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30日,李登輝先生過世。———————————————-
......「我們是叫化子軍,」他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七十軍,在到達基隆港之前的八年,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們從寧波出發前,才在戰火中急行軍了好幾百公里,穿著磨破了的草鞋?」
我是沒想過,但是,我知道,確實有一個人想過。
一九四六年春天,二十三歲的台灣青年岩里政男因為日本戰敗,恢復學生身分,決定從東京回台北進入台灣大學繼續讀書。
他搭上了一艘又老又舊的美軍貨輪「自由輪」,大船抵達基隆港,卻不能馬上登岸,因為船上所有的人,必須隔離檢疫。在等候上岸時,大批從日本回來的台灣人,很多是跟他一樣的大學生,從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看見,成批成批的中國軍人,在碼頭的地上吃飯,蹲著、坐著。在這些看慣了日軍的台灣人眼中,這些國軍看起來裝備破舊,疲累不堪,儀態和體格看起來都特別差。甲板上的台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批評,露出大失所望、瞧不起的神色。
這個時候,老是單獨在一旁,話很少、自己看書的岩里政男,突然插進來說話了,而且是對大家說。
「為了我們的國家,」這年輕人說,「國軍在這樣差的裝備條件下能打贏日本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要用敬佩的眼光來看他們才是啊。」(99)
岩里政男,後來恢復他的漢名,李登輝。
在那樣的情境裡,會說出這話的二十三歲的人,我想,同情的能力和包容的胸懷,應該不同尋常才是?......(《大江大海》(2009)龍應台)
———————————————————
四十七 草鞋
我終於找到了一個七十軍的老兵,在台北溫州街的巷子裡,就是林精武。
所謂「老兵」,才剛滿十八歲,一九四五年一月才入伍,十月就已經飄洋過海成為接收台灣的七十軍的一員。
「在登陸艦上,你也暈船嗎?」我問。
他說,豈止暈船。
他們的七十軍一○七師從寧波上了美國登陸艦,他注意到,美國人的軍艦,連甲板都乾乾淨淨。甲板上有大桶大桶的咖啡,熱情的美國大兵請中國士兵免費用,儘量喝。
我瞪大眼睛看著林精武,心想,太神奇了,十八歲的林精武分明和十八歲來自密西根的小鮑布,在甲板上碰了面,一起喝了咖啡,在駛向福爾摩沙基隆港的一艘船上。
林精武看那「黑烏烏的怪物」,淺嘗了幾口,美兵大聲叫好。
兵艦在海上沉浮,七十軍的士兵開始翻天覆地嘔吐:
「頭上腳下,足起頭落,鐵鏽的臭味自外而入,咖啡的苦甜由內而外,天翻地覆,船動神搖--吐到肝膽瀝盡猶不能止,吐的死去活來,滿臉金星,污物吐落滿艙,還把人家潔淨的甲板弄得骯髒,惡臭,真是慘不忍睹。」
這個福建來的青年人,一面吐得肝腸寸斷,一面還恨自己吐,把美國人乾淨的甲板吐成滿地污穢,他覺得「有辱軍人的榮譽,敗壞中華民國的國格」。
打了八年抗日戰爭的七十軍士兵,在軍艦上個個東歪西倒,暈成一團。林精武兩天兩夜一粒米沒吃,一滴水沒喝,肚子嘔空,頭眼暈眩,「我在想,這樣的部隊,還有能力打仗嗎?然後有人大叫:『前面有山』,快到了。」
擴音器大聲傳來命令:「基隆已經到了,準備登陸,為了防備日軍的反抗,各單位隨時準備作戰。」
全船的士兵動起來,暈船的人全身虛脫,背起背包和裝備,勉強行走,陸續下船,美軍在甲板上列隊送別。林精武邊走下碼頭,邊覺得慚愧:留給人家這麼髒的船艙,怎對得起人家!
基隆碼頭上,七十軍的士兵看見一堆小山一樣的雪白結晶鹽。福建海邊,白鹽也是這樣堆成山的。有人好奇地用手指一沾,湊到嘴裡嘗了一下,失聲大叫,「是白糖!」大陸見到的都是黑糖,這些士兵,第一次見到白糖,驚奇萬分。一個班長拿了個臉盆,挖了一盆白糖過來,給每個暈頭轉向的士兵嘗嘗「台灣的味道」。
在基隆碼頭上,七十軍的士兵看見的,很意外,是成群成群的日本人,露宿在車站附近;日本僑民,在苦等遣返的船隻送他們回家鄉。
七十軍的老兵-大多是湖南子弟,八年抗戰中自己出生入死,故鄉則家破人亡,一下船看見日本人,有些人一下子激動起來,在碼頭上就無法遏止心中的痛,大罵出聲:姦淫擄掠我們的婦女,刀槍刺殺我們的同胞,現在就這樣讓他們平平安安回家去,這算什麼!
