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隔多年,記憶果然無法像風。女兒所受到的傷害,至今依然沒辦法完全癒合;常常在路上走著、走著,就驚嚇地錯覺當年施暴者仍如影隨形。
霸凌絕非只是單純的孩子欺負孩子的問題,它的成因,彼此牽絆,家庭的、學校的、社會的,千絲萬縷,不容易釐清。
據我的觀察,這些加害者多半是失歡的孩童。所謂「失歡」,或是家庭暴力的受害人;或是家長無暇管教、關愛的小孩;當然也有低成就的學生,因為在課業上無法得到肯定,就另謀出路,在拳腳上下工夫;也有些是由被霸凌者轉為加害人的。
摘錄自《#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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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朋友,早安:
我一向關注霸凌議題,也常在版面上分享相關文章。不管是案例,還是如何應對,大致上都重複提了幾次。
但看廖老師這本書,看到母女都面對了霸凌,包括關係霸凌、言語霸凌、肢體霸凌,我感覺非常心痛。
被霸凌的經驗,可以是一輩子的痛,甚至可以嚴重到成為創傷。我跟家長與孩子一起面對的時候,常常一起進入無力、無奈的狀態。但這並不是簡單的事,常常我們也沒足夠的時間,把暗潮洶湧的情緒談清楚。
像是我遇到有孩子,遇到霸凌事件,內在會有一股對父母的氣惱。這是在互動比較深入之後,才討論到的情緒。在澄清之後,這股怒氣的緣由,類似「為什麼父母沒有好好保護我?!」
我再強調一次,我不認為面對創傷,是大多數人做得到的事。所以我很謝謝廖老師的努力,也心疼廖老師女兒的遭遇,光是用文字把這件事寫出來,都不是容易的事。
我喜歡周志建心理師在新書中的一句話,想給各位朋友參考,摘錄於此:
「童年的創傷沒有過,你的日子就不會好過。」
祝願您,能試著在有能量的時候,面對過去;沒能量的時候,現在的日子過得去就行,專注當下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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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記憶像風
【文/ 廖玉蕙】
我的女兒上國中,除了學校課業不甚理想外,她開朗、乖巧、體貼且善解人意,我們雖然偶爾在思及「優勝劣敗」的慘烈升學殺伐時,略微有些擔心外,整體而言,我們對她相當滿意,尤其在聽到許多同輩談及他們的女兒如何成天如刺蝟般地和父母唱反調、鬧彆扭時,外子和我都不禁暗自慶幸。
去年暑假,考高中的兒子從學校領回了聯考成績單,母子倆正拿著報紙上登載的分數統計表,緊張地核算著可能考上的學校,女兒從學校的暑假輔導課放學,朝我們說:
「事情爆發了!」
女兒每天放學總是一放下書包便跟前跟後的和我報告學校見聞,相干的,不相干的。這時候,大夥兒可沒心情聽這些,我說:
「別吵!先自己去吃飯,我們正在找哥哥的學校。」
飯後,核算的工作終告一個段落,長久以來,因為家有考生的緊繃情緒,總算得到釋放,我在書房裡和兒子談著新學校的種種,女兒又進來了,神色詭異地說:
「事情爆發了!老師要你去訓導處一趟。」
才剛放鬆下來的心情,在聽清楚這句話後,又緊張了起來。在印象中,要求家長到訓導處,絕非好事,我差點兒從椅子上跳起來,問:
「什麼事爆發了?為什麼要去訓導處?」
女兒被我這急慌慌的表情給嚇著了,她小聲地說:
「我在學校被同學打了,那位打人的同學另外還打了別人,別人的家長告到學校去……反正,我們老師說請你到訓導處去一趟。你去了,就知道了啦!」
這下子,更讓我吃驚了!一向彬彬有禮且文弱的女兒,怎麼會捲入打架事件?又是什麼時候的事,怎麼從來沒聽她提起?我們怎麼也沒發現?
