因寒暑假來自遠方的一句問候而消散;
經受打擊、又被溫暖裹挾,
經受挫敗、又被幸福治癒。
「最美的風景是人。」很多人不同意,我也不同意。因為台灣最美的地方,是她可以讓每一個在這裡生活過的人,在離開前,找到自己最美的樣子。
我們面對的,
除了每個人本該經歷的大學歷程,
論文黑洞,社交壓力,就業困境,
還有一層,
是「陸生」這個身份所賦予我們的,
渺小的個人與巨大的時代對質時,
那浩浩蕩蕩的失重和掙扎。
無論我們是否準備好,就已然被拋了出去,我們要靠細幼四肢,找到著力的平衡,在所能被測量的理性認知域值的最兩極,從中找到人性最「蠻不講理」、最感性的觸動。這是專屬於「陸生」,專屬於我們這群人的功課。
我一直都知道,出現爭端時,陸生總是同時承載台灣和大陸雙重的排斥、謾罵、嘲笑,自我懷疑,兩面不是人,吃力不討好是家常便飯。
填補幾十年前兩岸撕裂留下的巨大傷口,是精衛鳥般幼稚與不自量力,但是我們,從未停止嘗試這樣做。
所幸,我們總是用自己發出的最幽微的光,吸引來了無數的太陽。我們除了手執真理,往往選擇擁抱超越真理的那一份深情。
陸生的學習,除了書本和專業,還有在這特定歷史時空下,進行的一次人間救贖。一次人生的自我完成。
我總是覺得,網絡和現實,也是兩個平行空間,只要意識到這一點,就可以理解為什麼兩岸的網友從沒見過彼此,卻對對方有如此強烈的情緒。我為陸生,為每一個踩在晨昏線上,卻毫不猶豫選擇奔向白晝的我們,而無比驕傲!
我相信,陸生來台,從任何角度來看,都不會「沒有意義」,我們這批人,就是在見證歷史,我們是大筆頭下的小墨點,我們是波濤前頭的細碎浪花,我們精神充沛,我們雀躍明朗。
未來,若有人將每一個陸生的心路歷程寫下來,就是一部兩岸交流真實又夢幻的時代標本。我們來到台灣,就是站在歷史的第一線,並用親身體驗給了自己明確而唯一的答案:光明,一直照亮黑暗。
#我對台灣的態度#
那天M在刷抖音,她說靠,某個中國企業家在這次疫情給美國捐了好幾個億,他怎麼這樣呢,也不看看這一年來美國做的那些鳥事!
我說,其實我挺能理解的。
無論未來,台灣和大陸之間發生什麼,無論兩岸網友有多少過不去的坎,無論台灣人對我們的偏見有多大,如果未來台灣有風災、水災或任何問題,我一定會為她獻上我的那一份,而誰詆毀她,我第一個不允許,我要像守護一座花園一樣,牢牢地守護她。
因為我們根本不知道那個企業家在美國經歷了什麼,也許在我們看來,美國和中國不夠友好,兩國人並不總是善解人意。
但是這位企業家,作為一個單獨的個人,他有自己的鄉愁。也許他在舊金山遇到了自己的初戀,也許他在華盛頓求學,也許他在紐約度過人生某個重要的階段,遇見改變自己命運的老師,結交伯樂與知己;
他在加利福尼亞看見了美麗的風景,他在曼哈頓經受第一次重創,又重振旗鼓收穫了華爾街第一桶金。而現在,他眼裡沒有別的,他只知道,大洋彼岸,那裡有他信任和牽掛的親人與朋友...
台灣於我,是一樣的。台灣於我們,是一樣的。我就是這樣想的。我愛台灣,她也是我的故土,我的家鄉,沒得商量,永不改變。我是陸生,我今天是,明天是,畢業了也是。永遠都是。
#為什麼?
#因為台灣給了我回頭的力量
從16年到現在,我目睹了三屆陸生畢業離開,某個八月份的深夜,一位大四學姐發文,說自己此刻就在世新順安街和大坪林的十字路口,看著這條自己來往了四年的路,她還是忍不住濕了眼眶,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即將要離開了。
大選過後,生活歸於平靜。
我和一位台灣阿姨喝咖啡,她問我:「那你什麼時候回去?」我說我希望繼續讀研。她說啊,為什麼,很多台灣人都待不下去了,你怎麼還會想要留下來?
我一下子就哭了。我真的一下子就哭了。我用力撰著阿姨的手,眼淚嘩嘩掉。我說:「因為台灣,給了我回頭的力量。」
我從前很孤僻,和家人關係也不好,不是值得疼愛的人。2018年,我大二,遇到困難,休學了。
台灣朋友若莓一個人從坐飛機來珠海找我。她不知從哪裡幾經周折,聯繫上我初中同學,問到我家的地址。她對大陸一點都不熟悉,從澳門過關,倒好幾趟公交,拖著箱子,在深夜十二點多,帶著所有老師、同學對我的祝福和期待,一堆的小禮物和卡片,來到了我家門口。
神經病!真是個瘋子,神經病!
她帶來老師給我買的一塊香皂,丟給我,讓我把這個臭烘烘的自己洗徹底、衝乾淨,跟她回台灣。我當時覺得莫名其妙,有病吧!我真是莫名其妙,我翻了好幾十個白眼,根本不想理她,也不想讓她進我家的門。
你算老幾啊?
