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要紀念什麼?
228變成要放假,台灣光復節卻不放假。
這實在是台灣的悲哀。
228的真相,明擺在那裡。
資料夠齊全了,夠清楚了。
可是,台獨堅決要假裝大家不知道真相。
1
228有多少人死亡?
台獨口口聲聲說國民黨殺了2萬多台灣人。
還有誇張到說殺50萬人的。
其實,當時無辜的外省人,被兇狠的台灣流氓跟暴徒殺的人數,根據當時留下的紀錄,起碼超過1000人。
但這些人因為在台灣沒有戶籍跟家人,戰亂時代,他們在大陸的家人,也無從知曉。
而補償,是要政府賠錢,所以,被暴徒殺的,不算。
2
至於直到現在,根據補償條例,拿了死亡補償的800多人,因為條件異常寬鬆,所以好笑的是,只要228前後意外死亡,都可以領。
酒醉跌倒或是出海意外,都可以。
暴亂期間因為燒殺擄掠,罪證確鑿,而被槍斃的,也可以領錢。
這樣寬鬆的條件,和台灣戶籍的完整,也就是800多人來領了死亡補償。
可是台獨可以無恥的繼續膨脹人數到2萬人,還寫進教科書,紀念館。
3
北京西山無名英雄
紀念廣場公佈的一千多個名單,跟在在228時期,以及國民黨清鄉剿共,而被槍決的人,幾乎一致。
所以,台獨奉為建國英烈的228,恐怕其中,有一部份參與者,是要建中華人民共和國呢!
那台獨如果要紀念228,是不是要實踐他們的遺願,加緊國家統一?
4
228發生在1947年,也就是台灣光復後兩年。
大家看香港,就知道殖民地回歸祖國,要去殖民地化,有多麼不容易。
更何況當時的祖國,是一個百年來被打爛了的國家,民窮財盡,又有國共內戰。
各種主客觀因素下,當時的台灣不暴亂,幾乎不可能。
暴徒作亂,所有警察局無一人,槍支子彈落入暴徒手裡。
整個台灣島變成無政府狀態。
這,當局可以不平亂嗎?
你拿武器跟軍隊對幹,被擊斃了,還要說自己冤枉?
5
日本把台灣交還中國,是何其的不甘願。
所以想方設法,加印鈔票,把最後的物資搬回日本。
台灣歷經美軍轟炸,重要生產物資被毀。
日本當時只允許台灣人做低階工作,所以一時之間,台灣人根本無法接下日本撤出造成的產業空洞。
孫運璿等人從大陸來台灣修復電力系統,發生228時,他差點被流氓搜捕到。
從南洋回台的台籍日本兵,一時失業,認同的日本又已離開。
日本情報組織,策劃運用了台籍日本兵。
這批人,正是228暴亂的主力。
6
當然,美國情報人員,怎能缺席呢?
他們也是很努力的。
包括煽動,串聯,假消息,以及趁機將暴亂轉訴求為“台灣獨立”。
當時的美國駐台北領事館副領事柯喬治(George Ker)寫的“被出賣的台灣”,成為台獨經典聖書。
柯喬治已被證實是美國情報人員,書裡大量低級謊言,直到今天,造的謠卻依然有許多人相信。
當時柯喬治,利用台灣情勢,全力鼓動台灣知識分子參與,還向國府提出台灣獨立訴求。
7
當時是國共內戰,所以,台共和中共地下黨,當然也參與,一起推翻國民黨。
8
參與228暴力的主要力量,是認同日本反中的親日派台灣知識份子;美日間諜與培養的細胞;中共與台共這兩個系統;台籍日本兵轉成的流氓;地方惡棍。
台獨要不要說清楚,尊敬崇拜的是哪個力量,哪個系統?
台獨,你是要紀念誰?
一個國家可以印多少鈔票 在 高金素梅(吉娃斯.阿麗) Facebook 八卦
《我的老師許介鱗教授》
~高金素梅/台獨脈絡記 序文
『吉娃斯!你要把被歪曲的歷史翻轉回來…』
2016年5月民進黨全面執政以後,大力推行「轉型正義」。在我看來,他們所謂的正義,毫無正義可言,這一點我們原住民最清楚。為了用最簡單的方法,突顯民進黨觀點的荒繆,我特別去請教前台灣大學法學院院長、台灣史權威學者許介鱗教授,以及他的夫人、專研日據時期理蕃政策的傅琪貽教授。他們特別為我講解了1900~9年的大豹社事件。
1900年,台灣總督府開放樟腦業者進入山地開採資源,大量業者進入部落領域,擁有豐富樟腦資源的泰雅族大嵙崁地區首當其衝。六月,鄰近大嵙崁製腦地區的大豹社因不肖腦丁強姦部落婦女,引起族人反抗,爆發衝突。八月,總督府派軍隊鎮壓,大豹社頭目瓦旦·燮促率族人與日軍血戰,日軍因死傷慘重而停戰,對大豹社改採「嚴密監控、游擊出擊」的戰術。
1906年,總督府調集數千軍隊進攻大豹社,激戰數日,泰雅族人不敵日軍的優勢武力,頭目瓦旦·燮促被迫率領族人遷離家園,退往角板山現今桃園復興區境內。1909年,頭目瓦旦·燮促為保族人命脈,忍辱向日本殖民政府投降,並以長子樂信·瓦旦為人質,附帶條件是要求日方讓長子接受現代教育。