「是前一陣子,你到南京去開會的時候。有一天,我和爸爸一起在和式房間看書,爸爸看到我的腳上烏青好幾塊,問我怎麼搞的,我騙他說跌倒的,其實就是被同學打的,我怕他擔心,沒敢說。」
「同學為什麼要打你呢?你做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
怎麼讓人給打了,還不知道原因。事有蹊蹺,當天傍晚,我在電話中和導師溝通,更震驚地發現,毆打不止一回,女兒共被打了四次。據導師說,這是群毆事件,領導者有三位,三位都是家庭有問題的女孩子。其中一位經常扮演唆使角色的R,與外婆同住,外婆當天被請到訓導處時,還拍案怒斥訓導人員誣衊她的孫女。遭受不同程度威脅或毆打的女孩有數位,其中,以我的女兒最慘,十天之內,被痛打四回,導師希望我到訓導處備案,以利訓導作業。放下電話,我覺得自己的手微微發抖,我不知道,一向聒噪且和我無話不說的女兒,在我遠遊回來多日中,怎能忍住這麼殘酷悲痛的事件而不透露半點風聲。我因之確信她一定遭遇到極大的壓力,果然不出所料,在外子和我款款導引下,她痛哭失聲,說:
「K威脅我,如果我敢向老師和爸媽告狀,她會從高樓上把我推下去,讓我死得很難看!」
我聽了,毛骨悚然。女兒接著補充說:
「何況,我也怕爸、媽擔心。」
我止不住一陣心酸。平日見她溫順、講理,不容易和別人起衝突,也忽略了和她溝通類似的校園暴力的應變方法,總以為這事不會臨到她頭上,沒想到溫和的小孩,反倒成了暴力者覬覦的目標。而最讓人傷心的,莫過於沒讓小孩子對父母有足夠的信任。
和外子商量過後,我們決定暫緩去訓導處備案,因為,除了增加彼此的仇視外,我們不太相信,對整個事件會有任何幫助,我們決定自力救濟。當然,這其中最重要的關鍵是我們都不認為十三、四歲的孩子會真的壞到哪裡去,多半是一時糊塗。尤其是知道這些孩子全是出自問題家庭,想來也是因為缺乏關愛所致,亦不免讓人思之心疼。於是,我想法子找到了主事的三位學生中的兩位T、R學生的電話號碼,K同學並非女兒的同班同學,據云居無定所,且早在警局及感化院多次出入。
當我在電話中客氣地說明是同學家長後,接電話的R的外婆,隨即開始破口大罵訓導人員的無的放矢,任意誣衊,足足講了數分鐘,言詞之中充滿了敵意。我靜靜聆聽了許久後,才誠懇地告訴她,我並非前來指責她的孫女,只是想了解一下狀況,外婆猶豫了一會兒,大聲喝斥她的孫女說:
「人家的家長找到家裡來了啦!」
電話那頭傳來了模糊的聲音,似乎是女孩不肯接電話,外婆粗暴地說:
「沒關係啦!人家的媽媽很客氣的啦!」
小女孩自始至終否認曾動手打人,我原也無意強逼她認錯,只是讓她知道,家長已注意及此事,即使未親自參與毆鬥,每次都在一旁搖旗吶喊也是不該。
第二位的T在電話中振振有辭的說:
「她活該。為什麼她功課不好,我功課也不好,可是,老師每次看到她都笑咪咪的,看到我卻板著臉孔,我就不服氣。」
如此的邏輯,著實教人啼笑皆非。我委婉的開導她:
「你如果看我女兒不順眼,可以不跟她一起玩;如果我女兒有任何不對的地方,你可以直接告訴她改進,或者告訴老師或我。不管如何,動手打人都不好,阿姨聽說了女兒挨打好心疼,換作是你挨揍,你爸媽是不是也很捨不得的呀!」
T倔強地回說:
「才不哪!我爸才不會心痛,我爸說,犯錯就該被狠揍一頓。」
後來,我才知道,T在家動輒挨打,她爸打起她來,毫不留情。
當我在和兩位女孩以電話溝通時,女兒一旁緊張地屏息聆聽,不時地遞過小紙條提醒我:
「拜託!不要激怒她們,要不然我會很慘。」
我掛下電話,無言以對。
兩位女孩都接受了我的重託,答應我以後不但不再打女兒,而且還要善盡保護的責任。我相信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是會信守承諾的,她們有她們的江湖道義,何況,確實也沒有什麼嫌隙。
事隔多日的一個中午,女兒形色倉惶的跑回家來,說是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K,在逃學多日後,穿著便服在校門口出現,並揚言要再度修理女兒,幸賴T通風報信並掩護由校園後門逃出,才倖免於難。看著女兒因過度緊張而似乎縮小了一圈的臉,我不禁氣憤填膺。這是什麼世界,學校如果不能保護學生的安全,還談什麼傳道、授業、解惑!
