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白先勇小說:冬夜>
*這篇小說收錄於《台北人》,1971年出版。我大約於1975年,17歲時第一次閲讀。當時年紀太小,和白先勇老師身處的時代及家庭背景不同,加上自己年輕氣盛,一方面迷戀杜斯妥也夫斯基和卡謬的青年孤獨:一方面無法理解時代歲月的老去,對一個人生命的刻痕。閲讀的時候,只覺得文字洗練,故事卻嘮叨,對老年人的感慨無法共鳴。
*這幾年因為電子版發行,我試圖重新閱讀一些年輕時錯過、深入不了的文字。此篇冬夜即時印入了眼簾。白先勇老師出版《台北人》時,才三十四歲。文集收錄他自24-34歲寫在「現代文學」的短篇小說。在冬夜之前,白老師已經完成「玉卿嫂」「謫仙記」等中篇小說,既跨古又跨神話,在美好的字句及故事鋪陳中書寫情慾。「台北人」裡的小説寫的更多是70年代台北若干當代人的遺憾。那可怕的時代如造孽,拋棄了所有的人。小説中對年輕狂妄的理想,有不著痕跡的批評。夏志清先生曾經評語:《臺北人》甚至可以說是部民國史。
* 《冬夜》裏余教授的兒子俊彥,長得和父親年輕時一模一樣,他不滿懷五四救國精神,也不想燒打任何人。年輕的兒子經過了也目睹了父親如何遭受時代的撥弄,沒有什麼澎湃了,他務實且苟且但卻篤定地一心想去美國念物理。而從美國歸國的風光學者,年華已逝,身分似升也似降的吳教授,在美國教唐朝,不願也不能置評當代。那些古老的長安繁華,包裝了美國學人的現實,他回不去當代,有一天走下講堂,步下長安大壂,沒有根的飄浮,就是他的晚年。每個曾經參與五四運動的倖存青年,都掉進了坎,過去只是一道晚霞,人年紀輕輕就沒了,泡沫了。革命,革誰的?自己的吧!
*撰寫冬夜年紀還輕的白先勇用了寛厚且事故的文筆,概括了所有的時代的起伏:沒有嘲謔,就是大勢所趨。不論是五四運動,美國反越戰學潮:那些革命換來的空,空盪後的務實謹慎、渴望留洋、無處可安頓⋯⋯一切都不過是「大勢所趨」。不必論理,也不需拿著一知半解的道理,砍砍殺殺。什麼事回頭看,就是四個字:大勢所趨。時代彷佛只是一個戲框子,把人按進去,把事件嵌入,就為了寫出大勢所趨,四個字。
*我曾經當面告訴白先勇老師,他活得如此特別。年輕的時候,儘寫些「老人往事」,老的時候大搞青春版牡丹亭。這樣倒活的靈魂,太過癮。
*以下為短文分享:冬夜。更多台北人文章可以購買博客來網路書店。https://www.books.com.tw/products/0010023419
《冬夜》—白先勇
台北的冬夜,經常是下著冷雨的。
傍晚時分,一陣乍寒,雨,又淅淅瀝瀝開始落下來了。溫州街那些巷子裏,早已冒起寸把厚的積水來。余欽磊教授走到巷子口張望時,腳下套著一雙木屐。他撐著一把油紙傘,紙傘破了一個大洞,雨點漏下來,打到余教授十分光禿的頭上,冷得他不由得縮起脖子打了一個寒噤。他身上罩著的那襲又厚又重的舊棉袍,竟也敵不住台北冬夜那陣陰濕砭骨的寒意了。
巷子裏灰濛濛的一片,一個人影也沒有,四周沈靜,只有雨點灑在遠遠近近那些矮屋的瓦檐上,發出一陣沙沙的微響。余教授在冷雨中,撐著他那把破紙傘,佇立了片刻,終於又踅回到他巷子裏的家中去。他的右腿跛瘸,穿著木屐,走一步,拐一下,十分蹣跚。
余教授棲住的這棟房子,跟巷中其他那些大學宿舍一樣,都是日據時代留下來的舊屋。年久失修,屋檐門窗早已殘破不堪,客廳的地板,仍舊鋪著榻榻米,積年的潮濕,席墊上一徑散著一股腐草的霉味。
客廳裏的傢具很簡陋:一張書桌、一張茶几。一對襤褸的沙發,破得肚子統統暴出了棉絮來。桌上、椅上、榻榻米上,七橫八竪,堆滿了一本本舊洋裝書,有的脫了線,有的發了毛,許多本卻脫落得身首異處,還有幾本租來的牛皮紙封面武俠小說,也摻雜其中。自從余教授對他太太著實發過一次脾氣以後,他家裡的人,再也不敢碰他客廳裏那些堆積如山的書了。
有一次,他太太替他曬書,把他夾在一本牛津版的《拜侖詩集》中的一疊筆記弄丟了——那些筆記,是他二十多年前,在北京大學教書時,記下來的心得。
余教授走進客廳裏,在一張破沙發上坐了下來,微微喘著氣。他用手在他右腿的關節上,使勁的揉搓了幾下。每逢這種陰濕天,他那只撞傷過的右腿,便隱隱作痛起來,下午他太太到隔壁蕭教授家去打麻將以前,還囑咐過他:
「別忘了,把於善堂那張膏藥貼起來。」
「晚上早點回來好嗎?」他要求他太太,「吳柱國要來。」
「吳柱國又有什麼不得了?你一個人陪他還不夠?」他太太用手絹子包起一扎鈔票,說著便走出大門去了,那時他手中正捏著一張《中央日報》,他想阻止他太太,指給她看,報上登著吳柱國那張照片:「我旅美學人,國際歷史權威,吳柱國教授,昨在中央研究院,作學術演講,與會學者名流共百餘人。」
可是他大太老早三腳兩步,跑到隔壁去了。隔壁蕭太太二四六的牌局,他太太從來沒缺過席,他一講她,她便封住他的嘴:別搗蛋,老頭子,我去贏個百把塊錢,買只雞來燉給你吃。他對他太太又不能經濟封鎖,因為他太太總是贏的,自己有私房錢。
他跟他太太商量,想接吳柱國到家裡來吃餐便飯,一開口便讓他太太否決了。
他目送著他太太那肥胖碩大的背影,突然起了一陣無可奈何的惆悵。要是雅馨還在,晚上她一定會親自下廚去做出一桌子吳柱國愛吃的菜來,替他接風了。
那次在北平替吳柱國餞行,吳柱國吃得酒酣耳熱,對雅馨說:「雅馨,明年回國再來吃你做的掛爐鴨。」哪曉得第二年北平便易幟了,吳柱國一出國便是二十年。
那天在松山機場見到他,許多政府官員、報社記者,還有一大群閒人,把吳柱國圍得水洩不通,他自己卻被人群摒在外面,連跟吳柱國打招呼的機會都沒有。