大豹社的祖居地被日軍攻下後,殖民當局將其中部份土地交給「三井合名會社」,蓋了當時東亞第一大茶廠「大豹茶廠」,粗煉紅茶後送到現今台北市的「三井倉庫」精煉出口,日本昭和時期的太子行館也建立於此地。光復後,國民政府接收了這些大豹社的土地,拒絕返還給大豹社的族人,卻交給了台灣省政府農林廳屬下的「台灣農林公司」,後來轉給私有的「海山樂園」,再轉給私有的「逍遙遊森林樂園」,然後又更名為現在的「大板根森林溫泉渡假村」。當年泰雅族大豹社族人以鮮血捍衛的祖居地,現在成為財團的私有財產,贓物被漂白了,還漂白了五次。我請教前行政院長林全及相關官員,大豹社族人被侵佔的土地至今並未歸還他們,算不算轉型正義應該處理的問題,他們無以回答。
還有,1920年代,日本殖民政府為了紀念「攻打大豹社而死傷的日本軍警」,設置了一座「大豹忠魂碑」。我請教林全院長,「大豹忠魂碑」聽起來是不是怪怪的?如果,為掠奪資源以武力血洗大豹社的日本軍警是「忠魂」,那浴血捍衛土地的的大豹社戰士豈不變成「奸匪」?台灣,到處充斥著這種荒誕怪異的現象。
我當時說:「今天,本席要探討的不是具體的政策,而是『轉型正義』的指導思想是什麼?執政團隊是站在殖民者的位置?還是站在被殖民者的位置?轉型正義不能淪為「轉盤正義」,不能只有輪盤轉到你家的才是正義。」
我的質詢影片上了我的網站以後,無數人點閱,許多人按讚,都認為我的學問很好,其實我愧不敢當,這一切都是我跟許教授、傅教授請教、討論以後,以簡明的方式歸納出來的。
我的另一次質詢也非常轟動,當時黃煌雄先生被提名為「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的主任委員,我一向尊敬黃煌雄先生,表達支持提名,但我希望他能真正落實轉型正義。
我首先在原則上反對民進黨的「促轉條例」,那一條例在立法院審查過程一直有很大的爭議,我始終堅持,日據時期殖民統治政權的不法行為與結果應納入促轉條例的範圍。我對黃先生說:「您對台灣史有深入的研究,應該也清楚原住民族土地被日本軍警武力掠奪的歷史過程,但是,在執政黨的多數暴力下,原住民族在日據時期所遭受的不公不義對待,被排除在法外了。本席只能說:政黨輪替,政權轉型,但不正義仍持續中⋯。」
我接著說,「促轉條例」第一款指明,其適用時間為「威權統治時期,指自中華民國34年8月15日起至81年11月6日止之時期」。我提醒黃先生,自民國34年8月15日起至10月25日止,台灣仍在日本殖民政權的有效威權統治中,10月25日台灣光復節,國民政府才從日本殖民政權手中接收台灣。所以,就威權統治時期的時間定義,「促轉條例」當然應該包括日本殖民政權的最後一段威權統治時期。
然後我舉出一個很具體的案例:日本8月15日宣布投降,8月19日即著手印製一億元的台灣銀行券紙鈔(千元券與百元券),並於9月9日用飛機運到台灣,發給日籍軍警公務員搜購糧食物資運回日本,當時在台灣的貨幣發行量才2.38億台灣銀行券,加印一億台灣銀行券搜購糧食物資造成物價飛漲,也成為爆發228事件的重要經濟因素。日本殖民政權以武力掠奪台灣資源,宣布投降後趁接收前又以白紙印鈔票掠奪台灣物資,不管武力掠奪或白紙印鈔票掠奪,都沒有因為日皇的宣布投降而失去「有效的威權統治」。
這一次質詢的錄影,點閱人數甚到超過上一次,大家都沒想到,我竟然可以在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至10月25日陳儀接收這一段空檔,找出日本殖民統治最後這一段的重大惡跡,因此對我刮目相看。我也必須坦白承認,沒有許介鱗教授的指導,我不可能有這些具歷史意義的質詢。
上面所說的這兩件事,都是我特別找時間去請教許教授的。有時候我們沒有目的的聊天,許教授常常會很感嘆。他說,從來殖民者都是受到被殖民者嚴厲批判的,不管他們在殖民地有什麼建設,其目的都是為了更好的掠奪殖民地的資源,並不是要為當地的人民謀福利。但我們台灣的台獨派卻是世界上少見的例外,他們根本忘了日本殖民者在台灣做了多少壞事,只記得日本在台灣做的每一件「好事」。譬如,他們只知道日本在阿里山建了一條小鐵路,卻忘了說,這是為了把阿里山上的神木群砍下來,運到日本去。他們說,日本對台灣的現代化貢獻非常巨大,卻不記得日本統治台灣的前二十年,屠殺抗日的台灣人約達四十萬人。
有一次許教授很感慨的說,台獨派完全不了解日本帝國主義的本質。日本的帝國主義是對西方帝國主義的模仿。近代西方的殖民主義,經過三百多年的發展,才成為十九世紀那種充滿了暴力、獨佔市場與資源的帝國主義。日本模仿這種帝國主義時,卻想在極短的時間內完成西方花了四百年才達到的「成就」。日本沒有長期的累積,本身的自然資源又極為欠缺,所以它的暴力和殘酷遠遠超過西方的帝國主義。