我撥電話到學校訓導處,訓導主任倒很積極,他說:「我剛才在校門口看到K,我再下去找找,找到人後,再回你電話。」
過了不到十分鐘,電話來了。我要求和K說話。我按捺住胸中怒火,K怯生生地叫「蔡媽媽」,我心腸立刻又軟了下來。這回,我不再問她為什麼要打人了,我慢慢了解到這些頭角崢嶸的苦悶小孩打人是不需要有什麼理由的,瞄一眼或碰一下都可以構成導火線。我問她:
「聽說,你一直沒到學校上課,大夥兒都到校,你一個人在外面閒逛,心裡不會慌慌的嗎?」
女孩兒低聲說:
「有時候會。」
「為什麼不到學校和同學一起玩、一起讀書呢?」
「我不喜歡上課。」
「那你喜歡什麼呢?……喜歡看小說嗎?」
「喜歡。」
我誠懇地和她說:
「阿姨家有很多散文、小說的,有空和我女兒一起來家裡玩,不要四處閒逛,有時候會碰到壞人的。」
女孩子乖乖地說了聲「謝謝」,我沉吟了一會兒,終究沒提打人的事。嘆了口氣,掛了電話,眼淚流了一臉。是什麼樣的環境把孩子逼得四處為家?是什麼樣的父母,忍心讓孩子流落街頭?我回頭遵照訓導主任的指示,叮嚀女兒:
「以後再有類似狀況,就跑到訓導處去,知道嗎?」
女兒委屈地說:
「你以為我不想這樣做嗎?她們圍堵我,我根本去不了。」
過了幾天,兒子從母校的操場打球回來,邊擦汗邊告訴我:
「今天在學校打球時,身後有人高喊K的名字,我回頭看,遜斃了!又瘦又小,妹妹太沒用了,是我就跟她拚了。」
女兒不服氣地反駁說:
「你別看她瘦小,那雙眼睛瞪起人來,教人不寒而慄,好像要把人吃掉一樣,嚇死人哪!」
事情總算解決了,因為據女兒說,從那以後,再沒人找過她麻煩,我們都鬆了口氣,慶幸漫天陰霾全開。
今年年初,時報舉辦兩岸三邊華文小說研討會,一連兩天,我在誠品藝文空間參與盛會。那夜,回到家,外子面露憂色說:
「很奇怪哦!女兒這個星期假日,成天埋首寫東西,畫著細細的格子,密密麻麻的,不知寫些什麼,不讓我看。」
夜深了,孩子快上床,我進到女兒房裡和她溝通,我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和我說,她起先說沒有,我說:
「我們不是說好了,我們之間沒有祕密嗎?」
女兒從書包裡掏出那些紙張,大約有五、六張之多,前後兩面都寫得滿滿的,全是她作的噩夢和那回被打的經過,像是在警察局錄口供似的,我看了不禁淚如雨下,差點兒崩潰。原先以為不過是小孩之間的情緒性發洩,沒想到是如此血淋淋的校園暴力。
……
女兒細細的小字寫著:
第一次:那一天是星期五,十五班的K跑來,叫我放學後在校門口等她。下課後,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在門口等我,還噴了香水。她把我騙到隔壁興隆國宅二樓,我才放下書包,一轉身,她就變了一個臉,凶狠地問我一個我聽不懂的問題,我還來不及回答,她就打了我好幾個耳光,我愣了一下,她打我?我真是不敢相信?我和她無怨無仇,她為什麼打我?我跟她扭打在一起,她拉我的頭髮,我扯她衣服,她抓住我的頭髮把我丟出去,我整個跪到地下,也就是所謂的「一敗塗地」,她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恐嚇我「你要是敢講出來,我就把你從樓上推下去」,我怕得要命,因為氣喘病發,正喘著氣,突然從圍觀的人群中跑出來一個年約二十左右的女人對我吼:「你還喘!喘死啊!」說完,又給我一個耳光,我整個人又跪到地上去。我因為害怕,什麼都聽她的。出了國宅,我真的忍不住哭了!我哭的原因是因為我好膽小,而且我不甘心啊!我竟然就這樣傻傻地被她打!她還說我說話很屌,屌是什麼意思啊?我從來沒有這樣屈辱過,連爸媽都從來沒有打過我啊!她憑什麼打我?我恨死她了,我生平沒恨過什麼人,我發誓與她勢不兩立。
第二次:暑期輔導中午,K突然從校外跑來(她沒有參加輔導),約我去國宅十二樓talk talk,我很膽小,不敢反抗,只好乖乖地跟她去,一到十二樓,她就說:「上次你扯我衣服,害我整個曝光,你今天是要裸奔回去?還是被我打?」她看起來很生氣的樣子,我考慮了一下,就選擇挨打。她打人很奇特,不只是打臉,連後腦勺一起打,我被她打得臉熱辣辣的,腫得像豬頭皮似的,我實在痛得受不了了,請她等一下。我用手往牙齒一摸,手上都是血!她凶狠地說:「今天饒了你,算你走狗運!」走的時候,又恐嚇我不准講,要不然會死得很難看……
