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個為家人打拚的背影，都是美麗的】
昨晚有事，十點才回家，走在長長的巷道，突然有一輛單車從以前住的社區騎了出來，在手把上橫掛著水桶、掃把、拖把等各種清潔工具，是兒子同學的媽媽。天晚了，想必她做了一天粗活，也累了，沒喊住她打招呼，望著她一路遠去，衷心地感到—
每一個為家人打拚的背影，都是美麗的。
賴媽媽比我年輕十多歲，有兩個兒子，老大和我家兒子是同學，小時候一起踢足球。後來，賴媽媽開始頻繁出現在我們社區裡，不是在清水溝，就是在掃巷道，原來她接了社區的清潔工作。再後來，有一些住戶也會外包清潔工作給她做，所以她進出更多了，因此我們經常會碰到面。
起初我擔心她會心裡有陰影，可是很快的，我注意到她沒有一絲羞赧或自卑，仍然落落大方地跟我們寒暄，我就放心了。到了假日更熱鬧，她的媽媽、妹妹，以及兩個兒子都來幫忙，一家人都很陽光，好像是來開家庭派對似的。這樣樂觀正面的性格，永遠可以從頭出發，這人生還有什麼事難得倒賴媽媽的呢？
慢慢地，從鄰里的談話中，我才知道賴媽媽的先生受傷失業了，而賴媽媽一直是家庭主婦，沒有一技之長，只好從最不具門檻的清潔工作做起。從前婆婆和先生瞧不起她，認為她是吃閒飯的，自從她扛起家計，一改態度，賴媽媽在家裡的地位提高不少。
處境有些改善，雖然是日以繼夜用勞力換來的，不過賴媽媽還是一顆心懸著，憂心孩子的未來，因為兩個兒子在校成績都是殿後。她總是很羨慕我的學歷，不時帶著自責的口氣說：
「我的腦袋不好，書念得少，教不了孩子。孩子功課不好，是我這個媽媽沒有能力教好。」
有一次賴媽媽托我先生指導她的小兒子數學，段考成績有明顯的進步，想要我先生再幫忙，遺憾的是一來我先生沒有時間，二來我先生私下跟我說，這小孩的數理邏輯弱，要再進步多一些並不容易，讀書會比較辛苦，競爭不過人家，還不如學一技之長。
至於賴媽媽的大兒子，從小運動神經發達，玩什麼球類都很快上手，個性天真開朗，有一次發現某個女生多看他一眼，就想東想西，卻想不出個所以然，便來請問我兒子是怎麼一回事。兒子一聽，認為根本沒事，但是怕傷他的心，還是教他一個小技巧，竟然也獲得女生善意的回應，讓這個孩子樂翻天。
令人料想不到的，這個心思單純的孩子念國中時，竟然傳來噩耗，罹患血癌，又是一個老天爺給賴媽媽的考驗。
原來，賴媽媽盼著兒子成績進步，考上好學校，後來因為兒子不適合讀書升學這一條競爭的路，也就不做這個打算，只希望他們能夠有良好的品格，學得一技之長，可以行行出狀元，現在連這個盼頭都沒了，只求他們健康長大。
你說，賴媽媽心裡苦不苦？可是每次看到她，她都站在某個巷口或店家門前，側耳聆聽鄰居絮絮叨叨家裡的大小事。大家看她溫暖和善，又願意傾聽，遇到困難就跟她說一說，讓自己心裡好過些。問題是，我從未看過賴媽媽在跟別人訴苦，當問起她的孩子時，她都是這麼說：
「健康長大就好，不求其他的。」
大兒子念私立大學、小兒子念私立高中，學費多麼昂貴，更不用說醫藥費，賴媽媽肩上的負擔沈重是可以想見的，能夠多賺錢就多賺錢，一刻不得輕閒。農曆年前，家家戶戶都要打掃，賴媽媽從早做到晚，為家人而努力，令人敬佩。
明天除夕，是家人團聚的大日子，讓我們懷著感恩之心，謝謝每一個家人過去一年的各種努力與付出。
攝影Teresa Shi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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