「我還聽說,」林精武說,「有兩個兵,氣不過,晚上就去強暴了一個日本女人。」
「就在那碼頭上?」我問。
「是的,」林精武說,「但我只是聽說,沒看見。」
林精武離開故鄉時,腳上穿著一雙迴力鞋,讓很多人羨慕。穿著那雙父母買的鞋,此後千里行軍靠它、跑步出操靠它,到達基隆港時,鞋子已經破底,腳,被路面磨得發燒、起泡、腫痛。
軍隊,窮到沒法給軍人買鞋。有名的七十軍腳上的草鞋,還是士兵自己編的。打草鞋,在那個時代,是軍人的基本技藝,好像你必須會拿筷子吃飯一樣。
麻絲搓成繩,稻草和破布揉在一起,五條繩子要拉得緊。下雨不能出操的時候,多出來的時間就是打草鞋。七十軍的士兵坐在一起,五條麻繩,一條綁在柱子上,一條繫在自己腰間,一邊談天,一邊搓破布和稻草,手快速地穿來穿去,一會兒就打好一隻鞋。
只懂福建話的新兵林精武,不會打草鞋。來自湖南湘鄉的班長,從怎麼拿繩子開始教他,但是班長的湖南話他又聽不懂,於是一個來自湘潭的老兵,自告奮勇,站在一旁,把湘鄉的湖南話認認真真地翻譯成湘潭的湖南話,林精武聽得滿頭大汗,還是打不好。他編的草鞋,因為鬆,走不到十里路,腳就皮破血流,腳指頭之間,長出一粒粒水泡,椎心的疼痛。最後只好交換:十八歲讀過書的福建新兵林精武為那些不識字的湖南老兵讀報紙、寫家書,湖南的老兵,則為他打草鞋。
「林先生,」我問,「台灣現在一提到七十軍,就說他們穿草鞋、背雨傘、破爛不堪,是乞丐軍--您怎麼說?」
「我完全同意,」林精武抬頭挺胸,眼睛坦蕩蕩地看著我,「我們看起來就是叫化子。到基隆港的時候,我們的棉衣裡還滿滿是蝨子,頭髮裡也是。」
我也看著他,這個十八歲的福建青年,今年已經八十三歲,他的聲音裡,有一種特別直率的「正氣」。
「我們是叫化子軍,」他說,「但是,你有沒有想過,七十軍,在到達基隆港之前的八年,是從血河裡爬出來的?你知不知道,我們從寧波出發前,才在戰火中急行軍了好幾百公里,穿著磨破了的草鞋?」
我是沒想過,但是,我知道,確實有一個人想過。
一九四六年春天,二十三歲的台灣青年岩里政男因為日本戰敗,恢復學生身分,決定從東京回台北進入台灣大學繼續讀書。
他搭上了一艘又老又舊的美軍貨輪「自由輪」,大船抵達基隆港,卻不能馬上登岸,因為船上所有的人,必須隔離檢疫。在等候上岸時,大批從日本回來的台灣人,很多是跟他一樣的大學生,從甲板上就可以清楚看見,成批成批的中國軍人,在碼頭的地上吃飯,蹲著、坐著。在這些看慣了日軍的台灣人眼中,這些國軍看起來裝備破舊,疲累不堪,儀態和體格看起來都特別差。甲板上的台灣人你一句我一句地開始批評,露出大失所望、瞧不起的神色。
這個時候,老是單獨在一旁,話很少、自己看書的岩里政男,突然插進來說話了,而且是對大家說。
「為了我們的國家,」這年輕人說,「國軍在這樣差的裝備條件下能打贏日本人,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我們要用敬佩的眼光來看他們才是啊。」
岩里政男,後來恢復他的漢名,李登輝。
在那樣的情境裡,會說出這話的二十三歲的人,我想,同情的能力和包容的胸懷,應該不同尋常才是?
——————————————————-
99. 梵竹「一張高爾夫球場會員證的故事:訪何既明先生」,引自《共產青年李登輝》,藍博洲。
——————————————-
再讀下去:
反共不能凌駕「人」的立場
——對李登輝史觀的質疑
龍應台 《新新聞週報》1999
李登輝在今年1月接受了日本作家深田佑介的專訪(1月31日《自由時報》),專訪全文刊在《文藝春秋》社出版的政論月刊《諸君》2月號。李登輝是日本媒體的寵兒,談話廣受日本讀者注意。而身為中華民國的總統,他的言論不可避免地被視為代表台灣人民的聲音。深田佑介說,有些日本評論家稱李登輝為「哲人政治家」,對他推崇備至。不論是「哲人」還是「政治家」,前瞻的能力是一個必要條件,而前瞻的能力植根於對歷史的深刻的認識。李登輝在訪談中提出的史觀,既涉及中國人的過去,也論及台灣人的未來。台灣正處於一個摸索著尋找自我的歷史關鍵─ ─與中國大陸、與日本的關係如何界定,對於重新翻出的歷史如何做出價值判斷,做出的判斷又將如何影響自己未來的定位和格局,都是茲事體大的考慮。以李登輝的政治強勢,他個人的想法很可能就把一個社會推向某一個特定的方向,儘管那個方向不見得是正確的方向。對他的史觀提出質疑,我認為,是一個公民不得不盡的義務。
「深田:去年11月江澤民訪問日本時,猛烈地抨擊過去日本對中國的侵略,有關日本的「過去」,並且要日本「認識歷史」,在所到之處一共說了11次,反而造成日本人的反感,我認為現在正是加強日台友好關係的最佳機會,因此特別來傾聽總統的看法。
李總統:50年前的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我倒覺得在認識歷史上,江澤民比日本更有問題。為什麼呢?日本在戰後五十年間遵守和平憲法建設民主國家,很努力地向亞洲擴散和平民主主義,對這點不加以正視而不斷地反覆提舊事,絕非正確的歷史認識。
……外面說是因為江澤民小時候親戚被日軍殺害,而且他被強迫學習日語,身為國家領導人,以個人的恩怨和經歷對日本的過去加以斷罪最是很危險的。如果要說「過去」,50年前和五百年前都是一樣的……
……台灣本來有原住民,然後有為了追求自由而由中國大陸來的,就是我們這些台灣人,我們的祖先在四百年前因逃避明朝的暴政而來到台灣,現在我們所稱「外省人」,也是在50年前因逃避共產黨而到台灣的。最重要的是到台灣的這些人不是來台灣做統治者,而是要一直有建設新國家的精神,來建築我們的社會,追求自由和民主……」
舊事不必重提?
江澤民要來日本為戰爭侵略向中國人民道歉,李登輝把這個舉動稱為江澤民的「個人恩怨」。日本的侵略造成三千多萬個中國老百姓的死亡,在那三千多萬個死者身後還有數目更大的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這樣深沈巨大、史無前例的人類災難被輕蔑地貶為「個人恩怨」,實在令人駭異。以色列總理要求德國人道歉,或者波蘭總統要求蘇聯人道歉,我們都體認到:在每一個「要求」背後有多少慘痛的犧牲得不到彌補和安慰。對這樣的慘痛,我們只能垂首肅穆。李登輝是個學識廣博的人,他會以如此輕浮的態度來看待中日曆史,不會是由於缺乏知識,而有更深沈的歷史因素。
至於「50年前的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這所謂「沒有必要」,究竟是因為「舊事」已經經過徹底的爬梳整理,歷史的責任與是非已經交代清楚,還是因為舊事重提可能傷害到眼前的政治權宜?為什麼「沒有必要」?
