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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的效果,是四個地方效果最符合預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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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喊他大哥,他從來都只叫她露琪亞。
他知道。
她和幼時紅髮好友說話時,嗓音暖了一個音階;和那個黑髮奔放的男子說話時,
則會柔一個音階。和同僚說話時,則是維持平常的音調,氣度爽朗。
怎麼那樣朝氣溫暖的聲音,總是在別人面前才會出現呢?他想像著她那光彩奪目
的笑容只為他一人綻放,想像著兩雙同樣拿劍的手彼此交握、互相溫暖而不再冰冷。
事實是,她的聲音低沉了兩度,還有那刻意維持平直死板的腔調。
她知道。
不管是和同僚交談,或是對下屬、家僕發號司令時,他語氣冰冷、腔調萬年不變
的公式化,一如他幾十年不變的面無表情。
早年她曾目睹,他對著鏡框中那個酷似自己的女子喃喃自語時,深沉醇厚的聲音
繾綣動人,她一度醉死在想像的溫柔中。那樣的嗓音說起情話會是何等的濃情纏綿。
事實是,他惜字如金,黑色眼睛讀不出情緒、透不進光,如同懸西的冰冷殘月。
時間和現實一樣殘酷。幻想被兩者同時擊碎。
露琪亞冠上「朽木」姓氏的第四十個年頭,尸魂界迎來罕見大冬。氣溫自入冬就
急速滑落,不見回升,大雪紛飛兩月有餘,絲毫未見停歇。整個尸魂界籠罩在冰天雪
地之中,死氣沉沉。詩人筆下的浪漫景象卻是流魂街的惡夢。中央四十六室特別頒布
救濟命令,但對這樣的反常氣候一字不提。人們沉默著接下了保暖的衣物、柴火和熱
食,就這麼沉默著。
歲首當天,夜未央,朽木白哉就得早早起床,開始梳洗,換上繁重的正式禮服。
準備迎接前來拜訪的貴族們。冬日本來就夜長,他不以為意,拉開房門後才發現不對
勁。
天色仍舊墨黑,似乎尚在夜半時刻,銀白冷光熠熠灼曜,白哉從沒看過那麼閃亮
的大片星群,一輪滿月掛在正上空,清華滿佈,照理說不可能出現的星月同輝,活生
生的出現在他眼前,還有炫麗的極光在純黑的天鵝絨中變換著顏色,忽藍忽綠,忽黃
忽紅,飄忽不定,似乎是被微風吹動的珠簾。
這...是永夜。
露琪亞穿著華麗的墨綠振袖,站在寢殿窄廊,癡茫望著天空。
「露琪亞。」
「啊大哥,新年早。」她急忙彎腰行禮,「祝您新的一年,武運昌隆。」
「嗯。走吧。」
夏辰閣大殿,現在恐怕是鬧翻了天。
果不其然,原本前來賀年的貴族吵成一團。有人振振有詞、有人沉默不語、也有
人大肆喧嘩。白哉坐在大殿主位,冷眼看著他們你來我往、唇槍舌戰。
討論的話題無非是天候異常,定是誰德行有虧云云。新年茶會變質成批鬥大會。
主張最力的是正三品荒川當主,引經據典長篇大論後,他開始夾槍帶棍、明諷暗嘲攻
擊白哉敗壞貴族體制。
「像是朽木大人兩度迎入流魂街低賤女子,至今尚未迎娶門當戶對的正夫人 ──」
白哉瞇起雙眼,指腹在桌面上敲了起來。露琪亞坐在下位,抿著嘴唇,冷冷看著
荒川當主越來越失控的演出,在無人制止的情況下,炮火更加猛烈了。貴族們用華扇
掩著嘴,紛紛竊竊私語。
「如果像上次收於內室就算了,這次居然弄個什麼收養名目。所謂,無風不起浪
,外界的傳言說不定還有幾分真實之處 ──」
白哉循著記憶中,那人平時整治貴族的語氣和姿態,不用提高靈壓,只要裝模作
樣。他交叉十指,雙眼半闔,視線卻是無比銳利,眼裡浮現明顯的輕蔑,冷冷的注視
荒川當主。看的荒川明顯感受到背上的寒毛一根根豎了起來,他覺得自己活像是被獵
鷹盯上的羊,才閉上了嘴。
朽木家當主開始一字字緩慢清晰的回擊:
「要討論貴族困境的話,或許卿可以回去問問貴公子,能否拿動斬魄刀?」
簡短的回應堵的荒川啞口無言,他先是刷白了臉,又從紅到青轉了一回。
武勳不只是貴族榮耀、更是義務,懂不懂啊你這無能顢酣、尸位素餐的老狐狸。
