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下文章由黑眼圈樂團-Black Band 撰寫,再次回味台北小巨蛋“透南風”的精彩!
#伍佰強烈著我們的感動
#台北小巨蛋是透南風三場中的最強_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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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們跟我創造這個驚奇的夜晚,你們在哪裡,讓我看看…我們都在蹦孔裡」「 我寫過很多歌,超多,我唱的全部是我寫的,不是一半,是全部」「 聽到自己寫的情歌,眼淚會掉下來,那是宿命的解脫…聽到喊伍佰…是你看到了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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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任憑擦身走過一群群不認識三三兩兩,也不覺得孤單,每張臉孔背後同樣熱愛伍佰,心情上的開心事實上反緊緊貼住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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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多人湧入,蓄勢爆發指數比前兩場強更多,大家都好有能量,不知道身上帶多少熱情,準備進到伍迷超大型同學會豪擲???與其說來看伍佰,更像伍佰音樂堅定意志本身,將大家從各地、各城市、各國度四面八方吸引過來,這比喻一點不誇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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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香港伍佰,天津伍佰、北京、上海伍佰粉全聚集台北小巨蛋。不蓋你,堪稱最震撼現場,小巨蛋的空氣在海風聲、昏黃樹影中,相當理想的吹個不停。
放眼望去滿坐畫面超級壯觀,是超級。大燈一暗,哇聲起,瞬間~~LED手燈黑暗中燈海一片,好魔幻喔這一刻。像按下開關切換器改變景色,全場溶化,眼巴巴期待即將打動我們內心的什麼的伍佰。
來不及搞清楚,熊熊燃燒開場,突然衝擊來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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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說,小巨蛋空間反饋超好,音響專業一流,強到聽歌當下的感受,碰、碰的具體撞到心臟跳動,與身體共嗚呼應性極佳,這是真的,從第一首到最後一首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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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台放射強度,我被燈光照到時,都是很抓狂的當下。呼喊、伍佰與china blue樂團,風風火火交雜滔天流動,從眼球視網膜開始滲入到身體細胞每個角落點的深處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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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東石】開場,我這次盯住老大的腳下舞步,頗自得其樂韻味。就像大家覺得的,有些歌一開始還好,扯的是,後來反而很上癮,對我來說「東石」就這種典型。聽前兩場「東石」,這是第三次,背景節奏的強韌觸感,夠深刻流入腦海,確定是揮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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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襲警報】前奏沒下前噴射劃過的聲效,真的很棒。在壯麗千紅萬紫,紅色燈海中,撞見歷史的台灣過去生活態樣,唱著台語,存在違和的深度美,沒現場聽,不可能進到骨頭裡面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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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樓仔厝】,舞台燈仿復古不斷跑馬閃爍射向台下,懷舊感被現代手法,活生生重新演譯華麗回來,唱著唱著,跟「下港來的台北市」根本兄弟嘛,會分不清楚哪一首是哪一首,邊唱,心情對自己說話,說~~~啊~真的好懷念那這樣。(阮要來去士林夜市感受一下,聽說那裡東西實在有影有夠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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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中場休息,大家亂叫開始,聽伍佰粉亂叫其實蠻過癮,有時偶爾亂叫,引來大家應和。這時,伍佰蹲下綁鞋帶,奇怪,綁鞋帶也這麼帥,傻眼,大概任何動作都值得尖叫吧,什麼都不管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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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腸詩】改編成華麗版,加入管樂手,比原來版本更感覺搖搖擺擺的厚度,不過還是很詩歌啊,一整個。邊唱覺得炎炎夏日金黃,沒目地茫然蝦皮,村莊趴趴走,有點無聊要去哪也搞不清,可能還會不小心掉下水溝之類的意境。
大家都會唱,坐我旁邊那個誰的情侶們唱很大聲,完全不管發生什麼事似的,啊,我唱到渴的要喝口水了,呼~~~。(照著南國的都市,照著流浪的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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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佰跳舞好好看喔,【愛你無目的】那裡,放掉吉他,只拿麥可風,擅自在萬人前跳起舞來,凌波般晃動著,最強的是,唱到最後一句,老大他竟然,他竟然…他竟然唱英文(哈~~),最後一句用英文唱出(love you no purpose),太有梗了吧,超好笑,全場反應就是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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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好看不得了的【放浪舞者】來啦。我得專注看舞者身形挪移,肢體流動飛舞,集體建構出來意象,不然太浪費。特別最後舞群一直不斷轉圈圈那一段,。不過,有個地方,一定要跟到,就是「扭軟的身體,剛強」這句,太厲害了這句,唱到拍打大腿才可以。定格,讀秒,再復活過來,也是一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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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旋律很甜的曲子過後,那首【共款的月娘】進入安靜,一種深深的安靜,木吉他鋼弦手觸感,讓人很好思念,搭上伍佰手中彈奏單音即興點綴在曲子裡,你的情緒會上來,一股思念遠方莫名的情緒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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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這一塊土地的眼淚與情懷感,所以【港都夜雨】才那麼容易去觸動到現場萬人,那句「寂寞眠」道盡多少心事重重。這首,全場跟唱到最後,很情深的跟唱,無論年輕人,還是有點年紀像我這種大叔的或者更大一點的超熟男女,都愛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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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呢,可愛【清風】就蹦出來,哈~~五分車崎崎扣扣,崎崎扣扣載著堆滿甘蔗,開過來,又開過去,回到古早人情味,厝邊頭尾常常大小事都會天下知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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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台灣製造】,是我看過最巨無霸伍式製造壯觀的一次。一樓的,二樓的,三樓的,還有包廂,伍佰粉被指揮下,接太好。超神的,我整個用力唱到變成HOLD不住咳嗽,身體快浮起來,瑣吶聲像鋒利刀刃冷冽,整顆心直接飛旋出去,怎麼還得了的痛痛快快~~~好聽,每一句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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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J來了,全部站起來」這裡全身發熱,科幻感夠,電音伍佰「燒火」音效處理到超水準,哇~~~~。然而,然而