非常湊巧,2月份西方世界最引人注目的重大新聞之一正是50年前的舊事重提:德國財團企業界開始對二次大戰中強征的奴工進行賠償。從50年代以來,德國政府已經對受過納粹迫害的個人付出了大約七百億美元的賠償金,但是德國企業,當年獲利於強征奴工的勞力,卻儼然置身事外。近一千萬名來自各國的奴工曾經在極不人道的情況下為德國的武器工廠、機械和汽車工廠夜以繼日地免費勞動;這些人絕大多數來自東歐國家,戰後又受到東西冷戰的懲罰,得不到任何補償。50年過去了,奴工凋零殆盡,為他們爭取權益的律師和人權組織終於有了突破。
去年夏天,德國大眾汽車公司(VW)在二十多個國家刊登全版廣告,通知當年的奴工前來申請賠償;大眾公司設立了一個兩千萬馬克的賠償基金準備發放。一方面想免於訴訟,一方面想對歷史的債做最後的結算,德國政府集結了當年曾剝削過奴工的各大行業,籌足大約20億美元作為賠償金,預備在99年9月1日正式執行賠償。所有的行政環節都以最速件打通處理,因為倖存的奴工皆已老邁,去日無多;選在9月1日則因為在60年前的9月1日,德軍侵入波蘭,掀起了二次大戰。選擇這樣的日子進行賠償,德國人再度向受侵略的民族表示他們的道歉和對歷史的擔當。
在歐洲,顯然不管是侵略者還是被害者都認為「舊事重提」不但必要,而且迫切地必要。歷史的罪責與是非不僅只是抽像空洞的哲學概念,它可以落實到有血有肉的個人身上。侵略者不但要對受害人道歉,還要對他做實質的補償;不但要做實質的補償,還要趕在受害人有生之年完成補償。舊事的重提,歷史的清理,必要,而且迫切。正義如果有任何意義,就得趕在這一整代人含冤死亡之前得到實現。所以50年前和五百年前是不一樣的;50年前造成的傷害,人們還有道歉和彌補的機會,歷史仍是活生生跳動著的此刻,良心逼著你正視它。
花岡事件
歐洲的奴工重新發出聲音不能不讓人想起花岡事件。
大戰爆發,日本的企業馬上感覺到人力資源的嚴重缺乏,於是與日本軍部取得默契:軍部從佔領國家強征奴工交與企業,企業以金錢回饋。日本從中國運來大約四萬多名奴工──多數是在東北擄來的俘虜和莊稼農民。在花岡的中國奴工為DOWA礦業公司下的鹿島組做最艱辛危險的地下採礦粗工。借用荷蘭歷史學者Ian Buruma的敘述:
中國奴工們即使在嚴寒飄雪的季節,仍舊穿著一襲軍衣,在地下的礦坑中挖掘堅硬的石塊,或是站在水深及腰、幾將冰凍的河溝中疏浚污泥;而他們每天所賴以維生的,僅是一顆即將腐爛的蘋果當作中飯,以及一碗稀飯當晚餐。
1945年7月30日,大約八百名中國奴工因為不堪虐待,集體逃亡,藏身在附近的山區。日本警方號召居民出來獵捕奴工;日本居民遂個個手持刀棍,圍捕奴工。
這些瘦骨嶙峋的奴工,本來就營養不良,再加上對當地環境不熟悉,絕大部份都在很短時間內被追捕回來。他們陸續被押到小鎮廣場上,一一強迫脫去了僅存內褲的襤褸衣衫,五花大綁地將雙手捆於背後……他們在如此又餓又渴的情形之下,在現場罰坐了三天三夜,當場就有50餘人暈死過去;他們無糧無水,聽說有不少的犯人相互飲用彼此的尿水維生,真是駭人聽聞、最為殘酷的暴行。
悠悠50年,這些中國奴工得到什麼樣的補償?
1945年9月,倖存的花岡奴工被當地的秋田郡地方法院以危害地方治安的罪名判以「無期徒刑」,終身監禁。後來被盟軍解放。
1948年,鹿島組的八名主管受軍事審判,坐了八年監牢之後釋放。其中之一叫岸信介,作了日本首相,鹿島組一轉身變成鹿島建設,日本首屈一指的重工業財團,戰後在中國大量承包工程,成為中國市場的大投資家。
1972年,周恩來與日本簽訂中日和約,放棄所有對日本索賠權利。
中國的奴工──當然還有韓國的、澳洲、美國、英國的戰俘奴工,在東方的歷史洪流裡,人,像蟲子一樣被衝進遺忘的黑暗中,轉瞬不見蹤影,連喊叫的聲音都發不出。他們只能在風燭殘年的破碎的夢裡看見;有一天,鹿島建設在世界各國刊登全版廣告,請當年的奴工前來索取賠償,日期還在7月7日,因為在62年前的這一天,日本士兵的皮靴與刺刀跨上了盧溝橋。
這一天還很遙遠,由於許多極其複雜的文化以及政治因素,日本人對歷史的認識還沒有走到這一步,他們還需要時間。白髮蒼蒼的慰安婦現在四處奔走,就是為了在死前能見到正義的實現,但是在日本人有一天終於有能力面對歷史的時候,那千百萬的受害者已經化為無聲無息的塵土。
舊事怎麼能不反覆重提呢?就是日本境內也有不少諤諤之士,譬如大江健三郎就在1990年法蘭克福書展上猛烈抨擊過日本對歷史罪責的自欺心態,稱日本人為最缺乏反省能力的「種族主義者」。江澤民訪日,身上背負著最沈重的債券,怎麼還也還不完的人性債券;李登輝有什麼權利、什麼立場,說,「舊事沒有必要反覆重提」?
如果人性價值也必須劃分疆界,中國人的死難都只是他江澤民的事,與李登輝毫不相干;好的,那麼,從1937年到1945年總共有20萬7千多個台灣青年被徵調投入戰爭。其中將近六萬人或戰死、或失蹤,為日本天皇做了炮灰。還有那受了皇民思想號召而肆行屠殺,戰後被當做國際戰犯而處死刑的26人,處10年以上徒刑的147人。這些台灣人的犧牲──日本表示過歉意嗎?對台灣的慰安婦,日本表示過歉意嗎?更何況,在今天的所謂「台灣人」裡,畢竟有百分之十幾二十的外省人在大陸親身面對過日軍的刺刀,李登輝可曾考慮過他們的情感和創傷?誰 對他們道過歉?即使吝嗇地只談「台灣人」,李登輝,身為總統,又哪裡有權利、有立場,去對至今不認錯的日本說,「舊事沒有必要重提」?
