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 can’t reply]
高等法院第一庭的證人席旁,有個矮身木架,擺放了審訊相關的Bundle。 文件夾每個逾吋厚,約五六個排列在書架上,審訊談到那一份文件或證物,便需要從架上的文件夾中取閱出來。法庭很多時間就是消耗在翻查相關文件的程序上。文件夾背脊貼上了白紙告示,註明了這宗案件的編號及控辯雙方名字。
這宗案件為「HKSAR v. TONG Ying-kit」(香港政府v.唐英傑)。香港法庭文書處理,細緻非常。姓氏TONG全為大階英文字母,名字Ying-kit 中大小字母分野,讓人明瞭這組英文字需要連起來理解,但中間的「-」號又剛好分開了兩個中文字的粵語拼音。
唐英傑是誰?去年夏天之前,他不過是一個廿多歲,讀書成續欠佳,曾於台式茶飲店工作,後來到日本餐廳做侍應的香港年輕人。一夜間,他從藉藉無名的青年,變成了一個全港甚至全世界都知道的人。
只因他於港區國安法實施首日,即2020年7月1日,駕駛了一部電單車,被指衝向警方防線,車上插着「光復香港。時代革命」的旗幟,成為了港區國安法第一案的被告人。從此命運被改寫。
國安法首案開審後,連日來,歷史學者、政治學家、傳播專家,到庭上解說「光時」口號,是否有分裂國家的意思。然而學歷不高的唐英傑自己想甚麼?他想甚麼和案情有沒有關係?
24歲的唐英傑,身型壯碩,已還押逾一年。在三位穿墨綠色制服的懲教署職員押解下,進入犯人欄。連日審訊,他都穿同一套衣服。深藍色的西裝外套,黑色恤衫,配襯黑色領呔。同色系的領呔和恤衫融為一體,無聊時,他會用手指把玩領呔。
這天是審訊最後階段,控辯雙方律師「結案陳詞」的日子。唐英傑進入犯人欄後,三位法官未出來之前,律師團隊走到犯人欄旁,跟唐英傑商討甚麼。
律師們透過金屬欄柵送了文件給唐,而唐又俯身聆聽意見,多達九人的律師團隊有老有嫰有男有女,圍着犯人欄談笑。有些時候,律師們和唐談得輕鬆,抑壓着的「嘻嘻」聲在寧靜的法庭後方傳出來。
此案關於唐英傑的資料,有時是控方披露,有時是辯方提供,但唐自己沒有選擇出庭作供,只有他一名前僱主出庭作證。這位旺角台式飲品店老闆娘,指唐在社會運動期間擔任急救員,在案發當天約了唐到銅鑼灣吃午飯。
警方則從唐手機裡截取了社交媒體紀錄,對話裡,唐與友人於案發當天,收發過海隧道有設置了路障的資訊,而唐亦提時間「沒有遲,銅鑼灣未聚夠人」的說話。但辯方律師解釋,唐是社運的急救員,當天預備替傷者急救,而也約了友人在銅鑼灣區吃飯。
辯方今天翻出了唐英傑的中學成績表。辯方大狀Clive Grossman(郭兆銘)已達八旬,他手震震,口震震地拿着唐的成績表說:「中三那年,他的中史分數,一百分滿分,他只拿了五十分;全班130人,他考第124。」顯然,郭資深大狀想說明,唐英傑沒可能理解深奧的學術知識。
唐的爛成績,在辯方口中是說明他不知道口號的歷史意義;但對於控方來說,唐英傑在香港接受教育,有讀過中史課,而當日是七一香港回歸日,國安法生效第一天,加上關於國安法的報導已沸沸揚揚,控方周天行專員指,唐不可能不知道這支旗的意思。
周天行請法官翻看一個港島彩色地圖,周天行指出,唐英傑當天開着電單車,從東區海底隧道到港島,卻沒有直接去銅鑼灣,而是先到中環、金鐘、再繞回灣仔,先後經過(周指是衝過)四個警方防線。而從社交媒體截圖可見,唐知道自己在幹甚麼。
周續形容,唐四次被警方防線要求截停,但繼續駕駛,其中一次被射胡椒球也沒停下。控方指,唐非但沒停車,甚至加速,最後令三個警員身體「受嚴重傷害」。而現場圍觀人士拍掌歡呼,可見唐的行為嚴重危害警方及道路使用者安全。
相反,代表唐的辯護大狀郭兆銘則指,唐經過首三條警察防線,沒有直接衝向警察,而是繞開了,而第四次發生意外時,煞車燈一度閃亮。
郭資深大狀認為,「這不是恐怖分子的行為。恐怖分子不會按煞車掣,他也不會在社交媒體約人去吃飯,或帶急救用品出去。恐怖分子自毁之前不會說,我要約人去吃飯。」然而法官們卻指出,證據指當時煞車燈有亮起,但有交通意外專家卻指,其後車速是減慢還是加速沒法知道。
郭資深大狀又指,控方形容三個警員嚴重受傷是誇大了。「電單車不是致命武器,它不是機關槍。他在車上掛着那支旗,可以說是在showoff (炫耀)。但控罪說『嚴重危害社會安全』實在說不上。現場的圍觀人士,在拍掌喝采,那不是感到危險的人會做的事。怎能說公眾安全受威脅呢?」
郭更說,其他道路使用者的安全,也不見得受影響。法官杜麗冰此時指出,有證據指當時附近有一對年紀老邁的男女長者,正想過馬路。但郭堅持,沒有人感到危險。
郭資深大狀續指:「那是示威的時候,很多人在街上,街上很多人不滿政府,不滿警察。但說他這個行為嚴重危害社會,達至恐怖活動?說不上。控方引述的警方調查只證明,有人舉『光時』旗,有其他人喊港獨口號,但不能說所有人都同意其港獨訴求。」
控方周天行專員,今天帶出了要理解口號除了參考專家,也要考慮口號的 “ordinary meaning”, “ordinary understanding” 。周專員並引述案例指,常人理解口號意思如何,已可達至煽動入罪理據。
至於爭拗多天的專家意見,控方的周專員認為,包括辯方專家也同意劉智鵬教授對光時的理解(帶有分裂國家意思)是其中一個可行的理解。
周專員指控,辯方雙李專家指「光時」意義抽象又多樣的報告,不可靠又不可信。周專員指,辯方雙李專家(Eliza及 Francis)並非歷史學者,辯方報告裡的研究,也不是特意為此案進行,又指焦點小組的調查員在調查時發問了「引導性問題」。
但辯方的郭大狀則多次強調,法庭要小心不要隨便否定兩位辯方專家意見。「Eliza及 Francis是其領域上具權威的學者,兩人做的研究、著書、教學,均通過嚴謹的學術標準。控方劉智鵬或許是稱職的歷史學家,但劉智鵬教授不是政治學者,也不是政治傳播學者。Eliza及 Francis是真正的專家 (They are experts in real sense) 。」
今天代表辯方發言的郭兆銘資深大律師,年屆八十,眉毛稀疏,胖得有雙下巴,鼻子尖尖,耳朵卻特大。他在英國出生,曾於南非讀書,他嗓子陰柔,以英語提醒法庭:「正正是因為Eliza及 Francis的研究,不是特別為此案而做,而是他們老早以學者身份進行,更顯得他們是獨立而且不偏不倚 (independence and impartiality)。學界一直是這樣做研究,他們的方法受國際學術圈子認可。」
郭資深大狀,不時調整頭頂的假髮,或扯一扯身上的大狀袍,或在說英語的時候伸伸舌頭,舐舐自己乾涸的唇:「希望法庭不會說,這些專家的意見,我不用去理會,指控這些專家們是錯的,甚至說專家們一直不知道自己在做甚麼。兩位學者告訴我們,社會運動的口號是抽象的,供人各自解釋,因為口號不只要帶出實質政治訴求,還要表達情感,團結群眾。」法官杜麗冰深思着,嘴唇緊合,神情嚴肅。
郭大狀也提及,控方證人劉智鵬教授,自己曾陪伴嶺大校長現身2019年7月「光復元朗」活動:「劉教授自己出現在『光復』活動,卻說自己不知道活動主題,也堅持自己不是參與者,只是去關心學生,這種說法很令人懷疑(suspicious)。」
控方還指辯方專家一個「關鍵性缺失」在「時間脈絡」不足,即「雙李」的相關研究主要集中在2019年,非案發的2020年。郭資深大狀在自己的總結中幽了對方一默:「吓,時間脈絡的欠缺,好像控方專家犯這個錯誤更嚴重,劉教授指口號意思幾千年不變,他好意思去挑戰辯方專家幾年或幾個月的差距?」
郭資深大狀,肚腩大大,說話帶有老派英式紳士的幽默感。對於控方的指控,例如舉起「光時」旗有煽動成分,是恐怖活動,郭資深大狀攤開他的老人手掌,不住反問: “What? How? Why?”