許教授特別跟我舉了兩個例子。日本人大力倡導「大東亞共榮圈」,說他們進入東南亞,是為了幫東南亞擺脫西方帝國主義的控制,讓東南亞國家獨立,其實這完全是謊言。日本在太平洋戰爭時期,對東南亞地區資源的刼奪,其貪婪程度令人震驚。美國有兩位西格雷夫(Sterling &Peggy Seagrave),費時 18 年調查研究,寫成《黃金武士》(Gold Warriors)一書,估計日本在南洋掠奪的金塊,總重量約 14 萬 1000 噸。因為海路已被美國控制,只好就近運到菲律賓埋藏,共有 175 個地點。埋藏後將所有的工人(菲律賓人及華人)及工程師(日本人)分梯次全部炸死於洞窟中。日本武士急著想要建立大帝國,不惜當搶刼黃金的武士,這就是日本帝國貪婪本質的來源。到現在,還沒有人仔細統計過,日本在中國、韓國以及東南亞地區總共搶刼了多少物資、文化寶藏和黃金。
許教授又舉例說,二戰期間,法國很快就被德國打敗,向德國投降,日本趁火打刼,派兵強佔法國的殖民地越南。在太平洋戰爭期間,日本缺糧食,就從越南搶刼,造成越南人前後餓死兩百萬人。1945年日本投降時,稻米欠收,產量只有戰前的一半,日本農林當局算出,日本可能餓死一百萬人。於是日本印製了大量紙鈔,到台灣大量收刮米糧,台灣因此缺糧,又造成通貨膨脹,這才是二二八事件的主因。這些都可以看出,日本帝國的殘暴性。
這樣惡貫滿盈的日本帝國主義,在台獨派眼中,卻是仁慈而照顧台灣人民的,他們的心肝不知道生在哪裡?講到這裡,許教授感慨萬千,長長吐了一口氣,突然對我說,「吉娃斯啊,台灣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天理了,我對你寄望甚深,你要把被歪曲的歷史翻轉回來。」
許教授專研日本近代史,二戰後日本寫的回憶錄他都讀過,台灣跟日本的關係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李登輝當政之初尊他為國師,常向他請益。但李登輝發表兩國論以後,他立即堅決不再跟他往來。許教授不但博學多聞,而且極富正義感。他近年來身體不好,行動、寫作都很不方便,但仍然下定決心把這本書寫完,可見他的使命感之強。作為他的學生,我把我十幾年來受教的一些淺薄的心得寫出來,除了表達祝賀,主要還是要說出我對他的感激之情。因為他的教導,我的從政之路才能越走越穩定,並且知道,還有很多重大的責任需要我去完成,我會加倍的努力,希望不辜負他對我的期待。
編按:高金素梅委員在文中說,1945年9月9日尚未將統治權移交給中華民國之前,總督府從日本運了一億元的台灣銀行券紙鈔,而當時在台灣的貨幣發行量才2.38億台灣銀行券。這兩個數字,許介鱗教授在書中說是6 億日圓和14 億 3319 萬日圓,兩者並沒有矛盾,因為當時台灣銀行券的一元等於日幣6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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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享白先勇小說:冬夜>
*這篇小說收錄於《台北人》,1971年出版。我大約於1975年,17歲時第一次閲讀。當時年紀太小,和白先勇老師身處的時代及家庭背景不同,加上自己年輕氣盛,一方面迷戀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卡謬的青年孤獨:一方面無法理解時代歲月的老去,對一個人生命的刻痕。閲讀的時候,只覺得文字洗練,故事卻嘮叨,對老年人的感慨無法共鳴。
*這幾年因為電子版發行,我試圖重新閱讀一些年輕時錯過、深入不了的文字。此篇冬夜即時印入了眼簾。白先勇老師出版《台北人》時,才三十四歲。文集收錄他自24-34歲寫在「現代文學」的短篇小說。在冬夜之前,白老師已經完成「玉卿嫂」「謫仙記」等中篇小說,既跨古又跨神話,在美好的字句及故事鋪陳中書寫情慾。「台北人」裡的小説寫的更多是70年代台北若干當代人的遺憾。那可怕的時代如造孽,拋棄了所有的人。小説中對年輕狂妄的理想,有不著痕跡的批評。夏志清先生曾經評語:《臺北人》甚至可以說是部民國史。
* 《冬夜》裏余教授的兒子俊彥,長得和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他不滿懷五四救國精神,也不想燒打任何人。年輕的兒子經過了也目睹了父親如何遭受時代的撥弄,沒有什麼澎湃了,他務實且苟且但卻篤定地一心想去美國念物理。而從美國歸國的風光學者,年華已逝,身分似升也似降的吳教授,在美國教唐朝,不願也不能置評當代。那些古老的長安繁華,包裝了美國學人的現實,他回不去當代,有一天走下講堂,步下長安大壂,沒有根的飄浮,就是他的晚年。每個曾經參與五四運動的倖存青年,都掉進了坎,過去只是一道晚霞,人年紀輕輕就沒了,泡沫了。革命,革誰的?自己的吧!