最誇張【樹枝孤鳥】衝了出來。聽了20年,不下幾百次有,每次聽到無論如何都有火山爆發感,配合卡車,全部站著喊呢,即使唱到快沒力,拼老命也唱到底,痛擊個五臟六腑…轟到炭火滿地不可,否則太對不起這豪邁壓軸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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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真的火焰出來~哇~又是一波,不是別的,正是招牌曲【萬丈深坑】,啊哈,這是無可奈何之下爆出精采力道的一首,伍佰奔放野性,跳入深處更裡面的虛空,好過癮唱到這麼絕對,壓迫感超強,樂手們也一起「跳」。(嘜給我擋咧…乎我來…跳落去萬丈深坑…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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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不平衡,總吊兒郎噹,好好【背叛】吧,越唱越飽足耶。唱完這首,伍佰脫掉大衣,哇聲四起,理由是全身溼,那個伍迷哇聲裡大概帶點支持與恩甘,覺得伍佰如此盡力,賣力,投入,無限盡情釋放自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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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唬爛,這次波浪舞,是看過以來最伍佰超大巨浪。屁股要離開椅子,手要高舉起來,還要大叫出來,全場萬人這樣做,美呆了。數大便是美。具有高層次性的大美,與伍迷互動熱絡,到現在還覺得這段有壯闊耶,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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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熱的暗班車】的氣氛火熱鹹重,舞者推出行李律動間,月台等候或離開的記憶,整個掀開,很有說服力。整個現場,如同一輛高速火車,窗外呼嘯過田園家景,我從字句再驚醒來。(嗚~ 看出去兩个影,嗚~ 鹹鹹的暗班車,嗚~ 電火那光顯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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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你演唱【浪人情歌】,全場瘋狂,萬人大合唱,空心木吉他配奏。伍佰最後口白,深情不已的心碎,真揪心。否則,怎說出「在我的生命裡,不曾有你」,不是徹底絕望放棄到谷底,不會有這樣子的字句,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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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二胡版的【往事欲如何】我比較不習慣,覺得那股悲被壓住的出不來,不過改編過也有屬於它自己味道的在啦。
…到了【LAST DANCE】,還沒開始,管他三七二十一,學老大招牌,雙手眼睛遮住,隨前奏慢慢打開…旁邊的瞄我一眼,好像覺得這人是不是有點怪怪那樣@@。講一句實在的,這首不能太久沒聽,否定肯定有一種失去了部分什麼的莫名。現場複習過,才能回到熟悉的安全感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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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聽【我心內】,掛念又喜卻傷的感動,太投入唱瞬間,竟有點魂魄失體到會痛的樣子,這首根本「牽掛」台語版,激情現場中淡淡緩衝,柔和連結放空的跟著唱(我心內,我心內有滿滿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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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寫不完的很多…
來到安可終局。說到安可,今天三度,三度,三度安可耶,爆烈的激動了。想聽是不是,乾脆直接聽到粗飽吧。伍佰說「開完笑,我的歌,再唱三場都沒問題」~~~哈,這是真的。
倒是面對伍佰安可,心情複雜感很糾結。舞台一片黑,鼓燥粉條亂喊…亮燈瞬間激亢,伍佰又回舞台的落差,怎麼那麼的甜蜜矛盾,經典組曲一輪猛攻,搭乘時光機器,這橋段太驚嚇也夠快樂。【被動】銳利電吉他SOLO,這tone真的調的超好聽,我很仔細聽。【愛情限時批】的回憶,也超愛【煞著你】,輕輕鬆鬆的那種喜歡,熟到不可理喻的一首。放大聲唱。
各位觀眾,前兩場沒出現過的,今天有耶,那是【衝衝衝】,前奏很夠力,歌詞很多力,正向振奮人心的鼓舞的在場一萬人,我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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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到了大船開過去時刻,不知道怎麼搞的眼眶會自動的有點模糊。一首最初,最最牽動心情的不敗伍佰。我會唱到無法自己,伍佰讓全場都成了主唱,感動的洪水滿溢潰堤。我也搞懂每次聽【心愛的再會啦】現場,太好飆淚三個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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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兒啊立志他鄉為生活
#聽說當兵前一定要聽這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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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層次…
年輕聽「心愛的再會啦」,是激動。滿腔豪情傻膽,野豬氣血,帶著理想莽撞的不怕。那是,不得不離開愛人遠走,脆弱的堅強不知釋放,扛著行囊,邊走聽這首,沒回頭掉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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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層次…
經歷社會打滾,不再年輕,全身銅牆鐵壁。聽到「心愛的再會啦」忍不住哽咽,絕不是你有病XD,是經過歲月摧殘後昇華的情懷~。
當年初衷,腦海消失影子,剎間聽到船螺聲,眼淚硬生奪出…。旋律中滾動起以前做作,倔強真切自我的曾經汨汨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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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層次…
跟歌詞,跟感情,跟年紀無關。當你聽到「海上的…」無來由感動淅瀝嘩啦…只有一個答案…因為他是伍佰(哈~)。
老實說,能在現場跟「心愛會再會啦」唱的那五分鐘,是幸福的事。大船開過去,乾脆把自己帶到天涯,不要回來最好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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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連三場下來。
感受到老大許多實驗與創新用心與投入。活力舞台型態,china blue,豐富鼓組、管樂新融合,曲目改編鮮味以及DJ。思維從曲子的「點」,竄升到「線」與「面」架構,待在裡面三小時,一定會被這股精神牢牢撼動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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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不變。
關於經典的,任憑時間考驗,不同人生階段聽,淺深不同感受。另外,電扇吹起髮型也不變(帥~),不變粉絲的撕吼尖叫,每次聚一起像大家庭。曲子再改編,不動搖的,就是不動。硬要說的話,有啦,變老,不過,台上台下一起變老。還有,我覺得最重要不變,是毛巾上SLOGN那四個字「濃。烈。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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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伍佰「經典」的選擇太多,多到迷失都可能,不要問最愛哪一首這種話了…太殘忍。「今夜伍佰九」快來吧。實在不想久等~除了船螺聲,我還要唱「…我不願看見你那濕潤的眼睛」這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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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語-
演唱會開始,引擎點燃;安可結束,引擎熄火,我們瞬間消失在無聲沈默裡,歸於平靜,走進捷運,腳步無聲,魂還未回歸~`。沒關係,理性勉強告訴自己,再下一場吧,伍佰始終會出現在我們在的那個他的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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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佰若是「自我音樂路上,執著孤高求道者」,粉們也一直踏在追隨路上補充能量,不必常常相見,也能心意相通,再會了,下次~~~(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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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情歌王子也是搖滾硬漢啦
#可是我可是我_不知道
#狠狠把透南風最後一場現場_原汁原味寫回來
#看怎麼樣的4000字心得_自己也嚇到可以寫那麼多
同時也有2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2萬的網紅永安的心情二胡 YungAn's Erhu Fantasy,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大魚海棠 #大魚 #二胡 大魚海棠印象曲-大魚 二胡版 by 永安 Big Fish & Begonia - Big Fish (Erhu Cover by YungAn) http://blog.xuite.net/wangan/njb/430651783 《大魚·海棠》是一部由彼岸天文化製作...