第三次:這一次本來是要找班上另一位同學的麻煩的,那位同學跑了,所以就找我。她們又問我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問一句,揍我一下,這一次真的很慘,T、K二人連打帶踢地弄得我全身是傷,膝蓋上一大塊青腳印,久久不消。這次,嘴巴又流了好多血,啊!我真是沒用啊……
第四次:這次是在參觀資訊大樓時,T把我堵到廁所裡,又是拳打腳踢……
K:我到底是哪裡讓你看不順眼,為什麼一定要動手打人呢?這樣你又有什麼好呢?這樣打人是要被……
有一天我夢到我當上了警察,我們組長要我去興隆國宅抓兩名通緝犯,一是K,一是T,我到興隆國宅時,果然看到她們又在打人,我立刻上前制止,趁機從背後將K的雙手反扣,交給同事帶回局裡;再轉身冷冷地朝T說:「我這一次放你走,希望你改過,別讓我再抓到,不要讓我失望。」她問我:「你到底是誰?」我把證件拿給她看,她嚇了一跳,馬上向我下跪……
前兩天我又夢到K,她完全失去了凶狠的眼神,變得脆弱不堪,我勸她:「回家去吧!再不回家,妳媽要得相思病了!」K問我是誰?我告訴她,我就是以前被她打三次的人,我勸她改過向善,並幫她找回了媽媽,她高興地流下了眼淚……
…………
……
我一邊看,一邊流淚,這才知道,我們的一念之仁是如何虧待了善良的女兒。那樣的暴行對她造成的傷害遠遠超過我們的想像,而那些施暴的孩子的行徑,著實可用「可恨」或「可惡」來形容。我必須慚愧的承認,如果我早知道那些孩子是如此殘忍地對待我的女兒,我是絕不會那樣委曲求全地去和行凶者打交道的,我也深信,沒有任何一個母親會加以容忍的,我是多麼對不起女兒呀!
可是,事隔半年,為什麼會突然又舊事重提呢?
「不是答應過媽媽,把這件事徹底忘掉嗎?」
「最近考試,老師重新排位置,那兩位曾經打我的T、R同學,一位坐我左邊,一位坐我前面,我覺得好害怕!雖然她們已經不再打我了,可是,我想到以前的事,就忍不住發抖……」
我摟著女兒,心裡好痛好痛,我安慰她:
「讓我去和老師商量,請老師掉換一下位置好嗎?」
女兒全身肌肉緊縮,緊張地說:
「不要!到時候她們萬一知道了,我又倒楣了。我答應你不再害怕就是了!」
外子和我徹夜未眠,不知如何是好,女兒柔弱,無法保護自己,強硬的手段,恐怕只會給她帶來更大的傷害,我們第一次認真地考慮到轉學問題。一連幾天,我打電話問了幾間私立教會學校,全說轉學得經過學科考試,篩選十分嚴格。想到女兒不甚理想的學科成績,只好怏怏然打退堂鼓,上帝原來也要檢選智慧高的子民,全不理會柔弱善良的百姓。我在從學校回家的高速公路上,望著前面筆直坦蕩的公路,覺得前途茫茫,一時之間,悲不自勝,竟至涕泗滂沱。
正當我們幾乎是心力交瘁時,女兒回來高興地報告:
「老師說,下禮拜又要重新排位置,媽媽不要再擔心了……媽媽,真是對不起。」
那夜,我終於背著女兒和導師聯絡,請她在重換位置時,注意一下,是不是能盡量避免讓她們坐在一塊兒。老師知道情況後連聲抱歉,並答應儘快改進,臨掛電話前,導師說:「你那女兒實在可愛,她一點也不記仇,上次班際拔河比賽,她拚命為T加油,我一旁看著她喉嚨都喊啞了,臉紅嘟嘟的……我有時候上了一天課,好辛苦,偶爾上課時,朝她的方向望過去,她總不忘給我一個甜甜的笑容。蔡太太,你也是當老師的,應該會知道,那種窩心的感覺,當老師的快樂不就是這樣嗎?真是讓人心疼的孩子!」
第二天傍晚,孩子放學回來,我聽從導師的建議,和女兒一起到七樓陽台上把她寫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紙條全燒光,希望這些不愉快的記憶隨著燒光的紙片兒灰飛煙滅。
紙片兒終於燒成灰燼!我轉過身拿掃把想清掃灰燼時,突然一陣風吹過來,把紙灰一股腦兒全吹上了天空,女兒惘然望著蒼天,幽幽地說:
「如果記憶像風就好了。」
記憶真的會像風嗎?