那天吳柱國穿著一件黑呢大衣,戴著一副銀絲邊的眼鏡,一頭頭髮白得雪亮,他手上持著煙鬥,從容不迫,應對那些記者的訪問。他那份恂恂儒雅,那份令人肅然起敬的學者風範,好像隨著歲月,變得愈更醇厚了一般。後來還是吳柱國在人群中發現了他,才擠過來,執著他的手,在他耳邊悄悄說道:
「還是過兩天,我來看你吧。」
「欽磊——」
余教授猛然立起身來,蹭著迎過去,吳柱國已經走上玄關來了。
「我剛才還到巷子口去等你,怕你找不到。」余教授蹲下身去,在玄關的矮櫃裡摸索了一陣,才拿出一雙草拖鞋來,給吳柱國換上,有一隻卻破得張開了口。
「台北這些巷子真像迷宮,」吳柱國笑道,「比北平那些胡同還要亂多了。」他的頭髮淋得濕透,眼鏡上都是水珠。他脫下大衣,抖了兩下,交給余教授,他裡面卻穿著一件中國絲綿短襖。他坐下來時,忙掏出手帕,把頭上臉上揩拭了一番,他那一頭雪白的銀發,都讓他揩得蓬松零亂起來。
「我早就想去接你來了,」余教授將自己使用的那只保暖杯拿出來泡了一杯龍井擱在吳柱國面前,他還記得吳柱國是不喝紅茶的,「看你這幾天那麼忙,我也就不趁熱鬧了。」
「我們中國人還是那麼喜歡應酬,」吳柱國搖著頭笑道,「這幾天,天天有人請吃酒席,十幾道十幾道的菜——」
「你再住下去,恐怕你的老胃病又要吃犯了呢。」余教授在吳柱國對面坐下來,笑道。
「可不是?我已經吃不消了!今晚邵子奇請客,我根本沒有下箸——邵子奇告訴我,他也有好幾年沒見到你了。你們兩人——」吳柱國望著余教授,余教授摸了一摸他那光禿的頭,輕輕吁了一口氣,笑道:
「他正在做官,又是個忙人。我們見了面,也沒什麼話說。我又不會講虛套,何況對他呢?所以還是不見面的好。你是記得的:我們當年參加‘勵志社’,頭一條誓言是什麼?」
吳柱國笑了一笑,答道:
「二十年不做官。」
「那天宣誓,還是邵子奇帶頭宣讀的呢!當然,當然,二十年的期限,早已過了——」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都笑了起來。
吳柱國捧起那盅龍井,吹開浮面的茶葉,啜了一口,茶水的熱氣,把他的眼鏡子蒸得模糊了。他除下眼鏡,一面擦著,一面覷起眼睛,若有所思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這次回來,‘勵志社’的老朋友,多半都不在了——」
「賈宜生是上個月去世的,」余教授答道,「他的結局很悲慘。」
「我在國外報上看到了,登得並不清楚。」
「很悲慘的——」余教授又喃喃的加了一句。
「他去世的前一天我還在學校看到他。他的脖子硬了,嘴巴也歪了——上半年他摔過一跤,摔破了血管——我看見他氣色很不好,勸他回家休息,他只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他的環境困得厲害,太太又病在醫院裡。那晚他還去兼夜課,到了學校門口,一跤滑在陰溝裡,便完了——」余教授攤開雙手,乾笑了一聲。「賈宜生,就這麼完了。」
「真是的——」吳柱國含糊應道。
「我彷彿聽說陸冲也亡故了,你在外國大概知道得清楚些。」
「只是人生的諷刺也未免太大了,」吳柱國唏噓道,「當年陸冲還是個打倒‘孔家店’的人物呢。」
「何嘗不是?」余教授也莫奈何的笑了一下,「就拿這幾個人來說:邵子奇、賈宜生、陸冲、你、我,還有我們那位給槍斃了的日本大漢奸陳雄——當年我們幾個人在北大,一起說過些什麼話?」
吳柱國掏出煙鬥,點上煙,深深吸了一口,吸著煙,若有所思的沈默了片刻,突然他搖著頭笑出了聲音來,歪過身去對余教授說道:
「你知道,欽磊,我在國外大學開課,大多止於唐宋,民國史我是從來不開的。上學期,我在加州大學開了一門‘唐代政治制度’。這陣子,美國大學的學潮鬧得厲害,加大的學生更不得了,他們把學校的房子也燒掉了,校長攆走了,教授也打跑了,他們那麼胡鬧,我實在看不慣。有一天下午,我在講‘唐初的科舉制度’,學校裡學生正在跟警察大打出手,到處放瓦斯,簡直不像話!你想想,那種情形,我在講第七世紀中國的考試制度,那些蓬頭赤足,躍躍欲試的美國學生,怎麼聽得進去?他們坐在教室裏,眼睛都瞅著窗外。我便放下了書,對他們說道:‘你們這樣就算鬧學潮了嗎?四十多年前,中國學生在北平鬧學潮,比你們還要凶百十倍呢!’他們頓時動容起來,臉上一副半信半疑的神情,好像說:‘中國學生也會鬧學潮嗎?’」
吳柱國和余教授同時都笑了起來。
「於是我便對他們說道:‘一九一九年五月四日,一群北京大學領頭的學生,為了反日本,打到一個賣國求榮的政府官員家裡,燒掉了他的房子,把躲在裡面的一個駐日公使,揪了出來,痛揍了一頓——’那些美國學生聽得肅然起敬起來,他們口口聲聲反越戰,到底還不敢去燒他們的五角大廈呢。‘後來這批學生都下了獄,被關在北京大學的法學院內,一共有一千多人——’我看見他們聽得全神貫注了,我才慢慢說道,‘那群學生當中領頭打駐日公使的,便是在下。’他們哄堂大笑起來,頓足的頓足,拍手的拍手,外面警察放槍他們也聽不見了——」
余教授笑得一顆光禿的頭顱前後亂晃起來。
「他們都搶著問,我們當時怎樣打趙家樓的。我跟他們說,我們是疊羅漢爬進曹汝霖家裡去的。第一個爬進去的那個學生,把鞋子擠掉了。打著一雙赤足,滿院子亂跑,一邊放火。‘那個學生現在在哪裡?’他們齊聲問道。我說:‘他在台灣一間大學教書,教拜侖。’那些美國學生一個個都笑得樂不可支起來——」
余教授那張皺紋滿布的臉上,突然一紅,綻開了一個近乎童稚的笑容來,他訕訕的咧著嘴,低頭下去瞅了一下他那一雙腳,他沒有穿拖鞋,一雙粗絨線襪,後跟打了兩個黑布補釘,他不由得將一雙腳合攏在一起,搓了兩下。
「我告訴他們:我們關在學校裏,有好多女學生來慰問,一個女師大的校花,還跟那位打赤足放火的朋友結成了姻緣,他們兩人,是當時中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