二胡幾條弦 在 吳柏蒼 Pochang Wu Facebook 八卦
這篇長文寫於 2016,原收錄在《耳朵的棲息與散步》書中,但今天為了上映中的《麂皮:永不滿足》分享於此,推薦大家進戲院觀賞,也感謝翻面映畫 / B-side Film代理此片完成了大家的心願。
〈So Young〉
文/吳柏蒼
太平洋上空,機艙裡正模擬著黑夜,我在狹窄的位子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去年十二月,回聲樂團結束了暫別前的最後巡演,幾天前,我離開了一手創辦的 iNDIEVOX。近九年來,不曾有機會像現在這樣,放下一切,沒有任何顧忌地遠行。飛行中低沉的背景音裡,我的內心五味雜陳,卻又前所未有地平靜。耳機中,播放的是 Suede 的《Night Thoughts》,Brett 反覆唱著
When you are young...
When you are young...
午夜夢迴間,心思也跟著回到了過去。
※
我發現自己有一個新的能力。
當全神貫注,棄絕多餘的感官觸動,我能讓耳中的音樂變成一層一層的。意識漂浮在 Q 彈的鼓點間,黏著拍分的 bass 像是軌道建構其上,讓人在洪水般奔流的吉他聲裡有所依歸。一九九五年在愛爾蘭的 Féile Festival,The Stone Roses 接連演奏了〈Daybreak〉、〈Breaking Into Heaven〉、〈Driving South〉三首歌,長達二十分鐘的樂音一氣呵成。我在律動中亢奮著,肉身不再有所牽羈,神馳間我陷入不可遏抑的狂喜,直到群眾的歡呼聲漸漸淡出,CD 播畢。
睜開眼睛,抬起頭,我依然和音樂開始前一樣,坐在南陽街大型家教班狹小的高腳鐵椅上,額頭還能隱約感覺到剛剛趴著時被手臂壓紅的痕跡。這裡沒有搖滾明星,然而即將上台的王牌名師卻同樣呼風喚雨。對於不少台北高中生來說,那才是他們崇拜的偶像、能夠改變世界的信仰,學校裡,大夥甚至可以不惜爭得面紅耳赤,只為了證明誰家才有最強的解題口訣。在即將到來的大學聯考前,這成了同學們最緊密的連結之一,而搖滾樂,只是我藏在內心世界裡,一個難以分享的私密救贖,卻也是一片茫然混沌的未來裡,唯一的希望光點。
放學後,從南海路走到南陽街的路上,我總會沿著重慶南路慢慢地閒晃,卡其制服的建中男生三三兩兩的走著,延伸成一條數百公尺的鬆散隊伍,再到貴陽街口和綠色上衣的北一女同學匯流。如果時間較早,偶爾會在總統府門口遇上降旗典禮,這時,所有人都必須停下腳步,觀看憲兵樂儀隊的軍禮儀式。土色與綠色交雜的人群仰望著尖塔上的旗杆,聽著國歌演奏,有些同學會輕聲地開口合唱,直到國旗隨著國旗歌緩緩降下。
再往前走,就是重慶南路書店街。那是國語流行音樂最輝煌的年代,張學友的《吻別》在前一年賣了數百萬張,大街上隨處都能聽見辛曉琪的〈領悟〉和劉德華的〈忘情水〉,王靖雯的〈我願意〉和巫啟賢的〈太傻〉更是吉他社裡正夯的練習曲。而原本和大家一起在社團唱著這些歌的我,卻在高二開始瘋狂迷上披頭四,從此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我每天努力地省下零用錢,一張一張蒐集披頭四的 CD,但總是找不到與他們有關的中文讀物。那天,我一如往常,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走進建宏書局,竟然宛若神蹟地在架上看到一本以披頭四為封面的雜誌。我興奮地箭步上前,一頁頁仔細翻閱,奇妙的是,雜誌裡最吸引我的並非封面故事,反而是隨後的一篇樂評,標題是「英國最佳新團—Suede」,文章中用了一句明顯犯規的推薦語:「如果你今年只買一張專輯,那絕對是這張《Dog Man Star》。」對於一個急欲探索未知世界的高中生來說,這句話令人完全無法抗拒。隔天一下課,我迫不及待地跑到西門町淘兒,最後卻選了他們兩年前的第一張專輯。「如果要聽就要從頭開始才完整」,我是這麼想的,一種處女座的怪異執著。
當晚從補習班回家已經深夜,家人都早早睡了。我打開老爸鮮少在用的 SONY 音響,放進 CD,唱盤咻地開始旋轉。兩個小節後,喇叭裡傳出一聲尖叫,我在驚訝、興奮和寒毛直豎的神聖裡,久久無法回神。
那首歌叫〈So Young〉。
※
很小的時候,因為爸媽要上班,我有大半的時間由保母凌媽媽照顧。凌媽媽家位於木柵久康街一條斜坡的盡頭,那條短短不到一百公尺的坡道上,還錯落著幾間簡陋矮房。每次經過,我都會大聲地和幾位坐在自家門口的杯杯們打招呼,記憶中他們總是在那裡,和鄰居聊天或是獨自抽菸。跟許多老榮民一樣,他們操著濃厚鄉音,孤零零地居住著。長大之後,我便不再看過他們的身影,而那些矮房,也早已隨著這個快速變遷但不再動盪的時代,逐漸消逝。