我根本不把你當一回事,
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憑什麼對我這麼好啊?
你經過我同意了嗎?
你在自作多情什麼啊?
系上的老師來大陸上課,特意轉車到珠海,想來看看我。我嚴厲地威脅媽媽,如果讓老師過來,我就再也不出門了!老師知道我不願見面,就手寫一封信寄給我,兩頁紙,滿滿的字。包裹里還有一盒酥餅和一隻保溫杯。
那一年,在我睡覺的時候,我媽總是偷拍我的背影,為了拍到我的正臉,還要聽我的腳步聲,等我出現在轉角時突然咔嚓一下!我不知道她在做什麼,後來才知道,是師父和學長姐關心我,大家私下裡跟媽媽打聽我的近況,想知道我好不好。想看看我的樣子。
我慢慢地意識到,
原來有人這麼關心自己,
原來有人比我更希望我能夠好起來。
再回過頭來時,我恍然大悟,這些跟我沒有血緣關係的人,都對我這麼好,那我的父母、爺爺奶奶、哥哥姐姐呢?
他們為我做的,我為什麼感受不到,為什麼都看不到?他們也是這樣無數次被我的冷淡和無情拒之門外,我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我的良心是被狗吃了嗎?
是我在台灣遇到的師長、同學、陌生人,逐步打開了我接受他人溫暖的感官。
也許就是要這樣才能「回頭」吧。
我們都要在人生某個時期,
遇到某位長輩,在和他們的相處中,
返照自己與父母那段剪不斷理還亂的關係。
在與他們的交談和相伴中,
理解父輩的用心良苦和偉大無私。
才恍然,能拯救自己於深淵的,不是加倍加量的小白藥片,而是勇敢地接受他人對自己的關心並大聲、大膽地回應!
台灣,就是這樣,安排不同的角色,跟我講不同的故事,給我以「回頭」的力量,讓我修補從前被自己放逐、逃避、得過且過的每一段瑣碎的親情與友情。
#台灣教會我們柔軟#
未來還能待多久,我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去,更不知道。師父說不信我們師徒緣分這麼淺,我說我也不信,我不信我與台灣的緣分這麼淺。
第一代陸生(老兵)的鄉愁,是悲傷的,疼痛的,是你在這頭,我在那頭,是走向未知與遺憾。但我知道,我們這一代的鄉愁,是恬靜的,是溫馨的,我始終堅信,兩岸共同的未來是明朗的,黎明定將到來。
學期結束,回廣東。
飛機起飛,我俯瞰窗外,開始自言自語:
「台灣,太美了,你要等我回來哦。綠色的,好像衣服的補丁。你們看那邊的海,海和天連成一體了。好長好長的海岸線,看到白色的風車了嗎?農業規劃得真的很好,魚池,間隔在密集的農田之中。看上去非常混亂,實際上是井然有序的。」
「藍綠色的,你們還找得到海和天的邊界嗎?我真的找不到,就好像我在這裡生活久了,我在台灣生活久了,我已經找不到,我,和台灣的邊界。」
「師父說,我前世是雲遊詩人,因為我對土地,沒有依戀感,我從來不會停止自己的腳步,我喜歡到處走,我在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會想念家鄉,不會想念,這些停留過的地方。」
「是我在台灣遇見的人事物,讓我重新思考,人與環境的關係。因為台灣給我的太多了,我開始感恩,開始重新去看待養育我的每一片土地,所以我是因為台灣,才重新去看待我生長的家鄉,珠海,廣東,甚至於,整個中國。」
「我有一位陸生朋友,她寫了很長一篇文章,我都不記得了,只有最後一句是,感謝台灣,教會了我,柔軟。柔軟?這不是很奇妙嗎,我們離山過海,孤身一人,橫渡彼岸,我們學會的,不是堅強,不是獨立,而是柔軟,柔軟的心,柔軟待人,柔軟待事,柔軟地,對待自己。」
「這不是很奇妙嗎?台灣沒有告訴我,一個人,在陌生的環境里要如何武裝自己,她只告訴了我,一個人來到一個陌生的環境,要如何放鬆自己,舒展自己,打開自己。是台灣,給了我一雙發現美的眼睛,而我現在,用這一雙眼睛,去眺望一整個宇宙。」
「其實剛剛,坐上飛機的那一刻,我哭了,因為我這次回來,最想見的那一個男孩子,我沒有能夠見到,但我哭了一下我就不哭了,因為這小半年啊,我遇見的,新的人事物,使我根本來不及沮喪,來不及悲傷,我活在巨大的幸福感之中。」
「這個時間,是高考剛結束,學生填報志願的時間,有很多學弟妹問我:學姐,我該不該來台灣讀書,該不該去台灣交換?我只叫他們問自己,你們喜歡台灣嗎?」
「如果喜歡,那所有的,無論是政治,經濟,甚至兩岸的矛盾,都沒有辦法阻撓你,因為你喜歡,而只要你喜歡台灣,台灣就不會辜負你。」
「我不會相信網絡和媒體告訴我的一切,我只相信,我懷著巨大的喜歡和熱切來到台灣,而台灣又是如何,用最美好的,最光亮的回饋給我...」
2020.04.10
凌晨執筆
圖文簡體版🔗:
https://mp.weixin.qq.com/s/WfyXMLC29O5nIIcRUFhP3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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