*撰寫冬夜年紀還輕的白先勇用了寛厚且事故的文筆,概括了所有的時代的起伏:沒有嘲謔,就是大勢所趨。不論是五四運動,美國反越戰學潮:那些革命換來的空,空盪後的務實謹慎、渴望留洋、無處可安頓⋯⋯一切都不過是「大勢所趨」。不必論理,也不需拿著一知半解的道理,砍砍殺殺。什麼事回頭看,就是四個字:大勢所趨。時代彷佛只是一個戲框子,把人按進去,把事件嵌入,就為了寫出大勢所趨,四個字。
*我曾經當面告訴白先勇老師,他活得如此特別。年輕的時候,儘寫些「老人往事」,老的時候大搞青春版牡丹亭。這樣倒活的靈魂,太過癮。
*以下為短文分享:冬夜。更多台北人文章可以購買博客來網路書店。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23419
《冬夜》—白先勇
台北的冬夜,經常是下著冷雨的。
傍晚時分,一陣乍寒,雨,又淅淅瀝瀝開始落下來了。溫州街那些巷子裏,早已冒起寸把厚的積水來。余欽磊教授走到巷子口張望時,腳下套著一雙木屐。他撐著一把油紙傘,紙傘破了一個大洞,雨點漏下來,打到余教授十分光禿的頭上,冷得他不由得縮起脖子打了一個寒噤。他身上罩著的那襲又厚又重的舊棉袍,竟也敵不住台北冬夜那陣陰濕砭骨的寒意了。
巷子裏灰濛濛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四周沈靜,只有雨點灑在遠遠近近那些矮屋的瓦檐上,發出一陣沙沙的微響。余教授在冷雨中,撐著他那把破紙傘,佇立了片刻,終於又踅回到他巷子裏的家中去。他的右腿跛瘸,穿著木屐,走一步,拐一下,十分蹣跚。
余教授棲住的這棟房子,跟巷中其他那些大學宿舍一樣,都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舊屋。年久失修,屋檐門窗早已殘破不堪,客廳的地板,仍舊鋪著榻榻米,積年的潮濕,席墊上一徑散著一股腐草的霉味。
客廳裏的傢具很簡陋:一張書桌、一張茶几。一對襤褸的沙發,破得肚子統統暴出了棉絮來。桌上、椅上、榻榻米上,七橫八竪,堆滿了一本本舊洋裝書,有的脫了線,有的發了毛,許多本卻脫落得身首異處,還有幾本租來的牛皮紙封面武俠小說,也摻雜其中。自從余教授對他太太著實發過一次脾氣以後,他家裡的人,再也不敢碰他客廳裏那些堆積如山的書了。
有一次,他太太替他曬書,把他夾在一本牛津版的《拜侖詩集》中的一疊筆記弄丟了——那些筆記,是他二十多年前,在北京大學教書時,記下來的心得。
余教授走進客廳裏,在一張破沙發上坐了下來,微微喘著氣。他用手在他右腿的關節上,使勁的揉搓了幾下。每逢這種陰濕天,他那只撞傷過的右腿,便隱隱作痛起來,下午他太太到隔壁蕭教授家去打麻將以前,還囑咐過他:
「別忘了,把於善堂那張膏藥貼起來。」
「晚上早點回來好嗎?」他要求他太太,「吳柱國要來。」
「吳柱國又有什麼不得了?你一個人陪他還不夠?」他太太用手絹子包起一扎鈔票,說著便走出大門去了,那時他手中正捏著一張《中央日報》,他想阻止他太太,指給她看,報上登著吳柱國那張照片:「我旅美學人,國際歷史權威,吳柱國教授,昨在中央研究院,作學術演講,與會學者名流共百餘人。」
可是他大太老早三腳兩步,跑到隔壁去了。隔壁蕭太太二四六的牌局,他太太從來沒缺過席,他一講她,她便封住他的嘴:別搗蛋,老頭子,我去贏個百把塊錢,買只雞來燉給你吃。他對他太太又不能經濟封鎖,因為他太太總是贏的,自己有私房錢。
他跟他太太商量,想接吳柱國到家裡來吃餐便飯,一開口便讓他太太否決了。
他目送著他太太那肥胖碩大的背影,突然起了一陣無可奈何的惆悵。要是雅馨還在,晚上她一定會親自下廚去做出一桌子吳柱國愛吃的菜來,替他接風了。
那次在北平替吳柱國餞行,吳柱國吃得酒酣耳熱,對雅馨說:「雅馨,明年回國再來吃你做的掛爐鴨。」哪曉得第二年北平便易幟了,吳柱國一出國便是二十年。
那天在松山機場見到他,許多政府官員、報社記者,還有一大群閒人,把吳柱國圍得水洩不通,他自己卻被人群摒在外面,連跟吳柱國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那天吳柱國穿著一件黑呢大衣,戴著一副銀絲邊的眼鏡,一頭頭髮白得雪亮,他手上持著煙鬥,從容不迫,應對那些記者的訪問。他那份恂恂儒雅,那份令人肅然起敬的學者風範,好像隨著歲月,變得愈更醇厚了一般。後來還是吳柱國在人群中發現了他,才擠過來,執著他的手,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還是過兩天,我來看你吧。」
「欽磊——」
余教授猛然立起身來,蹭著迎過去,吳柱國已經走上玄關來了。
「我剛才還到巷子口去等你,怕你找不到。」余教授蹲下身去,在玄關的矮櫃裡摸索了一陣,才拿出一雙草拖鞋來,給吳柱國換上,有一隻卻破得張開了口。
「台北這些巷子真像迷宮,」吳柱國笑道,「比北平那些胡同還要亂多了。」他的頭髮淋得濕透,眼鏡上都是水珠。他脫下大衣,抖了兩下,交給余教授,他裡面卻穿著一件中國絲綿短襖。他坐下來時,忙掏出手帕,把頭上臉上揩拭了一番,他那一頭雪白的銀發,都讓他揩得蓬松零亂起來。
「我早就想去接你來了,」余教授將自己使用的那只保暖杯拿出來泡了一杯龍井擱在吳柱國面前,他還記得吳柱國是不喝紅茶的,「看你這幾天那麼忙,我也就不趁熱鬧了。」
「我們中國人還是那麼喜歡應酬,」吳柱國搖著頭笑道,「這幾天,天天有人請吃酒席,十幾道十幾道的菜——」
「你再住下去,恐怕你的老胃病又要吃犯了呢。」余教授在吳柱國對面坐下來,笑道。