斜坡再上去,市政府正在鋪一條通往政治大學的新馬路。我最喜歡看挖土機,總會要凌媽媽家的幾位姊姊,帶我到門口看塵土飛揚的挖路工程。幾年後,我們家搬到那條新開的馬路上,一直住到現在。我在那條路上做了 Echo 的三張專輯,和草創了 iNDIEVOX。
那時候路邊很容易就能抓到獨角腳仙和鍬形蟲,爆米香車偶爾會來到凌媽媽家門口,「碰」的一聲讓人又怕又期待。逢年過節時,斜坡會因為舞龍舞獅熱鬧起來,五六歲的我看得津津有味。每隻舞獅兩人一組,毛茸茸的獅頭帶著一雙銅鈴大眼,後面披著閃亮的披風,當獅頭昂首一躍時,看起來好不威風。兩隻舞獅後面,跟著一條鮮豔的綠色舞龍,咧開的大嘴上掛著兩條龍鬚,當龍身盤旋時,畫滿鱗片的長長布幔像是被灌注靈魂般活了過來。喧天的鑼鼓聲中,小朋友們嬉嬉鬧鬧,追著巨龍奔跑,一如每張泛黃照片裡,快樂的童年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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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re so young and so gone.
Let’s chase the dragon
from our home.
—〈So Young〉
我知道這句歌詞和我的兒時記憶沒有任何關係,但還是會不禁聯想。我也曾經自行釋義,把「追逐巨龍」解讀為年輕人對於舊時代的反抗,直到長大一點,才知道那不過是放蕩男孩對用藥幻覺的描繪。其餘的,都只是我自身的投射和腦補。
但這更加深了我對搖滾樂的迷戀,也開始在腦中勾勒自己未來的樣子。什麼都不懂的我,買了一把便宜的大搖桿吉他、一顆老師上課用的擴音機當吉他音箱,窩在臥房裡寫歌、錄成錄音帶,想著以後要組一個搖滾樂團,唱自己的歌。
清大畢業再從紐約逃學回來發行《感官駕馭》,已經是六年後的事了。我把家裡的頂樓倉庫清理成一間工作室,作為和團員們寫歌與錄製 demo 的據點。它後來的名字叫「巴士底」,一個在城市邊緣的富麗洞穴,禁閉並期待革命到來的地方。房子中間的天花板上,掛了一隻腳上裝有螺旋槳的原子小金剛,我說他是威風盤旋的守衛者,儘管總是撞到大家的頭。
白天工作、晚上寫歌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好多年。《少年的最後旅行》、《巴士底之日》、《處女空氣》、《獻給生命中的純粹》,我的確實踐著十六歲時想像的人生,除了那些腸枯思竭的夜晚和漫長的孤獨之外。時常在放下吉他、累癱在工作室的床上時,天早已大亮。頂樓三面都有窗子,但沒有裝窗簾,天氣好的時候,強烈的日光直射進來,讓人即使再累都無法入眠。若遇到玉帝、關公,或是其他我不認識的神明生日時,大樓隔壁的廟更會一早就開始慶祝,在激昂的鑼鼓、銅鈸、嗩吶聲中,還有一小時以上的誦經持續放送。我在這四面八方襲來的阻撓中彌留,心裡想著:神明怎麼可能喜歡這種音樂?
在巴士底兼作 iNDIEVOX 的辦公室後,我就更離不開了。白天,我和夥伴們一起寫程式、做設計、開會辦公;晚上下班後,Echo 團員便緊接著來錄音練團直到深夜。有時候時間強碰,兩組人馬就得擠在這個不到十坪大的空間裡一起工作,克難但又溫馨。而我,從那個被姊姊們抱在懷中看挖土機的小男孩,到埋首在音樂裡的成年人,不知不覺地在這條路上度過了好長的人生。路的那一頭,凌媽媽和老杯杯們的房子都早已改建拆除,過節時也不會有舞龍可以追逐;爆米香車消失了,獨角仙和鍬形蟲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路的這一頭,山邊的雨還是得天獨厚地下著,一棟棟蓋起的住宅大廈取代了竹林和滿山蘆葦,我再也不能從窗外看見貓空山上的點點燈火。倒是一整家子的藍鵲和獨來獨往的烏鴉開始飛來作伴,三更半夜依然嘎嘎地叫著,讓我在獨自寫歌時不至於太過寂寞。
那些年常去的唱片行,也一間一間地關了,以前下公車就要進去晃兩圈的政大唱片行,在我去新竹念書後沒幾年就結束營業。我在那裡買的第一張 CD 是 R.E.M. 的《Out Of Time》,這個專輯名稱現在看來就是整個唱片產業的註解。回到台北後,西門町和東區的兩家淘兒也黯然退場,那曾經是我最愛駐足的地方。高中時捷運木柵線剛啟用,放了學我總會繞遠路搭公車到東淘,再從忠孝復興站坐捷運回家。那種被 CD 和音樂雜誌所包圍的快樂讓人成癮,Björk 和 David Bowie 的大型看板旁,放滿新片的試聽機讓人流連忘返;最新到貨的《Select》、《Q》、《VOX》、《NME》封面上,Oasis 和 Blur 的世紀對決正熱烈上演。而捷運新穎的車廂、俯瞰城市的快感,以及驗票閘口的逼逼聲響,則令人恍若置身未來。對一個在升學壓力下生活的少年而言,所謂的微小而明確,指的就是這些。