「柱國,你真會開玩笑。」余教授一面摸撫著他那光禿的頭頂,不勝唏噓的笑道。他看見吳柱國那杯茶已經涼了,便立起身,一拐一拐的,去拿了一隻暖水壺來,替吳柱國斟上滾水,一面反問他:
「你為什麼不告訴你學生,那天領隊遊行扛大旗的那個學生,跟警察打架,把眼鏡也打掉了?」
吳柱國也訕訕的笑了起來。「我倒是跟他們提起:賈宜生割開手指,在牆上寫下了‘還我青島’的血書,陳雄卻穿了喪服,舉著‘曹陸章遺臭萬年’的輓聯,在街上遊行——」
「賈宜生——他倒是一直想做一番事業的——」余教授坐下來,喟然嘆道。「不知他那本《中國思想史》寫完了沒有?」吳柱國關懷的問道。
「我正在替他校稿,才寫到宋明理學,而且——」余教授皺起眉頭說,「最後幾章寫得太潦草,他的思想大不如從前那樣敏銳過人了,現在我還沒找到人替他出版呢,連他的安葬費還是我們這幾個老朋友拼湊的。」「哦?」吳柱國驚異道,「他竟是這樣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相對坐著,漸漸默然起來。吳柱國兩只手伸到袖管裡去,余教授卻輕輕的在敲著他那只僵痛的右腿。
「柱國——」過了半晌,余教授抬起頭來望著吳柱國說道,「我們這伙人,總算你最有成就。」
「我最有成就?」吳柱國驚愕的抬起頭來。
「真的,柱國,」余教授的聲音變得有點激動起來,「這些年,我一事無成。每次在報紙上看見你揚名國外的消息,我就不禁又感慨、又欣慰,至少還有你一個人在學術界替我們爭一口氣——」余教授說著禁不住伸過手去,捏了一下吳柱國的膀子。
「欽磊——」吳柱國突然掙開余教授的手叫道,余教授發覺他的聲音裡竟充滿了痛苦,「你這樣說,更是叫我無地自容了!」「柱國?」余教授縮回手,喃喃喚道。
「欽磊,我告訴你一件事,你就懂得這些年我在國外的心情了,」吳柱國把煙鬥擱在茶几上,卸下了他那副銀絲邊的眼鏡,用手捏了一捏他那緊皺的眉心,「這些年,我都是在世界各地演講開會度過去的,看起來熱鬧得很。上年東方歷史學會在舊金山開會,我參加的那一組,有一個哈佛大學剛畢業的美國學生,宣讀他一篇論文,題目是:《五四運動的重新估價》。那個小伙子一上來便把‘五四’批評得體無完膚,然後振振有詞的結論道:這批狂熱的中國知識青年,在一陣反傳統、打倒偶像的運動中,將在中國實行二千多年的孔制徹底推翻,這些青年,昧於中國國情,盲目崇拜西方文化,迷信西方民主科學,造成了中國思想界空前的大混亂。但是這批在父權中心社會成長的青年,既沒有獨立的思想體系,又沒有堅定的意志力,當孔制傳統一旦崩潰,他們頓時便失去了精神的依賴,於是徬惶、迷失,如同一群弒父的逆子——他們打倒了他們的精神之父——孔子,背負著重大的罪孽,開始了他們精神上的自我放逐,有的重新回頭擁抱他們早已殘破不堪的傳統,有的奔逃海外,做了明哲保身的隱士。他們的運動瓦解了、變質了。有些中國學者把‘五四’比作中國的‘文藝復興’,我認為,這只能算是一個流產了的‘文藝復興’。他一念完,大家都很激動,尤其是幾個中國教授和學生,目光一齊投向我,以為我一定會起來發言。可是我一句話也沒有說,默默的離開了會場——」
「噢,柱國——」
「那個小伙子有些立論是不難辯倒的,可是,欽磊——」吳柱國的聲音都有些哽住了,他乾笑了一聲,「你想想看,我在國外做了幾十年的逃兵,在那種場合,還有什麼臉面挺身出來,為‘五四’講話呢?所以這些年在外國,我總不願意講民國史,那次在加大提到‘五四’,還是看見他們學生學潮鬧的熱鬧,引起我的話題來——也不過是逗著他們玩玩,當笑話講罷了。我們過去的光榮,到底容易講些,我可以毫不汗顏的對我的外國學生說:‘李唐王朝,造就了當時世界上最強盛、文化最燦爛的大帝國。’——就是這樣,我在外國喊了幾十年,有時也不禁好笑,覺得自己真是像唐玄宗的白髮宮女,拼命在向外國人吹噓天寶遺事了——」
「可是柱國,你寫了那麼多的著作!」余教授幾乎抗議的截斷吳柱國的話。
「我寫了好幾本書:《唐代宰相的職權》、《唐末藩鎮制度》,我還寫過一本小冊子叫《唐明皇的梨園子弟》,一共幾十萬字——都是空話啊——」
吳柱國搖著手喊道,然後他又冷笑了一聲,「那些書堆在圖書館裡,大概只有修博士的美國學生,才會去翻翻罷了。」
「柱國,你的茶涼了,我給你去換一杯來。」余教授立起身來,吳柱國一把執住他的手,抬起頭望著他說道:
「欽磊,我對你講老實話:我寫那些書,完全是為了應付美國大學,不出版著作,他們便要解聘,不能升級,所以隔兩年,我便擠出一本來,如果不必出版著作,我是一本也不會寫了的。」
「我給你去弄杯熱茶來。」余教授喃喃的重復道,他看見吳柱國那張文雅的臉上,微微起著痙攣。他蹭到客廳一角的案邊,將吳柱國那杯涼茶倒進痰盂裡,重新沏上一杯龍井,他手捧著那只保暖杯,十分吃力的拐回到座位上去,他覺得他那只右腿,坐久了,愈來愈僵硬,一陣陣的麻痛,從骨節裡滲出來。
他坐下後,又禁不住用手去捏榨了一下。
「你的腿好像傷得不輕呢。」吳柱國接過熱茶去,關注著余教授說道。
「那次給撞傷,總也沒好過,還沒殘廢,已是萬幸了。」余教授解嘲一般笑道。
「你去徹底治療過沒有?」
「別提了,」余教授擺手道,「我在台大醫院住了五個月。他們又給我開刀,又給我電療,東搞西搞,愈搞愈糟,索性癱掉了。我太太也不顧我反對,不知哪裡弄了一個打針灸的郎中來,戳了幾下,居然能下地走動了!」
