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稅天堂污了你我多少錢？怎麼拿的？
天下雜誌發表對巴拿馬文件的調查報導後，避稅節稅逃漏稅等議題再度開戰。儘管這批文件裡沒有抓到台灣的政商名流，看看各種「天下出來面對」的呼聲，顯然就算沒抓到，大家也不相信這些人有多乾淨。同樣的，雖然天下雜誌在 2014 年一月就發表另一個和 ICIJ 合作的調查結果，抓出 12 個家族，但那時沒造成軒然大坡，反映的也是一樣「不用你講我也知道這些人很髒」的心理。然而天下雜誌的文章又是信託、又是控股的看起來有夠複雜，有沒有什麼簡單的說明，以及可信的數字，可以告訴我們到底有多少錢消失在避稅天堂裡？這就是白鯨小編今天的任務了。
首先是有人發覺，歐洲與美國加起來整體而言處於負債狀態。這指的不只是政府發行的公債，而是整個國家的人民和他們的政府加起來在負債。有人欠錢，就代表有人被欠，所以大家就猜說，大概是可怕的開發中國家拿著他們的資金、黑金和黨產來買下已開發國家了。美國現在的選舉也有候選人恐嚇美國人說，再不選我，中國人就要買下全世界了。
然而其實從 1970 年代開始，經濟學家就發現不只是歐美加起來在負債，實際上所有的國家加起來都在負債。一樣的邏輯：有人欠錢就有人被欠，啊現在大家都欠錢，到底是欠給誰？外星人嗎？另一個有趣的現象是，投資獲利也是有人付出就有人收到的錢，但全世界付出的投資獲利，比起收到的投資收入還要多。看來問題不只是「中國買下全世界」，而是外星人要買下整個地球了。
經濟學家 Gabriel Zucman 在近期的研究指出，這種看起來像是外星人在買下地球的詭異現象，其實是來自「避稅天堂」的效果。經濟學家當然早就知道避稅天堂的存在，只是避稅天堂的存在就是要讓你無法追查；和柯南的真實身分一樣，都是一公開就會讓卡通演不下去的劇情漏洞。因此，過去一直無法估算避稅天堂對世界經濟到底有什麼影響。要瞭解為什麼經濟學家一直要到現在才有辦法弄懂這問題，我們先簡單看看避稅天堂是怎麼運作的。
假想今天有一個台灣富商小鍋，他的公司今年賺了一大筆錢，他要怎麼做才可以拿這筆錢買到蘋果的股票，又不用繳稅呢？首先，直接匯一大筆錢出國可能會被盯上，於是小鍋就先到開曼群島開了一間空殼公司，這家空殼公司接著又在香港的銀行開戶。接著小鍋的公司用「顧問費」或是諸如此類無從檢驗真假的名義，把小鍋想要投資的金額付給開曼群島的空殼公司在香港的戶頭。這下小鍋的公司不只因為費用上升、利潤減少而少繳一點稅，這筆錢還可以拿去香港的金融市場投資。小鍋再拿這戶頭的錢去買蘋果的股票，就會有下列效果：
1. 美國政府發現有一筆外來投資買了蘋果股票
2. 台灣政府的帳目上沒有這筆投資，全部被算成小鍋的公司的費用
3. 對香港來說，這些蘋果股票屬於開曼群島的公司，不算香港的資產或債務，也就沒出現在香港的稅務紀錄上
最後的結果就是國際的資料結算下來，債務比資產還要多的這種狀況。Zucman 比對每個國家公開的資產持有狀況，回頭去推算這種被藏起來的資產到底有多少。比對的結果是，2008 年全世界至少有 8% 的金融財富就這麼無聲無息的躲起來了。有趣的是，Zucman 在 2013 年發表這結果的時候，還特別指出在他這個涵蓋 178 個經濟體的資料庫裡，中國以及台灣沒有相關資料可以用，只能用估算的。
其實也有不少顧問公司、銀行透過訪問經理人、調查銀行來推估，結果甚至都比 Zucman 估算的還要高。此外，Zucman 的結果只算了金融資產，不包含不動產等實質資產。Zucman 這個第一次以明確的數據處理估算的結果，雖然就像大部分的研究一樣要找碴都可以找，但大概都很難否認 Zucman 這個「最少 8%」的結果。這研究現在也寫成科普書籍《富稅時代》，中文已經有翻譯了喔！
所以得到這結果有什麼用？反正這些人就算沒被抓到，一定也有幹些偷雞摸狗的勾當不是嗎？然而這種「全部都爛透了」的想法，很容易在怒氣發洩完後就再也沒有行動的動力。這種心理這次保存了對富豪的不信任，順道讓發表調查的天下雜誌挨了一記悶棍，但在 2014 年的調查發表後也讓「大家一樣爛」的藉口輕易放過了當時抓到的那群人。弄清楚有錢人玩規則的原理、玩規則帶來的影響，未來才能有效的參與制定規則的政治過程。這不是仇富、仇商，而是建立合理的規則讓整個經濟、政治過程可以健康的運作。
《富稅時代》 Gabriel Zucman 著
http://www.taaze.tw/static_act/201508/times/index.htm
天下雜誌本次調查
http://www.cw.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75582
2014 年比較有斬獲的調查結果
http://www.cw.com.tw/article/article.action?id=5055452
參與調查的前記者的說明
https://www.facebook.com/permalink.php…
圖片取自 Zucman, Gabriel, "The Missing Wealth of Nations, Are Europe and the U.S. net Debtors or net Creditors?", Quarterly Journal of Economics, 2013, 128(3): 1321-136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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