木柵線後來變成了文湖線,捷運的驗票音也變成了鋼琴聲,唯一不變的只有東淘樓下的麥當勞,多年來始終在原處屹立不搖。忠孝復興站裡,我聽著閘口此起彼落的鋼琴滑音,懷念起以前那個單純的逼逼聲。
我在九一一事件的三天前來到紐約,在那裡短暫求學的幾個月,我目睹了這個城市的重創,卻也見識了它的堅強,在事發後很短的時間內,人們便恢復了正常生活。地鐵站裡的街頭藝人依舊辛勤地演出著,斯文的民謠歌手、賺取學費的學生弦樂家、設備齊全的搖滾樂團、老邁的二胡演奏家⋯⋯當然也少不了用破銅爛鐵和水桶做鼓組的打擊樂手。偶爾,也會遇到車廂內演出的表演者,有的唱歌有的演布偶劇,他們多半會在到站前向乘客們請求打賞,隨後轉往下一個車廂。
我每天都要從上城百老匯街搭地鐵到 W. 4th Street 上課,某天,一名壯碩的黑人男生上車後在我對面坐下,忽然拿出一台音響,接著就無預警地開始饒舌。嘻哈的律動彷彿就存在血液裡面,他穿著一件大號帽 T、白色高筒籃球鞋、放音樂的銀色老 boombox 和身體一樣大。周遭的乘客們面露微笑,我的身體也不自覺地跟著擺動。但更妙的是,在他唱到一個段落的空檔,原本坐在我隔壁不起眼的白人男生,猛不防地接了下去,他的發聲和韻律都跟黑人男生不同,但同樣犀利而帶勁,兩個人一來一往,興致高昂,觀眾們也跟著他們的即興比拚開始血脈賁張。終於,列車到站,兩人擊掌碰拳,在掌聲中黑人男生拎著他的 boombox 開心地下了車。車門關閉,一切回到平靜,街頭的嘻哈鬥陣,紐約的日常。
幾年後,我也在台北看到了乘客們的微笑,只是我從觀眾變成了表演者,地點從老舊的紐約地鐵換到了明亮的台北捷運。我一個人拿著木吉他在淡水線車廂裡唱〈木雕輪盤〉和〈可能性〉,下車後,台北車站滿坑滿谷的紅衫軍一路蔓延到忠孝東路上,我知道,這終究不是台北的日常。
但我始終相信底層孕育的聲音。儘管信義區香堤廣場上,配著〈江南 Style〉的打鼓演出,和五音不全的《鐵達尼號》主題曲,依然令我避之唯恐不及。但也許,西門町六號出口前那個獨立樂團,或是一旁刷著吉他,宣傳社團成發的青澀高中生裡,有一個人,也經歷了我十六歲時那樣奇蹟降臨的夜晚;他會在未來做出一張專輯,成為某個少年苦悶青春的救贖;他會寫下一句歌詞,挑起別人對童年回憶的想念;他會做出一場表演,成為另一個補習班教室裡心馳神往的私密記憶;他願意獨自度過漫長的黑夜,只為了分享一個無與倫比的體驗,就算他熱愛的一切,有一天終將與他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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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you were young...
When you were young...
歌詞的時態變成了過去,我卻在迷濛的尾聲曲中回到了現實的當下。音樂結束了,飛行中低沉的背景音持續著。我睜開眼睛,機艙依然模擬著黑夜,即便窗戶縫隙的光線洩漏了外面的時間。我趁著遺忘前快速記下剛剛聽到的感觸,闔上本子,便沉沉睡去。我知道當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將重新開始,但在這之前,請讓我再墜入年少的夢裡一次。
二胡幾條弦 在 吳柏蒼 Pochang Wu Facebook 八卦
這篇長文寫於 2016,原收錄在《耳朵的棲息與散步》書中,但今天為了上映中的《麂皮:永不滿足》分享於此,推薦大家進戲院觀賞,也感謝翻面映畫 / B-side Film代理此片完成了大家的心願。
〈So Young〉
文/吳柏蒼
太平洋上空,機艙裡正模擬著黑夜,我在狹窄的位子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眠。
去年十二月,回聲樂團結束了暫別前的最後巡演,幾天前,我離開了一手創辦的 iNDIEVOX。近九年來,不曾有機會像現在這樣,放下一切,沒有任何顧忌地遠行。飛行中低沉的背景音裡,我的內心五味雜陳,卻又前所未有地平靜。耳機中,播放的是 Suede 的《Night Thoughts》,Brett 反覆唱著
When you are young...
When you are young...