「可不是?我已經吃不消了!今晚邵子奇請客,我根本沒有下箸——邵子奇告訴我,他也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了。你們兩人——」吳柱國望著余教授,余教授摸了一摸他那光禿的頭,輕輕吁了一口氣,笑道:
「他正在做官,又是個忙人。我們見了面,也沒什麼話說。我又不會講虛套,何況對他呢?所以還是不見面的好。你是記得的:我們當年參加‘勵志社’,頭一條誓言是什麼?」
吳柱國笑了一笑,答道:
「二十年不做官。」
「那天宣誓,還是邵子奇帶頭宣讀的呢!當然,當然,二十年的期限,早已過了——」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都笑了起來。
吳柱國捧起那盅龍井,吹開浮面的茶葉,啜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把他的眼鏡子蒸得模糊了。他除下眼鏡,一面擦著,一面覷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次回來,‘勵志社’的老朋友,多半都不在了——」
「賈宜生是上個月去世的,」余教授答道,「他的結局很悲慘。」
「我在國外報上看到了,登得並不清楚。」
「很悲慘的——」余教授又喃喃的加了一句。
「他去世的前一天我還在學校看到他。他的脖子硬了,嘴巴也歪了——上半年他摔過一跤,摔破了血管——我看見他氣色很不好,勸他回家休息,他只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的環境困得厲害,太太又病在醫院裡。那晚他還去兼夜課,到了學校門口,一跤滑在陰溝裡,便完了——」余教授攤開雙手,乾笑了一聲。「賈宜生,就這麼完了。」
「真是的——」吳柱國含糊應道。
「我彷彿聽說陸冲也亡故了,你在外國大概知道得清楚些。」
「只是人生的諷刺也未免太大了,」吳柱國唏噓道,「當年陸冲還是個打倒‘孔家店’的人物呢。」
「何嘗不是?」余教授也莫奈何的笑了一下,「就拿這幾個人來說:邵子奇、賈宜生、陸冲、你、我,還有我們那位給槍斃了的日本大漢奸陳雄——當年我們幾個人在北大,一起說過些什麼話?」
吳柱國掏出煙鬥,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吸著煙,若有所思的沈默了片刻,突然他搖著頭笑出了聲音來,歪過身去對余教授說道:
「你知道,欽磊,我在國外大學開課,大多止於唐宋,民國史我是從來不開的。上學期,我在加州大學開了一門‘唐代政治制度’。這陣子,美國大學的學潮鬧得厲害,加大的學生更不得了,他們把學校的房子也燒掉了,校長攆走了,教授也打跑了,他們那麼胡鬧,我實在看不慣。有一天下午,我在講‘唐初的科舉制度’,學校裡學生正在跟警察大打出手,到處放瓦斯,簡直不像話!你想想,那種情形,我在講第七世紀中國的考試制度,那些蓬頭赤足,躍躍欲試的美國學生,怎麼聽得進去?他們坐在教室裏,眼睛都瞅著窗外。我便放下了書,對他們說道:‘你們這樣就算鬧學潮了嗎?四十多年前,中國學生在北平鬧學潮,比你們還要凶百十倍呢!’他們頓時動容起來,臉上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好像說:‘中國學生也會鬧學潮嗎?’」
吳柱國和余教授同時都笑了起來。
「於是我便對他們說道:‘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一群北京大學領頭的學生,為了反日本,打到一個賣國求榮的政府官員家裡,燒掉了他的房子,把躲在裡面的一個駐日公使,揪了出來,痛揍了一頓——’那些美國學生聽得肅然起敬起來,他們口口聲聲反越戰,到底還不敢去燒他們的五角大廈呢。‘後來這批學生都下了獄,被關在北京大學的法學院內,一共有一千多人——’我看見他們聽得全神貫注了,我才慢慢說道,‘那群學生當中領頭打駐日公使的,便是在下。’他們哄堂大笑起來,頓足的頓足,拍手的拍手,外面警察放槍他們也聽不見了——」
余教授笑得一顆光禿的頭顱前後亂晃起來。
「他們都搶著問,我們當時怎樣打趙家樓的。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疊羅漢爬進曹汝霖家裡去的。第一個爬進去的那個學生,把鞋子擠掉了。打著一雙赤足,滿院子亂跑,一邊放火。‘那個學生現在在哪裡?’他們齊聲問道。我說:‘他在台灣一間大學教書,教拜侖。’那些美國學生一個個都笑得樂不可支起來——」
余教授那張皺紋滿布的臉上,突然一紅,綻開了一個近乎童稚的笑容來,他訕訕的咧著嘴,低頭下去瞅了一下他那一雙腳,他沒有穿拖鞋,一雙粗絨線襪,後跟打了兩個黑布補釘,他不由得將一雙腳合攏在一起,搓了兩下。
「我告訴他們:我們關在學校裏,有好多女學生來慰問,一個女師大的校花,還跟那位打赤足放火的朋友結成了姻緣,他們兩人,是當時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柱國,你真會開玩笑。」余教授一面摸撫著他那光禿的頭頂,不勝唏噓的笑道。他看見吳柱國那杯茶已經涼了,便立起身,一拐一拐的,去拿了一隻暖水壺來,替吳柱國斟上滾水,一面反問他:
「你為什麼不告訴你學生,那天領隊遊行扛大旗的那個學生,跟警察打架,把眼鏡也打掉了?」