台灣人的面對歷史
我不認為李登輝有失立場的談話是他有意取悅於日本媒體。他曾經公開批評過李光耀所鼓吹的「亞洲價值」而強調他信仰普遍的自由和人權。但是他對中國共產黨政權的憎惡、他對日本的源遠流長的好感,以及海峽兩岸的緊張對峙關係,扭曲了他對普遍人權的判斷。
李登輝說江澤民比日本人「更有問題」。是的,江澤民代表的是一個對自己人民開槍的政權,這個政權統治中國50年,手上所沾中國人的血可能比日本人還要濃腥。但是,甲殺了人,不能說因為「乙也殺了人」或「乙殺了更多的人」而使甲的罪行得到豁免。這個邏輯是荒唐的。中國共產黨有一天也必得站上歷史的審判台接受審判,但是共產黨再不義也不能拿來為日本的不義作辯護。
李登輝說,日本「在戰後50年間遵守和平憲法建設民主國家」,因此「過去」不必再談。這個邏輯也是奇怪的。就被害者而言,日本今天貧或富,獨裁或民主,對已經造成的傷害有什麼影響?就日本人自己而言,正因為日本是一個民主國家,它更有理由誠實而勇敢地面對陰暗的過去。戰後的德國難道不是一個「遵守和平憲法的民主國家」,為什麼在那裡,「過去」的討論和整理如此重要?
對日本的好感是李登輝這一整代人的歷史情愫。以中國民族主義為出發點的人很容易對這種情愫義正辭嚴地口誅筆伐,而這樣單向思維的批判很可能是錯置的。就如同在今天的香港有許多人對英國殖民所帶來的體制和文化認同超過對自己民族──中國的認同,李登輝這一代人對日本的認同也有它的「正當性」,必須放在時代的背景中去理解和尊重。問題的癥結在於:認同日本的什麼?大江健三郎、東史郎、家永三郎都是日本人,卻對日本政府和主流社會處理歷史的態度絕不苟同。這些人代表了日本文化中最珍貴的良心和勇氣。曾經是日本國民的台灣人,譬如李登輝,是否 在模糊的、浪漫的日本情愫之外,認真地思索過更深刻的問題:
在侵略戰爭的大浩劫中,屬於日本國的台灣人究竟是純粹的被害者還是身不由己的迫害者,或者兩者都是?界線怎麼劃分?如果民族主義的立場被拋棄,那麼他是否通得過「人」的立場的檢驗?對於自己,他是否能在日本人的歷史罪責裡看見自己的角色?對日本的歷史,他又是否能撇開自己的情感糾纏,做客觀的評斷?
這些問題,90年代以來紛紛在歐洲各國浮出。法國、比利時、荷蘭,長久以來把自己描繪成被德國壓迫的無罪的羔羊同時又是抵抗侵略的勇敢的英雄。歷史學家現在把現在把材料徹底翻出來,讓人們看見;羔羊英雄只是事實的一面,另一面是和侵略者權勢結合、狼狽為奸的懦弱與卑下。
把歷史的石頭翻開,露出長久不經日照的蟲豸,不是為了族群間的政治清算,而是為了更瞭解自己的存在地位。尤其台灣人正在尋找全新的未來航程,釐清自己的過去是不可或缺的羅盤。
李登輝公開說自己在22歲以前是日本國民,被民族主義者視為大逆不道,我認為是後者的立場偏執。但是李登輝對日本主流價值的全盤接受──全盤到罔顧歷史、罔顧正義的程度,我覺得非常可憂。如果他是一般學者,談話代表他個人,也就罷了,偏偏他是中華民國總統,在外代表全部台灣人說話,而所說的話比日本右翼還要右翼,實在使我這個台灣國民惴惴不安。
不是民族主義,是人權主義
我相信日本的過去是必須深掘、必須探究、不可遺忘的,而這個立場,不是因為我是中國人台灣人,屬於被侵略被殖民的族群,因此尋求報復、洩憤。有這個立場,是因為,做為人類的一份子,希冀看見和平的實現,而20世紀兩次大戰給了我們一個極重要的教訓:如果歷史的是非曲直、怨怒疑忌不經過梳理就被草草掩蓋,它就變成一個數著秒鐘的定時炸彈,踢踢踏踏走向爆發。沒有對歷史的共識就沒有和平的基礎,而共識的達成唯有透過對「過去」的鍥而不捨的深掘與追究,最有責任研究日本過去的應該是日本本身的器識宏大的知識份子,就如同對文革史絕不放鬆的應 該是中國本身的知識先進,因為最深的批判來自最深的關切。令人憂心的是,中國與日本讓眼前的政治權宜將歷史的傷口暫時遮住,但是傷口在暗地裡潰爛惡化,有一天,傷者,或那自視受到不公待遇的,又以復仇者的猙獰面目再起。這樣的惡性循環,難道是日本人、中國人、台灣人所樂於見到的嗎?為了避免這樣可怕的前景而要求德國或日本切實地面對歷史,不是「哪國人」的立場,是「人」的立場。
要求日本道歉,因此不是一個狹隘的民族主義的問題,而是一個普遍的歷史罪責的問題。江澤民本人是否有這樣的認識,很值得懷疑。毛澤東和周恩來與日本人簽約時,從不曾問過老百姓的意願。但是那死於戰亂的三千萬人、那飽受凌虐的奴工和慰安婦,有權利要求精神與物質的彌補,只因為他們是「人」就足夠的理直氣壯,與民族主義扯不上關係,與人權主義卻大有關係。李登輝對人權價值的尊重我相信是真誠的,但是在他反中共和親日本的架構裡,人權價值卻不自覺地被壓縮得看不見了,三千萬人的犧牲變成「個人恩怨」,未經整理的重大歷史變成「不必再提」的舊事。
不,就是對距離我們極遙遠的盧安達或科索沃或阿富汗的屠殺,我們都不忍,也沒有權利這麼說的。
「新台灣人」來自「舊台灣人」
深田佑介的問題充滿投機主義的惡味──趁著中國與日本為歷史罪責起矛盾的時候,趕快發展台日關係!李登輝的回答也果真與他一拍即合。不能不問的是,建築在這樣一個基礎的台日關係,能為台灣帶來什麼利益?機會主義的結合能持久嗎?或者說,以扭曲歷史、蔑視人權為基礎建立起來的政治關係,是我們台灣人所渴望的嗎?