控方指梁天琦本人支持港獨,故「光時」八字有港獨意思;控方指此八字在中聯辦外被叫喊,故「光時」有分裂國家意思。郭資深大狀連續用英語輕輕而高音地反問,說話時縮起他那佝僂的肩膀,攤開滿佈手筋的手掌: 「“So What?” 梁天琦怎樣想,被告人怎知道?“So What?”中聯辦外的活動,被告人連去都沒有去,他怎知道?」
郭大狀重申了Eliza及 Francis的意思:「口號意思是多元的,抽象的。」他舉起了右手拳頭,舉向天:「正如我喊:『Let’s go out and fight for our rights!』(我們出去爭取權利。英語fight有『打鬥』和『爭取』雙義),你可以理解為我要去寫信給報紙投稿,或參選議會,或者出去打人。一字歧義,是常見之事。」
「Eliza及 Francis提過,發訊者若想表達清晰的意思,會挑選一個意思更清楚的詞,不會選一個抽象的字去表達。『光時』這口號意思不明白,並不像『我們要去打林鄭月娥 (let’s go and beat up Carrie Lam)』那麼明確。」郭大狀語氣在說笑,但法庭裡卻沒有甚麼笑聲。
國安法首審,條文意思如何詮釋,萬眾觸目。這天,法官也曾和控辯雙方討論條文的法律觀點。
代表政府的周天行專員,提到「恐怖活動」罪行時,指出「光時」旗幟是一支帶有「政治議題(political agenda)」的旗幟,會向附近的人宣揚其包含的分裂國家意思,嚴重危害社會。
此時,唯一男性法官陳嘉信提出,根據國安法「恐怖活動罪」相關條文(24條),「造成嚴重社會危害的恐怖活動…..即屬犯罪。」陳官指,這條文是談活動(activity)而不是政治議題(political agenda)。陳官強調「的」這個字。而24條的細項指出,活動包括暴力、爆炸、縱火、破壞交通、干擾水電通訊等。
陳官解釋時,杜麗冰點頭。
周專員呢喃回應:「對,字面是這樣。」
彭寶琴插話:「不只是字面,是條例這樣寫,恐怖_的_活動,不是關於政治議題。(Activities intended to cause grave harm to society, not about political agenda)」杜官再點頭。
周堅持自己在提供事件的背景。彭官再重申。「我恐怕這一條法例不是談口號或談追求政治議題,而是關於破壞社會的活動。周先生,你是否接納這樣的解釋?」
周再說,因為唐的行為是針對警察。
彭官及杜官再重申條文是談「活動」。
周最後同意,恐怖活動罪的焦點是在「活動」一字上。
至於關於「光時」口號的控罪,則是國安法20條「煽動他人分裂國家罪」。
彭寶琴問辯方,光時口號多義,為何郭大狀說「應當無罪」,兩者關係如何?彭官指出,「煽動」於口號有兩部分,第一部分,是指口號在這個考慮了歷史及處境,合理地造成一個事實,是口號有可能去煽動 (capable to incite)。第二部分,是指被告人當時的理解,有沒有犯罪意圖 (Mens Rea刑事意圖)。
而根據控方劉教授的報告,劉也承認,被告人車上插旗時腦海想甚麼他也不知道。於是大家在爭拗第一部分,即「光時」八個字,可不可能在不考慮唐英傑想甚麼的情況下,造成煽動。
郭資深大狀澄清,辯方認為,尤其考慮要對被告人公允,若有其他可能性,根本不應入罪。郭的話是指,這口號太抽象,根本不可能煽動 (the slogan is too vague to incite)。
最後,代表辯方的郭大狀,呈上了唐英傑之前的刑事紀錄,唐曾收過超速和受限制時間駕駛的告票罰款罪行。彭官指,現時唐被告三項罪,兩項和國安法有關,這些駕駛案底不相關,可以理解唐沒有「犯罪傾向」;然而第三項交替控罪,是和駕駛安全相關,則這些案底則要考慮了。
控辯雙方結案陳詞延續了一整天。下午四時許,大家也不知道,結案陳詞是否可以這天完成。
郭資深大律師未完成發言,他望了望時鐘,顯得有點擔心。結案陳詞的流程是,控方先說,到辯方再說,由於控方先說,辯方可以回應控方的話。
郭大狀不好意思的說,「我擔心之後要讓控方回應我,不夠時間。」此時杜麗冰法官微笑回答:「他 (控方周天行專員) 不可以回應,被告人擁有最後的回應權利。(He can’t reply. The accused has the last word.)」
戴了長方型眼鏡,年紀比郭大狀年輕,黑色短髮以Gel鞏固得竪起來的周天行,望了一眼他身旁的郭大狀,沒說甚麼,低頭做筆記。
這天所有程序完畢,三名法官宣佈,一星期後的7月27日下午三時,將會宣佈判決。
周專員向法官表示,當天他有事缺席,由另一位同事頂上。
而國安法案件,亦會排着隊開庭。
專家證人會不會再次在法庭就示威口號的意思交鋒,還看一周後,第一審結果如何。
(圖為今天替辯方結案陳詞的資深大律師郭兆銘 Clive Grossman)
同時也有14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60萬的網紅飲食男女,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霓虹昏光熄滅;紅妝女郎沉睡;酒熏醉漢浮去;髒言穢語消散;最後的煙草氣味也殆盡。最幽暗沉寂的盡頭,迎來了曦光,點點鶯燕之語,還有鐵閘升起的聲音。猛地擰頭一看,只見一個身影瞬間竄入了一家小店。門外一個棕紅金邊的大招牌置頂,「深仔記」三個字用金墨刻着;旁邊又有數個白底紅字的圓牌,寫着「小菜」﹑「粥」﹑「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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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菲的選擇】
在《霍爾的移動城堡》當中,故事的女主角蘇菲在劇情一開始沒多久,就被荒野女巫的魔法變成了老婆婆。
變成了老婆婆的蘇菲,完全沒有坐在原地大哭三天三夜或是自暴自棄變成廢人,她異常冷靜地回到家裡收拾簡單的行李,沒有跟任何人告別低調地離開了她生活與工作一輩子的帽子店,離開了大城市,到了城市邊緣的荒原上獨自生活。
在我看來,蘇菲接受自己的老人外貌的過程,平靜快速地像是她好像已經為了這一天的來到等待了許久一樣。
這裡是我一直想不太懂的地方。
而這個變成老婆婆的咒語,則有幾次出現了失靈的現象。
第一次是蘇菲拗不過霍爾的撒嬌與苦苦哀求,假扮成霍爾的媽媽,到王國首都的宮殿裡去見霍爾的老師,法力高強的莎莉曼夫人。面對莎莉曼夫人咄咄逼人的質問,蘇菲不但沒有害怕,反而充滿信心地告訴夫人,霍爾不是一個膽小懦弱的魔法師,她相信霍爾能夠對抗自己的心魔,變成偉大的魔法師。在那一瞬間,為了心愛的男孩神采飛揚的蘇菲,回復成了少女,直到夫人一句話酸她不像是霍爾的媽媽、倒像是情人,一時被酸又羞又驚的蘇菲瞬間回到了老太太的外貌。
第二次是霍爾帶蘇菲到自己幼時學習魔法的小屋,對她許下承諾,這時的蘇菲又再度恢復了少女的神態;但是在下一瞬間,不知或許是自慚形穢又或是卻步了,蘇菲「選擇」了再度變回老太太。
後來當戰火逼近了移動城堡變成的房屋,霍爾則遠去察看戰場,下定決心保護這個家的蘇菲,「選擇」了變回少女。而且這一次,她再也沒有變回去。甚至到了後來,當她為了與卡西法締結契約,將身上的一部分——頭髮——給卡西法吃掉的時候,短髮的蘇菲比起過去長髮結辮的她,變得更年輕了。