余教授說著,很無可奈何的攤開手笑了起來,「我看我們中國人的毛病,也特別古怪些,有時候,洋法子未必奏效,還得弄帖土藥秘方來治一治,像打金針,亂戳一下,作興還戳中了機關——」說著,吳柱國也跟著搖搖頭,很無奈的笑了起來,跟著他伸過手去,輕輕拍了一下余教授那條僵痛的右腿,說道:「你不知道,欽磊,我在國外,一想到你和賈宜生,就不禁覺得內愧。生活那麼清苦,你們還能在台灣守在教育的崗位上,教導我們自己的青年——」吳柱國說著,聲音都微微顫抖了,他又輕輕的拍了余教授一下。
「欽磊,你真不容易——」
余教授默默的望著吳柱國,半晌沒有做聲,他搔了一搔他那光禿的頭頂,笑道:
「現在我教的,都是女學生,上學期,一個男生也沒有了。」
「你教‘浪漫文學’,女孩子自然是喜歡的。」吳柱國笑著替余教授解說道。
「有一個女學生問我:‘拜侖真的那樣漂亮嗎?’我告訴她:‘拜侖是個跛子,恐怕跛得比我還要厲害哩。’那個女孩子頓時一臉痛苦不堪的樣子,我只得安慰她:‘拜侖的臉蛋兒還是十分英俊的’——」
余教授和吳柱國同時笑了起來。「上學期大考,我出了一個題目要她們論‘拜侖的浪漫精神’,有一個女孩子寫下了一大堆拜侖情婦的名字,連他的妹妹Augusta也寫上去了!」
「教教女學生也很有意思的。」吳柱國笑得低下頭去,「你譯的那部《拜侖詩集》,在這裡一定很暢銷了?」
「《拜侖詩集》我並沒有譯完。」
「哦——」
「其實只還差‘DonJuan’最後幾章,這七八年,我沒譯過一個字,就是把拜侖譯出來,恐怕現在也不會有多少人看了——」
余教授頗為落寞了的嘆了一口氣,定定的注視著吳柱國,「柱國,這些年,我並沒有你想像那樣,並沒有想‘守住崗位’,這些年,我一直在設法出國——」
「欽磊——你——」
「我不但想出國,而且還用盡了手段去爭取機會。每一年,我一打聽到我們文學院有外國贈送的獎金,我總是搶先去申請。前五年,我好不容易爭到了哈佛大學給的福特獎金,去研究兩年,每年有九千多美金。出國手續全部我都辦妥了,那天我到美國領事館去簽證,領事還跟我握手道賀。哪曉得一出領事館門口,一個台大學生騎著一輛機器腳踏車過來,一撞,便把我的腿撞斷了。」
「哎,欽磊。」吳柱國曖昧地嘆道。
「我病在醫院裡,應該馬上宣佈放棄那項獎金的,可是我沒有,我寫信給哈佛,說我的腿只受了外傷,治癒後馬上出去。我在醫院裡躺了五個月,哈佛便取消了那項獎金。要是我早讓出來,也許賈宜生便得到了——」
「賈宜生嗎?」吳柱國驚嘆道。
「賈宜生也申請了的,所以他過世,我特別難過,覺得對不起他。要是他得到那項獎金,能到美國去,也許就不會病死了。他過世,我到處奔走替他去籌治喪費及撫卹金,他太太也病得很厲害。我寫信給邵子奇,邵子奇派了一個人,只送了一千塊台市來——」
「唉,唉。」吳柱國連聲嘆道。
「可是柱國,」余教授愀然望著吳柱國,「我自己實在也很需要那筆獎金。雅馨去世的時候,我的兩個兒子都很小,雅馨臨終要我答應,一定撫養他們成人,給他們受最好的教育。我的大兒子出國學工程,沒有申請到獎學金,我替他籌了一筆錢,數目相當可觀,我還了好幾年都還不清。所以我那時想,要是我得到那筆獎金,在國外省用一點,就可以償清我的債務了。沒想到——」
余教授聳一聳肩膀,乾笑了兩聲。吳柱國舉起手來,想說什麼,可是他的嘴唇動了一下,又默然了。過了片刻,他才強笑道:
「雅馨——她真是一個叫人懷念的女人。」
窗外的雨聲,颯颯娑娑,愈來愈大了,寒氣不住的從門隙窗縫里鑽了進來,一陣大門開闔的聲音,一個青年男人從玄關走了上來。青年的身材頎長,披著一件深藍的塑膠雨衣,一頭墨濃的頭髮灑滿了雨珠,他手中捧著一大疊書本,含笑點頭,便要往房中走去。
「俊彥,你來見見吳伯伯。」余教授叫住那個青年,吳柱國朝那個眉目異常英爽的青年打量了一下,不由得笑出了聲音來。
「欽磊,你們兩父子怎麼——」吳柱國朝著俊彥又指了一下,笑道,「俊彥,要是我來你家,先看到你,一定還以為你父親返老還童了呢!欽磊,你在北大的時候,就是俊彥這個樣子!」說著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吳伯伯在加大教書,你不是想到加大去念書嗎?可以向吳伯伯請教請教。」余教授對他兒子說道。
「吳伯伯,加大物理系容易申請獎學金嗎?」俊彥很感興趣的問道。
「這個——」吳柱國遲疑了一下,「我不太清楚,不過加大理工科的獎學金比文法科多多了。」
「我聽說加大物理系做一個實驗,常常要花上幾十萬美金呢!」俊彥年輕的臉上,現出一副驚羨的神情。
「美國實在是個富強的國家。」吳柱國嘆道,俊彥立了一會兒,便告退了。余教授望著他兒子的背影,悄聲說道:
「現在男孩子,都想到國外去學理工。」
「這也是大勢所趨。」吳柱國應道。
「從前我們不是拼命提倡‘賽先生’嗎?現在‘賽先生’差點把我們的飯碗都搶跑了。」
余教授說著跟吳柱國兩人都苦笑了起來,余教授立起身,又要去替吳柱國斟茶,吳柱國忙止住他,也站了起來說道:
「明天一早我還要到政治大學去演講,我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說著,他沈吟了一下,「後天我便要飛西德,去參加一個漢學會議,你不要來送我了,我這就算告辭了吧。」
余教授把吳柱國的大衣取來遞給他,有點歉然的說道:
「真是的,你回來一趟,連便飯也沒接你來吃。我現在這位太太——」余教授尷尬的笑了一下。
「嫂夫人哪裡去了?我還忘了問你。」吳柱國馬上接口道。
「她在隔壁,」余教授有點忸怩起來,「在打麻將。」
「哦,那麼你便替我問候一聲吧。」吳柱國說著,便走向了大門去。余教授仍舊套上他的木履,撐起他那把破油紙傘,跟了出去。
「不要出來了,你走路又不方便。」吳柱國止住余教授。
「你沒戴帽子,我送你一程。」余教授將他那把破紙傘遮住了吳柱國的頭頂,一隻手攬在他的肩上,兩個人向巷口走了出去。巷子里一片漆黑,雨點無邊無盡的飄灑著。余教授和吳柱國兩人依在一起,踏著巷子裏的積水,一步一步,遲緩、蹣跚、蹭蹬著。快到巷口的時候,吳柱國幽幽的說道:
「欽磊,再過一陣子,也許我也要回台灣來了。」
「你要回來?」
「還有一年我便退休了。」
「是嗎?」
「我現在一個人在那邊,穎芬不在了,飲食很不方便,胃病常常犯,而且——我又沒有兒女。」
「哦——」
「我看南港那一帶還很幽靜,中央研究院又在那裡。」
「南港住家是不錯的。」
雨點從紙傘的破洞漏了下來,打在余教授和吳柱國的臉上,兩個人都冷得縮起了脖子。一輛計程車駛過巷口,余教授馬上舉手截下。計程車司機打開了門,余教授伸出手去跟吳柱國握手道別,他執住吳柱國的手,突然聲音微微顫抖的說道:
「柱國,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好意思向你開口——」
「嗯?」
「你可不可以替我推薦一下,美國有什麼大學要請人教書,我還是想出去教一兩年。」
「可是——恐怕他們不會請中國人教英國文學哩。」
「當然,當然,」余教授咳了一下,乾笑道,「我不會到美國去教拜侖了——我是說有學校需要人教教中文什麼的。」
「哦——」吳柱國遲疑了,說道,「好的,我替你去試試吧。」
吳柱國坐進車內,又伸出手來跟余教授緊緊握了一下。
余教授踅回家中,他的長袍下擺都已經潮濕了,冷冰冰的貼在他的腿脛上,他右腿的關節,開始劇痛起來。他拐到廚房裡,把暖在爐灶上那帖於善堂的膏藥,取下來,熱烘烘的便貼到了膝蓋上去,他回到客廳中,發覺靠近書桌那扇窗戶,讓風吹開了,來回開闔,發出砰砰的響聲,他趕忙蹭過去,將那扇窗拴上。
他從窗縫中,看到他兒子房中的燈光仍然亮著,俊彥坐在窗前,低著頭在看書,他那年輕英爽的側影,映在窗框裡。余教授微微吃了一驚,他好像驟然又看到了自己年輕時的影子一般,他已經逐漸忘懷了他年輕時的模樣了。
他記得就是在俊彥那個年紀,二十歲,他那時認識雅馨的。那次他們在北海公園,雅馨剛剪掉辮子,一頭秀髮讓風吹得飛了起來,她穿著一條深藍的學生裙站在北海邊,裙子飄飄的,西天的晚霞,把一湖的水照得火燒一般,把她的臉也染紅了,他在《新潮》上投了一首新詩。就是獻給雅馨的:
當你倚在碧波上
滿天的紅霞
便化作了朵朵蓮花
托著你
隨風飄去
馨馨
你是凌波仙子
余教授搖了一搖他那十分光禿的腦袋,有點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他發覺書桌上早飄進了雨水,把他堆在上面的書本都打濕了。他用他的衣袖在那些書本的封面上揩了一揩,隨便拾起了一本《柳湖俠隱記》,又坐到沙發上去,在昏暗的燈光下,他翻了兩頁,眼睛便合上了,頭垂下去,開始一點一點的,打起盹來,朦朧中,他聽到隔壁隱約傳來一陣陣洗牌的聲音及女人的笑語。
台北的冬夜愈來愈深了,窗外的冷雨,卻仍舊綿綿不絕的下著。
同時也有1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1萬的網紅kimbiestyle,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這次的活動呢 是由華中台灣同學會舉辦的~ 我們雖然在武大唸書 但原來武漢是個這麼有文化背景的一個地方 我們去了古琴台、漢陽造、張之洞與武漢博物館 最後去了戶部巷吃了好多東西👯♀️ 啊啊在戶部巷我們遇到一個「網紅」 大家在路上記得不要亂拍照 不然可能要收錢的... 我自己之前在學校就被騙過😭 如果自...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的推薦目錄:
- 關於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 關於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轉運達人依玲老師 Facebook
- 關於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法鼓山 Facebook
- 關於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kimbiestyle Youtube
- 關於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你不知道的歷史 ... 的評價
- 關於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你不知道的歷史 ... 的評價
- 關於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萌寵公園 的評價
- 關於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萌寵公園 的評價
- 關於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96歲老人斷食結束生命,生前分享40年無病痛秘訣 - YouTube 的評價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轉運達人依玲老師 Facebook 八卦
依玲語錄109
人在做,天在看,人有善行,天必佑之。
我們沒有錢,沒有勢,但我們一樣可以主張“日行一善”。
其實慈善就在身邊,就在眼前,就在一轉念間,就在舉手投足中,現在就開始,一定要相信,你能!