我不同意。
就如同我不能同意李登輝所描繪的美麗的台灣人圖像是符合歷史的。在他的描繪下,台灣人就是一個追求自由民主的族群。哪有這回事呢?李登輝說四百年前來的台灣人是為了「逃避明朝的暴政」而來到台灣,但是鄭成功的旗子上不是明明寫著「永明」嗎?「到台灣的這些人不是來台灣做統治者」的,李登輝說,但是他怎麼解釋來台的漢人是如何壓迫原住民的?五十年前的「外省人」是逃避共產黨而來,但是他們來了之後就建立了自由民主嗎?
台灣人受日本統治50年,受國民黨高壓控制50年,現在又受共產黨的武力威脅,在自我意識上就逐漸投射成一個羔羊似的被壓迫者,而羔羊在道德上都是純潔無瑕的。這真是一個美麗的自我圖像,但是,我們既然要求別人正視歷史,自己又何能例外,四百年來的台灣人既是羔羊,也是惡狼,被別人壓迫過,也壓迫過別人。對自由民主的認識絕不是台灣人的天生麗質,高人一等,而是經過不斷的墮落和奮起才獲得的一點淺淺的成就。這點成就我們可以珍惜,但是不必把它誇大成一個一以貫之的台灣人傳統。
解嚴12年來,台灣一步一步的在遠離老國民黨時代的中國意識,發展出以自己為主體的台灣意識。李登輝的史觀標誌著12年的距離;12年前,台灣的「中國人」和大陸人一樣談日本人的「血債」。黃春明的「沙喲那啦再見」對死不道歉的日本充滿義憤,是那個時期的經典作品。到了1999年,台灣總統對日本人公開說,要日本人對侵略戰爭道歉是江澤民的「個人恩怨」,日本現在是和平主義的使者,中國反覆對日本提起過去「絕非正確的歷史認識」。這個距離實在是驚人的。
這樣的史觀,就是李登輝所鼓吹的所謂「新台灣人」的史觀嗎?我看見其中蘊藏著非常大的危險。我想我們之所以反對中共政權,是因為這個政權與我們所信仰的人權價值有嚴重牴觸;信仰人權價值是因,反對共產政權是果。但是如果說,為了與中共爭取政治資源,為了與中國意識割離以凸顯台灣意識,而把歷史扭曲,而把人的災難渺小化、兒戲化──因為這些人恰巧是「中國」人;也就是說,反共倒果為因,成了最高指導原則,台灣人豈不是在1999年又退回到意識型態僵化的1949年,只是蔣介石版的教條換成了李登輝版的教條?不以人權價值為基礎的台灣意識 值不值得我們追求?我們可不可以讓反中共的目標無限放大,大到使我們對更普遍的恆久價值變得盲目?
「新台灣人」不是從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他必定得從「舊台灣人」蛻化而來,帶著他所有的歷史,所有的回憶,所有溫存的情感。對這些千絲萬縷的歷史回憶和情感,他必須沈思、梳理、衡量、選擇;每一番沈思梳理,每一個衡量選擇,都一點一點決定了他未來的面貌。「新台灣人」最後的成熟──不論他屬於哪一個族群,一定是在他給自己的歷史記憶和情感重新找到了安身之處以後,絕不在於把自己的過去粗暴地斬斷。而每一個族群的歷史記憶和情感,在台灣人重新凝聚的過程中,都是必須受到尊重的。
原載《新新聞週報》1999
攝影:龍應台,屏東大鵬新村
同時也有6部Youtube影片,追蹤數超過4萬的網紅Dd tai,也在其Youtube影片中提到,大佛寺位於惠福東路,與北京路商業步行區交界處,是廣州市區佛教五大叢林之一,也是廣東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之一。大佛寺始建于南漢時期(西元917—971年),初名為新藏寺,元朝(西元1271—1368年)易名為福田庵,明代(西元1368—1644年)擴建為龍藏寺,當時寺院範圍,東起今北京路,西至龍藏街(龍...
「滴水建築」的推薦目錄: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龍應台 - Lung Yingtai Facebook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林務局-森活情報站 Facebook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Dd tai Youtube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Dd tai Youtube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Dd tai Youtube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神奇抗污滴水線(導水板) - YouTube 的評價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滴水高度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說愛你-2021年11月 - 愛情 ... 的評價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滴水高度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說愛你-2021年11月 - 愛情 ... 的評價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滴水建築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的評價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滴水建築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的評價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L18804,一滴水紀念館,一滴水,日式建築,古厝,老屋,新北市,淡水區 的評價
- 關於滴水建築 在 外牆髒污& 滴水線設計 - Mobile01 的評價
滴水建築 在 林務局-森活情報站 Facebook 八卦
【最暖心山屋完成啦~】
你聽說山岳間熱騰騰新消息了嗎?🤔Nonono不是眠月線~不是抹茶山!是山屋 #天池山莊 整建完成啦!✨ 歷時多個月的整修,透過多人的努力,利用四輪鐵牛車將所需的物資送上山,有時還因為山區不穩定的氣候,讓工程停滯!這些辛勞都為了帶給大家更好的休息環境呀~
就讓一路報導 帶大家一起看看天池山莊2.0有哪些暖心進步吧~👀
🔸原木上漆,保護木造建築不受潮濕空氣損害
🔹烘乾室,借鏡日本山屋的設計,是潮濕山區最實用的設備啦~
🔸樓板防水工程,讓山友免怕天花板滴水,還能在露臺上享受風景!