……
注記:記憶終究沒有能夠像風
校園霸凌現象,終於在事態日益嚴重及媒體持續的追蹤報導後,引起教育部及監察院的注意。其實,所謂的霸凌事件由來久矣,學校束手、家長絕望,許多的受害者籠罩在受害的陰影下度日,早已不是新聞,卻一直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
十六年前,女兒甫上國一時,我就用這篇〈如果記憶像風〉的文章,敘寫女兒在學校被霸凌的經過,飽嘗拳打腳踢滋味的女兒期望那些可怕的記憶能像風一樣消逝無蹤。當時,在暗夜中,我含著眼淚,用著顫抖的手,一字一句寫下被害經過及我們當時的處置方式,內心淌血,感覺孤立無援。多麼希望那些文字能引起教育單位的注意,後來證明只是徒然。身為教育工作者,從來沒有一刻像當時那般感到挫敗、束手。連女兒都保護不了的人,還談什麼教育別人的孩子!我甚至因此有些自暴自棄。
事隔多年,記憶果然無法像風。女兒所受到的傷害,至今依然沒辦法完全癒合;常常在路上走著、走著,就驚嚇地錯覺當年施暴者仍如影隨形。想到一向以為最安全的校園,竟然淪為暴力相向的場域,就讓人感到惶惑不安。據報載,全國校長協會呼籲,教育部應修正「學生輔導管教辦法」,賦予學校教師合法、合理管教權,並與內政部等單位協調,將家長的相關責任納入,政府、學校、家庭一起合作,才能將霸凌趕出校園。聽到這樣的消息,真是讓人沮喪!校長想到的居然只是擴充所謂的「管教權」。暗示大眾只要老師擁有「合法、合理」的管教權,就能將這些霸凌的學生制服;甚至有人建議將霸凌的學生隔離、轉學,這真是愚蠢又可怕的想法!什麼叫「合法、合理的管教權」?這是體罰復辟的意思嗎?是發給每位老師一把槍作為威嚇之用嗎?還是誰不乖就將他逐出校園?逐出之後呢?施暴學生轉移陣地,未來不還是社會的問題嗎!
霸凌絕非只是單純的孩子欺負孩子的問題,它的成因,彼此牽絆,家庭的、學校的、社會的,千絲萬縷,不容易釐清。據我的觀察,這些加害者多半是失歡的孩童。所謂「失歡」,或是家庭暴力的受害人;或是家長無暇管教、關愛的小孩;當然也有低成就的學生,因為在課業上無法得到肯定,就另謀出路,在拳腳上下工夫;也有些是由被霸凌者轉為加害人的。這些學生的行為固然可恨,但孰令致之?才是值得我們大人好好思考的。
社會沒有提供祥和的氣氛,大人沒有做出良好的榜樣,動輒洗門風、動私刑;媒體新聞為追逐視聽、閱報率,著意追逐腥羶色;電影及書本的分級制度沒能徹底執行,讓仍在是非邊緣猶疑的年輕人,輕易接觸血腥暴力作品,錯認糾眾結黨的行兇者為英雄;而我們的某些不肖的民意代表為求取選票,常常罔顧是非曲直,任意關說,干涉公權力的行使,間接姑息養奸;另外,那些學子們所崇拜的所謂綜藝偶像,不時在節目中用言語羞辱弱勢來賓,又何嘗不是另類霸凌?……在這樣的氛圍下,學校不言「教」,卻逕自要求擴充「管」!讓「管教權」凌駕教育最終極的目標—讓學生得到應有的溫暖指導及智育之外的德、體、群育的肯定,我以為這樣的威權思考,只會讓問題雪上加霜。
不可否認的,許多家長不盡成熟,難以依賴;經過專業訓練的老師被寄予厚望,也是自然的事,理應率先釋出善意,補家庭教育之不足。老師若能將眼光從優秀、出色的學生身上挪出些許給那些在家庭中失歡、在課業裡受挫的孩子,也許才是上策。我這不是唱高調,因為唯有這些孩子的心靈得到溫慰,學校沒有放棄他們,才能保護校園內其他的學生。而那些品學兼優的學生,受到多方肯定,也有正確的人生觀,甚至不乏溫暖的家庭支援;老師的調教,充其量讓他們在考試時,從第二志願躍入第一志願的學校,一、兩個志願之差,在人生行道上影響甚微;重要的是,搶救那些正在歧路上踟躕、徘徊的靈魂。他們一失足,就成可怕的未爆彈;一得到救贖,可能成為社會的中堅。唯有老師發揮愛心、耐心,並加強輔導技巧的訓練培養,從根本的關愛做起,才是可行之道。
《如果記憶像風》在成書後的十四年重新出版,我的女兒業已離開校園,進入社會。然而,記憶終究沒有能夠像風,陰影依然纏繞。我多麼希望這次八德國中所暴露的駭人聽聞的霸凌行為,除了引起廣泛追蹤報導與社會關注外,教育當局也能體察事件的嚴重性,想方設法提出嶄新的策略,讓學校教育有效地彌補家庭教育之不足,讓失歡的孩子因為學校的關懷與肯定,心靈得到適度的撫慰,因之變得心平氣和,霸凌行為得以從此在校園裡絕跡,則學生幸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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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文字摘錄自