吳柱國也訕訕的笑了起來。「我倒是跟他們提起:賈宜生割開手指,在牆上寫下了‘還我青島’的血書,陳雄卻穿了喪服,舉著‘曹陸章遺臭萬年’的輓聯,在街上遊行——」
「賈宜生——他倒是一直想做一番事業的——」余教授坐下來,喟然嘆道。「不知他那本《中國思想史》寫完了沒有?」吳柱國關懷的問道。
「我正在替他校稿,才寫到宋明理學,而且——」余教授皺起眉頭說,「最後幾章寫得太潦草,他的思想大不如從前那樣敏銳過人了,現在我還沒找到人替他出版呢,連他的安葬費還是我們這幾個老朋友拼湊的。」「哦?」吳柱國驚異道,「他竟是這樣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相對坐著,漸漸默然起來。吳柱國兩只手伸到袖管裡去,余教授卻輕輕的在敲著他那只僵痛的右腿。
「柱國——」過了半晌,余教授抬起頭來望著吳柱國說道,「我們這伙人,總算你最有成就。」
「我最有成就?」吳柱國驚愕的抬起頭來。
「真的,柱國,」余教授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起來,「這些年,我一事無成。每次在報紙上看見你揚名國外的消息,我就不禁又感慨、又欣慰,至少還有你一個人在學術界替我們爭一口氣——」余教授說著禁不住伸過手去,捏了一下吳柱國的膀子。
「欽磊——」吳柱國突然掙開余教授的手叫道,余教授發覺他的聲音裡竟充滿了痛苦,「你這樣說,更是叫我無地自容了!」「柱國?」余教授縮回手,喃喃喚道。
「欽磊,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就懂得這些年我在國外的心情了,」吳柱國把煙鬥擱在茶几上,卸下了他那副銀絲邊的眼鏡,用手捏了一捏他那緊皺的眉心,「這些年,我都是在世界各地演講開會度過去的,看起來熱鬧得很。上年東方歷史學會在舊金山開會,我參加的那一組,有一個哈佛大學剛畢業的美國學生,宣讀他一篇論文,題目是:《五四運動的重新估價》。那個小伙子一上來便把‘五四’批評得體無完膚,然後振振有詞的結論道:這批狂熱的中國知識青年,在一陣反傳統、打倒偶像的運動中,將在中國實行二千多年的孔制徹底推翻,這些青年,昧於中國國情,盲目崇拜西方文化,迷信西方民主科學,造成了中國思想界空前的大混亂。但是這批在父權中心社會成長的青年,既沒有獨立的思想體系,又沒有堅定的意志力,當孔制傳統一旦崩潰,他們頓時便失去了精神的依賴,於是徬惶、迷失,如同一群弒父的逆子——他們打倒了他們的精神之父——孔子,背負著重大的罪孽,開始了他們精神上的自我放逐,有的重新回頭擁抱他們早已殘破不堪的傳統,有的奔逃海外,做了明哲保身的隱士。他們的運動瓦解了、變質了。有些中國學者把‘五四’比作中國的‘文藝復興’,我認為,這只能算是一個流產了的‘文藝復興’。他一念完,大家都很激動,尤其是幾個中國教授和學生,目光一齊投向我,以為我一定會起來發言。可是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的離開了會場——」
「噢,柱國——」
「那個小伙子有些立論是不難辯倒的,可是,欽磊——」吳柱國的聲音都有些哽住了,他乾笑了一聲,「你想想看,我在國外做了幾十年的逃兵,在那種場合,還有什麼臉面挺身出來,為‘五四’講話呢?所以這些年在外國,我總不願意講民國史,那次在加大提到‘五四’,還是看見他們學生學潮鬧的熱鬧,引起我的話題來——也不過是逗著他們玩玩,當笑話講罷了。我們過去的光榮,到底容易講些,我可以毫不汗顏的對我的外國學生說:‘李唐王朝,造就了當時世界上最強盛、文化最燦爛的大帝國。’——就是這樣,我在外國喊了幾十年,有時也不禁好笑,覺得自己真是像唐玄宗的白髮宮女,拼命在向外國人吹噓天寶遺事了——」
「可是柱國,你寫了那麼多的著作!」余教授幾乎抗議的截斷吳柱國的話。
「我寫了好幾本書:《唐代宰相的職權》、《唐末藩鎮制度》,我還寫過一本小冊子叫《唐明皇的梨園子弟》,一共幾十萬字——都是空話啊——」
吳柱國搖著手喊道,然後他又冷笑了一聲,「那些書堆在圖書館裡,大概只有修博士的美國學生,才會去翻翻罷了。」
「柱國,你的茶涼了,我給你去換一杯來。」余教授立起身來,吳柱國一把執住他的手,抬起頭望著他說道:
「欽磊,我對你講老實話:我寫那些書,完全是為了應付美國大學,不出版著作,他們便要解聘,不能升級,所以隔兩年,我便擠出一本來,如果不必出版著作,我是一本也不會寫了的。」
「我給你去弄杯熱茶來。」余教授喃喃的重復道,他看見吳柱國那張文雅的臉上,微微起著痙攣。他蹭到客廳一角的案邊,將吳柱國那杯涼茶倒進痰盂裡,重新沏上一杯龍井,他手捧著那只保暖杯,十分吃力的拐回到座位上去,他覺得他那只右腿,坐久了,愈來愈僵硬,一陣陣的麻痛,從骨節裡滲出來。
他坐下後,又禁不住用手去捏榨了一下。
「你的腿好像傷得不輕呢。」吳柱國接過熱茶去,關注著余教授說道。
「那次給撞傷,總也沒好過,還沒殘廢,已是萬幸了。」余教授解嘲一般笑道。
「你去徹底治療過沒有?」
「別提了,」余教授擺手道,「我在台大醫院住了五個月。他們又給我開刀,又給我電療,東搞西搞,愈搞愈糟,索性癱掉了。我太太也不顧我反對,不知哪裡弄了一個打針灸的郎中來,戳了幾下,居然能下地走動了!」