我注意到了兩件事:第一、過去的蘇菲對於自己變成老婆婆的外貌適應地非常快;第二、蘇菲可以自己「選擇」變成少女、或是回到老婆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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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猜想,荒野女巫對蘇菲所下的咒語,與其說是把她變成老婆婆,不如更精準地說是「把她的外貌變成與實際心理年齡相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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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下咒以前的蘇菲,用最簡單的話說簡直就是一個女版魯蛇。在母親經營的帽子店工作,每天過著重複的生活,個性內向不愛與人交談,生活中沒有任何的熱情,甚至跟家人的關係也很冷淡。這樣的蘇菲,內心根本就是一片荒蕪,也難怪她的心理年齡,根本就是老人(想想很多老人都是早上起來就坐在同一個地方打瞌睡直到一天結束)。
直到她進入了移動城堡,遇見了天菜魔法師霍爾與其他不重要的快樂夥伴(好啦蘇菲應該沒有這麼瞎妹我修正),遇見了霍爾與其他共同生活的夥伴:一支竹竿稻草人、一個裝老人的小孩、一團火.........(嗯這到底是甚麼奇怪的團體......好啦不重要),蘇菲一片荒蕪的內心終於開始轉變。
有生以來第一次,蘇菲有了心愛的人,有了禍福與共的夥伴,有了一個讓自己有歸屬的家,有了必須用生命保護的事物。
這也是第一次,蘇菲學習到了愛、學到了信任、感受被認同、感受歸屬、感受到人與人的羈絆,學到了承擔的重量,學會犧牲與付出,那是與愛同等的沉重代價。
這樣的轉變,讓蘇菲從魯蛇變成了現充,也讓蘇菲從一個沒有感受、沒有熱情的老人,變成一個勇敢去愛、勇敢去付出、甚至不惜犧牲一切也要守護心愛的事物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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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愛與勇敢、承擔與守護,蘇菲「選擇」了成為一個真正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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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發現在宮崎駿的動畫裡面,常常有這樣的劇情設定:魔法的咒語加諸在某人身上的時候,往往是非自願的,但是能夠解開咒語的方法,卻是「個人選擇」。
在《神隱少女》當中,被湯婆婆寵溺過頭的小少爺,意外被錢婆婆用魔法變成一隻胖老鼠。因為被變成了老鼠,小少爺敢勇於踏出湯婆婆為他建造的華麗嬰兒房,出去探索那個被湯婆婆灌輸充滿了細菌、又髒又危險的外在世界。後來錢婆婆跟他說,其實咒語早就已經失效了,他想要的話、隨時可以變回來。他自己知道,但是他想繼續保留老鼠的外型一陣子,直到回到了湯屋才變回來。
在《紅豬》中,波魯克用咒語讓自己變成一隻豬,而解開咒語的方式,表面上是一個真愛之吻,實際上是波魯克自己決定放下過去糾結的苦戀、放下對已逝好友的虧欠,真心迎向一段真感情。
而魔法的無效,更是由人的意志來決定的。千尋的父母被變成了豬,但是千尋想要記得父母,她便永遠能認出父母。白龍記起了自己的名字,決定切斷與湯婆婆的師徒契約關係,一旦他下定決心,契約就失效了。
更有甚者,在《天空之城》裡,悉達與巴魯決定不要再讓拉普他的高度科技被野心份子利用,於是他們做了最深切的覺悟,用咒語「巴魯斯」毀滅了一切(也順便毀了推特)。
最後,在《魔女宅急便》中,繼承了魔法血統的琪琪因為情感的彆扭與內心的疑惑而失去了魔法,這使她重新思考魔法對她的意義究竟是甚麼,最終她理解了需要魔法的理由:為了所愛的人、所必須守護的事物,她終於有所覺悟,而召喚回原本失去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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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法,或者說,宮崎駿世界裡的魔法,是剛開始發動的時候不會如你的願;但是最後要解開、還是要恢復,都是你自己可以決定的。只要你有決心與覺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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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讓我想到了編劇理論裡最常提到的「英雄旅程」。在每一個英雄旅程的故事中,英雄所遇見的召喚,通常是無預警的、違反其意志的,而通常在典型的英雄旅程中,英雄第一次會拒絕接受召喚,直到他理解了召喚與他生命課題的相關性與重要性,他就會接受召喚踏上旅程。最經典的例子就是托爾金的《哈比人》當中,比爾博接受甘道夫與矮人族的邀請,離開夏爾加入他們的探險隊伍的故事。
不過,我覺得英雄旅程的故事是一種事後的記述,它隱隱然讓我們覺得,英雄註定就是會成為英雄,好像每個成功人士自傳一樣。
恰好相反的是,英雄召喚本來就會發生在每個人身上,正因為它是無預警的、違反個人意願的,所以絕大多數的人都會逃避召喚,選擇轉身逃走;只有那些留下來的、勇於承擔的人,成為了英雄。
不是召喚(挑戰)找上英雄,而是選擇回應召喚(挑戰)的人成為英雄。
所以,英雄召喚也好,魔法也好,從頭到尾,造成改變的都是個人選擇。選擇的背後,是決定承擔的覺悟與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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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過去了。這一年,是我出生到現在,覺得最不真實的一年。
更準確地說,我覺得我,還有跟我一起身處在同溫層的人們來說,是在2018年1124大選的當天,被下了可怕的咒語。
那種不真實又詭異的感受,來自於我過去從小到大所想像的,那個由兩千萬個我所不認識的陌生人構成的一個模糊的集合體,一瞬間變成了我完全不認識的模樣。
表面上這個世界一切如常,但是我知道很多人與人互相信任的部分、那些不須明說只靠互信與默契就能運作的規則、基準,一瞬間都重新改寫了。
那些我們賴以想像它者的媒介,透過大數據的運算與安排,建構了一個我們一廂情願想要的世界,而不是真實世界。是以當真實世界透過一次集體性的表態呈現出來時,那之間的急遽落差足以讓我們一直信仰的世界一夕崩解。
我突然有種錯覺,我們好像活在一個濾鏡一般的魔咒裡;同時,我們覺得那些不可溝通的、遙遠的另一側的人們,也活在一個自欺欺人的魔咒裡。
我感到困惑,當我們盡情笑罵那些只接觸某些特定媒體、只相信某些傳聞、沒有事實查證的能力,甚至只是一廂情願地相信漏洞百出近乎狂想的政見,那些人根本就是像信了邪教一樣地著了魔的同時——我又如何確定,我不是也活在一個美麗而虛假的泡泡裡?