午夜夢迴間,心思也跟著回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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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自己有一個新的能力。
當全神貫注,棄絕多餘的感官觸動,我能讓耳中的音樂變成一層一層的。意識漂浮在 Q 彈的鼓點間,黏著拍分的 bass 像是軌道建構其上,讓人在洪水般奔流的吉他聲裡有所依歸。一九九五年在愛爾蘭的 Féile Festival,The Stone Roses 接連演奏了〈Daybreak〉、〈Breaking Into Heaven〉、〈Driving South〉三首歌,長達二十分鐘的樂音一氣呵成。我在律動中亢奮著,肉身不再有所牽羈,神馳間我陷入不可遏抑的狂喜,直到群眾的歡呼聲漸漸淡出,CD 播畢。
睜開眼睛,抬起頭,我依然和音樂開始前一樣,坐在南陽街大型家教班狹小的高腳鐵椅上,額頭還能隱約感覺到剛剛趴著時被手臂壓紅的痕跡。這裡沒有搖滾明星,然而即將上台的王牌名師卻同樣呼風喚雨。對於不少台北高中生來說,那才是他們崇拜的偶像、能夠改變世界的信仰,學校裡,大夥甚至可以不惜爭得面紅耳赤,只為了證明誰家才有最強的解題口訣。在即將到來的大學聯考前,這成了同學們最緊密的連結之一,而搖滾樂,只是我藏在內心世界裡,一個難以分享的私密救贖,卻也是一片茫然混沌的未來裡,唯一的希望光點。
放學後,從南海路走到南陽街的路上,我總會沿著重慶南路慢慢地閒晃,卡其制服的建中男生三三兩兩的走著,延伸成一條數百公尺的鬆散隊伍,再到貴陽街口和綠色上衣的北一女同學匯流。如果時間較早,偶爾會在總統府門口遇上降旗典禮,這時,所有人都必須停下腳步,觀看憲兵樂儀隊的軍禮儀式。土色與綠色交雜的人群仰望著尖塔上的旗杆,聽著國歌演奏,有些同學會輕聲地開口合唱,直到國旗隨著國旗歌緩緩降下。
再往前走,就是重慶南路書店街。那是國語流行音樂最輝煌的年代,張學友的《吻別》在前一年賣了數百萬張,大街上隨處都能聽見辛曉琪的〈領悟〉和劉德華的〈忘情水〉,王靖雯的〈我願意〉和巫啟賢的〈太傻〉更是吉他社裡正夯的練習曲。而原本和大家一起在社團唱著這些歌的我,卻在高二開始瘋狂迷上披頭四,從此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我每天努力地省下零用錢,一張一張蒐集披頭四的 CD,但總是找不到與他們有關的中文讀物。那天,我一如往常,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情走進建宏書局,竟然宛若神蹟地在架上看到一本以披頭四為封面的雜誌。我興奮地箭步上前,一頁頁仔細翻閱,奇妙的是,雜誌裡最吸引我的並非封面故事,反而是隨後的一篇樂評,標題是「英國最佳新團—Suede」,文章中用了一句明顯犯規的推薦語:「如果你今年只買一張專輯,那絕對是這張《Dog Man Star》。」對於一個急欲探索未知世界的高中生來說,這句話令人完全無法抗拒。隔天一下課,我迫不及待地跑到西門町淘兒,最後卻選了他們兩年前的第一張專輯。「如果要聽就要從頭開始才完整」,我是這麼想的,一種處女座的怪異執著。
當晚從補習班回家已經深夜,家人都早早睡了。我打開老爸鮮少在用的 SONY 音響,放進 CD,唱盤咻地開始旋轉。兩個小節後,喇叭裡傳出一聲尖叫,我在驚訝、興奮和寒毛直豎的神聖裡,久久無法回神。
那首歌叫〈So Young〉。
※
很小的時候,因為爸媽要上班,我有大半的時間由保母凌媽媽照顧。凌媽媽家位於木柵久康街一條斜坡的盡頭,那條短短不到一百公尺的坡道上,還錯落著幾間簡陋矮房。每次經過,我都會大聲地和幾位坐在自家門口的杯杯們打招呼,記憶中他們總是在那裡,和鄰居聊天或是獨自抽菸。跟許多老榮民一樣,他們操著濃厚鄉音,孤零零地居住著。長大之後,我便不再看過他們的身影,而那些矮房,也早已隨著這個快速變遷但不再動盪的時代,逐漸消逝。
斜坡再上去,市政府正在鋪一條通往政治大學的新馬路。我最喜歡看挖土機,總會要凌媽媽家的幾位姊姊,帶我到門口看塵土飛揚的挖路工程。幾年後,我們家搬到那條新開的馬路上,一直住到現在。我在那條路上做了 Echo 的三張專輯,和草創了 iNDIEVOX。
那時候路邊很容易就能抓到獨角腳仙和鍬形蟲,爆米香車偶爾會來到凌媽媽家門口,「碰」的一聲讓人又怕又期待。逢年過節時,斜坡會因為舞龍舞獅熱鬧起來,五六歲的我看得津津有味。每隻舞獅兩人一組,毛茸茸的獅頭帶著一雙銅鈴大眼,後面披著閃亮的披風,當獅頭昂首一躍時,看起來好不威風。兩隻舞獅後面,跟著一條鮮豔的綠色舞龍,咧開的大嘴上掛著兩條龍鬚,當龍身盤旋時,畫滿鱗片的長長布幔像是被灌注靈魂般活了過來。喧天的鑼鼓聲中,小朋友們嬉嬉鬧鬧,追著巨龍奔跑,一如每張泛黃照片裡,快樂的童年景象。
※
We’re so young and so gone.
Let’s chase the dragon
from our home.
—〈So Young〉
我知道這句歌詞和我的兒時記憶沒有任何關係,但還是會不禁聯想。我也曾經自行釋義,把「追逐巨龍」解讀為年輕人對於舊時代的反抗,直到長大一點,才知道那不過是放蕩男孩對用藥幻覺的描繪。其餘的,都只是我自身的投射和腦補。
但這更加深了我對搖滾樂的迷戀,也開始在腦中勾勒自己未來的樣子。什麼都不懂的我,買了一把便宜的大搖桿吉他、一顆老師上課用的擴音機當吉他音箱,窩在臥房裡寫歌、錄成錄音帶,想著以後要組一個搖滾樂團,唱自己的歌。
清大畢業再從紐約逃學回來發行《感官駕馭》,已經是六年後的事了。我把家裡的頂樓倉庫清理成一間工作室,作為和團員們寫歌與錄製 demo 的據點。它後來的名字叫「巴士底」,一個在城市邊緣的富麗洞穴,禁閉並期待革命到來的地方。房子中間的天花板上,掛了一隻腳上裝有螺旋槳的原子小金剛,我說他是威風盤旋的守衛者,儘管總是撞到大家的頭。
白天工作、晚上寫歌的日子就這樣過了好多年。《少年的最後旅行》、《巴士底之日》、《處女空氣》、《獻給生命中的純粹》,我的確實踐著十六歲時想像的人生,除了那些腸枯思竭的夜晚和漫長的孤獨之外。時常在放下吉他、累癱在工作室的床上時,天早已大亮。頂樓三面都有窗子,但沒有裝窗簾,天氣好的時候,強烈的日光直射進來,讓人即使再累都無法入眠。若遇到玉帝、關公,或是其他我不認識的神明生日時,大樓隔壁的廟更會一早就開始慶祝,在激昂的鑼鼓、銅鈸、嗩吶聲中,還有一小時以上的誦經持續放送。我在這四面八方襲來的阻撓中彌留,心裡想著:神明怎麼可能喜歡這種音樂?