老師有一位客戶是農會的行員,結婚後辭掉了台北的工作,跟著老公住在新竹,兩人恩愛。老師的客戶玉美,在台北房屋公司賣房子,不久有了小孩,託給住在桃園婆婆帶,老公天天往返台北、桃園,新竹。幾年來樂此不疲。
2014年剛過完農曆年,天氣很冷,玉美在客運站,遇見一位好像越南新娘,在後面排隊,操著鄉音問玉美說:「這是往新竹的班車嗎?請問在哪裡買票?多少錢?」玉美隨即回答:「是啊,要不要我幫你買」只見越南新娘一臉擔憂說著:「我身上只剩50塊,請問哪裡可以換錢?」於是玉美先替他買車票,然後,拿了100元的紙鈔5張給他,你先留著,我們有緣,我才能幫到你,令那位越南新娘好感動,台灣人怎麼這樣善良。
而玉美這樣默默幫人。就這樣,一年大約幫了近十位旅客。
今年,玉美因緣際會,轉職到全世界首屈一指的台灣公司擔任經理,不但薪水10倍跳,這兩年他完全不受景氣影響,賣出很多好宅。這個月已經在台北內湖買了一棟房子了。
玉美把她的人生轉折講給我聽,她說,她很感謝我,在網路上提供那麼多正確的開運法及做人做事的方法,她靠著我的轉運99法扭轉了他的財務危機,也靠著好心有好報的道理,才能有今天的收穫,她開運了,她一直說:「這不是好心有好報,那這是什麼?」她說,心誠則靈。
做好事,不應該是富人良心發現時無計劃的施捨和恩賜,而應該是每個人從內心深處發出對他人的疼惜與關愛。
不富裕並不代表就沒有幫助別人的能力,所謂:(千裡送鵝毛,禮輕情意重)。做好事的最終目的不在於給予了多少,而在於有沒有一顆同理心和善良的心。
以下這些都是每個人做的到(日行一善)
1.撿起腳下別人扔的紙片,扔到垃圾箱裡去。
2.向與你擦身而過的人微笑。
3.扶老人家過馬路
4.在車上讓座
5.看到不遠處有人要過馬路,把車在斑馬線前停下來(別管後面車輛的喇叭聲,沒素質的是他們)。
6.看到討錢的乞丐,給他吃的。看到討飯的老人,給他錢。
7.堅持一天不說一口粗話。
8.天色晚了,看到路邊攤的老阿婆還有一些香蕉沒賣完,把剩下的全部買下來,讓她早點回家。
9.遇到問路的人,如果你不知道,幫他問。
10.給一個孤身在家的親戚打電話,跟他(她)聊天。
11.打聽一些別人的願望,偶爾地,給身邊的人一些驚喜
12.寄錢給需要幫助的人,不用多,也不要透露出自己的任何信息。
13.上網時看到好文章,回享與按讚
14.在跟別人合作項目時,多做一些工作,不要跟人講。
15.了解救急常識,哪怕你一輩子都沒機會用上。
16.清掃樓梯,不只是自己這一層。
17.手寫一封信給久未聯絡的朋友,問他最近的生活。
18.撕掉一張別人已不可能兌現的欠條。
19.大風天,扶起倒在地上的自行車,即使你的車並沒有被壓在下面。
20.只是用舊的東西要扔掉,單獨用個袋子包起來再扔,不要跟其他生活垃圾混在一起。
21.看到在街頭哭泣的孩子,過去安撫他,不管多莫名其妙的事情,耐心地聽他講完經過。
22.撿到小額的錢,找不到失主,如果嫌交到警察叔叔手裡邊麻煩的話,就找個募捐箱,捐出去。
23.不經意間看到別人的秘密,停止,也永遠不說出來。
24.在大家起哄取笑一個人的時候,不笑,或者善意地拍拍那人的肩膀。
25.多做一些家務,對家人要比對外人更好。
26.在餐館裡喝了酒,把自己的聲音放低。
27.排隊辦事時,知道自己的事比較複雑,讓後面有急事的人先上。
28.看到有人在街頭做公益事業,如果正好有空,主動加入他們。
29.發現在你家屋檐下避雨的人,借把傘給他(她)。
30.遇到大熱天中午或大冷天晚上擺地攤的,別還價,家境哪怕好一點的不會在這時候擺攤。
31遇到學生出來打工,勤工儉學的,看他(她)賣什麼你就適當買點吧。
32公共廁所沒紙了,正好自己有帶,完事後留一張放在干淨的地方。
33在身邊的人都闖紅燈而過的時候,獨自守候著綠燈。
34如果你英語好,主動跟在路上碰到的老外搭讪,問他(她)需要什麼幫助。
35身體還行的話,去參與捐血,
36主動了解貧困學生的信息,偷偷地幫助一兩個。
37記著朋友的生日,到那天發短信或賀卡祝福
38何時候經過學校和醫院時,不按喇叭。
39街頭賣藝者表演結束時帶頭鼓掌。
40到無家可歸的人,跟他說話,看能不能幫點什麼。
41陪公園裡的老人下棋。
42聽聞媒體報道的災情險情,如果方便的話去現場看一看有什麼能夠幫得上忙的。
43參加臨終關懷之類的自願者活動。
44仔細考慮別人的請求,實在不行也要和顏悅色地拒絕。
45.結伴旅行中,如果需要有人看包,該犧牲就犧牲一下吧。
46隨身帶一些常備藥和創可貼等,不只是為自己。
47把自己擅長的技能(如修電腦、寫春聯什麼的)跟社區報告,以後大家有事可以來找(注意,是報告不是廣告,收費的可不成)。
48看到路上有西瓜皮或香蕉皮,一定要想辦法清理掉,再不濟也要踢到沒人走到的路邊。