這個咒語讓我們焦慮。甚至影響了我們的日常生活。我必須承認很多事情我不再像過去那樣有把握,對這個國家的多數人我更覺得陌生而不信任。
在更多時候,每天在日常生活中會有短暫接觸的人們:買東西的店員、小吃店的老闆、開公車的司機、大樓的警衛、合作單位的職員......我不得不猜想,在他們親切的點頭示意、和善的笑臉背後,他可能是堅定支持某候選人的選民,他是某特定媒體的忠實觀眾,他對某個政黨抱持怨恨,他鄙視女性領袖,他對於同婚、勞權、核電的態度都跟我恰恰相反;甚至,他寧可為了自己的蠅頭小利,而樂於出賣這個國家大多數年輕人的前途。
對於必須猜測對方的立場叫我不安。比起來,那些在臉書上大聲表態,與我站在同一個陣營,而我甚至從來沒有見過面的臉友,反而還要來得值得信賴的多。
而這樣的狀況絕對是不正常的。即便我沒有辦法精準地定義甚麼叫做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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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如何,2019就這樣過去了。但是就如同越過新的一年,體脂肪與造的口業並不會歸零重新計算一樣,這個奇異的魔咒並不會在跨過年關時消失,我甚至覺得,就算是在0111大選後,即便我們暫時保住了國家,這個魔咒也不會消失。
所以我們必須從宮崎駿的作品裡面,重新溫習消除咒語的條件。
被下咒語,通常是無預警、而且違反我們的意願;可是解開咒語的方法,卻是來自我們的個人選擇。當我們「願意」,當我們有相對的覺悟與決心時,才有解開咒語的機會。
不管是蘇菲變成老婆婆,又或是琪琪失去了魔法,這些外在的轉變,往往反映的是內心的矛盾、質疑,又或是失去信仰與熱情的荒蕪。
所以我必須說,解開咒語的第一件事,是好好照顧自己的身心。畢竟,沒有足夠強大的心理素質,沒有辦法面對魔法的封印。
我們或許都需要的是,找一段時間好好與自己相處,學習不與自己爭辯、學習擁抱自己的內心裡那些被深深傷害、被背叛,而始終把自己關在塔裡哭泣的那個人,不管他是小王子、還是長髮公主。
第二件事,我覺得也是至關重要的關鍵:學習重新去相信人,尤其是身邊重要的人。
在這裡我們必須去釐清一件重要的事:我們究竟在對抗的是甚麼?而我們想要守護的又是甚麼呢?
那些我們想像中與我們意見完全相反的人,他們想要守護的又是甚麼呢?他們抗拒的是甚麼?為什麼他們如此抗拒?
這些年我緩慢學習到,一個張牙舞爪暴怒的人,一定有他想要小心翼翼保護的事物;一個習慣酸言酸語的人,有一個膽小又希望他人能看見的心願。一個情緒激動的人,有他在意而切中生命議題的痛點;而一個冷漠的人,有一段習慣性受創而不願再重蹈的歷史。
所有事物的本質,總是遠比表象來得複雜。在人的世界尤其如此。
而眾多的人所構成的事物,好比政治,則是複雜的多維次方。
所以這一切將會非常辛苦。我沒有辦法矇著良心騙你說只要有心一切將會迎刃而解。
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只要有心,事情會慢慢地好轉。
就像很多人,他們都在去年受了傷,但是他們沒有放棄,用自己的方法,努力去了解對面陣營的人。有人用他的專長,去改良議題澄清的工具、改進溝通的效率;有人用他的專長,在公共領域去制度化杜絕足以威脅國家的危機;有人用他的專長,讓大家放鬆心情;有人用他的專長來撫慰每個受傷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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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敲著鍵盤的當下,窗外天色慢慢翻出魚肚白,我們正在迎接2020年的第一個日出。在幾個小時前,我們的兄弟之城,鎮暴警察在跨年的七分鐘後射出了20年代這個decade的第一顆催淚彈。
我沒有辦法告訴你,當你醒來後,一切就會不一樣了。那樣甚麼都不做被動地等待世界會變好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我們這個外有強敵侵門踏戶、內有家賊防不勝防的危機小國身上。
永遠要記住,能夠解除魔咒的,就只有當你「願意」,當你有值得信仰的價值、值得守護的事物、一個心靈的歸屬、一個在各種意義上的「家」,那麼,這些就值得你付出一切來爭取、突破困境的覺悟與決心。
當你覺得困惑的時候,不要忘了,好好看著意若思鏡,擁有力量的魔法石,一直在你的口袋裡。
三七分短髮男 在 譚蕙芸 Facebook 八卦
[送錯囚車也願意]
二十來歲的阿羽(化名),從事體力勞動服務業,一天工作十二小時,每周休息兩天。過去半年,只要休假那天不是周末,他總會動身到法院旁聽。「以前放假,只會躲在家打機,唔係做啲咩?」阿羽雖然有點害羞,但笑起來也有陽光少男的氣息,恤着一頭乾淨的短髮,穿着黑色T恤,個子不高,說話斯斯文文的。
今日香港的街道或許安靜下來,但法庭裡卻有另一種肅靜,讓人不察覺,仍然有一批人不願意放棄。這批每天到法庭旁聽的人,不少是退休了的叔叔嬸嬸,他們會在法院的電梯裡議論,那位法官的判詞特別長篇大論,那位大狀預備文件好輪盡,那位被告的案情有點麻煩。
「看得多,看得久,我們可以想像,每一宗案件,律師之後會以甚麼法律觀點爭拗……」另一位微胖的旁聽少年,有點自信地解說。久病成醫,一個社會大量年輕人被控告,連小市民都開始對抽象複雜的法律概念,開始有所掌握。
年輕的旁聽者人數好像不多,但阿羽卻糾正我:「也不是,下午的話,很多學生放學會趕過來,加上現在疫情下,學校只有半日課,時間較充裕。」下午三時,在法庭會看到氣喘噓噓的中學生,穿着校服趕赴旁聽席。這個時代,學生哥放學不是趕到補習班,而是趕到法庭裡為同齡的人打氣,也是一個時代的寫照。