在巴士底兼作 iNDIEVOX 的辦公室後,我就更離不開了。白天,我和夥伴們一起寫程式、做設計、開會辦公;晚上下班後,Echo 團員便緊接著來錄音練團直到深夜。有時候時間強碰,兩組人馬就得擠在這個不到十坪大的空間裡一起工作,克難但又溫馨。而我,從那個被姊姊們抱在懷中看挖土機的小男孩,到埋首在音樂裡的成年人,不知不覺地在這條路上度過了好長的人生。路的那一頭,凌媽媽和老杯杯們的房子都早已改建拆除,過節時也不會有舞龍可以追逐;爆米香車消失了,獨角仙和鍬形蟲也不知道去了哪裡。路的這一頭,山邊的雨還是得天獨厚地下著,一棟棟蓋起的住宅大廈取代了竹林和滿山蘆葦,我再也不能從窗外看見貓空山上的點點燈火。倒是一整家子的藍鵲和獨來獨往的烏鴉開始飛來作伴,三更半夜依然嘎嘎地叫著,讓我在獨自寫歌時不至於太過寂寞。
那些年常去的唱片行,也一間一間地關了,以前下公車就要進去晃兩圈的政大唱片行,在我去新竹念書後沒幾年就結束營業。我在那裡買的第一張 CD 是 R.E.M. 的《Out Of Time》,這個專輯名稱現在看來就是整個唱片產業的註解。回到台北後,西門町和東區的兩家淘兒也黯然退場,那曾經是我最愛駐足的地方。高中時捷運木柵線剛啟用,放了學我總會繞遠路搭公車到東淘,再從忠孝復興站坐捷運回家。那種被 CD 和音樂雜誌所包圍的快樂讓人成癮,Björk 和 David Bowie 的大型看板旁,放滿新片的試聽機讓人流連忘返;最新到貨的《Select》、《Q》、《VOX》、《NME》封面上,Oasis 和 Blur 的世紀對決正熱烈上演。而捷運新穎的車廂、俯瞰城市的快感,以及驗票閘口的逼逼聲響,則令人恍若置身未來。對一個在升學壓力下生活的少年而言,所謂的微小而明確,指的就是這些。
木柵線後來變成了文湖線,捷運的驗票音也變成了鋼琴聲,唯一不變的只有東淘樓下的麥當勞,多年來始終在原處屹立不搖。忠孝復興站裡,我聽著閘口此起彼落的鋼琴滑音,懷念起以前那個單純的逼逼聲。
我在九一一事件的三天前來到紐約,在那裡短暫求學的幾個月,我目睹了這個城市的重創,卻也見識了它的堅強,在事發後很短的時間內,人們便恢復了正常生活。地鐵站裡的街頭藝人依舊辛勤地演出著,斯文的民謠歌手、賺取學費的學生弦樂家、設備齊全的搖滾樂團、老邁的二胡演奏家⋯⋯當然也少不了用破銅爛鐵和水桶做鼓組的打擊樂手。偶爾,也會遇到車廂內演出的表演者,有的唱歌有的演布偶劇,他們多半會在到站前向乘客們請求打賞,隨後轉往下一個車廂。
我每天都要從上城百老匯街搭地鐵到 W. 4th Street 上課,某天,一名壯碩的黑人男生上車後在我對面坐下,忽然拿出一台音響,接著就無預警地開始饒舌。嘻哈的律動彷彿就存在血液裡面,他穿著一件大號帽 T、白色高筒籃球鞋、放音樂的銀色老 boombox 和身體一樣大。周遭的乘客們面露微笑,我的身體也不自覺地跟著擺動。但更妙的是,在他唱到一個段落的空檔,原本坐在我隔壁不起眼的白人男生,猛不防地接了下去,他的發聲和韻律都跟黑人男生不同,但同樣犀利而帶勁,兩個人一來一往,興致高昂,觀眾們也跟著他們的即興比拚開始血脈賁張。終於,列車到站,兩人擊掌碰拳,在掌聲中黑人男生拎著他的 boombox 開心地下了車。車門關閉,一切回到平靜,街頭的嘻哈鬥陣,紐約的日常。
幾年後,我也在台北看到了乘客們的微笑,只是我從觀眾變成了表演者,地點從老舊的紐約地鐵換到了明亮的台北捷運。我一個人拿著木吉他在淡水線車廂裡唱〈木雕輪盤〉和〈可能性〉,下車後,台北車站滿坑滿谷的紅衫軍一路蔓延到忠孝東路上,我知道,這終究不是台北的日常。
但我始終相信底層孕育的聲音。儘管信義區香堤廣場上,配著〈江南 Style〉的打鼓演出,和五音不全的《鐵達尼號》主題曲,依然令我避之唯恐不及。但也許,西門町六號出口前那個獨立樂團,或是一旁刷著吉他,宣傳社團成發的青澀高中生裡,有一個人,也經歷了我十六歲時那樣奇蹟降臨的夜晚;他會在未來做出一張專輯,成為某個少年苦悶青春的救贖;他會寫下一句歌詞,挑起別人對童年回憶的想念;他會做出一場表演,成為另一個補習班教室裡心馳神往的私密記憶;他願意獨自度過漫長的黑夜,只為了分享一個無與倫比的體驗,就算他熱愛的一切,有一天終將與他告別。
※
When you were young...