49喂食流浪的小動物,偶爾做些放生的事。
50分享此文,讓更多人和你一起“日行一善”。
善心-你長遠富足,惡心-讓你短視近利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法鼓山 Facebook 八卦
【心靈小品】「無常教我的事」向殘酷的仁慈說再見
✒文:陳秀丹(國立陽明大學附設醫院主治醫師)
🖼圖:王育發
人生其實就是不斷的取捨,
取是一種本事,捨是一種哲學。
放下自己是智慧,放下別人是慈悲。
真正的愛是,
給愛的人沒有煩惱,被愛的人沒有痛苦。
適時放手才是真愛。
當醫生超過25年,以前我一直在加護病房裡衝鋒陷陣,幫病人做氣切;可是這十幾年來,我已經不做了。我體悟到人生無常,不是這個人意志堅強就不會死。所以要真誠面對生死,愛要常常說出口,善終及後事也要交代清楚。不要等到親人往生了,才在墳上說愛。愛是平常就要表現,在最後階段更要及時。
老與死,生命自然的軌跡
我常說病人最大,即便孩子再孝順,都不能取代病人受苦,所以一定要讓病人在有限時間內,做最有用、最有效率地運用,包括感情交代、後事安排。
以一個癌症病人的生命軌跡來說,在病人日常功能下降前,其實癌細胞已經在人體內存活很久了。生活功能明顯下降後,若不積極治療,通常可能不到兩個月,生命就消逝了,這是走向死亡的路線。如何在這短短兩個月內,讓病者好好做他該做的事,考驗著我們的智慧。
另外,對於慢性器官衰竭的病人來說,情況會反反覆覆,日常生活功能不好就住院,好了就回家,這是老化的路線;若情況一路下滑,可能最後一次惡化就過世了。許多家屬不清楚,常常會問:「每一次狀況下滑都可以上來,為什麼這一次就死了?」或說:「醫生,我爸爸怎麼突然死了?」我會告訴家屬:「你爸爸不是突然死了,他其實花了二到五年的時間,讓你準備他的死亡。」
善用生命退場機制
我們真的要感謝能夠生而為人,並感恩生命有一個很好的退場機制。譬如一個人老病到不能吃,這時候,腦內的嗎啡生成量會增加,讓人較舒服、安詳地離開,而且比較乾淨。生理機制會告訴病人:「我不吃了,因為生命到了終點,這些食物已經不重要了。」所以有些高僧大德預知時至,會去閉關,不吃不喝。
但我們現在常會用種種外加延生設備,打亂這樣的退場機制。譬如肝衰竭,阿摩尼亞代謝出問題,就灌瀉劑,不僅從嘴巴灌,也從肛門灌,上下交相通,常常讓病人拉肚子拉到破皮,那是非常痛的。
另外,很多病人會插鼻胃管,防止進食嗆到。其實器官衰退到末期,連吞口水都會嗆到,這也是為什麼插了鼻胃管的老人,還會因為反覆感染肺炎而入院。另一種是胃造口,從胃打個洞灌食;結果老人家生命末了,不僅灌進去的牛奶不能吸收,還因為愈來愈瘦,肚皮上的洞相對愈來愈大,導致一些液體、胃酸滲出腐蝕皮膚,那是很痛、很難處理的。奉勸各位,生命末期千萬不要再插鼻胃管或做胃造口。
很多先進國家很早就在思考人性化的生命末期照護及善終。在紐西蘭,末期病人插了鼻胃管,若不喜歡、拔掉了,就不會再插。在澳洲,重度失智的老人如果罹患肺炎,只建議口服抗生素,連點滴抗生素都不打。在北歐,有一個國家花了20年改變國人對鼻胃管灌食的迷思;他們認為,為這些即將往生的人插鼻胃管或做胃造口,是干涉他人自然發展、侵害人權跟倫理的行為。芬蘭的國家政策是,死前二星期才臥床,把更多的預算用在預防保健,為什麼是死前二星期?因為一個人若不吃不喝、不打點滴,多數人10到14天便會過世,所以在芬蘭沒有長期臥床的老人,多是臨終才臥床。瑞典人認為,生命是為了享受人生而繼續的,若生命無法享受了,就不該是值得延續的生命,也不應該在病床上說再見。
以前我們阿祖的時代,臥床的人多嗎?不多。所以只需要把觀念轉一下,不要執著。痛苦的原因就是因為執著、貪欲,想要活更久,結果受更多苦。這幾年我們推廣緩和醫療,就是基於對生命的尊重。一個人活著不只嘴巴吃、會呼吸而已,還有被愛、表達愛、享受愛的權利。要讓一個人在生命末期,身心都平安;不僅離開的人安心,活著的人也安心,生死兩相安。(更多內容請見《人生》428期)
#心靈小品
#無常
#人生雜誌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kimbiestyle Youtube 的評價
這次的活動呢
是由華中台灣同學會舉辦的~
我們雖然在武大唸書
但原來武漢是個這麼有文化背景的一個地方
我們去了古琴台、漢陽造、張之洞與武漢博物館
最後去了戶部巷吃了好多東西👯♀️
啊啊在戶部巷我們遇到一個「網紅」
大家在路上記得不要亂拍照
不然可能要收錢的...
我自己之前在學校就被騙過😭
如果自己去歐洲玩也是要小心
如果有黑人幫你帶幸運手環記得拒絕!!!
不過他們也沒有錯啦 畢竟是一種賺錢方式
不過自己注意好不要被騙嘍!!