白哉停了一下,好整以暇欣賞對方窘迫不堪的表情。他很滿意,看見政敵咬牙切
齒、臉色鐵青,一句話也說不出,真乃人生一大樂事。
「還有,我很清楚自己的品秩和責任,倒是卿,忘的很徹底啊。朽木家的家事,
輪不到卿指手畫腳,告訴我該做什麼。若再犯上,我就報請廷貴司議處。今天就這樣
,散了吧。有什麼消息,四十六室會發布的。」
貴族們鬆了一口氣,伏身行禮後,魚貫退出大殿。露琪亞仍舊留在原地,她挺直
腰身,端正跪坐,轉頭看著靠在椅背上、閉起雙眼沉思的朽木家主。她欲言又止,幾
番思量後,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回盪在大殿中。
「我可以 ──」 離開。她還沒來說完就被粗暴的打斷。
「別想。」
倉皇脫口而出的聲音遠不及情緒激烈,乾涸啞澀,像是從遙遠的古井深處傳來。
露琪亞緊緊咬著唇,睜大了眼,偏過頭去,指甲深深的戳進手掌之中。
自私的渾蛋,她想,真是自私透頂,有本事就讓流言成真啊 ── 我等你來!
是該說些什麼的,他卻一句溫情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只能疲憊凝視眼前景象。他
總在露琪亞眼光迎上之前,收斂目光,先抹去眼中複雜難言情緒的,是他。以沉默掩
飾心中意念的,還是他。
半响,露琪亞整理好情緒,再度緩緩開口。
「那麼我先退下了。下午您還要我陪您去拜訪各隊隊長嗎?」
「...當然。」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白哉真切感受到空無一人的沉寂落寞,慢慢啃蝕他的心。
流魂街和淨靈廷一樣驚慌看著漆黑的天空,太陽不見蹤影,還好星月同輝的美景
稍微轉移了焦點。但蠟燭照亮不了眼中的恐懼,流言蔓生,陰影蠢蠢欲動。「天行有
常」的官方說法扼堵不了人心浮動,淨靈廷的十三隊早早收假歸隊,上街維持秩序。
永夜持續了兩個星期,四十六室依舊不動聲色。人們不安著壓低聲音討論,隊長
們表面上一如往常鎮定,心中卻湍湍不安。流魂街的秩序暫時維持住了,只是那壓在
心頭的異樣感受,如同橫江大霧,久久不散。
太陽呢?
睦月十六,當日光耀射在地平線彼端,人們鬆了一口氣,正準備回到正常生活時
,太陽卻懸掛天際盤旋,終日不西沉,燦爛耀眼的陽光沒有溶化地上厚重的積雪,溫
度仍然低的可憐,這樣的陽光更令人覺得虛假無比。它就這樣一直掛著在天空,絲毫
不理會人們的指指點點。
極晝給人的壓力更大於永夜,太陽凍結了時間,打亂尸魂界的正常作息,大批人
群出現睡眠障礙。
才三天,酗酒、叫囂、毆打、搗亂、自殺的、殺人的、頹廢不振的、精神異常的
、更別說大大小小的傷害事件層出不窮,讓十三隊死神疲於奔命。
精神上的沉重負擔所造就的後果,開始出現在死神身上,隊員們彼此拔刀相向,
讓上級席官頭痛不已,隊舍裡擠滿了暫時監禁的隊員。在人力缺乏的狀況下,壓在席
官肩上的壓力更大了。人們討論著席官全體暴走的可能,連帶嘲笑官樣文章。
好一個「天行有『常』」。
第七個永晝。
人們對他的稱謂改變了,連浮竹都改口稱呼他的姓氏,刻意忽略他的名諱。只有
那隻狐狸,叫的比平常更殷勤。他平移視線,看向市丸後方的金髮副官,眼下明顯沉
重的黑眼圈,和三番隊長的精神飽滿的好氣色,形成強烈的對比。想也知道怎麼回事
。白哉不屑的拋下告辭二字,轉身走人。
我才不會在乎那種小事。
他無聲的嘆了一口氣,抬頭看著天上的太陽,依舊綻放刺眼的光芒,照理說已經
到吃晚餐都嫌晚的時間了。他慢慢的從隊舍走回朽木大宅。
露琪亞,應該回到家了吧 ──
「還沒回來?」
「是。」管家彎下身,恭謹的稟報,「聽說是原來負責流魂街的隊員出了狀況,
小姐過去幫忙。所以──」
「知道了,退下吧。」
桌上熱騰騰的飯菜,他意外的發現食慾低落。他沮喪的放下筷子,環視四周。為
了營造氣氛,管家特意安上厚重窗簾,門一關、蠟燭一點,春暢閣寢殿就跟平常夜晚
時一樣。
所以,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一人份的晚餐,空蕩的房間,無人的對面座位...