這天很熱鬧,四十個旁聽席爆滿,今天的案件,是關於兩個少年人,被控告破壞交通燈和非法集結。女被告是一位長髮少女,額頭梳了「空氣陰」,穿了寬身韓風米白色秋衣,她的髮色精緻,從裡面挑了金黃色highlight。她說「不認罪」時,忍不住稚氣地把身子左右搖動,眼珠好奇又緊張骨碌碌地打轉。
男被告一頭豐盈卷髮,把前額全遮蓋了,髮尖在眼睛前像簷蓬翹起,幾乎看不到眼睛。上庭前,貪靚的他,用兩隻手指夾一夾額前的頭髮造型。他也一樣說了「不認罪」,法官排期這宗案件明年三月再審。
來旁聽的阿羽說,半年來他每逢放假到法院,大大話話都去了30次,足跡遍佈港九新界:港島東區、新界沙田、九龍西區、新界北粉嶺,還有九龍城……「不但用上時間,也花車錢,加上有些法庭很偏遠,轉車又轉車。」大夥兒討論,從粉嶺火車站步行到法院那條天橋要走十分鐘,也有人說,屯門法庭才真的遠。
阿羽卻說,像暴動案、或涉及較有名氣的社運領袖的案件,他未必去聽,反而會特意去聽更少人關注的案件:「只要我肯定有其他人會去,我就會不去,我會到其他法院去。」他說,有時看到法庭外有人排隊,他反而會轉場到別處。
聽審耗用長時間,有時要早起,而且沉悶非常。阿羽就見過一些不算大型的案件,例如只是控以「非法集結」,也會用上十天審訊期,逐個證人傳召,長時間消磨彼此的意志,旁聽席人少,記者消失了。法庭程序甚多,提堂,審訊,判刑,分拆很多天進行這些步驟,阿羽會優先選擇去見證「判刑」的日子。
「有時放假那天,也不想出來。現在社會氣氛是很差,我也知道只會越來越差。但只要我想起曾經在法庭裡,看到即使連我也計算在內,只有兩、三個人旁聽的畫面,我就更加失望,更加沮喪。我不想這種沮喪的感覺,影響到上庭的手足,就會有意志力動身到法院。」
「不是我想不想來,而是我要來。」阿羽語氣裡沒有衝動或激情,平淡地說出他正做的事。
阿羽說,明白自己做的事,或許沒有人知道。「或會被告以為我是『雜人』,把我誤認了是其他被告的親友,但即使沒有人知道我來了,我還是要來,只是對自己有一點心靈安慰,我也覺得值得來。別人已經付出了那麼多,不幸被捕,我做那微小的事,只能盡做,做得幾多得幾多。」
但阿羽說,頗肯定被控告的「手足」確實知道旁聽者的存在。「還柙過而再上庭的,他們出來時,會用眼神尋找我們。有一些從犯人欄裡看到我們,會跟我們點頭,微笑,打眼色,他們是知道我們來支持他們的。」
法庭是一個複雜的系統,有時會因為各種原因,當日程序很快就完結了,專程來的阿羽會不會覺得白行一趟?阿羽說,不會,因為即使下午沒有案件去旁聽,他也會去送囚車。他的經驗是,很多囚車會集中從西九法院裡出來,再分流到各區收柙設施。
「送車」的意思是,當被判關柙的抗爭者坐囚車從法院離開,眾人會隨車子奔跑一段路,喊一些鼓勵的話,讓囚車裡的人感到有人陪伴。
阿羽透露,在西九龍法院外,他們會從下午一直待到黃昏,坐在路邊,只要等囚車出來,他們會一邊跟着跑跟着喊。「有些人會喊手足的名字,我記性不好,喊不了名字。」
阿羽你會喊甚麼?「我……會喊:『我地係度陪住你!』『撐住!』『食多啲嘢唔好餓親自己!』」回想起自己對囚車大聲說過的溫情話,大男孩阿羽越說越細聲,有點靦腆,說完害羞地微笑着。
看到囚車裡的情況嗎?攝影記者可以用鏡頭貼近車子拍攝到車內的人的情況,但不少普通人被判刑,攝影記者不會到場。
此時只有像阿羽這些支持者,專程送別囚車:「有時囚車一出來就踏油門,我們追也追不了,但有時囚車出來會減慢車速,有些囚車車款車身較低,碰巧車子玻璃窗清潔得乾淨,也能透過車窗看到手足的樣子。」囚車玻璃是茶色的,不容易看得清楚。
阿羽說,送囚車的人,由於要在街上逗留好一段時間,也有警察向他們查問。街上的人的目光他也得承受:「街上的人會覺得好奇怪,為甚麼有一大班人跑來跑去?」
阿羽更透露,有些囚車裡應該不是載着抗爭者,而是其他案件的犯人,但他們寧可送錯,也不想錯過:「例如當日判刑的抗爭者只有四個,但那天總共有七架囚車出來,我們也一樣照送。即使是其他唔關事的人,也沒所謂。」跑到太陽都下山了,阿羽才願意回家,周末或晚上,則會寫信給坐牢中的示威者。
今天下午,在同一個法院,除了兩個年輕人進行「過堂」程序外,還有一位少女因為去年6月塗污商場電梯而被判刑,法庭判了這位少女感化令。法官判刑時說:「好好配合感化官,否則感化官會報告給法庭,有機會令你面對失去自由的判刑。」少女點頭答道:「明白」,親友安撫陪伴離場。
阿羽在法院門外的公園跟記者詳談良久,忽然這位被判感化令的少女出現。少女穿着貼身黑色裙子,配襯了型格短靴皮鞋,身上揹着精緻黑色皮手袋,和友人一起離開法院,輕鬆地談笑。在秋日午後斜陽下,少女長髮飄逸,裙子擺動着。她先跟另一位旁聽少年閒聊一會,從遠處回頭,向阿羽這位「旁聽師」離遠點了一下頭,微微彎了一下腰,表示道謝。
阿羽害羞地地彎一彎腰,給這位陌路也是同路人,報以一個淺淺的微笑:「最開心就係咁。」意思是,看到被控告的抗爭者脫罪,或至少不用面對關柙。這天,阿羽根本沒法子進入法庭,因為他來到時,法庭的數十張旁聽票已經派完。他只是默默坐在門外守護着。他說,沒所謂,來了,就可以。
(圖為法院外一景,巨型娃娃擺設乃是2008年北京奧運吉祥物,至2020年仍放置在法院外的公園裡)
三七分短髮男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評價
霓虹昏光熄滅;紅妝女郎沉睡;酒熏醉漢浮去;髒言穢語消散;最後的煙草氣味也殆盡。最幽暗沉寂的盡頭,迎來了曦光,點點鶯燕之語,還有鐵閘升起的聲音。猛地擰頭一看,只見一個身影瞬間竄入了一家小店。門外一個棕紅金邊的大招牌置頂,「深仔記」三個字用金墨刻着;旁邊又有數個白底紅字的圓牌,寫着「小菜」﹑「粥」﹑「麵」等字眼。裏頭飄來一陣大地魚香,是雲吞麵的味道。隨味而步進店內,經過前方兩張圓桌,右手邊便是麵檔,隔着被蒸氣騰得發白模糊的玻璃,一個闊厚的背影擺動着。驀地,他從出餐的小窗口探出頭來,是一名相貌平凡的老年男人,清爽短髮略略見灰,架着一副銀絲眼鏡,但最搶眼的,就是他那憨厚的笑容。
他是「深哥」,聞其名就知道他是這家老字號的掌門人。鐵閘轟地響了兩下,嚇得人心離,深哥卻施然走到門外查看,原來是貨送到。他說,做食肆跟做人一樣,不昧良心,夜寂敲門何須畏?