但是心情還是美滋滋👸🏻
典故:
俞伯牙從小就酷愛音樂,他的老師成連曾帶著他到東海的蓬萊山,領略大自然的壯美神奇,使他從中悟出了音樂的真諦。他彈起琴來,琴聲優美動聽,猶如高山流水一般。雖然,有許多人贊美他的琴藝,但他卻認為一直沒有遇到真正能聽懂他琴聲的人。他一直在尋覓自己的知音。
有一年,俞伯牙奉晉王之命出使楚國。八月十五那天,他乘船來到了漢陽江口。遇風浪,停泊在一座小山下。晚上,風浪漸漸平息了下來,雲開月出,景色十分迷人。望著空中的一輪明月,俞伯牙琴興大發,拿出隨身帶來的琴,專心致志地彈了起來。他彈了一曲又一曲,正當他完全沈醉在優美的琴聲之中的時候,猛然看到一個人在岸邊一動不動地站著。俞伯牙吃了一驚,手下用力,「啪」的一聲,琴弦被撥斷了一根。俞伯牙正在猜測岸邊的人為何而來,就聽到那個人大聲地對他說:「先生,您不要疑心,我是個打柴的,回家晚了,走到這裡聽到您在彈琴,覺得琴聲絕妙,不由得站在這裡聽了起來。」
俞伯牙借著月光仔細一看,那個人身旁放著一擔乾柴,果然是個打柴的人。俞伯牙心想:一個打柴的樵夫,怎麼會聽懂我的琴呢?於是他就問:「你既然懂得琴聲,那就請你說說看,我彈的是一首什麼曲子?」
聽了俞伯牙的問話,那打柴的人笑著回答:「先生,您剛才彈的是孔子贊嘆弟子顏回的曲譜,只可惜,您彈到第四句的時候,琴弦斷了。」
打柴人的回答一點不錯,俞伯牙不禁大喜,忙邀請他上船來細談。那打柴人看到俞伯牙彈的琴,便說:「這是瑤琴,!相傳是伏羲氏造的。」接著他又把這瑤琴的來歷說了出來。聽了打柴人的這番講述,俞伯牙心中不由得暗暗佩服。接著俞伯牙又為打柴人彈了幾曲,請他辨識其中之意。當他彈奏的琴聲雄壯高亢的時候,打柴人說:「這琴聲,表達了高山的雄偉氣勢。」當琴聲變得清新流暢時,打柴人說:「這後彈的琴聲,表達的是無盡的流水。」
俞伯牙聽了不禁驚喜萬分,自己用琴聲表達的心意,過去沒人能聽得懂,而眼前的這個樵夫,竟然聽得明明白白。沒想到,在這野嶺之下,竟遇到自己久久尋覓不到的知音,於是他問打柴人名字,得知他叫鐘子期,便和他喝起酒來。倆人越談越投機,相見恨晚,結拜為兄弟。約定來年的中秋再到這裡相會。
和鐘子期灑淚而別後第二年中秋,俞伯牙如約來到了漢陽江口,可是他等啊等啊,怎麼也不見鐘子期來赴約,於是他便彈起琴來召喚這位知音,可是又過了好久,還是不見人來。第二天,俞伯牙向一位老人打聽鐘子期的下落,老人告訴他,鐘子期已不幸染病去世了。臨終前,他留下遺言,要把墳墓修在江邊,到八月十五相會時,好聽俞伯牙的琴聲。
聽了老人的話,俞伯牙萬分悲痛,他來到鐘子期的墳前,淒楚地彈起了古曲《高山流水》。彈罷,他挑斷了琴弦,長嘆了一聲,把心愛的瑤琴在青石上摔了個粉碎。他悲傷地說:我唯一的知音已不在人世了,這琴還彈給誰聽呢?」
兩位「知音」的友誼感動了後人,人們在他們相遇的地方,築起了一座古琴台。直至今天,人們還常用「知音」來形容朋友之間的情誼。
後人有詩贊美曰:摔碎瑤琴鳳尾寒,子期不在與誰彈?春風滿面皆朋友,欲覓知音難上難!
https://baike.baidu.com/item/俞伯牙摔琴謝知音
BGM:
https://www.youtube.com/watch?v=gtZnpYFRPsY&index=3&list=LL1OtlQwXEbSjERtSt5FQhUA
''YouTubers Music, providing the best Non Copyrighted Music for you''
Free Download: http://myaudiograb.com/NySWmzojd
Connect with YouTube Music
• https://soundcloud.com/youtubersmusic
• https://www.facebook.com/YouTubersMusic/
• https://www.instagram.com/youtubersmu...
• https://twitter.com/YouTubesMusic
To get featured on this channel, submit your track here:
• https://goo.gl/forms/EZhzGGVBsAKGzcX03
Credits:
~ Mike Stud:
https://twitter.com/Mike_Stud
http://www.facebook.com/MikeStudMusic
https://www.youtube.com/user/MikeStud...
~ Calvin Harris:
https://twitter.com/calvinharris
https://www.facebook.com/calvinharris
https://soundcloud.com/calvinharris
───────────────────
• Every Song uploaded on YouTube Music can be used by any YouTube or Twitch user in their monetized content, aslong as you keep to the following:
1. Include the full title of the track.
2. Include the link of this video.
3. Credit the artist(s) of the track by including their social network links given above.
───────────────────
The YouTube Family
• YouTube Songs
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A12...
• YouTube Music (this channel)
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NVg...
• Tropical House Music
https://www.youtube.com/channel/UClGB...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你不知道的歷史 ... 的八卦
每個病人臨終期的長短和瀕死前的症狀都不一樣,病人可能幾個星期甚至... 失智老人負氣離家警方擴大搜尋.老人不吃不喝临终前征兆-热备资讯6 天前· 老人不吃不喝临终前 ... ... <看更多>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萌寵公園 的八卦
若不插鼻胃管, 可能會被外界質疑病人是缺乏營養、活活餓死;但插管可能... 周貞利的婆婆2年多前往生,在離世前也開始不吃不喝。 ... 每個病人臨終期的 ... ... <看更多>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 在 老人不吃不喝臨終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 你不知道的歷史 ... 的八卦
每個病人臨終期的長短和瀕死前的症狀都不一樣,病人可能幾個星期甚至... 失智老人負氣離家警方擴大搜尋.老人不吃不喝临终前征兆-热备资讯6 天前· 老人不吃不喝临终前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