平常,她會坐在那裡,兩人很少交談,秉持一貫的冷淡沉默。
他深深擰起眉頭,再次沮喪的拿起筷子,慢慢的吃起晚繕。
淨靈廷大小貴族送來的信件厚厚堆成一疊,他隨意抽出幾封,內容大同小異。白
哉心中無奈至極,信一丟,索性專心用膳。
這些東西要嘛送四十六室,讓他們去聯絡王族;
不嘛送山本總隊長,讓他去和四十六室接洽,送我這裡可沒用!
「這是權力問題!」
那個一人之下的王族成員,總是附上毫不掩飾的猙獰笑容這麼說著。
雖然他感到疲累,依舊維持一貫的作息,出門散步。廣大的朽木宅邸是白哉小時
候練瞬步的好地方,四個龐大的主建築群,圍著定奉湖,大片的樹林往東、西、北方
散去。四百年來,他早已摸熟了家中所有地方。定奉結凍的湖面,四周沒有雪傲寒梅
,唯有霜埋枯木,生機杳然,令他望而生厭,他離開朽木大宅,漫無目的行走。
不真實的夜晚、虛假的太陽,理當安寧的黑夜卻陽光普照,刺眼奪目卻天寒地凍。
心是多餘的東西。衰老的父親臨死前一再強調。
而那個教自己拿劍、拿筆的那人清脆嗓音總會接著響起:
劍即心。我要教你的劍法既原始又簡單而強大。隨心所欲不踰矩。
意志強韌與否,決定劍的強度。意志不堅,劍即散敗。
這心、那心,是什麼心?
人們說真心千金難換,倘若傾我所有,能否再換真心?
當他回過意識時,人已站在朱洼門前了。比鉅入道客氣的詢問著是否出廷執行任
務,他再次感受到面無表情的好處,掩飾了他的窘態。白哉點點頭,踏著穩定的步伐
出了淨靈廷。
我在做什麼?為什麼我要到這裡來?
心質問著理智,此時身體比心還誠實,話語卻能騙人。
淨靈廷的治安還好,流魂街卻暗潮洶湧,天頂的太陽壓著人心徬徨,身體沒有因
為寒冬垮下,理智先行崩潰。
他停在街角,看著露琪亞舀著熱湯,一碗碗遞給排隊的流魂街人民。清麗過人的
側臉、俐落簡潔的動作,臉上是親切溫暖的微笑。兩個十三番隊的隊員,聽從她的指
揮,依序發放食物。
她一抬頭,正好對上白哉視線,笑容硬生生的凍結在臉上,他看的一清二楚,寬
袖下的手指動了一下。她將杓子交給另一個隊員,鎮定的走向白哉,那個朽木宅中的
大家閨秀又出現了。
「大哥。」一絲不茍的行禮。
「...情況如何?」一如往常淡定自若。
「在控制之中。」
低了兩階的嗓音,完美的平直腔調。煽的白哉心中無名火延燒全身焦躁難受。
「大哥若是沒什麼事,那我過去繼續執勤了。」
「等等。」
他不自覺的出聲,卻立刻後悔。她低頭看著自己影子,靜待吩咐,落下的雪花灑
滿了她的髮絲和肩膀,輕輕跳躍著。雪與膚爭色,純黑的死霸裝更加襯的白玉生輝,
他原本想的一堆正當理由都說不出口,只是注視著她。
令人窒息的沉默悄然蔓延。他蹙眉苦思,她斂目屏息。
兩人若無其事,各懷思緒,心魔早生多年,豈是旦夕所致?