堅持不變
收音機的女聲正在報時,現在是早上七時正,大湯鍋內的開水已經沸騰着。雲吞麵鋪的開門第一件事,就是要煲湯,但如此一大鍋的湯,晚上關店離開前,就已經要開火燒水,待早上回來開店時再放材料。深哥忙於準備食材之時,嘴裏喃喃唸着,老店一九八二年開辦,直到今日,麵湯都是沿用當年師傅教落的秘方,半點不改,因為不想違背傳統。他跑到店外,把剛才的幾箱貨物搬到後倉,又打開其中一箱,取出一包食材來,細心一看,是一包大地魚乾。他把魚乾從包裝裏抽出來:「雲吞麵湯落大地魚係必然嘅,唔用大地魚嘅話,湯不成湯。」把魚乾放進鍋中,他嘆說坊間很多人都省了大地魚這個錢,煲湯後就只用醬油調色,味道差得遠了。接着,他把大堆豬骨倒進鍋內。不說不知,湯骨用甚麼骨也有講究,老店堅持要用豬筒骨,而且有一個宗旨,如果要做良心生意的話,千萬不要落豬頭骨。深哥當日年輕時也不懂,是一位老雲吞麵師傅告訴他,婦女生小孩後,誤吃豬頭骨會上風,女人因為喝了自己的湯而上風,那麼就間接做了壞事。他銘記在心,並下令凡違規者一概革職。放入剩餘的材料後,就要靜候數小時,打開蓋子讓湯熬煮出味,要清澈見底,才稱得上一碗靚的雲吞麵湯。
做飲食行業的,哪有坐下來等待的時候?走出廚房,他又拿出了一些大地魚,做雲吞的話,要先把肉剝出來,再放到熱油裏炸至微焦及香味散發,然後用攪拌機攪碎,用來撈雲吞餡,落大地魚講求比例,不能太多或太少,太少無味;太多會苦。準備好大地魚粉,他就把脫水後的蝦及豬肉混合起來。這又令他想起以前跟師傅做的時候,不會用完整的一隻蝦,如今年代不同,生活富足起來,他就選用完整的蝦。每隻雲吞都要有少許豬肉,但不能放太多,要做到香而不膩。加入調味料後,就灑上大地魚粉,然後撈勻,撈餡要順時針,不然蝦及肉會散開,散了就起不了膠。餡料做得好,還需要外皮及包功配合,他打哈哈:「皮一定要薄,面皮咁厚邊度好食架?」耍着嘴皮時,他的雙手沒有停過下來,一邊純熟地包起了一顆又一顆雲吞。對雲吞的大小眾說紛紜,他卻有自己的一套看法——兩口雲吞。他解釋,以前流行一口雲吞,但他認為太小的話只吃到麵皮,不夠過癮;現時很多人喜歡吃大雲吞,但根本不好吃,雲吞大顆如鯪魚球般,外面煮熟了,裏面未熟;到裏面熟了,外面就因過熟而變得粗糙了。看他包得輕鬆,卻不知道內裏功夫技巧如此講究,他笑謂:「表面上雲吞麵好好做,但都係功夫錢,樣樣都要功夫!」
的確,就連淥麵也講功架。深哥甚至覺得,做一碗好的雲吞麵,最難就是淥靚麵。麵的生熟程度要剛剛好,準確度要很高,差了半分鐘,一個麵就可以由活生生變成死沉沉。他記起以前做街邊檔,客人坐在遠處的話,麵淥九成熟,待樓面送到客人面前時,麵就最好吃;如果客人就坐在面前吃的話,麵淥九成九熟,立即吃。說時遲,他抓起幾顆新鮮包好的雲吞,跑入麵檔,將雲吞丟到筲箕裏,放到滾湯內,隔一陣子再放入一個生麵,淥了淥再撈起反手放到湯碗內,加入一勺湯,灑上葱花,一碗雲吞麵就成了。他捧着熱騰騰的麵放到桌上,二話不說就吃起麵來,沒花幾口就吃光了碗中物,剛剛好的雲吞麵,會令人不停地吃下去,一口氣就吃光。他說雲吞麵真正的吃法,先吃麵,再吃雲吞,最後飲一口湯,不得了。做了三十年的麵,他還是每日都要吃一碗,吃的是味道,也是一種緬懷。
大恩不忘
聽深哥的口音,就知道他並不是香港出生。他記得那時候剛來香港,有人帶他到新填地街吃了一碗麵。雖然當時沒有錢吃雲吞麵,只叫了一碗淨麵,但在大陸沒有吃過雲吞麵的他,驚嘆這碗麵的美味,因為太喜歡那味道,令他冒起了學煮雲吞麵的念頭,於是便入行了。猶記起學師時,生活十分辛苦,又要被師傅罵,又要挨打,但磨練總算有價值,一年後,他就自立門戶,於街邊自個擺起檔來。在油麻地這一區打滖久了,被人收保護費﹑有人醉酒鬧事,甚麼事情都有發生過,這些刀光劍影都沒有令他退縮,反倒是「走鬼」這回事令他最苦惱:「開一檔佢就拉一檔,俾人捉到怕啦,嬲嬲地就搬入地鋪。」這倒好,穩定下來,一直到如今。當然了,有了地鋪後,賣的東西自然要增多,鵝腸﹑黑牛柏葉﹑炆羊腩等小菜,又有了生滾粥等,以配合不同客人的口味。雖然產品多了,但深哥沒有因此而變得馬虎,因為嘗過美味的感動後,對食物有了執着。他還是十分謙遜的,認為自己做的食物,比上不足,比下有餘。只是,他們的食物對得起這個價格,在這個行頭內,老店的麵算便宜了,一碗雲吞麵才二十多元而已,在砵蘭街不會找到這麼便宜的雲吞麵了:「做麵好低利潤,我但求做良心生意就算。」這一份心意,又有一個故事。
想當年最苦的日子,就是他偷渡來香港時。當時游水到了大嶼山,就在虛脫的時候,遇到了他的恩人。對方好心讓他休息,又給了他一碗白飯及十元車馬費,他才得以活到今日,日子如此安樂。雖然直到現在,深哥都找不到恩人,還不了恩,但他從那時開始,立志不會做違背良心的事,並要回饋社會。這些話可不是說說而已,除了免費請一些幾十年的熟客吃麵之外,他更揚言,如果有人來到油麻地肚子餓了,只要進店內說聲不方便,吃完就可隨便離開,更吩咐員工不能阻止人家離開。他忽而記起,有一次有記者來「放蛇」,有一名醫生來吃麵時,表示自己錢包不見了,深哥不但沒有發怒,更給了他五十元,記者當場愣住了,說香港竟然還有這種人,深哥卻失笑:「點會冇啊?香港人好有人情味㗎。」又有一次,店外對面的唐樓有個女生跳樓,數十人在看,就在女生跳的一刻,他跟另一個途人竟衝上前,兩個人把女生接住了。救了人令他傷到現在,但也令他不忘做了好事的喜悅:「我做人就係咁簡單,幫到人就開心,唔違背良心,做人唯利是圖係唔得架。」他指一指近門口處的男人,表示這是他的兒子,個性跟他很相似,也許是遺傳。說起兒子,他臉上也是喜悅。兒子中三開始跟着他做麵,到現在十多年了,已經可以獨立打理老店。深哥對他十分放心,更着他有機會就會把生意擴大,為了賺大錢倒不是,他坦言只是很單純地喜歡雲吞麵,認為有好東西為何不分享:「我六十幾歲啦,賺乜大錢?賺大錢就唔止賣二十幾蚊啦,大家認識我深仔記就夠啦。」所以他叮囑兒子做好本分,不能為賺錢只做遊客生意,要看重舊客,因為老店全靠熟客光顧才有今日。
回過神來,深哥已經站在企檔位置,應付着午市。其實他大可不做這些功夫,只是,他喜歡。跟街坊聊天好﹑做樓面好﹑包雲吞好,淥麵也好,反正沒有一件事,是違心而行。放下一碗麵,又是那一抹憨直的笑臉。
深仔記