《#接住受苦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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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婉容的訪問 沒有終點的旅行
其實我真的想多講一點正經事,例如在外地採訪的困難,例如叙利亞內戰對鄰近國家的影響,例如難民的external cost是否應該由全世界承擔,難民營是否應該存在……但這些可能大家都沒太大興趣?看來是要自白了。
但原來原版這麼漂亮,再share一次 :) 多謝Dragon <3
= = =
生活達人﹕烽火旅人
【明報專訊】訪問時正值黎巴嫩首都貝魯特南部一次炸彈襲擊殺害24人。
我請身在貝魯特的陳婉容說一下當地情況。
「其實未爆炸前已經通街都是檢查站,一條路中間無端端幾個類似戰壕的物體。」
幾個月來我幾乎每天讀陳婉容在路上的實時報道,由伊朗大選到土耳其東部的敘利亞難民,我對她對這片烽火大地的知識和關懷早已不感驚訝。
雖然我也愛旅行,但她在路上的淡定從容卻還是叫我不解。
在中東伊斯蘭國家終日跟色狼對抗,她看到的卻是人性的美善和這片土地的深沉。
不知道是旅行塑造了她,抑或這種義無反顧的樂觀,叫她注定在路上,以文字傳達關於邊界、流浪、自由和人性的思考。
1. 無腳雀仔走訪戰地
請婉容數到過多少國家不容易。「大約六十幾七十個啦」:東亞(日、韓除外)、美加、整個東西歐、阿根廷、巴西、中東(以、巴除外),大部分海灣國家並未涉足,中亞只到過吉爾吉斯。她28歲生日還未過。「好想去南美、特別是古巴和委內瑞拉,這些應該都是左翼分子的共同夢想吧」。
陳婉容永遠在路途上,今次算短。她原本計劃三個月內由伊朗從陸路回香港,豈料6月初到伊朗觀察大選之後,她就是懶,在高加索地區和土耳其東部賴得不想走,光是為了高加索小國亞美尼亞首都雅里溫(Yerevan)那些優雅的咖啡廳便呆了超過一星期,哪裏夠時間一路向東,穿越廣闊的伊拉克和阿富汗?為了趕及9月尾英國開課,只有將路線縮短。
怪人一個 只愛旅途上聊天
這半年來在不同的華文媒體,包括《明報》、《蘋果日報》、《主場新聞》、台灣《巴爾幹月刊》等的伊斯蘭世界文章中,都不難見到婉容的纖纖身影。可是她真正把她的寫作公開不過是大半年前的事。2012年11月她把遊記上載到博客,不消幾天就《主場新聞》就找上門說要邀請她做博客,我和一兩個朋友也談到這位女孩子的文字,「其實開博客之前我已經很久沒有動筆」。其後幾個月的發展順利得很,這就是互聯網的好處,好東西總是會被發掘;而她的好,總叫我這個同齡女子汗顏。
陳婉容絕對是個怪人。她的多年朋友說約她食飯睇戲,幾乎次次落得被放飛機的悲慘下場,她自己也承認這一點:「雖然答應了但最後還是不想動身。」我們雖然在線上每天聊天數小時,可是有一次我們分別去碼頭工人的罷工集會,她把話說在前頭:「見到我不要打招呼,四目交投的話我會把目光移開。」為什麼你約我去幾星期旅行,在港見面卻連招呼都不肯打?「我怕small talks。去旅行不同啦。」好幾次婉容在路上跟背包客寒暄,對方邀她稍後一起吃飯,她當下說好,回旅館後便後悔,想放飛機,可是沒有對方的電話號碼,她只有硬頭皮去。總之,約陳婉容去旅行比在香港行街食飯易,哪怕是五天四夜的台北之旅抑或三個月的絲綢之路,都比在香港喝杯咖啡容易。
婉容說自己很難聊,的確據她自己所說她讀大學時沒什麼朋友,終日走堂。可是她卻從不吝嗇在旅途上聊天。於是一篇篇在異地跟朋友的交流凝聚成遊記和報道,跟幾位伊朗朋友的真誠交往和對話映照出當代伊朗年輕知識分子的困境。今年6月她動身到伊朗觀選,為多份本港報章的國際新聞版、副刊等撰寫伊朗大選的現場報道和分析文字,埃及風雲變色也少不了她知性而綿延的文字。婉容從未以獨立記者自居,生性懶散的她未算非常多產,走上這條路全然是巧合,是旅行、文字和人文關懷的美麗結合。