露琪亞開始痛恨相對無言,她難堪無比、手足無措,在他面前更是如此。疼痛一
點一點湧上,如潮水般漲退。如果海面因為月亮而起落,那麼是為了誰牽動自己的情
緒?
...去死好了。老是這樣、總是這樣,自作主張擾斷別人的計畫,又不說話
,到底要怎樣,為什麼不乾脆點、一次說清楚、你這傢伙......
這些話露琪亞當然不會說出來,也不會顯露在臉上,四十年的貴族訓練太成功了
,成功到讓她望著鏡中的影像時,臉上還能掛著虛假的微笑。
她在夜晚下定決心,要把朽木家給的所有東西,砸在那張精緻秀麗卻沒有表情的
臉上,瀟灑走人。
到了白天,所有決心就像清晨被蒸發的霜露,乾乾淨淨半點不剩,她照舊跪立於
寢殿外頭,例行請安。
虛偽嗎?
啊,真應景,恰如白夜吶!
白哉記得山本總隊長在隊首會的喃喃自語,「四百年多前也曾出現過一次。」他
的聲音刻意壓低,卻讓順風耳的六番隊長聽去了。
多,是怎麼個多法?
他帶著露琪亞來到朽木大宅西側建築群 ─ 秋洛閣,無門無窗,平時是作為練武
道場,亦是歷代紀錄、藏書之地。比起大靈書迴廊,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哉把他父親在世千年的起居錄找了出來,特別挑出他生日前後五年的紀錄閱讀
,即便如此,諾大的秋洛閣還是撲滿了卷軸。白哉和露琪亞兩人,每天結束十三隊的
工作後,就待在秋洛閣翻察紀錄。實錄、家主日記、管家手札等等,十年下來還是頗
為可觀。
如此的天候異常,四十六室絕口不提就是一件奇怪的事。
露琪亞機械式讀完一捲又一捲的紀錄,她感到相當無趣,轉頭看一旁的白哉,讀
的相當專心的樣子。
這些瑣碎的記事真不是普通的無聊,居然能看的那麼興致盎然。她無言,悄悄的
將視線轉到外頭,天色明亮,映得地上的雪光更加刺眼。
「休息一下。」
白哉放下手上的卷軸,深深的嘆了一口氣,輕輕撫著眉頭。露琪亞起身,離開秋
洛閣,一會兒捧著熱茶和點心回來,恭謹為白哉滿上一杯翠綠甘甜。
他拿起精美的白玉杯,細細品嘗。恰到好處的溫度、馨香醒神,他還不知道露琪
亞能泡上一手好茶。略帶讚賞的抬起眼,對面的她捧杯,緩緩喝著茶。他的眼中漫著
輕淺難以覺察的笑。
靜謐的空間,戶外落雪繽紛,清幽秀麗,安在室內的爐火提供了足夠的溫暖,舒
適安寧,白哉心中平靜如水,細細咀嚼許久不曾有的心安。
對了,或許露琪亞捧來的那個薰香也有關係吧。
「這是什麼香?妳調的?」
味道先淡後暖,澄澈典雅,中味轉成清暢明淨,後味溫暖濃郁。讓焦躁的情緒舒
緩放鬆,如同漫步在清晨的灑落陽光的森林之中,使人精神奕奕,在這樣寒冷的氣候
,更顯溫潤如玉。
「買的。我是武人,只會拿劍和筆。」她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白哉。
「還會泡茶。」
「久了就會了。浮竹隊長很講究茶品的。」
浮竹?白哉心中有些不快,他攤開紙,仔細閱讀。
該香名為「醒泉」。以柑橘、馬鞭草、佛手柑為主,輔以橙花、荳蔻,迷迭香。
白哉在心中暗暗稱讚,調香之人絕不簡單。下方還有一種薰香的介紹,勾起他的興致
。
「凝斂」,以白豪烏龍為基調,調以苦橙、琥珀、茴香、烏木和廣藿香。長年貴