余教授說著,很無可奈何的攤開手笑了起來,「我看我們中國人的毛病,也特別古怪些,有時候,洋法子未必奏效,還得弄帖土藥秘方來治一治,像打金針,亂戳一下,作興還戳中了機關——」說著,吳柱國也跟著搖搖頭,很無奈的笑了起來,跟著他伸過手去,輕輕拍了一下余教授那條僵痛的右腿,說道:「你不知道,欽磊,我在國外,一想到你和賈宜生,就不禁覺得內愧。生活那麼清苦,你們還能在台灣守在教育的崗位上,教導我們自己的青年——」吳柱國說著,聲音都微微顫抖了,他又輕輕的拍了余教授一下。
「欽磊,你真不容易——」
余教授默默的望著吳柱國,半晌沒有做聲,他搔了一搔他那光禿的頭頂,笑道:
「現在我教的,都是女學生,上學期,一個男生也沒有了。」
「你教‘浪漫文學’,女孩子自然是喜歡的。」吳柱國笑著替余教授解說道。
「有一個女學生問我:‘拜侖真的那樣漂亮嗎?’我告訴她:‘拜侖是個跛子,恐怕跛得比我還要厲害哩。’那個女孩子頓時一臉痛苦不堪的樣子,我只得安慰她:‘拜侖的臉蛋兒還是十分英俊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笑了起來。「上學期大考,我出了一個題目要她們論‘拜侖的浪漫精神’,有一個女孩子寫下了一大堆拜侖情婦的名字,連他的妹妹Augusta也寫上去了!」
「教教女學生也很有意思的。」吳柱國笑得低下頭去,「你譯的那部《拜侖詩集》,在這裡一定很暢銷了?」
「《拜侖詩集》我並沒有譯完。」
「哦——」
「其實只還差‘DonJuan’最後幾章,這七八年,我沒譯過一個字,就是把拜侖譯出來,恐怕現在也不會有多少人看了——」
余教授頗為落寞了的嘆了一口氣,定定的注視著吳柱國,「柱國,這些年,我並沒有你想像那樣,並沒有想‘守住崗位’,這些年,我一直在設法出國——」
「欽磊——你——」
「我不但想出國,而且還用盡了手段去爭取機會。每一年,我一打聽到我們文學院有外國贈送的獎金,我總是搶先去申請。前五年,我好不容易爭到了哈佛大學給的福特獎金,去研究兩年,每年有九千多美金。出國手續全部我都辦妥了,那天我到美國領事館去簽證,領事還跟我握手道賀。哪曉得一出領事館門口,一個台大學生騎著一輛機器腳踏車過來,一撞,便把我的腿撞斷了。」
「哎,欽磊。」吳柱國曖昧地嘆道。
「我病在醫院裡,應該馬上宣佈放棄那項獎金的,可是我沒有,我寫信給哈佛,說我的腿只受了外傷,治癒後馬上出去。我在醫院裡躺了五個月,哈佛便取消了那項獎金。要是我早讓出來,也許賈宜生便得到了——」
「賈宜生嗎?」吳柱國驚嘆道。
「賈宜生也申請了的,所以他過世,我特別難過,覺得對不起他。要是他得到那項獎金,能到美國去,也許就不會病死了。他過世,我到處奔走替他去籌治喪費及撫卹金,他太太也病得很厲害。我寫信給邵子奇,邵子奇派了一個人,只送了一千塊台市來——」
「唉,唉。」吳柱國連聲嘆道。
「可是柱國,」余教授愀然望著吳柱國,「我自己實在也很需要那筆獎金。雅馨去世的時候,我的兩個兒子都很小,雅馨臨終要我答應,一定撫養他們成人,給他們受最好的教育。我的大兒子出國學工程,沒有申請到獎學金,我替他籌了一筆錢,數目相當可觀,我還了好幾年都還不清。所以我那時想,要是我得到那筆獎金,在國外省用一點,就可以償清我的債務了。沒想到——」
余教授聳一聳肩膀,乾笑了兩聲。吳柱國舉起手來,想說什麼,可是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又默然了。過了片刻,他才強笑道:
「雅馨——她真是一個叫人懷念的女人。」
窗外的雨聲,颯颯娑娑,愈來愈大了,寒氣不住的從門隙窗縫里鑽了進來,一陣大門開闔的聲音,一個青年男人從玄關走了上來。青年的身材頎長,披著一件深藍的塑膠雨衣,一頭墨濃的頭髮灑滿了雨珠,他手中捧著一大疊書本,含笑點頭,便要往房中走去。
「俊彥,你來見見吳伯伯。」余教授叫住那個青年,吳柱國朝那個眉目異常英爽的青年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笑出了聲音來。
「欽磊,你們兩父子怎麼——」吳柱國朝著俊彥又指了一下,笑道,「俊彥,要是我來你家,先看到你,一定還以為你父親返老還童了呢!欽磊,你在北大的時候,就是俊彥這個樣子!」說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吳伯伯在加大教書,你不是想到加大去念書嗎?可以向吳伯伯請教請教。」余教授對他兒子說道。
「吳伯伯,加大物理系容易申請獎學金嗎?」俊彥很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吳柱國遲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不過加大理工科的獎學金比文法科多多了。」
「我聽說加大物理系做一個實驗,常常要花上幾十萬美金呢!」俊彥年輕的臉上,現出一副驚羨的神情。
「美國實在是個富強的國家。」吳柱國嘆道,俊彥立了一會兒,便告退了。余教授望著他兒子的背影,悄聲說道:
「現在男孩子,都想到國外去學理工。」
「這也是大勢所趨。」吳柱國應道。
「從前我們不是拼命提倡‘賽先生’嗎?現在‘賽先生’差點把我們的飯碗都搶跑了。」
余教授說著跟吳柱國兩人都苦笑了起來,余教授立起身,又要去替吳柱國斟茶,吳柱國忙止住他,也站了起來說道:
「明天一早我還要到政治大學去演講,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他沈吟了一下,「後天我便要飛西德,去參加一個漢學會議,你不要來送我了,我這就算告辭了吧。」
余教授把吳柱國的大衣取來遞給他,有點歉然的說道:
「真是的,你回來一趟,連便飯也沒接你來吃。我現在這位太太——」余教授尷尬的笑了一下。
「嫂夫人哪裡去了?我還忘了問你。」吳柱國馬上接口道。
「她在隔壁,」余教授有點忸怩起來,「在打麻將。」
「哦,那麼你便替我問候一聲吧。」吳柱國說著,便走向了大門去。余教授仍舊套上他的木履,撐起他那把破油紙傘,跟了出去。
「不要出來了,你走路又不方便。」吳柱國止住余教授。
「你沒戴帽子,我送你一程。」余教授將他那把破紙傘遮住了吳柱國的頭頂,一隻手攬在他的肩上,兩個人向巷口走了出去。巷子里一片漆黑,雨點無邊無盡的飄灑著。余教授和吳柱國兩人依在一起,踏著巷子裏的積水,一步一步,遲緩、蹣跚、蹭蹬著。快到巷口的時候,吳柱國幽幽的說道:
「欽磊,再過一陣子,也許我也要回台灣來了。」
「你要回來?」
「還有一年我便退休了。」
「是嗎?」
「我現在一個人在那邊,穎芬不在了,飲食很不方便,胃病常常犯,而且——我又沒有兒女。」
「哦——」
「我看南港那一帶還很幽靜,中央研究院又在那裡。」
「南港住家是不錯的。」
雨點從紙傘的破洞漏了下來,打在余教授和吳柱國的臉上,兩個人都冷得縮起了脖子。一輛計程車駛過巷口,余教授馬上舉手截下。計程車司機打開了門,余教授伸出手去跟吳柱國握手道別,他執住吳柱國的手,突然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
「柱國,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向你開口——」
「嗯?」
「你可不可以替我推薦一下,美國有什麼大學要請人教書,我還是想出去教一兩年。」
「可是——恐怕他們不會請中國人教英國文學哩。」
「當然,當然,」余教授咳了一下,乾笑道,「我不會到美國去教拜侖了——我是說有學校需要人教教中文什麼的。」
「哦——」吳柱國遲疑了,說道,「好的,我替你去試試吧。」
吳柱國坐進車內,又伸出手來跟余教授緊緊握了一下。
余教授踅回家中,他的長袍下擺都已經潮濕了,冷冰冰的貼在他的腿脛上,他右腿的關節,開始劇痛起來。他拐到廚房裡,把暖在爐灶上那帖於善堂的膏藥,取下來,熱烘烘的便貼到了膝蓋上去,他回到客廳中,發覺靠近書桌那扇窗戶,讓風吹開了,來回開闔,發出砰砰的響聲,他趕忙蹭過去,將那扇窗拴上。
他從窗縫中,看到他兒子房中的燈光仍然亮著,俊彥坐在窗前,低著頭在看書,他那年輕英爽的側影,映在窗框裡。余教授微微吃了一驚,他好像驟然又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一般,他已經逐漸忘懷了他年輕時的模樣了。
他記得就是在俊彥那個年紀,二十歲,他那時認識雅馨的。那次他們在北海公園,雅馨剛剪掉辮子,一頭秀髮讓風吹得飛了起來,她穿著一條深藍的學生裙站在北海邊,裙子飄飄的,西天的晚霞,把一湖的水照得火燒一般,把她的臉也染紅了,他在《新潮》上投了一首新詩。就是獻給雅馨的:
當你倚在碧波上
滿天的紅霞
便化作了朵朵蓮花
托著你
隨風飄去
馨馨
你是凌波仙子
余教授搖了一搖他那十分光禿的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發覺書桌上早飄進了雨水,把他堆在上面的書本都打濕了。他用他的衣袖在那些書本的封面上揩了一揩,隨便拾起了一本《柳湖俠隱記》,又坐到沙發上去,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翻了兩頁,眼睛便合上了,頭垂下去,開始一點一點的,打起盹來,朦朧中,他聽到隔壁隱約傳來一陣陣洗牌的聲音及女人的笑語。
台北的冬夜愈來愈深了,窗外的冷雨,卻仍舊綿綿不絕的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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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台灣印鈔票是依照美元跟黃金為準
央行放了41萬公斤的黃金,以及347億美金,然後印了1.5兆的台幣。
也就是說,每一塊的台幣中 = 有1/3是黃金的價值 + 有2/3是美金的價值
換句話說,金價波動跟美金波動都會影響台幣價值
然後比例是 1/3 跟 2/3
巧妙的調整比例關係,就可以從宏觀上操控台幣匯率
對於發行多少鈔票這一點
我感到很困惑
雖然可以知道印了多少
但要怎麼確認有多少鈔票在市面上流通呢?
戶頭、銀行中的鈔票,可以叫銀行把資料送上來
但人民手上的鈔票,卻很難掌控
鈔票會損毀,也有可能會被燒掉、埋掉
但也可能只是藏在床底下沒到市場上流通而已
那些被消滅的鈔票,會變成國家的負債 (因為要準備黃金跟美元)
然後我想到......
好像每隔一陣子,鈔票就會改版一次
會不會就是藉由改版的時候
把那些消失的錢「註銷」的呢?
也就是發行新貨幣時,宣布舊版本貨幣流通到XX年
XX年之後,沒回收的舊貨幣就當作消失,只計算發出去的新貨幣的量
這只是我的假設
我沒辦法確認央行是不是用這個方式確認市面上有多少鈔票的
請問我的推論正確嗎?
另外想請問,存進銀行的存款
算不算在「印出來的鈔票」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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