🔹電池室,讓全太陽綠能的山屋電源獲得更有效的運用
當然不只這些啦!等著大家上山來親身體驗~💖 目前山屋提供室內88張床位以及室外3處8人帳篷營位、19處6人帳篷營位。記得提前5-60天上網申請,才不會撲空😂
#感謝辛苦工程人員
#感謝OurTrails一路報導獨家專訪
延伸閱讀:
【獨家採訪天池山莊】2020年山岳最夯時事!最暖豪華山屋整建完成再立標竿 : https://pse.is/w6l2q
【獨家專訪 天池山莊】: http://yt1.piee.pw/wa6qm
🏕 預約山屋:https://tconline.forest.gov.tw/room/
滴水建築 在 文茜的世界周報 Sisy's World News Facebook 八卦
《文茜的世界周報》
【2019年,我們告別的自然美景及歷史建築】
{內文}
2019年12月25日,巴黎人迎來了首個沒有聖母院陪伴的耶誕節。
這是自1803年以來
聖母院第一次錯過了耶誕彌撒
全都是因為2019年4月
一場大火重傷了這座12世紀的教堂
一個廣受人愛戴的巴黎地標
陷入火海
警報聲與震驚
充斥在法國首都巴黎每個角落
啊呀 失火了
從聖母院傳出的濃煙
全巴黎都看得見
(MSNBC新聞台主播)
這個畫面實在是...
讓人不敢相信是真的
(法國總統馬克洪)
聖母院大教堂是我們法國歷史的一部分
聖母院這場火災
是極為令人傷痛的悲劇
400位消防人員
在離地200英尺的地方與烈火搏鬥
幾個小時後
巴黎最受歡迎的景點
燒成了焦黑的骨架
聖母院沒有毀於法國大革命
也沒有毀在納粹手中
但是幾個小時的烈焰包圍下
尖塔倒下了
(FOX新聞主播)
聖母院上的尖塔
從此不復存在
矗立在塞納河畔的巴黎聖母院,是歐洲歷史上第一座全哥德式的教堂。聖母院由教宗亞歷山大三世見證下奠基,後來歷經17和18世紀進行了重大修整與增建,成為今天所看到,有著華麗的建築雕飾與彩繪花窗的樣貌。
聖母院裡頭的著名的玫瑰窗櫺
由數百幅畫作組成
有著許多聖經裡的形象像是天使
還有著名的滴水獸(gargoyles)
以及雕像分布在教堂各處
鐘樓怪人加西莫多(Quasimodo)
用鐘繩救下吉卜賽姑娘埃斯梅拉達
將她帶到聖母院大教堂
(鐘樓怪人電影片段)
庇護所 庇護所(sanctuary)
不幸中的大幸是,兩座塔,包括加西莫多的鐘樓,都倖免於難。
倖存的還有傳說耶穌本人受難時戴著的受難荊棘冠,以及13世紀的玫瑰花窗。
在大火延燒9小時之後,這場吞噬巴黎聖母院大教堂的火,終於澆熄。
當大火撲滅後,消防員及媒體記者打開教堂大門時,驚訝地看到,滿眼煙霧及瓦礫中,教堂內的十字架完好無損,並且因光線透進而閃爍發光。法國文化部長說,目前已經募得了10億歐元重建資金,但預計要等到2021年才會開始重建。
法國總統馬克洪發話
希望在2024年完成聖母院重建
好趕上2024年巴黎奧運開幕
不過專家懷疑這太不切實際
===奧地利===
這裡是奧地利的哈爾斯塔特(Hallstatt),有著「世界最美小鎮」的稱號,他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11月30日,美麗的小鎮遭受祝融之災。
當天一共出動了八輛消防車和109名消防員投入搶救,將傷害降到最低。
(Hallstatt消防局長 Roland Mayr)
先是木屋起火 燒毀了兩棟
並且波及到旁邊兩棟住家
幸好我們控制住火勢
沒有再向外蔓延
===威尼斯===
在同一時期,相距400公里的威尼斯,正飽受五十年來最大水患襲擊。
(威尼斯居民 Marco Zamunan)
遊客還是玩得很開心
不過這對我們威尼斯人來說
是一個必須正視的問題
2019年11月以來
威尼斯一直飽受高海潮侵襲之苦
雖然在威尼斯淹水不算新鮮事
但是這次的淹水前所未見
11月12日最高水位達到1.87公尺
創下1966年以來該地區水位的峰值
也是有史以來淹水第二高
遊客在社群網站上分享水深及膝的淹水影片,精品店也狼狽的泡在水中,威尼斯有85%地區浸水。聖馬可大教堂的大理石梁柱、馬賽克拼磚藝術被海水侵蝕毀壞,地下墓穴被淹,令人心痛。這是聖馬可大教堂1200年來第六度遭逢大水,然而其中四次發生在近20年。
洪水頻率增加的主要原因是氣候暖化,另一個原因是這座城市正在下沉。專家警告如果全球暖化沒有停止,浮動堤防再不完工,威尼斯可能在100年內沉入水底
===OK冰川之死===
等不了100年,冰島的OK冰川,因為急速惡化的全球暖化,正式在2019年宣布死亡。
冰島總理 Katrin Jakobsdottir(2019.8)
當地第一條因氣候變遷
而宣告消失的冰河
如果按照科學家預測的發展
未來十年或是百年
我們將會見到其他冰川消失
2019年8月18日,冰島舉辦一場很特別的告別式,科學家替這條名為OK的冰河豎立紀念碑,敬告大眾,未來兩百年所有冰河都將殊途同歸。
科學家警告若是地球氣溫繼續暖化
冰島的其他冰川也會像OK冰川一樣消失
200年後 冰島將會連一條冰川都不剩
融冰速度破了記錄,理由顯而易見。
===亞馬遜大火===
世界正在燃燒
也就是說
人類對抗氣候變遷最有力的武器
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
根據巴西國家太空署11月份公布的數據,亞馬遜的雨林在2018年7月到2019年7月的一年間,消失了9762平方公里,相當於29.5%,創下2008年以來最糟紀錄。
亞馬遜雨林面積非常大
占地約有200萬平方英里這麼大
包括巴西西北部一大片區域
還有一部分在秘魯 哥倫比亞