族生活的歷練,白哉可以想像那味道必定是寡淡生澀,時間久了才顯沉著冷冽,後味
稀薄深邃。
「去哪裡買的?」
「嗯那個,」露琪亞莫名慌張起來,支支吾吾,「是沿街叫賣的商人,不知去向。」
「可惜了。」他將紙折好,還給露琪亞。「妳先去睡吧。我要回隊上執勤。」
「接下來幾天我都休假,可以繼續看。」
「十三番隊的人力好像還滿充足的樣子。」
「啊是因為,」她聽出他語氣中的不對勁,急忙解釋。「浮竹隊長堅持要隊員正
常輪休,延長了,嗯、席官的執勤時間。」
就算這麼多年過去,露琪亞始終很在意未能取得席官一事,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
下去,面帶哀怨,喔不、是愧疚低頭看著面前熱茶白煙裊裊,錯過了眼前罪魁禍首臉
上異樣的尷尬表情,他急忙轉移話題。
「是嗎?......妳記得把這些看完的拿回去擺好。我走了。」
「是,請慢走。」
露琪亞送走白哉後,乖乖的捧著一疊卷軸回到藏書室擺好,在拿尚未閱讀的紀錄
時,她不慎失手,幾捲實錄不慎滾落到地上,露琪亞蹲身去撿,意外看到書架下有個
突起物,她用食指骨結敲了敲,空蕩的迴音傳來。
她盡力推開書架,露出了一小塊地板。有個拉環,因為被書櫃擋住的關係,無法
完全打開,露琪亞盡可能將手伸入狹小的縫隙之中,摸到一個東西,感覺起來像是本
書,她費盡力氣拿了出來。
那是一本日記,散發出腐朽和潮濕的難聞氣味。前面的部分字跡端正,後面卻潦
草到難以辨識。字行之間隱約散發著恐懼的氣息和顫抖的痕跡。
以前同在四楓院的侍女告訴我,當主的夫人在歲首凌晨時,生下漂亮的
小女孩,但是太陽一直都沒升起,倒是星星和月亮比平常更漂亮,當主
和夫人心愁的發緊。我把這個消息告訴小姐,她很為兄嫂高興,摸著隆
起的肚皮。快接近預產期了,希望小姐能像她的小姑一樣,生產順利。
小姐嫁到朽木家這麼多年,一直都沒生下一子半女,那些住在北邊冬寧
閣的妾也沒有,以前我和夢姬吵架,她總說冬寧閣外面,開滿了漂亮的
梅花,我很生氣跟她說,春暢閣寢殿外的千重櫻,鐵定比梅花漂亮!
她回我說,櫻花是漂亮,偏偏沒有香味。氣死我了,只是個低等的下人
怎敢這樣對小姐不敬!現在她可囂張不起來了,哈哈。
※
太陽出現了,可是月亮也不見了。現在應該是半夜,可是外面亮的像大
白天。到底是怎麼回事?朽木家的規矩很嚴,我們只敢私底下偷偷說,
不敢給家主或小姐聽到,連管家也不行。雪一直飄著,好冷,穿了三件
厚衣還不夠。我們在寢殿裝上好厚的窗簾,關起門來暗的就像晚上,可
是家主和小姐還是睡不好,特別是小姐,她的胃口很差,我好擔心。
※
第三天了,小孩還是不出來,小姐好像遺傳到她母親的體質,母親曾跟我
說過,先夫人也是難產。小姐已經失去了力氣,她的靈壓降的好低,血流
個不停,把產房的地板染成可怕的顏色,醫生們盡可能維持她的生命和意
識,怎麼辦。這小孩,大家盼了那麼久。
※
今天王族派來的御醫臉色很難看,說是胎位不正,可能母子都保不住,要
朽木大人有心理準備。家主在春暢閣寢殿走來走去,他也已經好幾天沒睡
了,黑眼圈好重。
我從來沒這麼討厭過太陽,怎麼還不下山?