2. 細時逃學 大時出走世界
然則婉容寫的可能不是遊記,旅行只是個讓她了解世界的幌子。「首次揹上背包,剛好是十年前的事,那個中六的暑假,一個人出發往新疆個多月。也說不上有什麼原因,純粹想去旅行,想了解新疆回民。剛巧當時讀《時代》雜誌說中國是個broken country,非如想像中光鮮穩固,於是便動身上路」。一個未成年女孩離家個多月,在這個小康家庭少不免引來一場罵戰,然而本性極度自我的婉容還是去了,這種家庭戰爭即使在婉容獨自上路已經超過十年的今天還未止息,她總是有辦法蒙混過關,哪怕是軟是硬。
注意力不足過動症的高材生
然而婉容的自我個性可能就在基因裏。婉容父母來自國內,是曾經上山下鄉的知青,父親讀書成績極佳,是當年的狀元。於是婉容自小記憶力過人,讀書不費吹灰之力。媽媽望女成鳳,把她送往參加智商測試才知智力過人。婉容死都不肯公開她的IQ實質多少,「差不多三十歲還提IQ真係好樣衰」,但可以透露的是,她是香港Mensa會員,而Mensa招收會員的IQ下限是148。婉容不諱言她自戀,用她的說話是「霸氣外露」,「覺得全世界圍我轉」。可是她從來都是成績甲等操行丙等,由小學開始因為逃學、打架、欠交功課、跟老師頂嘴、挑戰所有權威,罰留堂和見家長是家常便飯。然而她成績永遠名列前茅,代表學校參加比賽獲獎。中學升讀名女校,可以正牌逃學,她雖然在同學間算受歡迎,可是每天放學後總是一個箭步衝出課室,只是為了乘早一班巴士回家,避開人群。
後來她才知道她患上的是ADHD(注意力不足過動症),從小坐唔定,也受濕疹和各式各樣敏感所困擾。婉容大學就讀政治系,據說極少上課,神龍見首不見尾,朋友也不多。縱使成績只屬剛好合格大學畢業,卻從未打擊她的自信和自我期望。有人奇怪為何婉容總是有錢四處流浪,彷彿不用工作,實際上她不愁金錢。除了家境非常不俗,個性慵懶隨性的婉容總是有本事穿起西裝套裙,在金融和法律這些精英行業上班,初出茅廬賺四、五萬是閒事。於是她打工只為了儲錢去一下次旅行。婉容遺傳了媽媽的美麗,爸爸的頭腦,還有優渥的家境和幸福家庭,她就是位人生贏家。
3. 當上背包客的理由
然而她這個過動兒始終沒有停下來。婉容爸媽不能忘記的是,這種旅行因子是他們親手為這位桀驁不馴的女兒親身種下。小時的婉容跟父母不時到德國探望祖父,同時每年也少不了參加長短線的鴨仔團。只是長大後的婉容選擇另外一種旅行方式。她沒有大聲批評旅行團,只是說了一句好「離地」﹕「你不闖入當地人光顧的餐廳,跟他們同桌,聊天,甚至一齊生活,怎算到此一遊?跟用Photoshop key自己響雪梨歌劇院前差唔多啦。」這也許是背包客捨棄旅行團的重要原因,可是今天的自由行拿旅遊書,往往也只得一兩星期,這種當地體驗的深入程度跟鴨仔團相比,可能只是五十步笑百步。
由以巴衝突開始
走過東南亞、印度、南美、歐洲,婉容不怕俗套,沒有故作清高,她高呼喜歡台北,也想念奧地利優確的咖啡廳,德國的聖誕市集,卻對中東這片世人眼中的烽火大地感情特別深厚。以巴衝突是她關注國際議題的起點。
「我雖然是個無神論者,可是從小就讀基督教學校,對宗教歷史很有興趣,自然離不開中東這塊孕育信仰之地。因為讀聖經,我想知道以色列的立國過程。學校宣傳以色列復興是神的預言和應許,那時真是深信不疑。後來自己讀書,愈讀發現愈唔對路。講以色列立國的書籍都把巴勒斯坦說成沒有存在過一樣,這是所有自以為高等的文明為自己犯下的暴行開脫的方法。當你知道巴勒斯坦人真實存在,可是立國的承諾一直沒有實現,最後甚至被犧牲,就覺得好不忿。」
歷史苦難主題 叫人走訪探索
我們曾經討論過grief tourism。有一種旅行方式以歷史上的苦難為主題,例如集中營、戰爭把我們帶到波蘭和波斯尼亞。陳婉容承認這是抱人文關懷的旅行者難以啟齒的嗜血和濫情。婉容曾經打算動手寫一篇文章,說民族國家這個概念已經過時,可是今次她在旅途上,對民族主義多了幾分同情和理解。「我在土耳其東邊探訪敘利亞難民,這些連難民營也擠不進的人只有淪為乞丐,討食終日,雖然他們身無長物,但依然把敘利亞護照隨身攜帶。問小朋友是否來自Aleppo(受敘利亞內戰嚴重破壞的千年古城),他們高興說是。有時我們這種傾向世界主義的左派,忽略了國家民族的實用性和甚至是正當性。其實人類很多情感都相當普世,例如國家流散帶來的nostalgia。」
遇到性騷擾擲石頭點算?