地址:油麻地砵蘭街65號地下
電話:2780 3768
營業時間:9am-4:30am
詳情: http://bit.ly/2EcU3v8
採訪:黃寶琳
攝影:胡浩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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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分短髮男 在 果籽 Youtube 的評價
|80後女幾千蚊租300呎沙頭角村屋 廢青轉做自由工作者拒做樓奴移居山林200呎小房子 90後大學畢業遇良心業主免租一年開海邊餐廳─原刊日期:20201209
阿史和男友搬到沙頭角新村,距離沙頭角禁區幾百呎,位處全港最東北,在粉嶺火車站坐的士都要20分鐘。她的300呎新居,是一間近百年歷史的客家老屋,仍是青磚牆和瓦片頂。除了租金便宜,還追求一個與大自然親近的簡單生活。
https://hk.appledaily.com/lifestyle/20181008/G347YHIHAXJJDC2AEAAOB3EN3Q/
31歲的羅業閔居住在屯門山林,每次返屋企都要經過百多級樓梯,這個環境完全遠離城市,是另一種生活節奏。記得第一次到他的家中,對於沒做開運動的記者來說,是有些吃力。他剃了一頭短髮,穿着一件民族外套,外形上帶點禪味,說話口吻卻是截然不同。「我是一個廢青,在很多人眼中絕對是一個廢青,因為他們覺得你沒有一個穩定的工作,便是廢青。」他在市區長大,八年前過獨立生活,住了流浮山鐵皮屋5年,約兩年前搬到這處。
https://hk.appledaily.com/lifestyle/20190523/YMMY43ISYP6DSEPZE655IDP3QI/
這一代年輕人,有人預早計劃未來道路,亦有人選擇隨遇而安,鄧佩妍(阿蛋)的選擇是後者。她七年前從中文大學社會學系畢業後,一直的夢想是擁有自己的餐廳。2014年在梅窩麵包店打工,開始在離島過獨立生活,愛離島的寧靜,及那城市難求的空間。在麵包店打工八個月後,阿蛋儲了一筆錢,她用13個月時間、共花了約15萬元,自己一個人背包環遊世界,由北京至蒙古,再到俄羅斯及南美,後來再去澳洲及新西蘭參加工作假期,在當地的麵包店打工。去年6月返港後,最想念的仍是離島生活,她輾轉來到位處東涌和梅窩之間的長沙海灘,得到一個包住宿兼營運餐廳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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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片:
【我是南丫島人】23歲仔獲cafe免費借位擺一人咖啡檔 $6,000租住350呎村屋:愛這裏互助關係 (果籽 Apple Daily) (https://youtu.be/XSugNPyaXFQ)
【香港蠔 足本版】流浮山白蠔收成要等三年半 天然生曬肥美金蠔日產僅50斤 即撈即食中環名人坊蜜餞金蠔 西貢六福酥炸生蠔 (果籽 Apple Daily) (https://youtu.be/Fw653R1aQ6s)
【這夜給惡人基一封信】大佬茅躉華日夜思念 回憶從8歲開始:兄弟有今生沒來世 (壹週刊 Next) (https://youtu.be/t06qjQbRIpY)
【太子餃子店】新移民唔怕蝕底自薦包餃子 粗重功夫一腳踢 老闆刮目相看邀開店:呢個女人唔係女人(飲食男女 Apple Daily) https://youtu.be/7CUTg7LXQ4M)
【娛樂人物】情願市民留家唔好出街聚餐 鄧一君兩麵舖執笠蝕200萬 (蘋果日報 Apple Daily) (https://youtu.be/e3agbTOdfo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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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七分短髮男 在 飲食男女 Youtube 的評價
舊鏡面折射着晨光下的元朗大馬路,人潮如螻蟻四竄,車龍不絶,紛紛擾擾。
稍稍遷移目光,鏡中風景截然不同,映入眸底的,是一家老店。白色的瓷磚牆,偶偶滲雜着橙啡色的紙皮石。鏡子、掛畫、舊日曆及菜單,都亂糟糟地散佈於牆上,木製的卡枱及方桌擺放得井然有序,硬木櫈的腳丫踏於粉肉色的磚地板上,老派得不行。往上一瞥,是一個古舊的長方鐘,隨逐秒每分,滴答滴答地洗滌了繁喧。
平心細瞭,方才發現粉褪的殘鏡角落,鑲製了「好到底麵食專家」七個銀字。哈,好直接的名字。
起步皆難
暗忖之際,一塊白布倏然伸到銀字之上拭抹。抬頭一看,是位戴着金絲眼鏡的大叔,頂着青銀參半的側分短髮,一臉穆然。店裏的收銀姐姐見大叔,即禮貌地點點頭,稱他作事頭。他,是陳祺欽,老店的第二代,人稱「大哥」。他拍拍抹巾,說起這「好到底」,正是他已過身老爸陳波,即第一代事頭所起的名字。他先拭起第一個「好」字來,「好」就是品質好的意思,店裏的所有食材,都由陳波親自挑選研製,一直沿用至今;輪到第二個「到」字,意思很簡單,就是招呼周到;布子擦到第三個「底」字,他噗哧一笑:「底咪就係抵食囉!攞個諧音呀嘛。」語一出,他收起笑意,把餘下數字都一一抹淨,甚是疼惜。