※
衡毓內親王來了,朽木大人比以前更緊張,管家偷偷告訴我,朽木第一代
當主的妹妹,嫁給靈王當嫡后,生下衡毓內親王和傾璇親王這雙姐弟。
我嚇了一跳,那他們是活了多久了?不就像老妖怪一樣嗎?說完我就被管
家臭罵一頓。我今天怎麼沒能管好自己的嘴巴,討厭。
※
感謝上天,小少爺終於在半夜的時候出生了,小姐差點就這麼去了,幸好
母子均安,謝天謝地。小少爺好漂亮,眼睛好亮,眉毛就跟朽木大人一樣
。他對著我笑,真是可愛極了。
聽說小少爺的名字是內親王取的, びゃくや (byakuya)。
我剛聽到的時候覺得很不吉祥,為什麼要把小少爺取名叫「白夜」,讓我
想到這幾天比白天還亮的晚上。後來才知道,原來是寫成「白哉」。
※
如月初一,太陽終於落下,只剩下月亮,好久不見的夜晚終於出現了。一
切都回到正常狀態。大家都鬆了一口氣。
※
家主來看小姐,叫我們退下,他的眉皺的好緊,生了兒子應該要很高興才
對,我忍不住躲到產房後偷聽,這裡有個小洞,可以看到房間裡面,不被
發覺,這是只有我才知道的秘密。
我考慮了好久好久,才決定把家主今晚說的話寫下來,不然,事情的真相
還有誰知道呢?那樣可怕的事實,讓我的手抖個不停,我知道如果事情傳
了出去,我就必須永遠消失了。可是我還是要寫。
※
蒼岫大人。
小姐一直都是這麼叫家主的。家主過了許久,才回過神來。他抖著拉過小
姐,抱著她。家主的聲音抖的厲害,好像遇到很可怕的事情,原來這世界
也有讓他恐懼的事情,我從沒看過這樣的他。
...汐之上,內親王開口了,她要親自教白哉劍術和讀書。聽我說完。
這不是什麼好事。她的一貫模式,將凶暴的野獸養在黃金打造的牢籠裡溺
愛,磨去爪牙和銳氣後,再慢慢宰殺。
我不明白。
好,我說。
靈王厭倦了長生和無窮無盡的政事,把朝政交給長女長子分擔負責。親王
選擇管轄靈界事務,包括王屬特務,所以他從不出靈界。內親王負責屍魂
界,獨攬淨靈廷貴族的管轄權,並成立中央四十六室,下放政權。這些妳
都知道。
妳不知道的是,內親王幾千年來,一直致力削弱貴族勢力。
表面上,她從不管事,漂泊浪蕩、行蹤不定。事實上,我們四十六室從未
違背她的意思,每年都得將一條條的政策往上呈報。
對於上級貴族,挑撥離間,使我們相互傾軋,朽木、四楓院是一派,荒川
、八幡寺又是一派。
貴族子弟沉迷於聲色犬馬之中,劍拿不穩、筆握不好,代代相傳的結果,
別說十三隊,就連四十六室的貴族比例,年年下降。
我父親時,貶殺志波家,我也親手處決了中材家。罪名和做法都一樣,說
他們執行不力、別有貳心。沒收他們的家產,嫡系子弟就賜毒酒、以弓弦
絞死女人、庶子十歲以上處死、十歲以下放逐流魂街。
當年中材家哭聲震天,中材家小兒子,我的好友、當年名動淨靈廷的才子
,就這麼死了,死在我懷裡。
蒼岫大人,您哭了...
抱歉。咳咳,讓我繼續說完。
定期發動的派系清洗,加上那些嚴苛的名門規矩,我們貴族的婚姻選擇變
的越來越少,特別是四大貴族之間,長期近親通姻,使得血越來越濃,子
息單薄,發狂的發狂、絕嗣的絕嗣。
朽木家到我,嫡子五代單傳,這是滅亡的前兆啊,汐之上。有時候,我還
真羨慕志波家旁支,他們雖然被逐出淨靈廷,卻能擺脫枷鎖,加入新血繁
衍兒女。
白哉的血,已經濃到極致了。有道是,韶華勝極,荼靡敗散。
妳說證據?
呵,就是我們兒子強大的靈壓、還有眼睛,妳注意到了嗎?
大部分的時候,就像破曉的天色一樣,帶藍的灰;情緒強烈時,會轉變成
濃烈精粹的墨黑,一點光都滲不進。和內親王、親王、朽木第一、二、三
代當家的一樣。所以,內親王才會要求親自教他,還可以趁小給他洗腦!
白哉若是再和四楓院通婚,兩家鐵定絕嗣。可是他若迎娶低等貴族、甚或
流魂街的女子,朽木的聲譽就會降低,失去政治權力、也就降低了自我的
保護。我怕,到時內親王就會以此大作文章,讓朽木成為另一個志波、另
一個中材。
真諷刺,不是嗎?我們拿自己做的繩子,勒在脖子上慢慢絞死自己。
蒼岫大人,我聽說,嫡后死前央求內親王照料朽木家...
她是答應過,可是在權力面前,什麼諾言都失效、什麼血親都是假的。
妳可知道,這一個月來天候異常的原因?