委內瑞拉 厄瓜多 玻利維亞
圭亞那 法屬圭亞那和蘇利南
自2019年1月以來
巴西記錄到12萬1000場林火
其中半數就在亞馬遜雨林
是當地農民從事火耕而放的火
為的是整出種農作物和放牧的地
亞馬遜雨林的前景恐怕會更加不樂觀
因為現任巴西總統波索納洛
支持農民燒林整地
總計巴西在2001至2018年間
有5380萬公頃林地消失
也就是自2000年以來
亞馬遜雨林面積消失了10%
2019年8月,亞馬遜雨林異常頻繁的森林大火,燒了20多天,「地球之肺」正在燃燒的標題,躍上國際版面。《經濟學人》以封面故事,點出亞馬遜雨林的危機,直言「巴西有能力拯救地球最大的森林,也可以摧毀它」。網友發起「為亞馬遜祈禱」(#prayforamazonia)的運動,要求國際領袖拯救「地球之肺」。
七個南美亞馬遜雨林國家(波利維亞、巴西、哥倫比亞、厄瓜多爾、法屬圭亞納、秘魯和蘇里南)9月6日在亞馬遜雨林會晤,共同簽署「萊蒂西亞協議(the Leticia Pact)」以合作保護這個世界最大的熱帶雨林
可惜的是,巴西總統選擇缺席。
2019年,巴黎聖母院和我們暫時告別;好在世界最美小鎮還算是保住了。巴西亞馬遜雨林以破紀錄的速度劇烈燃燒,只盼不要像OK冰川一樣永遠消失,成為2020年最傷心的追憶。
滴水建築 在 Dd tai Youtube 的評價
大佛寺位於惠福東路,與北京路商業步行區交界處,是廣州市區佛教五大叢林之一,也是廣東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之一。大佛寺始建于南漢時期(西元917—971年),初名為新藏寺,元朝(西元1271—1368年)易名為福田庵,明代(西元1368—1644年)擴建為龍藏寺,當時寺院範圍,東起今北京路,西至龍藏街(龍藏街由此得名),南接惠福路,北達西湖路。明末,寺址被改為巡按禦使公署。清兵入粵,公署毀於戰火,寺址淪為廢墟。康熙二年(西元163年),平南王尚可喜鑒於攻克廣州死難者眾,為安撫民心,乃自捐王俸,在龍藏寺舊址重建佛寺,建成後大雄寶殿高18米,建築面積達1277平方米,大雄寶殿正中供奉三尊以黃銅精鑄高各6米、各10噸的大佛像,時人稱“人過大佛寺,寺佛大過人”,當時佛寺之大,大佛之大,堪稱“嶺南之冠”,大佛寺之名也由此而得。大殿用的巨型楠木柱為安南(今越南)王所捐贈,經近350年仍完整無損;其建築藝術仿京師官廟兼具嶺南風格。全盛時期占地3萬多平方米,格局完整,規模宏偉。大佛寺坐北朝南。主要建築有頭門、鐘樓、鼓樓、韋馱殿、伽藍殿、天王殿和大殿,還有方丈室、廊廡等。民國時政府變賣部分寺產改建民居,現僅存大殿、東面部分廊廡,占地5000平方米。寺門前為惠新中街,周邊為民居。另寺內現存碑記4方。大雄寶殿,面闊七間36.32米,進深五間25.36米共十九架。單簷歇山頂,上蓋素板瓦、筒瓦,素胎瓦當、滴水剪邊。灰塑雲龍、西番蓮正脊,龍身圍繞著磚砌正脊兩面穿插,生動傳神。正脊正中為鎏金葫蘆頂,垂脊、戧脊上塑獅獸。梁枋用材粗大,九架梁厚達70多釐米,上下樑間採用如意紋駝峰鬥栱承托,簷下施七踩三翹鬥栱,鬥栱用材高21釐米,厚10.5釐米,梁頭及鬥栱施彩繪,色澤鮮明而簡潔。駝峰、鬥栱造型簡樸,覆盆式鴨屎石柱礎古樸穩重,保留了明代風格。寺內原有的釋迦牟尼、阿彌陀佛和藥師佛三尊大銅佛和一尊青銅觀音像,於“文化大革命”期間被拆除,運到南岸廢品倉庫,後市文物管理部門搶救運回安置在六榕寺大雄寶殿和觀音殿內。20世紀90年代中期,維修大殿、重鑄佛像及重建僧舍、客堂、齋堂、地藏殿、天王殿、山門和紀念亭等。2009年省政府授予大佛寺大殿“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稱號。
滴水建築 在 Dd tai Youtube 的評價
開元寺位於廣東省潮州市開元路。前身為荔峰寺,唐代開元二十六年(738年)敕建開元寺,元代稱“開元萬壽禪寺”,明代成“開元鎮國禪寺”,清代以後“開元鎮國禪寺”與“開元寺”並稱,加額“萬壽宮”,俗稱開元寺一直沿用至今。該寺自建立以來,歷代均有維修。原占地100畝,現存20.3畝,一向為歷朝祝福君主、宣講官府律令之所。以地方寬敞、殿閣壯觀、聖像莊嚴、文物眾多、香火鼎盛而名聞遐邇,為粵東地區第一古刹,有“百萬人家福地,三千世界叢林”之美譽。是中國著名的佛教寺院。整座寺院保留了唐代平面佈局,又凝結了宋、元、明、清各個不同朝代的建築藝術,香火鼎盛。 “文革”期間,開元寺曾遭嚴重破壞,1982年海外僑胞、港澳同胞捐資,進行全面維修,使開元寺重現昔日風采。2001年6月25日,開元寺被列入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西元738年,崇信佛教的唐玄宗下詔以當時的年號“開元”為名,在全國十大州郡各建一座寺廟。是全國僅存的四大開元寺之一。這座千年古寺占地面積約20000平方米,整座寺院既保留了唐代的佈局,又凝結了宋、元、明、清各朝各代的建築藝術。距開元寺一百多米的路邊,還保存著僧人們使用過的古井。天王殿,是開元寺的主要建築,至今仍保留著宋代的建築風格,也是中國古代木結構建築的傑作。整座殿堂全部用當時最好的木料架築,構件之間的拼接,毫無錘鑿痕跡,始終不受氣候的影響而嚴絲合縫。從天王殿的32根石柱計算,應為九開間,而 大殿實際面闊有十一開間,進深四間,和北京故宮的太和殿一樣的面闊。 “天王殿裡面那些斗拱應該也是很科學的,日本奈良有個東大寺,他們一直找不到它的祖庭是在什麼地方。後來同濟大學的專家教授們到了潮州才發現,這裡就是原來日本奈良東大寺,它那基本佈局就是參考我們潮州開元寺的。