When you were young...
歌詞的時態變成了過去,我卻在迷濛的尾聲曲中回到了現實的當下。音樂結束了,飛行中低沉的背景音持續著。我睜開眼睛,機艙依然模擬著黑夜,即便窗戶縫隙的光線洩漏了外面的時間。我趁著遺忘前快速記下剛剛聽到的感觸,闔上本子,便沉沉睡去。我知道當醒來的時候,一切都將重新開始,但在這之前,請讓我再墜入年少的夢裡一次。
二胡幾條弦 在 永安的心情二胡 YungAn's Erhu Fantasy Youtube 的評價
#大魚海棠 #大魚 #二胡
大魚海棠印象曲-大魚 二胡版 by 永安
Big Fish & Begonia - Big Fish (Erhu Cover by YungAn)
http://blog.xuite.net/wangan/njb/430651783
《大魚·海棠》是一部由彼岸天文化製作,梁旋、張春導演,梁旋編劇的動畫電影。電影取材於《莊子·逍遙遊》、《山海經》、《搜神記》等中國古書,並融合了「女媧補天」等上古神話元素。故事描述居住在「神之圍樓」裡的一個名叫椿的女孩,她十六歲生日那天變作一條海豚到人間巡禮,被大海中的一張網困住,一個人類男孩因為救她而落入深海死去。為了報恩,她開始在神的世界裡秘密飼養那個男孩的靈魂—一條拇指大的魚,直到有一天,它成長為江河也不能容下的鯤並回歸大海,男孩終於獲得重生,但這一過程卻不斷地違背「神」的世界規律而引發種種災難。
《大鱼》是此動畫的印象曲,由周深所演唱,歌詞如詩直戳人心,旋律古典悠遠而遼闊,帶著幾分傳統文化中的古典哀愁,讓人不禁沉醉在音樂和劇情中。讓我們先來欣賞印象曲的MV:
https://youtu.be/AglIIzxnL3U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TU3ODU0OTM5Ng==.html
《大鱼》這首歌是#C調,我們可以把內外弦定在#C#G,用D調指法演奏。這首歌雖然旋律簡單,但音域很高,二胡拉起來難度不小。演奏時,前奏與間奏可以帶一些迷惘的神祕感,主歌加入強烈的呼吸感與推力,副歌注意高音的揉弦要到位。我的演奏上諸多不足的地方,還請各位朋友繼續給予指點囉!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鯤之大,不知其幾千里也。讓我們拿起二胡,一起沉醉在大魚的奇幻故事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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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魚海棠印象曲-大魚 二胡版
原唱:周深
作詞:尹約
作曲:錢雷
原曲發行:2016年7月8日
二胡錄製:2016年7月31日
簡譜:永安
二胡:永安
http://blog.xuite.net/wangan/njb/430651783
1=#C BPM=70
(前奏)
3236 3237 32317 5
3236 3237 5
3236 3237 32317 5
236 23656
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
6112 23365 32
漫過天空盡頭的角落
6112 233 6 5
大魚在夢境的縫隙裡遊過
6112 23365 32
凝望你沉睡的輪廓
236 23656
看海天一色 聽風起雨落
612 16 612 13
執子手吹散蒼茫茫煙波
356 65321 23
大魚的翅膀 已經太遼闊
612 16 612 1 3
我鬆開時間的繩索
236 23656
怕你飛遠去 怕你離我而去
351 73 321 123
更怕你永遠停留在這裡
321 6176523
每一滴淚水 都向你流淌去
351 73 321 123
倒流進天空的海底
236 23656
(間奏)
3236 3237 32317 5
3236 3237 5
海浪無聲將夜幕深深淹沒
6112 23365 32
漫過天空盡頭的角落
6112 233 6 5
大魚在夢境的縫隙裡遊過
6112 23365 32
凝望你沉睡的輪廓
236 23656
看海天一色 聽風起雨落
612 16 612 13
執子手吹散蒼茫茫煙波
356 65321 23
大魚的翅膀 已經太遼闊
612 16 612 1 3
我鬆開時間的繩索
236 23656
看你飛遠去 看你離我而去
351 73 321 123
原來你生來就屬於天際
321 6176563
每一滴淚水 都向你流淌去
351 73 321 123
倒流回最初的相遇
236 23656
(吟唱)
356 53 356 71
632 632 753
236 236 56
(尾奏)
612 16 612 13
356 65321 23
612 16 612 1 3
236 2365 6
END

二胡幾條弦 在 李璧琦Becky Lee Youtube 的評價
【遊弦活樂 音韻賀歲 ? 2021】大年初一為大家送上傳統中樂加上crossover元素,跟幾位優秀音樂人創新編曲的賀年歌曲:
二胡 - #朱芸編 @wanpinchu
敲擊樂 - #黃彥康 @natewong.playsgongs
結他 - @geoff_king_luk
《恭喜恭喜》 (國語)
每條大街小巷 每個人的嘴裡
見面第一句話 就是恭喜恭喜。 恭喜⋯
冬天已到盡頭 真是好的消息
溫暖的春風 就要吹醒大地。 恭喜⋯
皓皓冰雪溶解 眼看梅花吐蕊
漫漫長夜過去 聽到一聲雞啼。 恭喜⋯
「一元復始 兩全其美 三陽啟泰 四喜臨門
萬事勝意 如意吉祥 心想事成 福杯滿溢
笑口常開 身體健康 龍馬精神 青春常駐
步步高升 年年有餘 喜氣洋洋 歲歲享平安!」
經過多少困難 歷盡多少磨煉
多少心兒盼望 盼望春的消息。 恭喜⋯
全音樂會重溫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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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琦歌手 #愛樂癡女 你我都是 #行走的樂器 #SingYourHeartOutHK #singer #singinglive #soloist #MusicLive #MC #B琦主持 #虎豹樂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