永夜永晝,是靈界那把「徒痕」刀沾了血的副作用。徒痕是特別拿來處死
王族成員的刀,死的人是她同父異母的庶弟。連自己的親弟弟都能下手的
人......
唉,我真擔心白哉,不是他,就是他兒子那代,滅族不遠。如果要我選一
個,汐之上,我要保護兒子。務必要讓他循規蹈矩,務必維持朽木家的聲
譽。別給內親王抓到可下手的把柄。
汐之上...他的心不能有絲毫動搖、不能軟弱,我們只能養他、不能教
他、不能抱他、不能,愛他 ──
她還沒看完,眼皮卻越來越重,露琪亞終於倒在榻榻米上睡去。
一名女子踏著輕巧的步伐入內,「我記得上次把書放在,嗯~」
她在露琪亞身旁停下腳步,偏頭暗忖,這不是朽木家的小朋友嗎?在秋洛閣睡覺
?真新鮮。看來朽木開的這兩朵春花,都是秉性剛強的石斛蘭,花瓣根葉,全是銳利
的刀片長的。
來人順手翻了翻桌上的卷軸。
...都是四百年前左右的紀錄,看樣子,是白哉在查天候異常的事吧。
她注意到露琪亞身旁的薄冊。輕輕拿起,快速的瀏覽,翻到最後,臉色微變。她
嘆了一口氣,將之放在袖中,緩緩走進書庫拿了書、又悄然無聲的離去。
我還以為當年的紀錄清除乾淨了。漏網之魚,哼,恐怕還是蒼岫故意漏的。
死蒼岫,話說白了,意思也就沒了不是。
嘖,溝通不良。不是親自教的果然有差。
不過,話也不能這麼說,就算是親手帶的,曾幾何時,和我也厚厚的隔了一層。
這人心 ──
當年近千人的大家族,被我「照料」成這樣,如今世上姓朽木的只剩兩人。
我也真是、罪過...
白哉直到中午過後才從六番隊舍回到家,連續兩天守夜執勤,讓文獻尋查的事,
都由露琪亞接手。他走到秋洛閣,看見露琪亞趴在榻榻米上,她散落的長髮隨著冷風
飄動,呼吸均勻。
他本來想抱她回房,手卻停在半空中,久久不動。她的臉上掛著明顯的淚痕,讓
他一時看呆了,回過神來又緊緊皺起眉頭,大感困惑。
夢到什麼了?
他走到長廊外,吩咐侍女拿毛毯給他。等待的時刻,他站立於秋洛閣長廊上,不
經意抬頭一看,發現日懸西、月垂東的奇景。他睜大雙眼,心中詫異。日月並列於空
,天色不明,反倒黯淡無光,甚至還滲了些不意察覺的淡紅色。
── 查這麼久都找不到相關紀錄,直接問內親王或許比較快吧。
只是,那個人 ──
就算成為隊長,也只能穩住貴族下滑的權勢而已。
他將保暖的毛毯,輕柔的覆上露琪亞的身軀。她的睫毛既濃又密。白哉忍不住伸
手輕輕描繪著她的容顏,卻因為她的夢囈僵直了身體。
「...對不起...對不起...」
她抱歉沒有昇上席官、抱歉讓他為難、抱歉自己的存在讓朽木家蒙羞、她為了好
多事抱歉不已,包括她的痴心妄念。
他苦笑。
該說對不起的人到底是誰呢?是我才對吧。
那些愛與恨、忠誠或背叛的故事,在古老的朽木家族上演了一回又一回。
朽木白哉知道自己這齣戲碼,名為自欺欺人。
他的秘密衍生出更多秘密,藏在心底。
她的惡夢連續做了四十年,不見天日。
人生有幾個五年?
淨靈廷的貴族能有很多個五年,但能有幾個四十年、五十年?
連續幾天的工作,他乏透了。雖然他想,或許挨在她身旁睡會更溫暖,最後他還
是裹著另一條毯子,趴在桌上,拿出一旁躺在繁複禮盒中的霧藍色玻璃瓶。
「凝斂」
白哉啞聲失笑,雙眼酸澀無比。他將瓶身握在手中,慢慢閉上眼睛。在進入夢鄉
的前一刻,白哉朦朦朧朧想起,今天是他的生日。
睦月卅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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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各位的支持(鞠躬) 金髮副官是公事全攬下的吉良(好想打成井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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