佛教在中國唐代達到了最盛期,以佛教為紐帶,中國和一些信奉佛教的國家來往密切。許多國家的學問僧、求法僧來到中國研習佛法。在開元寺裡供奉著一座紅銅寶鼎,上面有漢文題款:開元寺禪堂香爐一座永遠供養三韓弟子任國祚,這是開元寺曾經培訓朝鮮僧人的實物見證。當年的開元寺裡,來自不同國家的僧侶們在這裡研習佛法,開元寺成為中外佛教文化交流的重要場所。 經宋元明清及今,先後十次大規模修建,其建築格局大致分為三部:中軸為照牆、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藏經樓、玉佛樓。東側為客堂、地藏閣、五觀堂、香積廚、齋堂、僧舍、不俗精舍、祖堂。西側為方丈室、觀音閣、慧業堂、僧舍、雲水堂、諸天閣、形成寵大的四合院式古建築群。其主要殿閣均為木石材料,憑木榫緊密銜接,用龍頭斗拱迭起支撐,層層向上散開,最多達十一層,承受殿頂的巨大壓力,殿頂為四重簷、雙滴水,有鴟尾和雙龍奪寶裝飾,琉瓦彩甍丹牆,蔚為壯觀。經歷一千二百餘年地震、海潮、颱風、雷電、冰雹等自然災害,以及歷代戰亂、人為摧殘而又不斷修建,至今仍保持著唐宋宮殿式莊嚴肅穆的建築風格。據當代古建築專家考證:日本著名東大寺佛殿的宋代建築模式,與現在開元寺天王殿一模一樣,證實了天王殿為宋代建築,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經常有國內外的建築學院組織師生至此觀摩學習,被譽為“古代建築藝術明珠”。
滴水建築 在 Dd tai Youtube 的評價
開元寺位於廣東省潮州市開元路。前身為荔峰寺,唐代開元二十六年(738年)敕建開元寺,崇信佛教的唐玄宗下詔以當時的年號“開元”為名,在全國十大州郡各建一座寺廟。是全國僅存的四大開元寺之一。元代稱“開元萬壽禪寺”,明代成“開元鎮國禪寺”,清代以後“開元鎮國禪寺”與“開元寺”並稱,加額“萬壽宮”,俗稱開元寺一直沿用至今。該寺自建立以來,歷代均有維修。一向為歷朝祝福君主、宣講官府律令之所。以地方寬敞、殿閣壯觀、聖像莊嚴、文物眾多、香火鼎盛而名聞遐邇,為粵東地區第一古刹,有“百萬人家福地,三千世界叢林”之美譽。整座寺院保留了唐代平面佈局,又凝結了宋、元、明、清各個不同朝代的建築藝術。”文革”期間,開元寺曾遭嚴重破壞,1982年海外僑胞、港澳同胞捐資,進行全面維修,使開元寺重現昔日風采。距開元寺一百多米的路邊,還保存著僧人們使用過的古井。2001年6月25日,開元寺被列入第五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天王殿,是開元寺的主要建築,至今仍保留著宋代的建築風格,也是中國古代木結構建築的傑作。整座殿堂全部用當時最好的木料架築,構件之間的拼接,毫無錘鑿痕跡,始終不受氣候的影響而嚴絲合縫。從天王殿的32根石柱計算,應為九開間,而大殿實際面闊有十一開間,進深四間,和北京故宮的太和殿一樣的面闊。佛教在中國唐代達到了最盛期,以佛教為紐帶,中國和一些信奉佛教的國家來往密切。許多國家的學問僧、求法僧來到中國研習佛法。在開元寺裡供奉著一座紅銅寶鼎,上面有漢文題款:開元寺禪堂香爐一座永遠供養三韓弟子任國祚,這是開元寺曾經培訓朝鮮僧人的實物見證。當年的開元寺裡,來自不同國家的僧侶們在這裡研習佛法,開元寺成為中外佛教文化交流的重要場所。開元寺始建時佔地百畝,歷代滄桑,隆替不常,迄今尚存不足四十畝。 經宋元明清及金,先後十次大規模修建,其建築格局大致分為三部:中軸為照牆、山門、天王殿、大雄寶殿、藏經樓、玉佛樓。東側為客堂、地藏閣、五觀堂、香積廚、齋堂、僧舍、不俗精舍、祖堂。西側為方丈室、觀音閣、慧業堂、僧舍、雲水堂、諸天閣、形成寵大的四合院式古建築群。其主要殿閣均為木石材料,憑木榫緊密銜接,用龍頭斗拱迭起支撐,層層向上散開,最多達十一層,承受殿頂的巨大壓力,殿頂為四重簷、雙滴水,有鴟尾和雙龍奪寶裝飾,琉瓦彩甍丹牆,蔚為壯觀。經歷一千二百餘年地震、海潮、颱風、雷電、冰雹等自然災害,以及歷代戰亂、人為摧殘而又不斷修建,至今仍保持著唐宋宮殿式莊嚴肅穆的建築風格。據當代古建築專家考證:日本著名東大寺佛殿的宋代建築模式,與現在開元寺天王殿一模一樣,證實了天王殿為宋代建築,具有很高的研究價值,經常有國內外的建築學院組織師生至此觀摩學習,被譽為“古代建築藝術明珠”。
滴水建築 在 滴水高度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說愛你-2021年11月 - 愛情 ... 的八卦
FG以及TG的差別在哪... Lower Water Level (LWL) 滴水位... TW/. 服務項目:. 自動化鋼筋撿料圖系統. 建築工程數量精算服務.厂房滴水高度是不是比实际高度低? ... <看更多>
滴水建築 在 滴水高度在PTT/Dcard完整相關資訊| 說愛你-2021年11月 - 愛情 ... 的八卦
FG以及TG的差別在哪... Lower Water Level (LWL) 滴水位... TW/. 服務項目:. 自動化鋼筋撿料圖系統. 建築工程數量精算服務.厂房滴水高度是不是比实际高度低? ... <看更多>
滴水建築 在 神奇抗污滴水線(導水板) - YouTube 的八卦
對建築物能提供結構體的保護、防水、防污的功能,亦可避免雨水及塵埃長期污染牆面而造成污水線,有損建築物之觀瞻.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