時針踏正八時一刻,一名老婦步進店內。問起店子歷史,大哥即指一指老婦,着她解畫。眼前嬌小的老人,白髮蓋頂,燦笑如花,正是他的媽媽,人稱「好姨」。她自四十年代起,已經與陳波一同擺街邊檔賣雲吞,她笑言:「我個名冇個好字㗎!好字係代表好到底,元朗老街坊好多都識得我。」其實不止元朗,香港九龍各區,都見小店影子,但都一律只賣乾麵,要吃一碗煮好的生麵,就只此元朗一家。一直生活於元朗的好姨,瞬間陷入了思憶。她說,那個年代很艱苦,住木屋,食米碌。陳波跟隨兄長入行做麵,及後合力開麵檔,擔擔挑到圍村賣雲吞麵,當時好姨剛好申請來港,就於麵檔幫忙。奔波兩年,在現時合益街市的位置租地鋪,正式經營麵店,並取名「好到底」。最初只賣生麵,並無乾麵餅出售,至五十年代,陳波見港九地區客人眾多,他們投訴太遠,於是就想到做乾麵餅,讓客人買回家保存。如此一來,生意漸佳,終於一九六一年,將店鋪遷往現時的三層高唐樓。偌大地方,地下及二樓為堂食,三樓作廚房。那時候,孫子還未出世,好姨包雲吞、收錢、賣麵、寫外賣,可謂一腳踢。一做,就做到一九九一年,才正式交由大兒子祺欽接手。今時今日,她年已八十七,退休、退休,退而不休。當初為何偏做飲食業?她呆住了,彷彿從未遇此一問。那年頭,根本沒有選擇餘地,一切只為生活。
本心續行
說着說着,不自覺尾隨着兩位上了二樓。同樣是木枱木櫈,但四面牆則換上了淡淡然的黃,配以舊式的鐵窗花。看着看着,大哥也就掉進憶潮。他記起了小時候,因為讀書不成,老早就到店裏幫忙學做廚房。以前主賣雲吞麵、水餃麵,當時爸爸陳波教他做麵,但對於淥麵,他更具心得,強調要水滾方能煮麵,並且要看麵的粗幼,濕還是乾,濕麵不能煮太久,要拿揑。這一來講經驗,二來講心,自己研究如何煮才好吃,就是用心來做麵:「最用心嗰個就係我囉。」沒有丟爸爸的臉,他一臉自豪。
一陣馥郁喚回思緒,「香哩?我個仔喺樓上廚房炒緊蝦子。」大哥開腔,遂領頭步上三樓,看來,第三代即將出場。腳踏樓梯之時,見其腳步有點不穩,他即搔搔頭坦言自己將近七十,現時已交棒予第三代,自己則從旁指導。甫至廚房,就見一個大爐頭,一男子手執鑊鏟,使勁地炒起蝦子來。一頭清爽黑髮沾上濕汗,同樣是戴着眼鏡,一臉敦厚之人,就是老店第三代,陳仕傑,阿傑。看他年約四十五,功夫卻已十分熟練。原來早於廿來歲時,已經到店裏工作,對於廚房一切,甚是了解,如今所有師傅,都由他親自調教,但這裏的所有調味之方,都只可由陳氏親自落手,不傳外人。大哥教其炒蝦子,蝦子一定要炒過才夠香,最重要不能猛火炒,感覺到有香味上升就可。一旁的大哥,忽而講起蝦子麵的由來。以前蝦子很便宜,一百幾十元一斤,初初用來煮湯,後來陳波覺得熬完湯後,把蝦子丟掉很浪費,於是想到把蝦子混入麵內,變成蝦子麵:「阿爸叫做蝦子麵嘅起源人,好受歡迎,鮮味之餘又唔使自己熬湯,後來愈嚟愈多人跟住做。」由陳波那代開始,他們一直用同一種蝦子,縱使現時蝦子要一千元一斤,都不改用廉價貨。又堅持親力親為,麵類全都自己製造,有粗麵、幼麵、伊麵等。做麵不能有鹼水味,於是他們一直用優質鹼水,走鹼時間亦足夠,味道十年不變。
炒畢蝦子,阿傑走到後廚房,開始做小店的靈魂——雲吞。每日用新鮮豬肉,先把豬肉起筋,再於切肉機絞碎,雖用機器,但仍需人手過機十遍八遍,再加入肥豬肉,方有口感。處理好肉類,把蝦脫水,加入調味混合,秘訣是加入蝦子。餡料一做好,好姨與一眾女工已坐於長桌旁,包起雲吞來。好姨年紀最大,手卻巧得很,其他人根本追不上她的速度,而且粒粒大小勻稱,一口一粒,這是他們的堅持,她解釋傳統雲吞麵是一個小食,一啖雲吞一啖麵,爽。她又續指自家雲吞麵的好吃之處,在於喝湯後不會口渴,她直言:「冇落味精係呃人嘅,只係我哋用好啲嘅,落少少就夠,我講真話㗎!」一旁的阿傑聞言,即為奶奶的直率大笑,又邊笑謂:「整嘢邊呃得到人?最緊要用心製作,過到自己,過到人。」朗笑背後,是一腔熱誠。說他是否一直如此生性,倒也不是,十來歲開始落鋪幫忙,及後開始跟爺爺學整麵,只是後來好玩,畢業後就到懲教署打工,兩年後,陳波想退休,他就回來幫忙。起初,做廚房學得慢,嫌其又熱又髒,甚至會中途離開崗位。當時,他心態是父母必然照顧自己。不久後,陳波過身,又有師傅辭職,他才硬着頭皮奮發,不讓爺爺失望。
大哥聽畢,臉帶淺笑地離開廚房,似乎是放下心來。邊走,他邊呢喃着,這份本心,外間難尋,幸而兒子繼承下來。
穩步就好
回到地下食堂,已經滿座,牆上舊時鐘指向十二,正值午市。這又是大哥最開心的時刻。雖能退休,但大哥仍然天天回到老店坐鎮,以為是他不放心兒子一人,其實是捨不得一眾街坊熟客,畢竟有些客人從小吃到大,現在還會光顧,十分熱情及支持。故此,他都特意保留傳統裝潢,讓人懷舊一番。他不忘本,記得自己都是靠街坊才有今日:「唔會忘記街坊,街坊賞面,搬走咗都返嚟,為咗食碗麵,又見我哋一面。」說起遠道而來的街坊,他又想起一件往事。九十年代,他曾經於旺角豉油街,試過開一間分店,好讓客人不用特地來元朗進餐。只是,附近太多食店,大多用低價錢賤賣,他們成本高,實在辦不到。結果,分店只維持一年左右,就沒有再經營下去。
回過頭來,一頂銀絲穿梭於人潮之間,原來好姨也下來湊熱鬧了,步經大哥,她即接話:「好到底呢,由我嗰代開始都冇諗過賺大錢,我哋腳踏實地,足夠開銷就得。」扔下一句話,她就走到樓面姐姐跟前,打着哈哈。此時,阿傑也來到麵檔幫忙,他負責淥麵,大哥則於對面盛湯放配料。明顯地,二人默契雖有,卻沒甚話題,因為自他小時候,爸爸就於店裏做主力,二人聚少離多。然而,一碗雲吞麵對阿傑而言,依然是快樂的回憶,他壓低了聲線道:「爸爸煮麵我食咪開心囉。」大哥還是聽見了,雙方尷尬一笑,又把話題牽扯到麵上,大哥說到自己的表現,他毫不忌諱地自誇比爸爸做得好,亦覺得兒子保持到九成水準,希望長江後浪推前浪。一旁的阿傑頗感壓力,低喃着要保住爺爺的金漆招牌,真的不易。「好到底」嗎?「好」,他說做到了九成;「到」嘛,由於請人艱難,請到好招呼的阿姐不易,如若自己,招呼一定好;「底」,以新界區而言,他認為這個價錢對得住人。前來捧餐的好姨聽着,又搭訕:「係咁解咩?我就話好到底意思係一路做落去,好到底!」三人面面相覷,終於嘻哈大笑。
時針又轉兩圈,人潮依舊未減,看來這一家老店,確實被三代好好守護着。閒來,又注目鏡中似遠非遠的大馬路,你看這啊,到底是人走得比車慢。只是,生生不息,跬步終究千里。
採訪:黃寶琳
拍攝:胡浩賢﹑謝本華
好到底麵家
地址:元朗阜財街67號地鋪
電話:2476 2495
營業時間:10am-8pm
詳情: http://bit.ly/2Pn24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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