這種思考令婉容對旅途上的不快多了一份理解。今次她走訪南奧賽梯,接觸因為08年俄羅斯開戰而流離失所的居民,也造訪了多個土耳其東部的庫爾德人村落和敘利亞難民營。中東人的熱情和好客令她不斷重返這塊寶地,當中遇到的問題她卻比較輕描淡寫。很多在中東旅行的女生都會遇上大大小小的性騷擾,婉容自不例外,「今次伊朗的色狼比數年前更猖狂,跟足成條街」,她在庫爾德人村落也被小孩子擲石頭,對於這些經歷她總是輕描淡寫。
「出門這麼多年,我當然懂得判斷那些是好人,這些都是憑經驗。」我請她說說她最難過的被騙經歷,她想半天卻想不出個所以然。「試過在路上截順風車,說好了不收錢最後卻獅子開大口。但也試過等巴士,等了好久還沒到,路人好心提議我坐的士,我卻想慳錢,路人以為我無錢於是把一大把鈔票往我袋裏塞」。
「中東民族構成複雜,這片土地上的衝突叫人思考很多根本性問題,例如國家、民族、宗教的本質。歷史種下原因,但只有歷史就會令我們的思考方式變得斷裂。例如大致而言什葉派伊斯蘭教徒比較激進,因為他們相信的哈里發父子都是烈士,而且還是被政治暗殺,如是者千幾年過去,這種文化基因流依然流傳下來。由這個角度看世界上很多難以排解的仇恨就變得比較容易理解。」
4. 路上好人多過壞人
性騷擾和色狼都可以理解成文化差異?「這種情很矛盾,不少伊斯蘭政府把異教婦女渲染成性觀念開放,而他們本身的文化很壓抑,不會討論性的問題。對他們而言一個女子是從屬,身邊沒有丈夫、兄弟和或父親保護是非常奇怪的事,所以很多到中東旅行的女仔手上會帶婚戒或表明已婚,那會省去很多麻煩。只是,我唔想呃人。」
「敲詐、性騷擾總是有的,但路上的好人卻比壞人多好幾倍。細個唔識死,對人好有信心,現在當然知道也有壞人,但我覺得這是一場交換,你因為一些壞人而放棄冒險,到頭來會錯過很多美好的事。」大抵在路上的人除了老練和謹慎,底蘊還是被磨練出來的選擇性樂觀。相信人性美善,才會尋訪戰爭現場、血腥之地,為人類互相迫害的災難思考出路。
報告文學 書寫人性美善
陳婉容寫遊記,實質上又不是遊記,事實上她也不算愛讀遊記,她總是以戰地記者撰寫的書或帶寫實味道的文學作品作她的嚮導。「我在盛夏到達土耳其東部的Kars,天氣卻叫人冷得發抖。如果沒有帕慕克的以Kars為背景的小說《雪》在嚮導,那場意料之外的清冷於我又有何意義?」然後婉容發現真正的Kars不如帕慕克筆下陰森,反而是出奇的蓬勃,也很商業化。「受歡迎的遊記多數關於流浪和夢想,兩者都比較肉麻。好多人讀遊記是為了追求別人的浪漫,但其實旅行和人生一樣都是旁觀別人的浪漫,實際情景是沙塵滾滾,舉步維艱。如果旅行只是為了千金散盡去追尋這種浪漫,其實是另一種無謂。」
她喜歡的遊記作家是Paul Theroux和美國的攀山專家Jon Krakauer,他寫的兩本Into the Wild和Into Thin Air遠不止冒險,其實是關於人性,不浪漫之餘還很恐怖。「三毛是我的偶像,她的人生正好證明了旅行沒有為她治癒任何問題。」三毛曾遊歷歐洲,在撒哈拉沙漠生活寫成傳世散文,後來撰寫南美遊記,經歷多場情傷及喪偶1991年被發現自縊身亡。
貝魯特的越洋電話
這場訪問不容易。婉容身處貝魯特市中心的咖啡廳上網信號極不穩定,我們的電話溝通有一句沒一句,即使信號清晰我聽到的只有對方傳來銀鈴般的笑聲,夾雜一些不太文雅的字詞,控訴我這位太熟的訪問者。然而我始終無法如麥田捕手般抓她,保護她未經磨蝕的氣焰和率性,她就如孩子般往麥田懸崖奔去。你只能在旅途上遇見陳婉容,一位熱愛旅行卻不迷信旅行能治癒生命的女子,留下綿密的報道和分析,思考人類苦難的未知。
文 何雪瑩
圖 受訪者提供
編輯 蔡曉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