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是把婚紗收起來了。」
第一次拍攝時下了雨，外拍的婚紗上沾滿了碎草，
匆匆忙忙的來去，沒有拍到最理想的照片。
後來，
一直想著之後再去山上草原拍照，想著還有一些喜歡的構圖想完成。
之後，之後，之後。
就這樣又遇到了疫情。
原本默默在找50人左右的場地，也暫時緩了下來。
那件婚紗很長，怕有摺痕所以一直掛在門邊高處，
但這幾天想想還是先取下收在櫃子裡吧。
待在家的十幾天，其實沒什麼太多事情可做，
工作半數以上都取消了，該打掃的也打掃了，
想回老家看看，但我爸媽跟我哥嫂都住在疫情最重的地區，
反倒叫我少回家去。
就這樣，繼續待在家，
我偶爾會在這幾日睡前想起很久之前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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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第一次見到男友，其實也不能說是初見，而是隔了好幾年，
大概至少8年都沒見過，可以說是陌生人了。
那時他剛回國，我跟幾個好友的定期聚會，
索性找他一起來，
他蠻沉默，只交代了一點最近的歷程，其他都是在聽我們聊天。
他告訴我們下週有個音樂演出在台北，如果我們有興趣可以到現場聽聽。
結果，萬人響應一人到場說的就是我吧，
演出時，那群好友真的只有我到場。
不過現場觀眾很多人，至少上千，是隨意席地而坐聽音樂會的形式，
人群裡有一整個家庭來聽的，
也有三五好友喝著飲料坐在地上聊天順便聽音樂的。
我只有一個人，找了個喜歡的角落坐下，
我工作下班順道過去，所以來的很早，
早到現場只有十幾個觀眾的時候，我就到了。
他們在台上彩排，我搜尋了幾眼才找到他，他在台上看到我就咚咚咚跑下來跟我打招呼。
「你來啦！謝謝你來看我！」
他看起來很開心，但我們其實沒有聊太多，畢竟也不熟識，
而且我根本不知道他要表演什麼。
表演終於開始，他在台上，前奏緩慢悠遠，氣氛柔和但暗自磅礡，
背景裡有著像潮汐起伏的聲響。
我才知道是很令人內心悄然震動的音樂，
明明是沒聽過的類型，舞台也沒有絢麗歌舞，但我眼睛離不開，
現場巨大的環繞屏幕，喇叭低聲轟鳴，從傍晚演奏到黑夜。
音樂結束時，我身後有群人喊他的名字，起身為他喝采，
看來他的朋友並不少，只是我都不認識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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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等到真的開始約會幾次，
我發現他沉默寡言，整個人像是被一團黑霧包圍，
跟他製作出的精彩音樂氣氛完全不同嘛！
那也許是他最晦暗的一段人生。不懂得回應別人，講一句話要在心裡琢磨老半天，
溫溫吞吞的，猶豫不決，非常耗損別人耐心，根本是我最討厭的類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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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這幾年相處他早已不再沉默寡言，他甚至變得跟我一樣愛笑，
他的色彩也不再僅困於黑色裡面。
他說就好像那團糾結的毛球被我輕輕打開整理好，
不再亂七八糟結成一團了。
他像是一直下墜沉沒，終於被誰接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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疫情在家的日子，好像感知被按下暫停鍵，
很多感受變得遲鈍，很多事物也跟著停擺下來，
但婚紗或婚禮都好，那些幸福快樂的證明只是儀式，
曾經渴望被誰接住之後，
曾經相信他人之後，
曾經驚滔駭浪的戀愛與相遇之後，
其實通通會回歸日常，
回歸所謂一般的小日子。
我們都會在時間裡慢慢代謝掉愛的銳利與峰角，
被打磨成圓圓滑滑的平凡模樣。
因為疫情在家工作的日子，也許有人哀嘆無聊，也看到有人關不住，
長時間的在一起，更能感覺相處24小時的時間經流，
可能顯得無趣乏味，不再這麼多的新鮮刺激，
但請要相信，
真正重要又雋永的東西，是在經歷日復一日無聊的日常裡，才能擁有的。
我們現在的平凡與乏善可陳，
都是在下墜至黑暗的人們，渴望被接住後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