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了一個幼稚園 《純粹大武山》
「你不是愛養雞嗎？」
我快暈倒了，不可置信地說，「我只養了三隻母雞，是玩票啊⋯⋯」
「鴨子跟雞一樣可愛，」他很認真，「你一定很愛的......」
「我沒有要養鴨呀⋯⋯」我掙扎著。
他說，「鴨子已經送到了。」
「天哪......兩隻？三隻？」
「二十四隻，」他無限自豪、興高采烈地說，「四隻公鴨，二十隻母鴨。」
眼前是二十四隻乳鴨。每一隻都像一支拖鞋般大小，翹著尾巴，鼓著嘴巴。每一張嘴巴都在打開，打開的鴨嘴像一把張開的剪刀。所有的剪刀都在動。
二十四隻乳鴨同時都在叫，嗶嗶嗶嗶像一百個交警指揮交通焦慮萬分的哨聲齊鳴。格格們很安靜，請問請問——為什麼鴨子一直叫......
整個幼稚園都是過動兒。
「我.....我把鴨子放哪裡去？」我覺得自己腦子斷電了。
本來是想找兩隻兔子放進雞公館的，嚴肅思索的是：小學時候就開始考「雞兔同籠」，從來不曾及格過，現在何妨真的養雞兔同籠看看雞和兔為什麼要同籠做數學。
沒想到，兔子沒來，來了一整個鴨子幼稚園。
怎麼辦呢？
先丟兩隻乳鴨進格格公館，看格格會不會把他們吃掉。雞族對別人的小孩是慈愛還是凶惡？
沒想到，盛裝華貴、步履優美的三格格一看見蹦跳的哨子嗶嗶嗶嗶闖進來，嚇得魂飛魄散，躲到含笑樹後，抱團瑟縮。
她們從樹後觀察了好一陣子，漸漸恢復信心，顯然拖鞋大小的怪物除了吹哨子，其他不怎麼樣。格格們一個一個從樹後走出來，矜持地走向乳鴨，一步一步越走越近，抬頭挺胸，站住，盯住，蓄勢，然後昂頭就要一啄......
騎電動小白去賣場，買了十六呎的圍籬網。售貨員剪好、紮好，交給我。一看，傻了，一綑兩米高。騎車怎麼帶回去？
「扛在肩上騎啊，不都這樣，簡單啦！」她不認為這是件值得討論的事兒。
我先把兩米長的一綑網籬橫在踏腳，東歪西倒地上路。基本上就是一隻身體很小、翅膀特大的蜻蜓囂張展翅，行駛在車水馬龍的路上。卡車從我後面超車，疾風差點把翅膀噴歪。
於是停在路旁，依照售貨大媽指示，把貨扛在肩上繼續歪歪斜斜前行。
騎著一輛白色的機車，扛著一管兩公尺長的黑色建材，我邊看紅綠燈，邊想：我的「泥土化」莫此為甚了吧？
格格們眼睜睜看著我把她們的公館隔成兩個獨立套房，還做了一個門。看過農學老師為格格們做的門，照抄就是。只不過，老農做的門挺直，我做的門歪斜。歪斜也是門，鴨子住的就是「斜門公館」。
放飼料，放水，還挖出一個蜿蜒淺凹，蓄水。哈，古代詩人的曲水流觴，就這意思。
乳鴨一隻一隻從我手中滑落。他們拍打著短短的翅膀，激動地奔向水灘爛泥，沒頭沒腦地打起水仗，濺得我滿褲子泥巴。
三位格格貼在籬笆上盯著看，悲憤嗎？領土突然少了一半，隔壁開了個幼稚園，嗶嗶嗶嗶鬧個沒完。
我這才看見，流氓大咪和小白咪在那一頭花叢裡，趴著，毛茸茸的手托著腮，靜靜看著這悲歡離合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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